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窄的巷子,泥泞的地面,深一脚浅一脚的坑,水坑散发着臭味,空气中弥漫着灰尘。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牛、马、狗、鸡的叫声、人的吆喝声、板车的咔吱声、木匠锯木头的声音,等等。

这一片的人住得相当的稠密,围墙低矮,伸头就能看到墙里的人。鸡被关在房子下面的洞里,只能伸出一只只鸡头咯咯咯的叫,瘦狗盘在墙角,看到人来就站起来汪汪两声。

院子里四处拉着绳子,挂着衣服、破布。

张妈一边走一边看,说:“这里住的人可真够多的,这里怎么这么脏啊?怎么还不如我老家那块啊。”她看到墙角的几块干硬的大便,恶心的掩住了鼻子。

苏纯钧笑着说:“我当年过来时也吓了一跳。张妈,您老家哪儿的啊?”

张妈:“不远,从这边往西边四五十里吧。”

苏纯钧:“那是挺近的,您家里还有什么人啊?”

张妈摇摇头:“早没了。我爹妈死了以后,剩下的三个弟弟都不见了。两个是让抓丁抓走了,一个是跑了。人都没剩下,村子里已经空了。”她当时在祝家,听说村里被抓丁时还四处借钱,准备送回去,因为听说只要交钱就不会抓了,结果已经晚了。现在根本不知道三个弟弟有没有活下来的,现在又在哪里。

到最后,竟然还就是当初进祝家当下人的她活下来了。

往前走到尽头,竟然是一幢还不算差的二层楼房。

苏纯钧说:“就是这里了。”

远看这楼房还不错,近看才发现没窗户没门,原来是门窗的地方全都被打破了,门全都不见了,窗户上糊着报纸。

有一个女人坐在台阶上洗衣服,看到苏纯钧和张妈走过来也不打招呼。

苏纯钧上前问:“请问这里有姓马的一家人吗?一家三口,我们是他们的朋友,特意来找他们的。“

那女人看了他一眼,端起盆进去了,话都不接。

张妈说:“我来,你不行。”

她走进去寻了一个躺在床上的老人问:“大爷,有没有才住进来的?姓马,是我亲戚,我听说他们病了,没钱住院出来了,就来找他们了。”

那老人瘦得皮包骨头,就像一具骨头架子,满口的牙都掉光了。

张妈从包袱里拿出一个馒头递给他。

老人接过来就藏在被子里,抬起身来指了一下,沙哑着说:“二楼。”

张妈:“谢谢大爷。”

苏纯钧和张妈就上了二楼。

二楼跟一楼一样,走廊里都躺着人,他们用报纸、纸箱、各种垃圾铺成“床”,占住位子。

苏纯钧和张妈没费多少力气就找到了马天保,因为他是唯一一个坐在地上,用一块木板支着,在写字的人。

在他身旁躺着一个老人,正在艰难的喘气。

苏纯钧走过去,低头叫他:“马天保?”

马天保猛然一惊,抬起头看到他,警觉的问:“你是谁?想干什么?”

张妈这时过去说:“马同学?你记得我吗?你去找我家孩子时,我给你开的门。”

马天保认出了张妈,浑身的敌意消失了,他僵硬了片刻,慌忙收起木板上的纸张,站起来,说:“是杨同学让你们来找我的吗?”他满怀期待,激动与感动让他的眼睛里渐渐溢出了泪水。

张妈看到他这副艰难的样子,既心酸又难受,她深深的叹了口气,先把带来的一桶鸡汤面拿出来,递给马天保:“你先吃点东西吧,也给你爸吃一点。唉,怎么会变成这样啊。”

马天保抹了一把眼泪,接过保温桶,蹲下来把他爸爸扶起靠在墙上,一口一口把面条挑起来喂到他的嘴里。

苏纯钧也不嫌弃的蹲下来,帮马天保扶住他爸爸。因为马天保的爸爸根本坐不住,一直在往下滑,马天保只能也坐在地上,用两条腿夹住他爸爸,帮他坐起,张妈和苏纯钧帮忙喂。

一桶面条喂进去大半,马天保的爸爸才摇头不吃了,把保温桶推给马天保。

马天保三两口把剩下的面条连汤全吃了,张妈还带了十个馒头,他又吃了四个馒头才吃饱。

张妈叹气:“你这是饿了多久?”

