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他拉到一边,叹了口气,说:“大头,我说这个话,不是不向着你。”

施无为的心就沉沉的掉下去了。

其实……他本来也没有抱希望。

他点点头,消沉的说:“张妈,我知道,我配不上。”

张妈有点尴尬,说:“也没有那么配不上。”

她是很了解祝家母女三人的,说实在话,三个人都是好人,但都不是过日子的材料。杨玉蝉已经是里面最会过日子的了,但跟一般的女人比,还是不行。

张妈是很喜欢施无为的,她知道这个孩子是穷苦人家出身,一个人逃出来的,父母家乡亲人应该是都不在了。他独自在这里求学,人品性格都没有问题。

只从这上面看,他其实是非常适合杨玉蝉的,比马天保要更合适。

但他有一个大问题。

他不会赚钱。

他有才不假,但他没本事。

现在是代教授托着他,他才看起来有前程。但日后要是没有代教授了,他就不行了。

张妈以前看他好是因为不够了解,现在了解了看他就没那么好了。

一个男人能不能赚钱养家,这决定着他能不能成亲。

只要他有赚钱的本事,能养得起妻儿,哪怕他此时没钱,都有人肯把女儿嫁给他,图他日后飞皇腾达。

苏先生就是这样。

而一个男人,哪怕他表面再光鲜亮丽,没有赚钱的本事,没有一个正经的营生,再好,女人也不会嫁他。

这里,马天保是一个,曾经老往祝家楼跑的那个于英达,也是一个。

别看是人模狗样的,挺像那么回事。把外面的皮一扒,里面全是空心的!不顶事!

张妈活了这么多年,一眼就能看出来,施无为不是个会赚钱、能赚钱的料子。

巧了,杨玉蝉更不是!

换成杨玉燕,凭她那点小聪明还能换来点钱。她就是自己不会赚,她还能指挥别人赚。

要是她来配施无为,那就算他不会赚钱,杨玉燕能指挥他去,这边找点活啊,那边找点活啊,把人指挥得团团转,她只坐在那里张嘴就行了。他脾气又好,也不会说个不字,这样一家大小也饿不死。

换成杨玉蝉就不行了。施无为不会赚,她只会跟他一起吃苦受罪,还觉得日子过得挺美。

人是不错,就是跟杨玉蝉不合适。这两个是一模一样的笨蛋。

张妈想一想,仿佛都能看到杨玉蝉以后背着一个孩子,再抱着一个孩子,坐在井边乐呵呵洗衣服的穷样了,心都搅起来了。

她抓住施无为的手更紧了两分,仿佛是在向着他说话:“大头啊,我侍候她们母女一辈子,看着这两个姑娘长起来的,没有比我更知道她们的了!要是让我说,二小姐倒是还会撒个娇,有点女人的样子,大小姐,那是天生的硬心肠,她这辈子都不会说一句软乎话。你别看她对着外人客客气气的,就以为这就是她了。那都是对外人的,你看她跟她妹妹,动不动就吵起来,而且回回都是二小姐先低头赔不是。”

施无为眼里出西施,要为杨玉蝉鸣不平,说:“我看杨同学挺好的,您这是偏心了。”

张妈:“哎哟,你是不知道,这家母女三个,全都是暴脾气。指望她们温柔似水,那就是白日做梦!”说到此,她把施无为拉到一个更僻静的地方,小声说:“你瞧瞧苏先生,在我们二小姐面前,敢吱一声不敢?我们二小姐都不用出声,瞪他一眼,他就敢跪下!”

施无为瞬间笑了,赶紧捂住嘴。

张妈这话,他信。他是亲眼见过苏纯钧大包小包的来看杨二小姐,他捧着礼物来,也不是来当大爷的,倒像是来上贡的。他送那么多东西,杨二小姐笑一笑,道一声谢,他就心满意足了,跟喝了蜜似的甜。

往常两人坐在一起说话,也是苏纯钧千般伏就,杨二小姐说什么他都爱听,讲什么他都叫好,但凡杨二小姐对他有那么一句半句的温言软语,贴心抚慰的话,他就跟吃仙药了一样,感动的五体投地。

