储存空间里,席怀瑜的旧衣都是他青少年时期的,他上大学后的衣服她都没有收,年轻的他爱俏,裤子就没有厚实的,倒是席瑞安从年轻到老年,各种类型的旧衣都很多,里面不仅有登山裤、运动裤,就连羽绒裤和大棉裤都有几件。

  慕清选择的既不是羽绒裤,也不是大棉裤,而是她早年在淘宝上给席瑞安买的冬季加厚夹棉睡裤,又厚又保暖,唯一的缺点就是太丑。

  慕清当时买的还是纯灰色。

  睡裤缝到苎布里去了,外面同样还有个麻布的外裤。

  再看着空间里那件大睡衣的上衣,她想着,要不要也制成大棉袄,给甄二郎。

  席瑞安年轻时身材高大,足足有一米八五,即使是上衣,穿在才十五岁还营养不良的甄二郎身上,估计也跟军大衣似的。

  不过即使要做,也要等从县城回来,还要再做点掩饰才行。

  慕清就只想赶紧完成,给甄博文送去。

  等给甄博文的两件里衣和两件麻衣长衫做好后,慕清就寻了个好天气,赶紧又去了县城一趟。

  这次她没有带甄二郎一起,而是单独一个人去的,主要是她空间里栽种的秋葵和菘菜已经成熟,冬日没什么蔬菜,她便想着摘了空间里的秋葵和菘菜去卖。

  这件事自然是不能被甄二郎知道的,于是一早起来,让甄香草继续在炕上坐着为甄三郎四郎小甄香缝制衣服,拿了给甄博文的四件衣裳,拎着个菜篮子,往县城赶。

  甄三郎也十分惊喜,不停的问:“阿娘真要给我做新衣吗?这两张兔皮是给我的吗?二姐,你给我做大一点,我还在长个子呢。”

  直到这时候,他才高兴的流露出些许孩子的天真来。

  甄二郎至少还有件冬日出门的夹袄,他连件夹袄都没有,冬日放羊只能抱在羊身上取暖,整个人又臭又脏,浑身都是虱子。

  这几天慕清将他洗干净放在床上的时间,是他长这么大最干净的几天了。

  这几天都不用放羊,而是在家将稻草、稻壳、豆桔剁了稀碎喂给羊吃。

  甄博文没想到阿娘又来县学了,顶着寒风出来。

  现在天越发冷了,饶是甄博文这小伙子长的不错,在这寒风中,依然被冻成狗,无法维持文人的风度,裹着芦花大衣,瑟瑟发抖。

  慕清赶紧将手中包袱里的缝了羽绒内胆的衣服给他递过去,连带着手中包袱一起递给他:“这里面是给做的新衣,赶紧拿回去穿上,还有这袄子……”她指着暗扣那地方,“要是袄子外面脏了,解下这暗扣,将外面罩衣洗了换件罩衣就行,里面的袄子不能洗,洗了就不暖和了。”

  主要是洗了发现里面的羽绒内胆,她怎么解试?

  甄博文点头:“阿娘还没吃早饭吧……”

  “吃了吃了,我早就吃过了,你赶紧回去穿上再去上课,里面还有见棉裤,也是有罩衣的,赶紧回去穿上!”慕清模仿着原身的语气,又给甄博文塞了两百文钱,故作不耐烦的挥挥手,转身就走了。

  将一个不愿意给儿子惹麻烦刀子嘴豆腐心的乡下老娘的形象演的淋漓极致。

  慕清空着手弯着腰驼着背,大步往前走,甄博文却站在门口望着慕清的背影许久才回去。

  慕清走到看不见人的地方,立刻站直了身子,原身作为常年劳作的老妪,走路习惯性伸头缩颈驼背,慕清却是习惯抬头挺胸身姿挺拔,哪怕老了也不例外。

  在家甄二郎他们还察觉不到其中的变化,可她不敢赌甄博文的观察力和敏锐度。

  待到了没人的地方,找了个茅厕,赶紧躲到空间里,换了空间里放水的登山鞋,将衣服都穿好,拿了篮子将系统99已经收好的菘菜、秋葵、生菜,装了满满一篮子,出了空间后,往酒楼去。