马天保不太好意思的说:“也没多久,我就是早上没吃,昨天晚了还是吃了的。我想先抄写完,去交了差拿了钱再买吃的回来。”

马天保的爸爸睡着了,马天保带张妈和苏纯钧出去说话。

他在外面的水井边把保温桶洗干净,还给张妈,说出了这段时间的事。

自从杨玉蝉对他说要省着钱用,尽快找工作,找地方安置他父母之后,他就记在心里了,所以并不算是完全没有计划。

他为了省钱,先是把他父亲从病房搬到了楼梯间,那里虽然有风,但还可以忍受。这样省下的住院费就可以多买一天的药了,他想多省点钱,多存几天的药。

后来医院发现他们住在楼梯间,他又带着他爸爸搬到了医院后面的一个小角落里,但很快也被发现了。

他只好去外面找房子,把他爸爸搬了过去,他妈妈现在还住在一家中药堂里,他每天过去看一次。

他在这里只租了一个床位,就是给他爸爸睡,这样一个月的租金只要两块钱。

苏纯钧:“我记得是一块。”他当时来问的时候是一块。

马天保没想到苏纯钧这样看起来很像大少爷的人竟然也住过这里,感到他更亲切了,笑着说:“涨价了,涨了大半年了。”

一个铺位两块钱,租两个就要四块,租三个就要六块,而他抄信件,一千封才一块钱,还要搭进去墨水和纸,这些成本都要从他的钱里扣除。

他现在每天白天在屋里抄,等晚上就到外面借着路灯抄,没日没夜的抄写,换来的钱也最多够一家三口每天的饭钱。

因为这里不能做饭,他也不会做饭,只能买外面最便宜的大饼吃,他自己可以吃大饼,他的父母都病着,他就给他们买汤面,每回都请店家多送一份汤,他用来就饼。

他手里现在还剩五十多块,但父母每天都要吃药,这五十块根本花不了太久。他现在只想着怎么才能赚更多的钱,别的什么都想不了了。

他说到这里,沉重的对张妈说:“请转告杨同学,我们……就到此为止了!”

说完,他一抹脸,转身就要走。

苏纯钧叫住他:“等一等,马同学,你知不知道现在学校里传言杨同学因为嫌贫爱富抛弃了你呢?”

马天保猛的转回来,震惊道:“你说什么?谁这么说的!”

张妈眼眶顿时红了,哽咽道:“都这么说!我家大姐可怜的很,现在都不能去学校,只能待在家里。她对你的心思,你是不知道。当时她还跟我学做家务,洗衣刷碗做饭什么都干,就是想……以后能帮你的忙。”

马天保握紧拳头。

苏纯钧:“我们想知道,是不是你对什么人说了什么?不然,他们怎么会知道你要和杨同学分手的事呢?”

马家出事,杨玉蝉组织了两次捐款,同学老师学校找了个遍,这怎么看都不像是要分手的情侣吧?杨玉蝉最后一次见马天保,他说过要分手这样的话,但杨玉蝉除了对家人讲过以外,并没有告诉同学。

过年前没有这样的流言,过年后才传出来的。所以只能是在过年这段时间里,有人来见过马天保,知道了他们分手的事。

马天保茫然的回忆,突然想了起来:“是,是钱斌!他来医院看我,送给了我一本他的读书笔记,让我不要忘记学习。他问起了杨同学,我对他说我们已经分手了,请他不要再提……”

他猛然住口,发觉正是他给了钱斌理由来陷害杨玉蝉。

他狠狠的给了自己一巴掌,捂住脸蹲了下来。他只是不想再让杨玉蝉被他牵连,不要让人以为她跟他这样一个人还有关系才这么说的。

苏纯钧扶他起来,安慰他道:“不怪你,是小人在搞鬼,你不要放在心上。”

