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像有点想哭,似乎没带银针是一件很大的事情,捏着他的手,道:“要用麦翁,才能给你解毒。还要配合着用针。”

沈一入若有所思。麦翁,那是当年,被孙念如赢回去的魁首之礼。他搂着怀中娇嫩的身躯,试探性地问道:“那么,麦翁呢?”

谢思嘉抬起头,懵懂地道:“在我这里。念如送给了我。”

沈一入的眼睛一暗,伸手扣住了她的腰身:“思嘉,不要提他。在我这里,不许你提他。”

她立刻惶惶不安起来,好像是被他的怒气所慑,缩进了他怀里。她的投怀送抱,让他很是满意。他终于又露出了一个微笑,张开嘴,含住了她的耳垂。

“小姐?”

我一下睁开了眼睛,坐了起来,登时出了一身冷汗。这里是我熟悉的新房,到处还红艳艳的,安静的喜气。我松了一口气,抬头看到黄莺小心翼翼的神色。不由得开口道:“怎么了,黄莺?这是什么时辰了?”怎么我的嗓子有点哑?

黄莺似乎松了一口气,道:“小姐,已经近午时了。您先前睡得可沉,奴婢怎么叫都叫不起您。”

我吓了一跳,我竟然睡到大中午?

黄莺道:“小姐,可觉得饿?”

我有些疲惫地摆摆手,道:“你先去给我准备热水,让我洗个澡再说。”

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在家里睡觉,虽说是盛夏,但这里毕竟是高山,天气是很凉爽的,我却出了一身汗。以前我和孙念如两个人挨在一起,除非做了运动,不然也不会弄成这样。黏糊糊的实在是难受,而且许是睡得太久了,我觉得全身都有气无力。

热水很快就送上来了,在浴桶里热气腾腾的冒着烟。我脱了衣服,泡进去,惬意地呼出一口长气。我身上还有些暧昧的印子,是前天晚上孙念如留下的。昨天我洗的冷水澡倒还好,今天泡了热水,竟然有些刺痛。我有些惊讶,这脖子和胸口以上一圈儿的印子怎么这么重,到了今天竟然一点没褪下去。心里,不由得埋怨他下手太重。

我在浴桶里耗了大半天,左手切右手,右手切左手,也没觉出我自己的身体有什么不对劲。因上次小产的事情给我的刺激实在太大,我就格外注意这方面的事情。我最近多了很多毛病,比如腰身莫名其妙粗了一圈儿,比如莫名嗜睡,嗜吃,而且经常有气无力,我便留了个心眼。可是我切了半天脉,也没切出个喜脉来。倒是有些气血虚,想来是成亲之后我吃的太补了,所以才会补到虚。真扫兴,还以为我又有宝宝了呢,正想等那死人出关,给他个好消息。

洗过澡,我只觉得浑身舒坦。孙念如不在,我果断决定在屋子里呆一天。以免,再遇到什么奇怪的人,出点什么奇怪的事情,搞的我自己郁闷。我现在正在潜心研究柳麦翁,如果要我去闭关,我估计我也不在乎。

其实我自己也觉得,我这样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了。无论怎么说,沈一入也是同我青梅竹马在一起的三师兄,昔日少年时,感情也是很好的。他虽然,对我说了一些很奇怪的话,但毕竟到目前为止,也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我要躲着他,的确是小家子气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潜意识就觉得心里慌,还是觉得呆在屋子里最好。

我派人到前面去知会了一声,说我身体不好。青夫人来看过我一次,见我没什么大碍,便走了。谢宗主和孙念如一起闭关去了。青夫人总理剑宗内务,甚至还有剑宗旗下的那些生意,本身也是个大忙人,不可能盯着我。于是我便舒舒服服地宅在家里。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想起,以前曾经在老妖怪给我的书上,看到一种叫“桃花”的蛊毒。南疆用毒,西域用蛊,这两个地方,在中原人士看来,都是很神秘的。而曾经,有一位西域女子嫁到了南疆,她本身也是一位极其出色的蛊师。后来她成天疑神疑鬼,觉得她的丈夫在外面有人,便结合毒术和蛊术,炼出了“桃花”。这种蛊毒炼制的难度非常之高,掌握它的一般是西域苗女,用以控制情郎。苗女用自己的鲜血养蛊,被种了蛊的人,便只能一直跟在苗女身边,定期用苗女的血来养蛊,不然到了时间,蛊喝不到蛊主的血,便会发疯。

