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祝颜舒早早的给杨玉蝉安排了许多工作。

祝颜舒:“你先送燕燕去学校,然后回来帮张妈去买东西,你要把账都记下来,算清楚钱,不要让人哄骗了!回来我要看的!”

杨玉蝉一一答应下来,问她:“妈,你做什么去?”

现在才八点半,祝颜舒已经穿戴整齐还化好了妆。

祝颜舒拿起手袋说:“我约了人打牌,中午可能就不回来了,你记得下午盯着燕燕,让她读书写作业啊。”

杨玉蝉一整天忙得头昏脑胀,跑了好几个粮店米铺,又要接送杨玉燕,还要替她辅导功课,盯着她复习,被杨玉燕气得险些在客厅里上演姐妹相残的戏剧。

“这不是学过吗?你怎么不记得了?这个词怎么念!”杨玉蝉牢头凶恶的面孔十分的吓人。

杨玉燕盯着那已经陌生的俄语单词,就像已经遗忘的情人,连姓名都忘得一干二净,盼着能与它心有灵犀,它能跳起来自己告诉她读音和意思。

“饺子,这个词是饺子的意思,你还记得酸奶饺子吗?”杨玉蝉努力启发杨玉燕的回忆。

杨玉燕在如此重压之下,真诚的说:“我觉得这饺子一定不好吃……”这是她对这个单词唯一的印象了:“代教授也说它不好吃。”

至于怎么读……对不起,这个就真的不太记得了。

杨玉蝉气到爆炸,又要高声。

还是张妈不堪其扰,从厨房出来说:“你不要骂她,越骂她越想不起来。燕燕,去替我到外面的肉店买一两板油回来,快去。”

杨玉燕如奉纶音,马上拿着钱包跑了。

她噔噔噔跑到楼下,刚好看到两个宪兵登门,门口的租户瞬间都跑了个没影,砰砰砰把门都关上了。

不过杨玉燕倒是不惧,她是知道自家每个月都要给宪兵队送钱的,以为这是来收钱的,迎过去说:“不是五号吗?到时我们将钱送过去,不会少一分的。”

那两个宪兵也知道祝家楼一向对他们客客气气的,每月都送钱过去,所以他们也客客气气的。其中那个看起来衣着干净整齐一点的,刻意站得离杨玉燕远一些,不吓着她,笑着说:“是上头又有了新规定,我今日只是来通知一声。以前每个月十二块的治安费,从这个月起就要涨了。”

杨玉燕便问:“涨成多少了?”

宪兵从怀里取出一张通知,另一个宪兵手里就提着浆糊。他先把通知递给杨玉燕看,上述所言与宪兵所说是一样的,治安费确实是要涨,从十二块涨到二十六块。

杨玉燕还给他,“涨到二十六?”

宪兵摇摇头,说:“今天下午才通知的,不是涨到二十六,而是涨到四十。”

杨玉燕瞪大眼睛,倒抽一口冷气。

宪兵苦笑:“这钱也落不到我们手里,真不是我们要收的。”

他向杨玉燕示意要将这通知贴到大门上,她点点头以后,他才贴上去。贴好,他对杨玉燕说:“二小姐,这样,这钱到月末就要收齐的,到时我们再来。”

杨玉燕站定,目送他们出去。

苏老师昨晚说的话,要慢慢应验了。

宪兵走了以后,租户们才敢开门探出头来,看杨玉燕站在那里,一个妇人快步出来小声问:“二小姐,宪兵上来是什么事?”

杨玉燕指一指门上的通知,妇人上前去看,看到治安费涨到二十六就吓得跺脚:“这涨了一倍多啊!”

其他早在看着的租户也赶紧出来,看到通知都脸色不好看。

杨玉燕:“他刚才对我说,不是涨到二十六,而是涨到四十。”

这下租户不是脸色不好看了,都要吓傻了。

一个男人吓得脚软,“四十?!”他扑到通知前看,“上面写的是二十六啊!”

另一个租户说:“上面写多少跟他收多少有什么关系?他就是多收,你还能跟他讲理?”

大家都习惯这种事了,没有人以为杨玉燕在说谎骗人。

一个穿着白色棉织网罩衫的妇人算了一下账,“收四十,一家要出两块钱!”

另一个人说:“不止,两块多,这楼里一共才住了十六户。”

“这应该是按房间大小算吧!”一个男人马上说,“我家房子小!”