他觉得马天保不是故意要抹黑杨玉蝉的,他只是没料到,坏人另有其人。这真的让他们松了一口气。比起姓钱的小人,马天保要是存心要害杨玉蝉,就更加难办了。

现在得到这个结果,他们就可以放心了。解决了姓钱的小人以后,就不用再担心会有其他后遗症了。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

☆、嘴炮小能手

杨玉燕今天的任务是:整理书柜。

有事弟子服其劳, 帮代教授整理书柜也没什么,而且她今天心事很多, 本来也没心情学俄语, 来到小红楼以后还担心上课时走神让代教授生气呢。

结果代教授请她帮忙整理书柜,还贴心的留下了茶和饼干之后就离开了,让她一切自便。

她可以放心大胆的一边整理书柜一边走神了。

杨玉蝉把她送过来以后就匆匆赶回家了,走之前她严厉的说:“你不要乱走, 中午我来接你回家吃饭!”

杨玉燕体贴的说:“我可以自己坐车回家。”

“不行。”可惜刚上任的牢头铁面无私, 杨玉蝉禁止她自己回家, 必须要等人来接。

“姐,我都十八了。”杨玉燕抱怨道, 但她千不该, 万不该后面又接了一句:“你以后有孩子了肯定是个虎妈。”

把杨玉蝉气得一张脸红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的走了。

杨玉燕心里升起三分愧疚, 不过她以前就觉得杨玉蝉的性格过于认真, 会钻牛角尖,但那时杨玉蝉还没管过她,她的体会不深, 现在杨玉蝉似乎因为在马天保的事上受挫, 对家人骤发出巨大的责任心与责任感,她做为家中最小的一个,就成了杨玉蝉的目标人物,开始隐隐感到自己以后会再多一个妈。

还是非常严厉的那种。

那个“虎妈”也是给自己准备的。

所以她的愧疚很快就消失了。

她负责整理的是代教授开放给学生使用的书房,据说楼上还有一间是代教授自己的书房, 里面全都是教授的珍藏,学生们都十分的向往那里的书。

不过在她看来,这间书房里的书要是都读尽了也够当大文豪的了。

她在整理之前问代教授要按什么顺序整理,书柜上的书是按什么方式排列的。

代教授说需要遵循几个准则:第一,四面靠墙壁的书柜都是按照国家划分的,所以同一个国家的作者的书放在一起。

第二,同一个理念的作者的书可以挨着摆,而不同观念的书放在相临的书柜上。

第三,同一个作者的书当然应该放在一起,如果这个作者同时还是个译者,那译制书也放在一起。如果一个作者有多个笔名,那她知道的就放在一起,不知道的可以来问他。

最后,如果她有任何拿不准的地方,都欢迎来找他。

杨玉燕就开始了自己的搬书大业。

虽然这间由学生使用的书房中的书摆的还是非常整齐的,大部分的学生在用过后都会尽量放回原位。但仍然有书跑错了位置,还有许多书可能是在课堂上使用的,搬回来后没有及时摆回书柜,就这么摞起来放在桌上或地上或推车上。

杨玉燕就先从她认识的书开始摆起,而一本书她认不认识也很容易分辨:拿起来看书皮就知道了。

有的书她看过或听过的,拿起来时就像遇到一位旧友,面容熟悉多年未见,翻一翻看一看再放回去。

有的书就是家里有的或她买过的,那就熟得不能再熟,招呼都不必打,直接放回去。

有的书她没有看过,但是至少能看懂书皮上的文字的,她都会仔细看上一两章再寻找安放它的位置。

最后一种是她连书皮上的文字也认不出来的,或是虽然认识文字但读不懂的,她把这些分门别类的放着,最后再解决。

她像一只勤劳的小蜜蜂,在这间书房中来来回回的跑,不多时就觉得身上热起来了,于是脱掉了外套。再过一会儿仍然觉得热,于是撸起了袖子。最后仍然觉得热,她打开了所有窗户,还有门,让凉爽的风吹拂进来,吹去燥意与额间的微汗。

有人敲门,咚咚两声,很有礼貌。

她一回头就看到施大头站在门口正冲她笑。

……这么看他的头真的有点大。可能是发型的关系?她盯着他厚厚的西瓜盖头陷入沉思。

日后绝不能让苏老师剪这种发型!

