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平时看燕燕,觉得她就是个爱玩爱闹的女孩子,没有什么手段。

代玉蝉却点点头,说:“燕燕在这方面是挺厉害的。”

她这个姐姐却是真的佩服燕燕在跟苏先生之间一直占据上风。她以前还担心过燕燕早晚被苏先生哄过去,现在一年过去了,苏先生的官越升越高,对燕燕却一如既往,两人的感情越来越好,亲密无间,他心甘情愿的被燕燕指使,半点不为难。

但燕燕也没有在这份纵容中失矩。她并没有仗着苏先生的爱意去欺负他,伤害他。她一直爱着他,爱护他,保护他,也让苏先生越来越爱她。

代玉蝉一直觉得,在爱情中,她是需要向妹妹学习的。

下课回到小红楼,祝二小姐就对代教授和祝颜舒讲了基金会上得到的消息,关于那份拍卖单。

祝二小姐问:“唐校长会有兴趣吗?”

唐校长当然有兴趣。

代教授去找唐校长说了这件事,唐校长立刻就把小金库打开,掏出几叠美金,热情的说:“来来来,你拿去给祝同学。”

代教授反应过来,连忙推辞:“不行不行不行!校长,她还是个孩子,她不能去拍卖会的。您要是打算去就自己去嘛。”

唐校长:“哎哟,我没有请柬嘛。祝同学要是能拿来请柬,我是很愿意代替她去的啊,要是我去不了,那还是要拜托祝同学。”

代教授:“不行不行不行!”

唐校长:“你不要先拒绝,先去问问祝同学,万一她愿意呢?”

代教授回到小红楼,就见电话机旁坐着祝二小姐,祝女士抱着胳膊站在她后面,他连忙过去悄悄问:“怎么回事?”

祝女士冷笑,小声说:“我让她等苏先生回来再对他讲,她非要现在就打电话给他,这不,打过去了。”

冯市长官邸。

苏纯钧站在那里接电话,后面不远处的沙发上,冯市长与蔡文华正在下象棋。

刚才他们在说话,下人就来通知说有一位祝二小姐,打电话找苏先生。

祝女士再婚,祝二小姐改姓的事是登在报纸上的,冯市长当然也知道了,还让家人包了红包给苏纯钧带回去贺祝女士新婚之喜。

苏纯钧要去外面接,蔡文华笑着说:“太太来查岗了。不要去外面接,就在这里接吧,我们也可以帮你说说话。”

苏纯钧就在屋里的电话机上接了。

他温柔地说:“是吗?好,好,我想想办法,看一看能不能弄到请柬,好的,今晚?我一定早点回去。”

他挂掉电话,蔡文华笑着问:“太太想去哪个宴会上玩吗?要你弄请柬,不麻烦的你就弄两张带太太去玩一玩。”

虽然苏纯钧和祝二小姐还没有真的成亲,但这一对未婚夫妻就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祝二小姐查岗查的厉害,天天要苏先生跨半个城回去,在这里人人都知道。

苏纯钧:“蔡先生开玩笑。冯先生,燕燕听说了一个消息,说是汇丰银行的一个银行大班,美国人,叫约翰,手里有一张拍卖单,可能是晋商的货,他们现在想搞个私底下的拍卖会,把里面的一些东西卖掉。”

冯市长与蔡文华都停下手中的棋。

这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消息。

说大,并不能对冯市长现在的处境有所帮助。

说小,可它又跟汇丰银行有关。

再说,谁知道那张拍卖单上有什么呢?

有枣没枣打一杆子。

冯市长想了想,吩咐蔡文华:“小蔡,你人头熟,你帮小苏打打电话,找一找人,要几张那个拍卖会的请柬。”他再对苏纯钧说,“就带小祝同学去看一看,玩一玩,看有什么好东西,记得回来对我讲讲。”

蔡文华无可奈何的站起来,与苏纯钧一起说:“是,市长。”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请柬的由来

蔡文华回到家, 他的妻子就急忙迎了过来,她比蔡文华要小近二十岁,与蔡文华的大女儿一样大, 是一个非常美丽的新时代女性。她是在蔡文华去学校演讲时与他认识的,很快两人就成了极好的朋友, 一年后,蔡文华与旧妻离婚, 娶了她。