剩下的人纷纷争执起来。

“你怎么不说按人口算?人口多便交得多?”

“啊呀,不要吵了!反正谁家都逃不掉,都要交!”

杨玉燕趁他们吵着,自去肉铺买板油,结果到了肉铺看到肉铺门前也贴了通知,肉铺老板坐在凳子上,仿佛已经灵魂出窍。

杨玉燕喊了他好几声,才把他喊起来切肉。

杨玉燕看那通知上写收他十五块。

她问:“他们收你多少?”

肉铺老板苦笑:“一百五十块。”

涨十倍?!

杨玉燕提着肉回去的路上,眼前都是肉铺老板青灰的脸色与无神的双眼。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

☆、钱钱钱

马天保拉着借来的板车, 满怀希望的走着。他不停的说话, 安慰着后方的父母。

马母歪在板车一角, 脸上不停的往下淌泪,却不敢出声让马天保听见,怕他难过,只是不停的“嗯、嗯”应着声。

她擦掉眼泪,也替躺在板车上的马父擦去了眼泪。

马父在这短短的数月间衰老了,他的头发全白了,也快掉光了, 头上戴着一顶捡来的帽子护住头皮, 避免着凉。他躺在板车上,身上盖的被子和身上垫的全都是捡来的, 板车上还垫了一层草, 让他能躺得更软和一些,也更暖一些。

他瘦了很多,像一把枯瘦的骨头。就算是这样, 他也努力把马母的双脚抱在怀里,替她取暖。夫妻两人努力倚靠在一起, 不想给儿子增添更多麻烦。

马天保这几天一直在说,不停的说。

“这下就好了。我们搬过去以后, 我就能找更好的工作了, 也能赚更多的钱了。妈跟爸的药也更好买了,你们可以躺在家里,我到外面干活, 路上也不花时间,那边可以生炉子,也有门,还有灯呢!屋里又亮又干净,挺宽敞的,我都打扫好了,就是我昨天拖地拖得有点湿,不过有床!祝女士借了我们两张床,还有被子枕头呢。”

马母张了几次口,终于问出来:“你和那个姑娘……还……”

马天保瞬间安静了下来,过了许久,久到他拉着板车喘得越来越厉害,他才说:“我配不上她。她是个好姑娘,我不想耽误她。妈,就把她的事忘了吧。”

马母抹着泪,重重的点头,沙哑的应道:“好!这样更好!”

马天保不敢再冒一丝风险。他现在好不容易看到了一点点希望,可以带着全家活下去了,他不想再出什么事了。

假如他和杨玉蝉继续谈恋爱,祝女士把他们赶出去怎么办?

他们真的不一样。

他此时才发现,他以前的想法是错的。

他以为他是凭自己上的大学,其实不是,是金家让他上的大学。

他以为他与金家是可以分开的。可其实他受金家恩惠太多了,他与金家是无法分割清楚的。

他不止是在金钱上受金家的帮助,他在自己的心灵上也借助了金家的势。

以前他与金家的公子小姐谈笑风生时,也将自己看做是与他们平等的人。他只是没有金家的财富而已。

他刚巧也不想要财富。他更想实现自己的理想!

但剥去了他身上的这些金家送给他的光环之后,他才发现,他错的离谱。

他是一株无根的浮萍。

他的父母,大字不识一个,却比他清醒的多。

他们努力给他提供了最优良的条件,用他们的血肉替他铺平道路,才让他能去大学读书,获得了改变命运的机会和条件。

他妄谈理想,却根本没有脚踏实地!

他没有看到,他的双足下是父母的血肉之躯!

所以,当父母倒下之后,他才惊觉,他以为的自己是不存在的。

现在,是他必须要回报父母的时候了。

用自己真实的双手,真实的双足去回报他们。

他们用血肉哺育出来的他,他要向他们证明,他们的付出并没有白费!

他一定会让他们过得好的!

马天保又开始说起来了,他忍不住,不停的去讲述他设想中的美好生活,仿佛那近在咫尺,触手可及。

“我可以去银行求职的,我会英语,会读会写,哪怕只是一个门童也可以!还有抄写……银行一定有许多文件工作,我可以问问他们需不需要抄写信件,英文信件!他们一定需要……这个来钱多!比抄别的更赚钱,我会用英文写信!会英文的不多,写得好看的也不多,还有格式呢,这我都会!”