  她并不知道酒楼在哪里,也不知道哪家酒楼价格公道,人厚道,只能路上打听,她找的也正规店家打听。

  一直问了六七家才问出来,原来这个大雍朝酒店还有正店和脚店之分。

  正店也就是正规经营的店,类似于现代的星级酒店,脚店就是大众一点的饭馆。

  慕清想要卖菜,自然是往正店里走。

  而这怀安县,正规经营的酒店只有两家,一家叫清风楼酒店,一家叫张家酒楼。

  离的都不远,都在现成富人扎堆的繁华街道上。

  慕清里面穿了什么旁人看不到,外面穿的正是这几天新制的麻衣,麻衣长的直接将脚脖子都掩盖起来,行动间步子迈得不大的话,鞋在里面并不能露出来。

  她先找了离自己家近些清风楼酒店。

  清风楼既然是怀安县两大星级酒店(正规经营的酒店)之一,自然是有固定的供应商的,但冬季的蔬菜,还真没有。

  菘菜(小青菜)和秋葵(大白菜)还好说,秋冬季都有,在看到生菜的时候,小二有点诧异,连忙叫了掌柜的来,掌柜的也有些惊到了。

  慕清以为这个年代没有生菜,其实是有的。

  《万历会计录》和《宛署杂记》 都有关于生菜的价格记载,在京城正月,也就是冬季,一斤生菜的价格是0.25两,也就是两百五十文钱一斤,比这个时代有‘千金菜’之称的菠菜价格还要贵一百文,可见价格之高,生菜之稀有,反而是现代的菱角米、芥菜、山药、笋之类,在古代相对要便宜许多。

  清风楼的掌柜看到生菜也十分惊讶,问慕清:“这篮子蔬菜我都要了,不知这蔬菜还有多少?我们清风楼都要了。”

  连价格都不问?

  慕清有些诧异。

  慕清道:“我只是在屋子里用暖炉种了一点,并不多,如果掌柜的需要,我可以全部给清风楼送来,只是这价格……”

  清风楼的掌柜完全没给她再去张家酒楼询问的机会,直接就说:“自然是市价给你,这是冬季,种菜不易,这样,我再按市价给你提高一倍,如何?”

  慕清不知提高一倍具体是多少,只问他具体价格。

  掌柜道:“这秋葵现市价为十文钱一斤,我就给你二十文,菘菜二十五文,至于这生菜……”掌柜想了想说:“给你一百八十文如何?”

  他道:“这秋葵和菘菜我们清风楼的庄子上就有,并不稀奇,我一并收了你这秋葵和菘菜,只是你这生菜,就只能供应我们清风楼。”

  慕清真不知道这生菜在这年代如此值钱,她虽没去张家酒楼问过,但也能看出清风楼掌柜是诚心想要她手中的蔬菜,即使去张家酒楼价格有差,估计也差不到哪里去了。

  毕竟一百八十文钱一斤的蔬菜,真的可以说是天价了。

  早知道就全拿生菜了。

  现在篮子里菘菜五斤、秋葵五斤、生菜五斤,总共1100文钱,也就是一两白银,加一百文零钱。

  清风楼掌柜还想问慕清家的住址,说可以上门去收,慕清连忙说只有一小块,十日后按时给他送来,估计送不了两次就没了,掌柜这才作罢。

  卖完菜,她站在街头茫然四顾,有心去找席瑞安,茫茫人海,却不知该从何找起。

第67章

  不光慕清需要模仿原主的行为习惯,席瑞安同样如此,比慕清好一点的是,席瑞安的所有家人都在京城,他来到怀安县才半年,除了儿子和两个幕僚外,他并没有什么太熟悉的人,而原身也因为新政失败深受打击,心灰意冷,整个人处于失意的状态,席瑞安身体的好转只会让人高兴,而不会在意他是因什么转变。