他以前认识的苏纯钧,鼻孔仰而朝天,说话冷嘲热讽,天下间没有他能看得上的人物。

万万想不到,一遇上爱情,竟然是这么一副嘴脸。

叫他看了还想看。

当然,他也在心中暗暗佩服杨二小姐。

他读过那么多书,中国的外国的都有,其中描写爱情时,女子的手段总是显得神乎其技,男人的爱情也来得如暴风骤雨。

他原以为那都是文学夸张,直到见到苏纯钧与杨二小姐这一对,方才明白原来爱情能将不可能变为可能。

令人叹为观止。

张妈又道:“两位小姐的妈,那是另一种道行了。我把话放在这里……”她的声音陡然低了八度。

施无为仿佛意会到了什么,伏耳过去,屏住呼吸。

张妈低声道:“你们代教授,日后要是跟我们祝小姐成了,也是一样,腰板别想直起来。”

代教授近来围着祝教授转,施无为隐隐约约有一点发觉了。不知是不是因为他自己也开了窍,还是因为今年的春光格外好,总之,人人都有点不对了。

施无为回忆代教授与祝教授相处的点滴,不得不承认,张妈说的对。

代教授只怕也是一个惧内之人。

张妈说:“祝家这三个,全都没修过三从四德。饭不会做,水不会烧,成了亲也不会带孩子。叫我说,你这么好的孩子,就该找一个贤妻良母,会疼你,会体贴你,会替你烧饭做菜,洗衣养孩子的,才是好女人。”

施无为沉默了一会儿,低头说:“饭我会做,水我也会烧,衣服我来洗,孩子我带。我什么都会干。脾气不好也没事,我同学都说我不会生气,我天生就不会生气。”

张妈听的都有点心疼他了,“唉,你这孩子……”

施无为:“我知道我配不上。我不会告诉她的。”

他对张妈鞠了一个躬,转身走了几步,大步跑了。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只有燕燕^^

☆、上课

早上五点, 杨玉蝉准时把杨玉燕给叫起来晨读了,两姐妹站在阳台上,一人一边练习短语。

杨玉燕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机械的用俄语念叨“你完美,他完美,她完美”。练习完俄语,还要练习法语。

杨玉蝉在旁边练习日语。考虑到学校里马上就要有一群日本学生,大家可能就要成为同学, 杨玉蝉深感自己日语不够扎实,恐怕到时听不懂日本同学说的话,影响交流, 所以现在就开始给自己加课了。

两姐妹练了一个小时,被张妈喊下来洗脸刷牙。

张妈笑眯眯的说:“快下来吧, 今天早上大头煮了好些馄饨呢。”

施无为的菜肉大馄饨是一绝,已经可以出师了。虽然皮还是有点厚,但从揉面到剁馅到包到下到调味,都不用张妈插手了。所以只要他做馄饨, 张妈就可以偷个懒,享轻闲。

杨玉燕听了说:“皮是张妈擀的还是他擀的?”

杨玉蝉说:“有的吃还堵不住嘴。快回去换衣服。”

杨玉燕起来太早, 腹鸣如鼓, 也就顾不上计较馄饨皮的厚薄,匆匆洗漱后就跑下去吃早饭了。

此时才早上七点。

杨玉燕看到时间,就说:“这起来也太早了。姐,你下回能别这么早来叫我吗?”

杨玉蝉没理她, 看施无为没过来吃,就说:“我去喊喊施同学,你不许先吃!”

杨玉燕就放下勺子,望眼欲穿:“那你快去吧。”

一会儿,杨玉蝉回来了,问张妈:“施同学去哪儿了?怎么没在厨房?”

张妈说:“他怎么不在?不是在那里吗?”

杨玉蝉:“没人啊。”

张妈一转念就明白施无为可能是害臊了。被人说破心事,不好意思了。

她也有点愧疚,就替施无为掩饰,说:“大概是出去拿柴了,你们先吃吧。不用等你妈和代教授了,昨天晚上两人开会回来的晚。吃吧,一会儿我再下一锅给他们仨。”

杨玉燕和杨玉蝉就先吃了。两人吃完,仍不得闲。杨玉蝉拉着她继续在客厅背单词,这回背的是法语,杨大牢头体贴的说:“给你换换脑子,只背俄语太单调了,脑子会发木的。”

杨玉燕死气沉沉:“要我说谢谢吗?”

两人又认认真真的学了一个小时,代教授和祝颜舒都起来了,两人先后下楼来,一见楼下书声朗朗,代教授就笑道:“早上看到这一幕,真叫人提气啊。燕燕真用功。”

杨玉燕被夸奖就很开心,早起背书的怨气一扫而空,还更有精神了,热情道:“教授,我的读音准不准?”