“我们要开始做饭了,你中午也在这里吃吧?”施无为走进来说。

“不,我回家吃,我姐会来接我。”她摇摇头。

施无为走到桌前,看到长桌上整齐的摆着一摞摞书,他拿起一本看了看,说:“这个是德国的作者施奈德的,他的书在那里。”他指着一个书架说。

杨玉燕走过来探头:“哦,原来那是德语。”她不认识德语,“你会德语?这个施奈德是写什么的?”

施无为很神秘的探头过来,小声对她说:“其实这书不是施奈德写的。”他翻开书皮,一直翻到第七页,才指着上面的标题说:“《思考与回忆》,这是俾斯麦的回忆录。”

杨玉燕感觉这是个有点听过的名字,但她一时想不起来。

施无为从她的表情上看出来了,立刻说:“他是德国总理,非常厉害的一个人。代教授觉得他的做法对我们的国家来说可能才是正确的。”他年轻的面庞上显示出了对这句话的认同和不理解。他出于相信代教授而相信他的话,但由于自身的局限,让他无法对这番话和这本书有更深刻的解读。

杨玉燕:“那这个人是怎么做的?”

施无为翻了翻书,他已经看过很多次了,难以置信的是代教授正是用这本书来给他做德语开蒙的,而他读完之后才体会到当初代教授让他用这本书来学德语是多么的……大胆。

当时代教授让他用这本书的理由是:“这本书没有人读,你可以一直借它,不会被同学拿走借用。”

在人人都想占有更多本书的前提下,这番话深深的打动了他!

等他艰难的读了两年后才明白,没有人读的另一个意思是:它太难了。

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读完的。

但读完它以后,可能因为每一页他都看过不下上千次,每一行文字在什么位置他都知道,他对它产生了更深的感情,捧起它就像捧自己的一部分,熟悉的让人落泪。

所以他不用再翻一篇就可以简单概括给杨玉燕听,用他自己的话。

“这个德国总理带着德国把周围都给打了一遍,发动了好几场战争,大发战争财。而且他很会赚钱,很会做生意。代教授说这叫他对经济有一手。教授说一个国家有了钱以后,再有自信,就会变强大了。”施无为用很小的声音说。

他很少把这段话说给同学们听,也从来不敢在大家讨论的时候这么说。因为他觉得代教授这番话的意思有点危险。如果他们的国家也要走这条路,那不是说也要靠战场来找回自信,再让国家多赚钱,国家才会变好吗?前者过于暴力,而后者……没有人觉得他们的国家是因为穷才被人欺负的,所有人都知道,是因为他们的国家太富有了,才引来这么多豺狼。

虽然代教授自己平时在课堂上说的话比这更加极端,但施无为还是不想在大家面前说。

肯定会引来许多反对的。

对杨玉燕说就没关系了,她跟他们差了几个年级了,就算她春天以后就入学,也不会跟他做同学。

他说完就完了,没指望身边还没入学的小女同学发表什么意见。

“代教授说的没错啊。”杨玉燕轻轻松松的点了点头,说:“我们现在被人打,肯定是要打回去的,不止要打疼对方,还要通过战争告诉我们自己的人民,我们已经很强了。至于钱,没钱怎么打仗?百姓们没钱怎么吃饱饭?”

施无为听了这新奇的说法,没放在心上,以为是苏纯钧告诉她的。

他笑道:“我们国家有钱的很,你不知道朝廷赔了多少银子给外**队吧?他们打我们就是为了钱。皇帝跑的时候把紫禁城的金库都搬走了,现在全落到日本人手里了。”

他以为这足以说服杨玉燕了,不料杨玉燕不但没被他说服,反而用看白痴的目光看他,哼道:“钱能花出去才叫钱,花不出去算什么钱?银子就只是金属而已。咱们国家现在就是没钱,就是穷。因为穷才没钱才没兵才没武器。不然我们现在要打仗,武器是不是都要向外国买?枪枝弹药是不是都要买?药品要不要买?还有士兵们要不要发饷?这都是钱。我们现在就是没有钱啊。”

施无为挺起胸膛说:“我们也可以不买,我们可以自己学自己造!”他们现在学就是为了以后不求人!