  慕清带着她卖菜换来的一百文钱,去胭脂铺买了些面脂。

  甄家不光是她的手上冻满冻疮,甄二郎甄香草他们没有一个手是完好无损的,就连小甄香,手指头也红扑扑的,一根一根小萝卜条似的。

  慕清前粮食都不缺钱花,大手大脚惯了,花钱向来是舍得的,不仅给甄香草买了面脂,给甄二郎甄三郎他们全都买了。

  甄二郎才十五岁,那张脸就又黑又皴,笑的时候眼角的皮肤褶成厚厚的纹路,虽还不到鱼尾纹的程度,却也差不多了。

  除此之外,她又去布庄买了些碎布头回去,给他们做袜子做内衣。

  之后又去猪肉铺子买了些上好的五花肉和猪大骨及排骨,足足十多斤,旁边刚好有木匠店,慕清看到有木盆,又买了几个盆带上。

  盆分很多种,有铁盆,火盆,浴盆,乌盆,浴桶,大木桶,泡皮大桶等等,其中以大木桶最贵,一个要一点二两银子。

  乌盆最便宜,才十文钱一个,还有铁盆,五十文,木盆八十文。

  木盆的价格居然比铁盆还贵,慕清果断选铁盆,又买了两个乌盆回去洗菜洗碗。

  甄家目前有两个盆,一个小木盆,一个大木盆,大木盆是全家所有人的洗澡用盆,小木盆是全家所有人的洗脸加洗菜用的木盆。

  三个铁盆花了慕清一百五十文,两个乌盆二十文,加上两个木盆,总共三百三十文钱。

  这个时代的钱值钱,可东西也不便宜啊,光是几个盆,就将慕清刚刚卖菜赚的钱清空了四分之一。

  因她买的多,店家还送了一根扁担和两根废弃的短麻绳,方便她挑着走。

  她挑着一大堆东西,到没人的地方,就全部扔空间了,不然走回去两个小时,没说挑着东西了,就是空着手,她都觉得很痛苦。

  甄二郎已经有了兔皮袄子,这是比往年任何一件衣服都要暖和的,他舍不得弄脏,穿着兔皮袄子,外面套着在炕上烤干的旧衣,去挑水觉得浑身都是用不完的劲,就连肩膀的地方,都因为那里多缝了一块兔尾巴毛垫着,感觉都没那么疼了。

  慕清到家已是下午三点多,冬季天黑的早,一般下午四点多天就差不多黑了,五六点钟就全部上炕睡觉了。

  她到家的时候,晚食已经做好,还是菜粥。

  甄香草被原身养的习惯了,菜粥总是做的很稀很稀,哪怕慕清来了两个月,每天做浓稠的菜粥,今天慕清不在家,她就恢复了过去稀粥的模样。

  甄三郎甄四郎他们早上喝的就是稀粥,晚上有是稀粥,此时无比的想念他们的阿娘。

  听见甄二郎远远的喊了一句:“阿娘回来了!”

  几个小的都十分高兴,站在炕上扒着窗户往外面看,窗户是麻布糊的,房间里十分昏暗,慕清还在很远的地方,他们也看不见,却十分高兴。

  慕清还没到家就在一处转弯的小土包的地方,将篮子和包袱从空间里拿了出来,然后挑着担子往回走。

  这还是她两世以来第一次挑担子,非常沉。

  甄二郎早早站在村口看着,远远看到慕清回来,连忙跑过去,接过她手中的东西,帮着挑回来。

  他也不问里面有什么东西。

  甄三郎放羊已经回来,他和甄二郎一样,新衣不舍得穿,想留作过年的时候穿,里面虽穿了兔皮夹袄,外面还是旧的满身补丁的旧衣,慕清看到也随他去。

  甄四郎的衣服还没做好,仍躺在温暖的炕上,此时见到慕清回来,高兴极了,眼睛一直盯着她手中的菜篮子。

  待看到竹篮子里的五花肉猪排骨时,口水都要流出来了,慕清却没有将这些东西拿出来,而是将扁担另一头的几个盆拿了出来。

  甄二郎奇怪地问:“阿娘,你买这么多盆做什么?”说完非常好奇的拿起铁盆坐看右看。

  慕清对外面喊了一声:“香草,你进来!”