老妖怪见多识广,足迹遍布大江南北,曾经深入南疆和西域。“桃花”的解法,却是他心头的一块心病。他曾经给我看过他收集材料和前人之言,推论出来的一个方子,和一套针法,用以克制“桃花”,但却并没有实际验证过。

我想,我会突然想起这个东西,许是我现在正在研究柳麦翁,而这“桃花”的解药里,似乎就有麦翁这味奇药。

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一想起这个“桃花”,我就变得心神不宁起来,根本没办法安心研究柳麦翁。于是,我只能把书丢在一边,取了纸笔来,将老妖怪研究出来的解“桃花”的针法和药方,都默写了出来,反复研究了一下,哪里能给我瞧出苗头来。于是我更加坐立不安了,索性抄小路一路狂奔过去找老妖怪。

老妖怪的小药房虽然小,但是却很神奇。基本上,只要你叫的出名字来的药材,都能在这里找到,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放的。甚至,他早就给我准备好了炼制柳麦翁所需的一切道具和药材,只是我不知道他到底塞在哪里。

我运气不错,老妖怪今天难得的守在了小药房炼药。

他接过我手中的方子,眯起眼睛看了看,第一句话竟然是:“怎么过了这么长时间,你这一笔臭字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我不依,撅着嘴拖着小板凳靠上去,“师父,人家是要你看药方,你怎么倒说人家的字啊。”

老妖怪嘿嘿笑了一声,道:“不错,一个字都没有错。丫头,你的记忆力还是一样好。”

我道:“师父,那么您觉得您这个方子,要解‘桃花’,大约有几成把握?”

闻言,他面上渐渐凝重起来,略一沉吟,才道:“至多,四成。这套针法,倒是可以将这蛊毒暂时制住,但这个药方,效果为师却不敢保证能连根拔出。毕竟,为师并不精于蛊术。”

我忍不住道:“那么,连师父都没有办法,这个毒蛊,就真的没法子解了吗?”

老妖怪道:“自然不是。西域和南疆必定当有同时精通蛊毒二术的人。怎么了小丫头,难道有人中了这个蛊毒?”

我摇摇头,道:“没有,我只是突然想起来了。”

他斜睨着我,道:“你最近,不是一直在给你那个小相公鼓捣柳麦翁吗?怎么突然又开始想这个东西?”

我道:“可能是看到麦翁的时候,想起来了吧。我一直都对西域的蛊术很是好奇,我觉得,那简直就是一种巫术。”

他叹了一声,道:“为师这辈子,毒医二道,也是看得差不多了。等过些日子,我就到西域去,抓两个中了这种蛊毒的傻帽儿回来研究研究。只是为师年纪大了,这辈子,不知道还能有什么成就。收了个弟子又不争气,成天只知道心疼自己的小相公,指望你来继承我的衣钵,大约是不可能了。”

我赶紧道:“那怎么可能。师父,等念如出关,我就让他陪着我到西域走一遭,让我好好研究一下这用蛊之术。”反正是他答应我的,他再赖,看我不抽死他。

老妖怪道:“话你可是自己说了,若是做不到,为师就是死了也没法合眼。”

我道:“师父,您怎么能乱说话呢,您是要长命百岁的。”

我们两个凑在一处,叽里呱啦地研究这个叫“桃花”的蛊毒。这可以说是最成功的一个结合蛊毒二术的产品,老妖怪在这上面也花费了很多心血,只是始终,没办法真的大功告成。我猜,他虽然于医、毒、蛊三方面都有涉猎,但是唯有蛊术方面,在其领域只能算是泛泛。那么,在研究这个“桃花”的时候,多半也是从毒方面下手。不知道潜心研究蛊术,能不能有一些突破。

在我回去之前,他找了很多蛊术方面的书给我带回去看。我一并抱了,回去研究,简直就到了茶不思饭不想的地步,连蜡烛都烧了一半了,我还在看书。但我对于我自己的这个态度并不奇怪,往往当我做什么事情的时候,我一般都是这么投入的。只是会把手头上的事情放着不做,潜心去研究这个突发奇想的念头,在我而言比较少见而已。