“那边公司也很多!百货公司、贸易公司……他们肯定需要会英文,懂英文的人。我听读、听写英文都很好,接接电话什么的也能干。我也可以替他们抄写东西,文件、信件都行,我都懂格式的。”

“那边的中药堂也很多,我到时领你们去看病,看病开方抓药都很方便,多去看看,肯定有大夫能治好你们。”他回头望着马母说,“妈,你的病不重,一定很快就会好!”

马母连忙点头:“会!会!”

马天保再看马父,问他:“爸,你是不是又疼了?早上喝的药现在也应该疼了。”

马父紧紧咬住牙关,疼得背上全是冷汗,摆手说:“不疼,不疼,药管用得很呢。”

马天保很清楚早上的药已经淡的只有淡淡的褐色了,那药煮了不下十回,早就没有药效了。大夫说这药只能止疼,没有别的用,一直让他把马父带去看一看,虽然是背和腰上的骨头受了伤,人站不起来,但挺了两个月都没死,那就没有伤到内脏,大夫说只要把人带来看一看,说不定还有救,现在一直在疼,可能就是骨头的什么地方还有问题,正一正骨,或是针灸一下,未必就没有用。

马天保一直想送马父去,但马父一直不肯。

他怕花钱也治不好。他不想治了。

他想把钱都留给马天保用。

马天保已经打定主意,等在祝家楼安顿下来以后,一定要赶紧送马父去看大夫!他现在可以找更好的工作,赚更多的钱了,已经有希望了。

车上的行人渐渐多起来,马车、汽车、自行车也能看到了。

街边的房子也越来越整齐好看,路边也有了行道树与花坛。

来往的行人看起来也越来越有钱,他们衣着干净整洁,脸色白里透红,有着一口整齐的牙齿。

他们看到马天保和他拉着的破烂板车,还有坐在板车上的马父马母,都露出不快的神色,还会避开他们。

马天保就主动避开人群,走在靠边的地方。

他们一家三口现在跟乞丐差不多,在垃圾场那个地方人人都一样,到这里就显眼的很了。

马天保加快速度,只想尽快到祝家楼,不想惹事生非。

好几次他都看到宪兵队的身影,都赶紧避开了。他往小巷子里钻了好几次,躲来躲去,后来发现宪兵们只在繁华的地方待着,不会到小巷子里来,他就绕了许多的路,只走小巷子,花了几倍的时间才来到祝家楼。

祝家楼前还是那么繁华,人流车流从楼前的马路经过。许多黄包车都在这条街上拉客,他们也会停在前面的十字路口处等客人。

小摊贩沿街叫卖,他们看到马天保就很嫌弃。

“晦气!你在这里,我篮子里的糖哪还有客人来看?”一个卖糖的大叔嫌马天保的板车停的不是地方,“你去那边!我在这里都卖了十年糖了!”

马天保不想惹事,就把车停远些,然后背起马父,让马母看着车上剩下的东西,他先把马父送去了祝家楼。

那卖糖的贩子看他走进去还奇怪:“怪事,他进去是做什么生意?还带着个残废爹。”

然后,他又看到马天保再来把马母背进去。

最后还把板车上的一些破烂罐子也都拿进去了。

那贩子看不明白,等马天保再出来,想把板车放个地方的时候,他走过去问:“你是做什么生意的?”

马天保:“我住那里。”

贩子当即大笑:“吹什么牛皮!你怎么可能住得起楼房啊!”

马天保找了条小巷子,将板车暂时放在里面。

他回到祝家楼,看到门口又围了几个好事的租户,他们探头往里看,掩鼻啧啧。看到他回来,一个人就挡住他说:“你们身上没虱子吧?”

“这可要好好消消毒!”

“那是不是垃圾啊?会不会有蟑螂啊?”