多日未练,那当然是不太准的。

不过代教授不会当面打击她,怕她失去学习动力,转而问:“无为呢?他怎么没跟你们一起学习?”

杨玉燕说:“早上是他做的早饭,我们都吃过了,他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张妈说施无为是去背柴了,背了一个小时都没回来,这是现去山上砍柴了吧?

人在学校里也不会丢,代教授问一句就先放下了,转而去洗漱。

张妈赶紧去下馄饨。

馄饨下好,祝颜舒也起来了,打着哈欠往楼下走,看到张妈就说:“张妈,给我冲一杯咖啡。”

代教授过来说:“张妈忙吧,我来冲。我也需要喝一杯,昨天晚上睡得太晚了,早上没什么精神,不喝咖啡大概是顶不住的。”

代教授去烧水挑豆子,不一会儿,咖啡香味就在客厅里弥漫开来。

祝颜舒去洗漱回来,一杯香浓的咖啡和一壶牛奶已经摆在桌上了,还有杨玉燕的饼干——苏纯钧送的。

祝颜舒坐下来喝咖啡吃饼干。

杨玉燕光明正大的放下书本,跑过来问:“妈,你和教授昨天晚上都去找了谁?聊得怎么样?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祝颜舒放下咖啡杯,笑着说:“找了几个教授,又去看望了一下新的日本同事,在那里喝了他们的茶,这才回来晚了。唉,日本人说话真够累的,绕得很。”

杨玉燕上的教会女中里只有修女,她对日本人的了解都是浮于表面的,现在身边有了活生生的日本人,也难忍好奇之心。

她催祝颜舒:“妈,你多讲讲,日本人什么样?”

祝颜舒:“就那样吧。过一段时间你们就知道了,那些日本老师心眼多着呢。他们要先给你们上课,才会让日本学生来上我们的课。”

山本先生说的好像日本人很希望跟中国人交朋友,但日本老师的态度却表示他们其实对中国人也有很强的戒备心。

祝颜舒和代教授两人找上校长,又叫来了几个教授,讨论了以后,他们都认为与其放任学生去试探日本学生,不如索性开放这个口子,把他们放在一个课堂里上课。这样有老师们看着才不容易出事。

不然,像昨天发生在日本楼前的事就很容易再一次发生。

说到这里,祝颜舒笑眯眯的摸了一下杨玉燕的小脑袋:“听说你昨天办了一件大事啊。”

杨玉燕一脸真诚:“妈,你说什么?”

祝颜舒看杨玉蝉。结果大女儿这一回也避开了她的目光,假装要上楼,抱着课本先跑了。

单纯的大女儿也学坏了。

祝颜舒笑眯眯的说:“是你们代教授看穿你的。”

杨玉燕瞬间扭头看代教授。

代教授坐在桌对面,一直在喝咖啡看报纸,仿佛一个局外人。见话题烧到他身上了,才放下报纸,温和的对杨玉燕说:“燕燕,你知道昨天你的破绽在哪里吗?”

杨玉燕仍认真的装傻:“什么破绽?代教授,你们说的什么我听不懂。”

代教授微笑的说:“你是不会主动干活的。”

杨玉燕怔住了。

祝颜舒:“懂了吧?你姐和施无为都没你主意多,他们最多上前劝人,把人拉开,要么赶走。而你竟然会破天荒的跑去帮忙把被板车撞坏的桌子收拾起来,这就很不像你。你说,你是这么勤劳的人吗?这么热爱劳动吗?教室卫生你打扫过几次?”

杨玉燕忖度亲妈与代教授的语气和神色,先谨慎的保持了沉默。

张妈在旁边听了半天,听懂了,笑话道:“燕燕,你长这么大,就只有出院后帮我抹过两回桌子。”

可见,杨玉燕同学劳动的次数是多么的稀少,才能令大家记忆犹新。

杨玉燕思考片刻,义正严辞的说:“我这也是考虑到影响。当时那种情况,不能让他们继续在那里演讲啊,姐和施无为上去劝的话,未必能把人劝下来。我才说要不然就吓吓他们。”

推着运猪草的板车,假装车失控撞过去,演讲的人和围观的人都及时散开了。后来撞散了桌子椅子,也没人再演讲了。

多好啊,一场风波就这么被消灭了。

祝颜舒笑着说:“所以,妈不是在批评你啊。你当时的判断很对,做的也很及时。”她指着代教授说,“你代教授也只是在教你下回怎么装的更像那么回事而已。”

代教授也笑着说:“下回要记得更符合自己的一贯做法,这样破绽就没有了。”

杨玉燕深思片刻,不敢相信:“……难道你们是在夸我?”