我揉揉眼睛,决定要强迫自己去睡觉。熬夜会导致排卵期不正常,不易受孕。我现在最大的目标,就是要先生个孩子,可不能荒废了。

这天夜里,不知道为什么有些闷热。许是明天要下雨了吧。

凌云隐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便起身,打算去园子里纳凉。自从回到剑宗,不知道为什么,他就一直觉得有些心神不宁。先前那些师兄弟,自然也是极好的。连小师妹谢思嘉,成了亲之后虽然有些疏远了,但也还是那副刁蛮的脾气,和从前也没什么不一样。

之前,曾经在山下遇到过她,也发生了一些不大愉快的事情。那天夜里也不知道是药上了脑,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就是不想放她走。其实早在她及笄的时候就知道了,她的美貌,确实难得,比之谢鸢天,虽然少了几分美艳,却多了一些娇媚。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他会想她也是难免。只是,她毕竟不是那些可以让他寻欢作乐,或是娶回家门的女子。私心里,他总是记得她是不一样的。。.。

第四十四节:内宅有鬼(二)

回到剑宗,是为了她和好兄弟孙念如的婚礼。没想到孙念如这愣头愣脑的小子。竟能和她这样刁钻古怪的女子走到一起去,也不知道是不是傻人有傻福。他们成亲之前,师兄弟几个在一起喝酒,他跟着起哄,心里却酸溜溜的直冒泡。他想,有什么的,一个刁蛮至极的姑奶奶,也只有念如这样的傻小子才能消受的起。京城里,什么美貌女子没有,就算难寻如谢思嘉这般娇俏伶俐的,找一个温顺百倍的,却是唾手可得。到时候,也不至于被闹到家宅不宁。

沈一入很奇怪,他不是没发现。几个师兄弟,只有他变得最多。这小子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成天一双眼睛就阴森森地盯着谢思嘉看,活像谢思嘉欠了他一条人命似的。谢思嘉也不傻,见了他就躲。难道他们之间,有什么过往?照说,沈一入虽然向谢思嘉求过亲,被拒了。但沈一入也不是这么小气的人啊。大丈夫何患无妻,别人不知道,他可知道的很清楚,沈一入连纳了两个妾侍,都是极品。

还是绿冉这小子好,同以前一样有趣。明天,还是去找他喝酒的好。反正孙念如在闭关,沈一入这小子成天不出门。至于谢思嘉,她好像突然就转了性子,乖乖地在家里做贤妻良母。

说起这个他又有点不舒服。他一向知道她刁蛮,见了谁都咋咋呼呼,唯独见了孙念如,就是一副娇媚小猫的样子。原来不被她的刁蛮吓跑,敢把她娶回去能…

正在胡思乱想,他一抬头,呼吸突然一窒。

之前,因为怕热,他尽量降低自身的气息和呼吸,让自己的血慢慢变冷。他在园子里信步乱走,不知怎地就走到这个地方来。这是先前,祝夫人的院子。

而在这个院子中间,有一对,纠缠的人影。

月光之下,那个娇小的女子青丝如墨洗,衣衫半解,跨坐在男子身上,仰起了高高的下巴。甚至能看到她的睫毛。在玉白的的月光下,泛着毛绒绒的光。男子身穿白衣,一只手拥着她的腰身,把头埋在她胸前。另一只手,抬起来,拂掉了她如丝的外袍。她洁白精致的肩膀和手臂,便暴露在了月光下。

他分明认得,那女子,就是他刚刚还在想着的,小师妹谢思嘉。而那男子。他回过神,低下眼睛,看到那个熟悉的玉冠。这是,今天白天,刚在沈一入头上看到的。

他们,这是…

凌云隐只觉得双脚都定在了地上,不能动弹,脑子里转来转去,就那么几个念头:她已经是有夫之妇,他是她丈夫的兄弟…

突然,谢思嘉不知道怎么回事,尖锐地叫了一声。然后两个人纠缠的情况就变了样子。凌云隐看到谢思嘉好像突然被什么东西吓到一样,哭叫着要从沈一入身上爬下来,却被沈一入一把按住,背朝上按在了石桌上。

“禽兽!你这个禽兽!”她哭叫着挣扎,可是怎么能敌过沈一入的力气,被轻而易举就反剪了双手制住。

凌云隐微微有些吃惊,刚刚,他们那样,不是在私通吗…谢思嘉明明…怎么现在又…

她哭叫的声音越来越大,渐渐就变了调,好像绝望那般,哀鸣不止。他回过神,暗骂了一句该死,就从隐蔽的竹林后冲了出去。

我本以为今晚大约要清白不保,连想死的心都有了,只能在心里默默地念着孙念如的名字,希望能给自己一点勇气。没想到这个时候还真有个人冲了出来,却不是孙念如,而是凌云隐。

我泪眼蒙蒙地看着他,几乎连呼吸也要顿住了。

我身后,沈一入制住我一双手,似乎直起了身子:“云隐。”

凌云隐面色奇寒,厉声道:“你们在做什么?!”