杨玉燕快语如珠:“等你花十年造出来黄花菜都凉完了!买的更快,先买先打,边买边造互不耽误!,又没说买了就不能造了,也没说造了就不能买了,明明可以两路并行,为什么非要先掐断一条自己的路再走呢?”

施无为不想承认自己被一个小姑娘说到哑口无言,强行道:“我们不是没钱!我们的钱是都被外国抢走了!”

杨玉燕:“那要抢回来不打怎么抢?靠嘴炮吗!要打就要动武,要动武就要有武器,要武器就要有钱,归根到底除了枪炮以外,我们确实需要钱啊,清廷的钱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那也是老百姓一分一分赚来的啊。”

施无为跟不上了,他瞪着眼睛看着杨玉燕,喃喃道:“你可比苏剑厉害多了……”

代教授在门外已经听了很久了,此时笑着走进来,拍拍手:“好了,大头,这回是你输了。”

杨玉燕和施无为才发现门外站着许多人,除了代教授之外,还有七八个学生,男女都有,全都瞪着眼睛一脸好奇的看着屋里的他们。

代教授回头问学生们:“有没有人想发言?有不同意见的,都可以出来讲一讲。”他再转过来指着杨玉燕笑道,“这是杨同学,你们可不要看她年纪小就小看她哦。”

一个女学生就走进来,好奇的问:“杨同学,我姓庄,名叫唯绢。我想请问你,你还有什么看法吗?”

杨玉燕一见人多就开始紧张,连忙摇头:“我没有什么看法啊。”

一个男学生紧跟着走进来,说:“杨同学,你好,我叫范丽纯。我觉得等我们可以通过国际上的其他国家对那些抢走我们财富的国家施压,等他们把我国的财富还回来以后,我们就可以慢慢发展起来了,并不需要通过战争来达到目的。”

杨玉燕盯着他看,没有说话。

代教授走到她身边,像个靠山一样,轻轻扶着她的肩说:“燕燕,有话就讲,没关系。”

杨玉燕才说出一句她耳熟能详的话:“真理在大炮的射程之内。”

不说代教授,施无为都立刻叫了起来:“你不是没读过这本书吗?”他举着那本俾斯麦的回忆录说。

杨玉燕更惊讶。

看她一脸茫然,代教授就懂了,笑着说:“是在别的地方读到的吧?她不是读过这本书,可能也未必记得这话是俾斯麦说过的,应该是在别的地方读到过或听别人说起过。”他对施无为说,说完摇头叹惜:“祝家的家教,果然名不虚传。”

那个男学生显然能听懂这句话,但他仍然摇头:“我还是认为这个世界是讲理的。”

杨玉燕摇头,她不认同,她说:“他要是不讲理,你能对他有办法吗?那些侵略我们的国家,谁能惩罚他们呢?假如没有惩罚,他们又为什么要害怕呢?”

男同学不说话了,他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代教授说:“没有人惩罚他们,我们只能自己来!”他握起一只拳头,“没有人打他们,我们自己把他们打疼!让他们再也不敢来!”

通过这一场意外的讨论,杨玉燕倒是成功认识了几个“同学”。

代教授替她一一介绍。

之前他们认识她,都是替她挂上“苏纯钧的未婚妻”这样的名牌来认识的。

现在他们认识她,却是称呼她的名字“杨玉燕”。

他们一个个上来说:“杨同学,我叫王玉男,你好。”

“杨同学,你好,我叫……”

图书馆成为了一个新的教室,大家都坐在这里热烈的讨论了起来。

代教授并不拘泥,非要让大家再回到教室去上课,就让他们在这里讨论。

今天仍未开学,不过现在回校的人已经有不少了,所以小红楼里哪怕不上课也有十几个学生。

这些学生大多比杨玉燕大上几岁,两三岁四五岁七八岁的都有。

代教授说杨玉燕是自动来整理书柜的,替她赚了许多好感,于是学生们也都顺便一起整理起书柜来,一边与杨玉燕说话聊天。

“原来你懂日语与英语。”一个女同学笑着说,“好厉害啊,读写说都可以吗?”