  甄香草做完晚食,在房间里做甄四郎的衣裳,闻言连忙过来。

  慕清拿出一只铁盆一只木盆给她,“这铁盆是给你洗脸用的,这木盆是给你洗身体的……”慕清是给她清洗下~身用的,:“这两个以后就是你的嫁妆,跟到婆家去的,现在你就先和小甄香一起用着吧。”

  又拿了一只崭新的木盆给甄二郎他们三个,“这是你们三个的洗脸盆,原来那个木盆就做你们三个的洗脚盆用,以后不许再用大木盆洗脚,你们现在都大了,可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混用盆了。”

  她忽然想到什么,转向甄香草:“你也给我记住了,女孩子的私人物品是不能和人混用的,以后你嫁到婆家也一样,尤其是你那木盆,只能你一个人用,就是你丈夫都不能混用你的,这点你给我记清楚了,明白吗?”

  甄香草勾着头,脸红的滴血。

  甄二郎他们没想到他们三个男孩子,原本甄四郎听说甄香草那个赔钱货居然还有两个新盆,很不高兴,一听说是她的嫁妆,就不说话了。

  此时听到他们三个也有木盆,都十分高兴,甄四郎马上就跳起来抢木盆:“我的我的!”

  慕清故作严肃的瞪眼:“什么你的?你们三个一起用。”

  又拿出两个铁盆,“这两个铁盆是我的,你们谁都不许乱用,知道吗?”

  其他人连连点头,现在他们都有自己的新盆,都兴奋着呢。

  慕清又拿出面脂来给他们,“这是香草的,这是二郎的,这是三郎四郎的。”

  他们看着小小的黑陶瓶里装的东西,都不明白这是什么。

  “这是面脂,你看看你们一个个黑的,二郎转过年都十六了,等你大哥考完发解试,娶了嫂子,就轮到你了,这么黑怎么行?这个冬天都给我把脸搓搓,捂白一点,来年好说亲,尤其是二郎和香草,不光脸上要搓,手上也要搓,看你们一个个手冻的,跟胡萝卜似的。”

  甄三郎好奇地问:“胡萝卜是什么?”

  “胡萝卜就是萝卜,胡人那边种的萝卜!”慕清没好气道。

  甄四郎惊叹地说:“胡人也种萝卜啊!”

  在他们心里,传说中的胡人,那都是茹毛饮血,宛如野人一样的存在。

  虽然他们也不知道野人长什么模样。

  甄二郎捏着装着面脂的黑陶瓶,特别不好意思,一张黑脸皴红皴红的:“阿、阿娘,儿就不用了吧?”

  “什么不用?我告诉你,姑娘爱俏,你这么黑,要是人姑娘看不上你咋办?都给我搓白了!”

  甄二郎被慕清说的脸更红了,手足无措的样子,傻呆呆的。

  甄香草也一样,耳朵脖子都红了。

  她知道,大姐快成亲的时候,可从没用过面脂的。

  她知道阿娘和过去的阿娘不一样了,但她没想到阿娘会给她做新衣服,温暖的新被子,新盆,还有面脂。

  她鼻子一酸,心里酸酸涨涨的,十三年来,她头一次在阿娘身上感受到这种被关心被重视的感觉,明明是很温暖很高兴的事,却不知为何,为她过去十三年的漠视和压榨而感到委屈,想要扑倒阿娘怀里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