马天保推开他们走进去,回身关上了门。

屋里没有窗户,一关门,马上就是漆黑的一片。

他拉亮了电灯,瞬间那一点昏黄就把整个房间照亮了。

两张木板床,似乎是小孩子用过的单人床,拆掉了床头和床尾之后才摆得起来,不过也只能紧紧挨着并排放,拼成了一张大床,而且这样一摆,整个房间只剩下现在马天保站的这一点点地方了。

马父躺在床上,马母靠在床尾收拾东西。

其实他们也没有什么东西,不过是马父在来的时候盖的被子。那被子是在垃圾场捡的,确实是垃圾。不过他们当时也没有更好的东西了。马天保把钱都省下来买药了。

在垃圾场本来也用不着太好的,用太好的东西会被人抢的。

不过现在他们的床上铺的却是虽然有些旧,但还是很干净整洁的被子。

马母收拾了一番后,叹了口气,对马天保说:“拿出去扔远一点。”

还有一个熬药的砂锅。

马母拿起来看了看说:“这个刷一刷就行了。”

还有一个小破炉子,这个也是捡来的,小小的铁罐子炉,虽然破旧,但全靠它给马父熬药。

马母也舍不得扔,说:“这个就放着吧。”

马天保就抱起破被子准备扔出去,恰在这时有人敲门。

他打开门,外面是张妈,后面则是把张妈叫下来的租户。

张妈站在门口看了一眼,掩住鼻子说:“这些还要什么?都扔掉!不是有被子吗?要是不够盖,我再给你找一床。”她看到马母,示意的点点头“我那里还有两件旧衣服,一会儿你跟我上去拿下来。”

马母赶紧问好,还要下床来,张妈摆摆手说:“你病着呢,别动了。我那衣服有点旧,还有几块补丁,你要是不嫌弃就先穿着。”

马母连忙说:“不嫌弃,哪会嫌弃。”

张妈又对马天保说:“我那里还有些杀虫药,你一会儿拿过来洒在床底下,杀杀蟑螂什么的。哦对了,你去洗个澡吧。给你爸妈烧点水擦擦干净,我那里有肥皂,一会儿给你切半块。”张妈又看到地上的小破炉子,嫌弃的啧了一声,又说:“你这是烧煤还是烧柴?可以在走廊上做饭,但只能烧煤,不能烧柴!熏黑了墙可不行!要赔钱的!”

她拉着马天保出来,把水房指给他看:“那边可以用水,每个月的水费全楼公摊,不分谁多谁少。不过每个月要先交两毛钱,到了第二个月再看用了多少再抵扣。电费也一样。剩下还有卫生费、治安费、救火费,也是全楼公摊。”

几个没事做又爱新闻的租户一直在旁边看热闹。

张妈就一本正经的交待:“马桶都放在各自的屋里,不许拿到走廊上来!每天早上有人来收,提出去收拾干净,回来也要放回自己家里,不许放在走廊上和水房里!发现了就要罚钱。更加不许把屎尿倒在水房的下水道里,谁干了立刻就走,这里不收。”

马天保都一一答应着。

张妈这才笑了一下:“知道你是个文化人,人又孝顺,行了,进去吧。”

马天保转身回去,听到张妈被租户们拉住问:“张妈,这一家这么穷,怎么有钱租这里啊?”

张妈:“你可别小瞧这孩子!正经大学生呢。要不是亲爹突然出事,亲妈跟着倒下了,家底全掏空了,人家现在穿西装打领带,不知多风光呢!我们太太也是看他是个大学生,虽然这时艰难一点,过去这一劫,日后也能慢慢好起来,这才肯把房子租他。你们不要小瞧他呀。”

听说马天保是大学生,租户们方才放了心,仿佛大学生就是人品高尚,品德优良的意思。

“怪不得呢。”

“原来如此。我就说,真是乞丐跑这边来住什么?垃圾场那边不是挺好的嘛。”

“那他们家挺可怜的哦。”

“唉,一下子两个老人都倒下了,千斤重担都放在那个小孩子身上,他怎么经得住哦。”

等马天保再出来抱着破被子出去扔,发现租户们看他的目光就柔和多了,不那么刺人了。

他扔了垃圾,去水房洗了脚才敢去敲祝家的门。

听到门那边的脚步声,他就紧张得浑身僵硬。

门打开,是张妈。张妈推着他,不叫他进来,把手上的衣服抱给他,又放上去一包药,还放上去的两块钱。

马天保立刻就要拒绝,张妈不耐烦的打断他:“别废话。你用这钱去理个头,洗个澡,再买点该用的东西。现在你搬过来了,我也不好再天天下楼给你送饭,让人看见也不好解释,这样,你要是不嫌弃,就晚上八点的时候过来,拿点剩饭剩菜回去。”