沈一入悠悠地道:“如你所见,你说我们在做什么?”

凌云隐面色不善地道:“你…朋友妻不可欺,难道你就不顾念如的想法了吗?”

沈一入似乎嗤笑了一声,把我拉起来,让我直面凌云隐。我惊惶地挣扎,想要遮住我自己这副衣衫不整的样子,可是我的手被他反剪在身后。根本就挣不出来。他的一只手贴上我的脸,那张昔日温柔似水的脸,此时在我看来简直比魔鬼还要可怕,他轻声道:“这种事情,本来就是你情我愿。你道我和思嘉会在这里,难道是我去把思嘉带出来的吗?自然,是她自己走过来的。”

我简直要发抖,无力地道:“不…”

凌云隐眼神有些复杂地看着我:“谢思嘉,没想到我看错了你。你竟是这样一个yin娃。”

“不…”不是这样的!我没有!我拼命地摇头,一定要从沈一入手中挣脱出来。可是今晚发生的一切,实在太过诡秘,我完全无法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何我好端端地在睡觉,却突然跑来了这里,还…这一连串的事情让我完全无法消化,我惊恐地想到,说不定昨晚,我也跟他在一起,难道我得了梦游症?!梦游跑去跟人?!

我只能求助地看着凌云隐,希望他不要就这么把我丢下。

但是沈一入这个人面兽心,竟道:“没错,她是,你我都是男人。如斯佳人投怀送抱,难道你自信能坐怀不乱?我记得在山下的时候,你似乎就曾经抱过她吧。可是念如是无辜的,云隐,你难得愿意看他被思嘉伤了心?”

我不可置信地扭头去看他:“一入,你…”他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来?他又是怎么知道,我和凌云隐在山下的事情?

凌云隐果然踌躇了,只远远地看着我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剧烈地喘息了几下,终于冷静下来。我想。我绝对不可以对不起孙念如。无论这件事是不是解释不清了,我都不能现在就束手待毙。沈一入已经变了,他已经变成一个混蛋,一个魔鬼!我绝对不要就这么被他就这么玩弄在手心里!

冷静下来,自然就恢复了力气,手脚也开始听使唤。我试着说了一句话:“你松手。”很好,果然已经不结巴了。

我用力挣扎起来:“沈一入,你把我放开!我告诉你,你若是没把握能杀了我,就放开我!不然,我在你这里受的一分一毫,我总要办法全部讨回来!”

他似乎有些诧异,手里一松,就让我挣脱开去:“思嘉…”

我从地上抱起衣服,全部包在自己身上,连退几步,却不敢回过头逃跑,只警觉地看着他。他向前走一步,我就退,他于是就不动了,只站在原地,意味莫名地看着我。我喘着气,道:“你,为什么…”

为什么这么对我?为什么这么说我?我为什么会跑到这个地方来?

他嘴唇上还有些水光,在月光下莹泽温润,我看得眼眶一红。他抬手,遮住了眼睛,轻轻笑了一声:“你问我为什么?那么当初,你为什么要拒绝我?”

我冷笑:“多亏我当初拒绝了你,不然,我总要后悔我嫁了一个禽兽!”

他攸然低下头看着我,那眼睛冷得让我简直要发抖,我忍不住倒退了一步。他面无表情地道:“你已与我有了肌肤之亲,难道你还有脸面见念如么?还有,你和云隐的事情,若是念如知道了,你觉得他会怎么想?”

我低下了头。心如刀割,忍着眼泪:“我会同他解释。”

他嗤笑了一声:“你要怎么解释?”