不可能吧?

代教授说:“就是在夸你。做事不拘小节,这是你的优点,要发扬啊。”

杨玉燕仍然不敢相信。

祝颜舒:“不骗你。日本老师马上就要给你们上课了,上课的时候状况更多。到时你要见机行事。”

杨玉燕十分惶恐:“靠我?我行吗?”

代教授安慰她:“不会有大问题。等你上了日本老师的课就明白了,课上是不会有冲突的,这一点完全可以放心的交给日本老师们。问题是在课下。”

杨玉燕似懂非懂。

一直到她去上了日本老师的课,才明白代教授和祝颜舒是什么意思。

一个日本老师站在讲台上,一上去就先立正站好,对着满堂的学生鞠了个九十度的深躬,拐着不太通顺的中国话说:“大家好,我是小林正德,你们可以称呼我为小林老师,我负责日本历史的课程教育。请大家多多指教!”

课堂上的学生本来有一些是抱着敌意来的,但这个小林太客气了,讲课尽量用中国话讲,还时不时的道歉“对不起,我的中国话不太好,给大家添麻烦了”。学生要是提问,或打断他的话,他都会立刻停下讲课,无比认真的聆听学生的问题,不管那个问题是多么的奇怪或不合时宜,他都听得很认真,也会很认真的回答。

包括有的学生问他天皇的问题,他的回答也很认真,认真的分裂。

他一边回答“是的,天皇是个伟大的人”,一边又回答“是的,幕府将军一直拥有比天皇更大的权力”。

他一直在说“我是为了告诉大家一个真实的日本才来到中国的,请你们相信我”。

由于他看起来确实不像个滑头的人,也确实认真回答了所有人的问题,这让学生们都不得不收敛了自己的敌意,哪怕是一开始故意捣乱的人,也在这样的气氛中沉默了下来。

最后十五分钟,大家都很安静的听这个小林上课。

等下课时,这个小林竟然再一次感动的对所有人说“谢谢你们的配合,我非常感谢你们能给我这个机会让我给你们上课,谢谢!”

然后,又是一次深深的鞠躬。

杨玉燕看到周围人的表情就知道,假如日本老师都是这种态度的话,那距离大家接受他们真的不远了。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只有燕燕^^

☆、杠的境界

日本人的课大受欢迎!

学生们都在争先恐后的去上日本人的课。

这让代教授和校长都大摇其头。

校长室里烟雾弥漫, 校长坐在沙发上吞烟吐雾, 像个烟囱。

代教授站在打开的窗户前。他会吸烟,但没有烟瘾。倒不是因为烟不好吸, 而是困于钱包,他没能养成一两个奢侈的爱好。

校长吸烟好酒, 则是因为这是学校财务部特批给校长的“交际费”。

校长常感叹他是交际花, 头牌!

“还是大意了啊。”校长叹气, “千思万想, 没想到学生们会对日本人这么感兴趣。”

代教授:“他们没什么机会见到外国人。而且日本人的态度很好,比英国人商店前面的印度人的态度都要好。”

这是一个很奇特的现象。印度人是英国人的殖民,他们在英国人眼里就是奴隶,但他们却十分看不起中国人, 哪怕他们在中国的土地上给英国人看大门,他们都看不起中国人。

那副嘴脸, 跟他们的主人学得像极了。

外国人大多数都看不起中国人,跟那些白皮肤黄毛蓝眼睛的外国人相比,日本人居然是最讲“礼貌”的一群人了。

不是说日本人是好人的意思。用燕燕的话说, 这叫“全靠同行衬托”。

代玉书想起就笑了。

这孩子这张嘴, 真是青出于蓝。偶有妙句蹦出, 都入肌入骨,份外喜人。

他打开所有的窗户通风, 再给校长倒了一杯热茶。

他说:“学生们都知道外国人是敌人,可他们事实上从来没有见过敌人。”

校长叹气。

是啊。外国人都在租界生活,哪怕来到街上, 不是坐汽车,就是在百货公司与歌舞厅里。这些地方的台阶都是金子做的,学生们都去不了。

所以他们的仇恨才会投注到同为中国人的宪兵队与政府头上。

现在学校里有现成的日本人,学生们的好奇心就抑制不住了。

校长苦笑:“这座城池已经沦陷了哇!”