马天保这段时间连馊的都吃过,垃圾箱也翻过,哪里会在意剩饭剩菜?何况说是剩的,也都是好东西。祝家全是好意,并不是有意要折辱他们。

他连忙说:“好,好!多谢张妈。”

张妈:“谢我干什么!这都是我们太太,善良的跟菩萨似的。那剩菜剩饭你真别觉得是什么不好的,以前没有你们,那全都是苏老师的呢,苏老师吃了半年呢。就为了你们,我每天蒸米都要多放半碗米。”

马天保满腔激动不知从何述说,他干巴巴的只会一个劲的说:“谢谢。”

张妈叹气:“行了,你也难。快下去吧,好好照顾你爸妈。对了,我们太太以前有个熟悉的大夫,叫我把地址给你,带你爸妈去看看吧。”

她回身从柜子上又拿出一张写着地址的纸条子,递给马天保:“我们太太打过电话了,你直接过去,会见你的。家里还有一辆自行车,到时你用自行车驼你爸过去。”

马天保抱着衣服,裤兜里是沉甸甸的两块钱,手里是写着地址的纸条,一脚深一脚浅的下了楼,回了家。

他仿佛是在做梦。

从这一刻起,好像真的什么都开始变好了,都开始有希望了。

比早上,比来的路上,比昨天晚上,他都更加真实的感觉到了。

这时又有人敲门,他去开门,门口是一个租户,她拿着一个破篓子说:“这是垃圾篓,是我家用旧的,你要是不嫌弃就留着用吧。”

马天保赶紧接过来,鞠躬道谢。

跟着,又有人送来了几个破碗破盘子,虽然都是灰土,不知放了多久,但只是裂了缝或破了边沿,都还可以用的。

到了晚上,还有人送来了一个旧木盆,虽然有些地方霉烂了,有洞。

租户:“还是可以用的,你看,接水不要漫过这个洞就行了。”

马天保双手接过来,郑重道:“谢谢。”

那个租户说:“你这人还挺不错的,没那么清高。其实我们也希望你们住进来,你知道吗?治安费涨了呢!唉,要收四十。一家就要摊快三块钱了。多你一家,我们也能少出几毛。”

马天保听这租户说了许多闲话,将他送走才关上门。

马母坐在床上,小声问他:“……这钱,我们也要给吧?一共多少?这么多费……”

马天保摇摇头,半天才说:“祝女士……没有找我要。”

马母愣住了,反应过来:“难不成……这些钱,她替我们掏?这怎么行呢!”

马天保想起兜里的两块钱,还有那个地址,还有他现在剩下的三十多块钱的积蓄。

要是交了这些费用,这三十块钱只怕下个月都撑不过去了。

“我会赚钱的。等我赚了钱,我就能还了。”他喃喃的说。

他以后一定能报答祝家的,一定能的!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

☆、馄饨

天还没有黑, 祝家楼里就热闹起来了。出去上班的、上学的人都回来了。出去买饭的, 自己支着炉子在门口做的,站在那里说话闲聊的,等等。

今日的人格外多一点。

马天保蹲在门口, 半开着门, 支着小铁罐炉, 里面放了半块残煤, 是张妈从炉子里挟给他的,不过说只是今天看他刚来才给他半块煤,天天来要煤可不行,外面的煤车隔几天就来一次,也不贵,三十块煤五毛钱, 算很公道了。

他答应明天就去买煤, 张妈才点了点头。

炉子上放的是洗刷干净的砂锅, 里面是已经煮过很多遍, 已经闻不到药味的药渣子。

他尽量多煮了一会儿, 像是要把这残渣中的药力都煮出来。

邻居们或是站在楼梯口, 或是站在楼梯上, 假装不在意,其实都是在谈论他。

他已经用那两块钱去洗了个澡,理了发,将旧衣泡在了那个破木盆里,换上了外面二手店里买来的旧衣和鞋, 看起来虽然仍显得穷了点,但已经不至于会被人侧目了。

今天一天他就没闲着。

马父马母也用他烧好的水兑了,擦了擦身上。马母换上了张妈送的衣服,马父就只好盖着被子躺在床上了,反正他也动不了。

马天保今天除了给自己买衣服,最要紧的是买了一个新夜壶,一个新马桶。

住在医院里时,医院里有马桶和夜壶。搬到垃圾场的时候,那里也不必讲究,大家都拉在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