的确,我要怎么解释。无论怎么样,我和他们已经有了肌肤之亲,都是事实。何况,我也想不起来昨天晚上我到底和沈一入做了什么,又做到何种地步。

我别开脸,颤声道:“不要你管。”

凌云隐终于耐不住,噌的一声抽出佩剑,冷冷地道:“够了!一入,我不管你到底要说些什么,但是现在,思嘉我要带走。”

我恍若看到了希望,抬起头,看向他。

他却别开了脸,用剑指着沈一入,慢慢地来到了我身边,伸手揽住了我。

这整个过程,沈一入只是看着我们,连动都不动一下。他是笃定即使凌云隐把我带走,我也不能怎么样。

凌云隐带着我,一路狂奔回凝香园。他显然是憋着气,手那样紧,把我勒得几乎要喘不过气来。我疼得眼泪大滴大滴跌下来,只是咬着嘴唇不肯出声。

直到一路冲回凝香园,他也不管避讳,直接踢开我的房门,把我丢到床上。我缩成一团,抱着膝盖,只觉得彻骨的冷。

他坐在桌边,喘着气,看着我:“你不觉得,你有必要跟我解释一下?”

我的心一颤,几乎要绝望:“我,我不知道…”

他来了气,冲我大叫:“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你跟一入私会?你不知道你大半夜的不睡觉怎么会一个人跑到那个地方去!你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贱?!”

隔壁的黄莺被闹醒,跑到我这里来:“小姐?”看到凌云隐,一怔:“云隐少爷?”

凌云隐红了眼睛:“滚!”

黄莺被吓得夺路而逃。

我这才大哭出声,好像心中的彷徨和恐惧终于爆发出来,惶惶不安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一点都不知道?

凌云隐冷眼看着我:“你倒还有脸哭?”

我哽咽着道:“我没有…”

“什么?”

我深吸了一口气,拿起枕头就砸过去:“随便你怎么想好了!你觉得我贱,我就贱!我没有!我明明就没有!你杀了我啊!你杀了我看看我是不是被鬼上身了!我为什么会跑到那里去,为什么会那样,我自己也不知道!不然我死给你看,你帮我看清楚我是不是被鬼上身了!”

说着我就冲下床,去拿那把挂在墙上的孙念如的佩剑。凌云隐冲过来,拉住了我:“思嘉!谢思嘉!”

我拼死挣扎:“给我!放手!”

“你发什么疯!”他情急之下便伸手点了我的穴道,我手中的剑哐当一声掉去地上。我闭上眼,眼泪淌下去。

他似乎站在了我面前,喘着气,道:“其实,我在那里,站了也有一会了。你,确实有点怪…”

我睁开眼。

他别开脸:“先前,我看到你和一入在一起,还以为你们是私通…然后,你突然就很不对劲…”

我泪如泉涌:“云隐,我真的没有…我真的不知道,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缓和了一下脸色,伸手给我解了穴,手抬起来几次,又放下,最终还是抬了起来,把我抱在怀里。我揪着他的衣领,把情绪全部解放出来,眼泪鼻涕全擦在他身上。他好像有点无所适从,只一直道:“好了,不要哭了…”

我哭了一会,心里渐渐澄明起来。我想,就算是真的鬼上身了,我也不能去死。就算这件事情无论如何都解释不清楚了,我也不能就这么绝望。我和孙念如,一路风风雨雨,从前就为了这种捕风捉影的事情闹过多少次。到现在,我应该对他有信心才对。

就算,全世界都不相信我,只要他还愿意跟我站在一起,那就没有什么绝望的。

信心和理智都慢慢回笼,我的哭声渐止,低下头,擦擦眼泪,在他怀里站直了身子。

凌云隐看着我,意味莫名:“你…”

我正要说话,院子里突然喧闹起来。我吓了一跳,抬头一看,却不知什么时候,院子里已经灯火通明。我跑到门口,却见是本来应该还在闭关的谢宗主,他扶着一个人,身后还跟着一大群人。而他扶着的那个,分明就是孙念如。

其他人都在院子就停住了,他扶着孙念如来到我们新房门口,看到凌云隐,一怔。

凌云隐有些不自在:“师父…”

谢宗主很快就恢复了淡定,只道:“以后再说。思嘉,把念如扶进去。”

孙念如似乎已经失去了意识,被谢宗主扶着。我吓了一跳,一下子什么都忘了,赶紧去扶他。他似乎低声叫了一声:“思嘉。”

我和谢宗主把他扶到床上,他瘫下去,双目紧闭,却准确无误地拉着我的手,不肯放了。我急了,去搭他的脉搏,一边急道:“父亲,这是怎么回事?”

谢宗主恨道:“让他不要心急,他非要心急!为父只道他虽然有伤在身,修行内力应该没什么大碍。没想到他竟然还受了内伤,连经脉都有一些损毁。春风卷最后一章,这么霸道的内力压下去,他这个破败的身子,哪里承受的了!”