去听日本人上课的不止是学生,还有老师和教授。

代玉书说:“那倒没有。校长,有一些学生和教授并未沦陷。他们早对外国人习以为常,并不觉得日本人有多稀罕。”

校长大喜:“哦!对了!我忘了,祝教授!”

代玉书:“还有从教会女中考进来的女学生,以及施无为和他的一些同学。”

并不是所有人都对日本人很好奇。

以施无为做例子,他的思路是单线程的。他认为外国人都是敌人。日本人是外国人,就等于日本人是敌人。所以哪怕他去听了日本人的课,日本老师很温柔很客气,他也一点都没有动摇。

像他一样思想单纯的学生都没有丝毫动摇。

像杨玉蝉一样从小上学读书的女同学,因为能接受她们上学的学校本来就很少,大多数都是由外国人办的,所以她们早就习惯了外国人做老师。

她们也不觉得日本人有什么,去上课单纯是为了了解日本。

当然,除了这两种之外,剩下的就是从来没有见过外国人,以前只是顺从大家,将外国人定义为“敌人”和“坏人”,结果见到日本老师是如此的和蔼可亲,难免发生动摇。

这其中就需要杨玉燕出手了。她这段时间逢到上日本人的课就去,因为擅长日语,很多时候她都会“帮”日本老师翻译课堂内容,或主动提问。

当然,其问题极为刁钻古怪。

这会儿的课堂上,日本老师讲日本天皇是万世一系,杨玉燕提问日本天皇向明朝皇帝求封号自认为子的事。

毕竟这是史实,杨玉燕完全不虚的,哪怕日本老师不回答,她相信同学们下课就可以去找自家老师查资料。

所以别扯什么万世一系的了,万世一系听起来很牛X,但以前你家天皇继位算不算数,还要问我家皇帝许不许呢。

果然日本老师不回答——他沉默的站在那里,一语不发。

杨玉燕也没跟着罚站,说一句“我的问题提问完了,谢谢老师”,就坐下来了。

课后自然有不少学生去翻明史了。明在清前,史料相当的充分,有许多人家家中藏书较多的,都不用在学校找,回去问一问自家的亲长,或家中养着的先生,就能尽知了。

课下,杨玉燕纠集一堆同学去食堂吃饭,一边一起讨论日本老师的事。

捧着狮子头配米饭,她问:“你们有没有发现,他们很喜欢讲天皇的事啊。这个小林桑,已经讲了六节课天皇的历史了。他什么意思?想让我们认天皇当皇帝?”

她只是习惯性的杠一下,毕竟杠嘛,就是要立意深远,无限拔高。最好能一杠就把对家杠到西天去,务必让对方想回杠都找不着回来的路。

但这一杠,却替同学们打开了新的思路!

一男同学当即道:“为什么要认日本皇帝?我们自己有皇帝!”

这是属于脑袋不太清醒的。

于是就有人反驳他:“可拉倒吧。咱们的皇帝现在还能叫皇帝?他自己就在日本人手里呢。不是已经娶了日本女人当皇后吗?”

对了,这也是最近刚发生的一件事。

皇后,没了。

整个故事的流传是以一篇像是奇闻的方式在街上冒出来的,跟上一回报纸上信誓旦旦说皇帝被日本人毒死了不一样,皇后死了这件事,更像是什么人编的瞎话,某个三流文人写的奇情。

共有三个传闻流传。

传闻一,皇后跟人私奔了。据说是她的旧情人,还是她哥哥,国舅爷给牵的线。据说国舅爷亲自驾马车送皇后出的宫。

传闻二,皇后是跟人私通,被皇帝打入冷宫了。

至于为什么皇后跟人私通呢?据说是皇帝吸烟吸得没办法人道。

也有说皇帝是天阉,根本就不行!因为他跟珍妃也没孩子,跟离婚的皇妃也没孩子,跟皇后也没有。总不能三个女人都不会生吧?所以那篇奇文的笔者就用这种反向证明法,证明出大清国的皇帝——有难言之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