杨玉燕摇摇头:“读写都可以,但我并没有跟太多外国人对话,只是在家中与母亲、姐姐和苏老师对过话,他们说我可以,我也不知道到底行不行。”

另一个女同学问:“你现在是不是在学俄语?”

杨玉燕笑着承认:“其实是代教授送了我一本俄语的诗集,我想读一读,只好开始学。还挺有意思的。”

两个女同学还有身后的男同学都笑起来。

男同学转过头说:“那你要小心了,代教授一见面就爱送书给我们,不过……”他摇摇头,转回去长叹道:“就要吃苦喽。”

谈话中,他们得知杨玉燕的父亲就是杨虚鹤,而杨玉燕也十分不客气的称其为“那个人”,言语之中非常看不起杨虚鹤以及他的那个新妻子。

杨玉燕:“她是被骗了。杨虚鹤要不是拿那些自由恋爱、婚姻自由的鬼话骗人,哪个二十多的大姑娘愿意跟着一个四五十的老男人做老婆啊?”

男同学们都笑起来,连声夸她睿智。

施无为就先道:“我就一直奇怪,那些老头子怎么总是有年轻女学生跟他私奔呢?要是像张学良少帅一样的人物倒算了,年轻有为,还有权有势。半老头子有什么好的?”

女学生中倒有一二神色不对的。

其中一人反驳道:“爱情本来就是纯洁的,跟年龄、财富、社会地位无关。”

杨玉燕当即反驳:“那也要对方是真心的啊。假如对方并非爱你的灵魂,而只爱你的年轻与美貌呢?”

那个女学生看向她,咬牙说:“爱情应该互相相信,而不是互相怀疑。”

杨玉燕:“如果没有可以怀疑的地方,那也无从怀疑。可如果有可疑之处,却闭上眼睛假装看不见,那就活该倒霉。”

女学生皱眉:“你怎么说得这么难听?”

杨玉燕便道歉:“那好吧,就改成与人无干,与已无怨吧。”

代教授听到这里笑起来,“好一个与人无干,与已无怨。是啊,人生的每一个选择都是自己做的,时间无法倒转,选择了的路也无法回头。等走到岔路口,希望你们的每一个人生选择都要做到与人无干,与已无怨。”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

☆、新世界的大门

今天杨玉燕学到了很多。

比如她第一次劈柴, 第一次打水,第一次发现铁锅比她想像的更重,白菜比她想的更沉, 白萝卜比她想的更脏,红薯比她想的更不像吃的。等等。

因为代教授一直接受学生到他这里来吃饭, 不管是不是他的学生,所以厨房里就像一个小型的战场。许多学生都在这里无偿的干活,他们是自发的, 还自己排了时间表和工作表,不管他们当天在不在这里吃饭, 他们都会在做饭前到这里, 看着人数做饭。

今天的午饭就是蒸红薯、炖白菜、炒萝卜,还有一大锅二米饭,就是大米混小米一起蒸出来的饭。

在吃饭之前, 先要做饭。

杨玉燕跟在新认识的同学们来到了厨房之后, 震惊的瞠大了双目。

哦, 上帝。

她在心底感叹。

这是她第一次走进来,这个厨房可比她想像的大得多,它足有两个房间大,还有一个通向外面的门。

灶眼有两个,其中一个放着能把人装进去煮的锅, 一个上面盖着锅盖。

一个男同学正蹲在那里清灶膛,把炉灰都拨出来,搓出去。代教授已经换了一身土布衣服, 走进来看到就说:“这个可以当肥料用。”

男同学笑道:“知道了教授,不会乱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