这个时候,他睁开了眼,看了我一眼,轻声道:“思嘉。”

我忙低下头去:“念如?”

可是他就已经马上闭上了眼,好像终于安心了一样,说什么也不肯动了。

我给他切脉,发现他的经脉紊乱得厉害,急道:“云隐,快去请我师父来!”

凌云隐答应了一声,正要走,却被谢宗主拦住。谢宗主道:“外面现在有很多弟子,你现在从这里出去,对思嘉的名节不好。”

我急道:“都什么时候了!我哪里管得了这个!”

谢宗主道:“为父亲自去!”

我道:“不行!云隐,你去!父亲,你来给念如运功疗伤!”

凌云隐略一踌躇,便迅速窜了出去,谢宗主也来不及阻拦。谢宗主只叹息了一声,把孙念如扶了起来,我用力掰,掰了半天,怎么也没办法把我自己的手掰出来。

我急了,只得靠过去,在他耳边轻声道:“念如,放手。”

谁知他的手反而一紧。

我急得简直要笑出来,只耐着性子道:“放手,我很快就回来。”

他依然闭着眼睛,却抬了抬下巴。我也顾不得谢宗主在场了,迅速凑过去在他嘴唇上亲了一下,他立刻松了手,双手展开要来抓我,我早料到他会这样,赶紧溜走。我扑到一边的柜子里,去把银针袋拿出来。

谢宗主已经把他的上衣脱了下来,抬起他的双手,支撑着他坐直。我爬过去,下手如飞,迅速扎了他周身大穴。然后从前面扶住他的肩。谢宗主看了我一眼,盘腿坐在他身后,运功推入他背部大穴。他身上迅速爆出巨大的压力,将我弹开,一个跟头就滚下了床。

谁也没空管我,我连滚带爬地爬起来,跪在床边,看着他像个蒸汽机一样,从我下了针的那几个大穴爆出白气。

他的经脉受损,全身的功力都在乱窜,现在我用行针刺激他的几个穴道,谢宗主浑厚的内力相助,将他那些混乱的真气和体内狂暴的力量全都逼了出来。却也只解燃眉之急,让他不至于走火入魔。他的经脉,还是需要修复。

老妖怪赶到的时候,看到这样的情景,不禁连连跺脚。他甚至不用给他把脉,就知道是怎么回事,问了我几句,直接开了方子,让人去抓药。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屋子里越来越热,简直要变成蒸笼。我的衣服已经全部被汗浸透,但我就是不肯走,依然在最近的安全距离里,眼巴巴地盯了那两个人一晚上。。.。

第四十五节:只能去面对

直到天色渐曙,谢宗主终于收回了推在孙念如背上的双手。收了功。我连忙站起来,双腿却麻痹得厉害,差点栽倒。孙念如直接倒在了我肩上。

我抱着他,看向谢宗主:“父亲,您觉得怎么样?”

谢宗主收了功,面色也有些苍白,却松了一口气,道:“为父无大碍,只消好好休息便可。念如怎么样?”

我正在给他切脉,听到这样的问话,只道:“暂时稳下来了。”

我一身是汗,先前还不觉得什么,现在,简直觉得要虚脱一样。

谢宗主下了床,道:“稳下来就好。”

这个时候,黄莺怯生生地出现在了房门口:“小,小姐,可要伺候姑爷喝药?”

我勉力道:“送进来吧。”

我把孙念如扶起来,他却牙关紧闭,水米不进。我急了,伸手拍拍他的脸:“念如!”

谢宗主看了我们一眼。道:“为父先回去休息了。”而且,他还把黄莺也带走了。

“…”我怎么觉得他有点邪恶?好像看出来我想干什么?

但是我也管不得这么多了,只赶紧把孙念如放下,试着捏着他的鼻子。捏了半天,他也不张嘴,吓得我赶紧松了手。没办法,最后只好捧着他的脸,亲下去。他这下张嘴倒是张得快,我离开的时候,他还嘟囔了两声。

我咬牙切齿地又推了他两下,他还是不动。我没辙了,含了药,唇舌相依,给他渡过去。他倒是一点都不浪费,还伸出舌头来,把我嘴里的药都舔了个干干净净。一碗药给他喂下去,我的脸已经涨得通红,直喘气。

一抬头,他睁着眼睛,含笑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