她是蔡文华的第三个妻子。蔡文华的原配一直在老家孝顺父母,根本管不了他,也不知道男人在外面已经换了好几个妻子了,每一个都是大张旗鼓的,一个比一个更漂亮。

蔡文华家里是个地主, 供着他一直读书考秀才,但没有钱供他留学。

蔡文华从家乡走出来时,脑袋后面还梳着老鼠尾巴似的辫子。

不过他学习的很快,不但很快学会了剪掉辫子留起短发, 还换掉了妻子,与一位普通人家出身的女性结为夫妻。那位女性因为太后死了加上皇帝跑了等“大事”, 特别不巧的错过了姻缘——家中老人说, 国有大事, 不利婚姻。

翻译一下就是:太后都死了,皇帝都不在紫禁城了, 这天都要变了, 还成什么亲?现在成亲也是要倒霉的命!

因为老人这么讲, 这家就关门全家自闭了好几年,除了与亲戚朋友还有来往之外,平时连门都不出, 更别提相看、议亲、下聘、成亲等这么多麻烦事了,统统不干。

这一来,这姑娘就在家里从十六熬到了二十四岁,成了一个正宗的老姑娘,同龄人都开始要给孩子议亲的年纪,她还没出嫁。

这就被蔡文华给拾到了。

姑娘家根本不挑剔,见有人肯要,虽然是个年纪大的,虽然家里还有个老婆,但蔡文华承诺只要议亲成功他就把家乡的老婆休掉,不会让姑娘做小的,日后也会跟姑娘在城里生活,也不会再回老家了。

姑娘家见此,也没有再提什么要求,就把姑娘嫁了。

直到蔡文华把姑娘休了,娶第三个老婆之前,这家都一直夸自家女儿就算留得再久,女婿不是也找得很好吗?

等女儿被离婚送回来了,他们才不再这么说了。

蔡文华的第三个老婆比第一个、第二个老婆都更适合他,更适合当官太太,所以她一直没被换掉。

第三个老婆上过大学,有着不俗的见识,英语也不错。蔡文华一开始许多英文的发言稿,都是她拟的,晚上两夫妻关在卧室里,第三个老婆一字一句的教蔡文华念英文,很有新时代夫妻共同进步的架势。

不过这个老婆也很聪明,她从来不提教蔡文华英文,所以蔡文华背下再多英文文章,过不了几天就会忘得干干净净。再说他只是会背,并不理解里面的词句都是什么意思。第三个老婆都是先用英文教他背,再用中文给他解释,蔡先生于是就只记得中文意思。

他在演讲台上侃侃而谈,仿佛十分的有才华。可冯市长官邸里的人几乎都知道,蔡先生根本不识英文,都拿这个事笑话他。

蔡文华也知道这个年轻老婆是什么打算,可他工作繁忙,实在也没有时间去再学一门语言——何况,他也不是多聪明的脑袋,也不认为自己能轻易学会。

畏难加上懒惰,蔡文华默许了第三个老婆的小算盘,所以哪怕他这家里的姨娘再多,还是常跟老婆两人钻卧室,灯一亮就是好几晚上,搞得小姨娘们都在背地里咬牙切齿,说“太太是大学生,在学校里学的外国招数,招的老爷都睡不成觉”。

毕竟,辛苦学习数夜之后,蔡先生从太太的卧室出来,确实显得精神不济了一些,对姨娘们的围追堵截也敬谢不敏,近年来身体撑不住,还要喝补药呢。

蔡太太殷勤把蔡先生挽到卧室里,侍候他换衣服、喝汤,还要接着上温柔招数,蔡先生说:“我要去书房,你先休息吧。”

蔡太太笑着跟上去,“老爷要写文章?我来给老爷铺纸磨墨。”

蔡先生今天不写文章,也不想背文章。

他是要打电话。

蔡文华很清楚为什么冯市长会交待自己。

苏纯钧虽然现在看起来热得像炭,但他出头的时间还太短,许多人都不熟悉,不像蔡文华,他在冯市长身边十几年了,许多人都认识他,他的关系网远比苏纯钧这个新人要来得大。

这封汇丰银行一个大班的请柬虽然看似不起眼,但没有可靠的关系,是根本不可能拿到手的。

因为这本来就不是公开的拍卖会呀。这摆明了是给“熟人”的一点好处。哪怕都是有钱人,但也不是所有的有钱人都能参加这个拍卖会,很多人可能捧着钱,人家都不肯让他进去。

蔡文华打了许多电话,费了许多口水,终于找到了庙门。

实在是祝二小姐给的信息太明确,让他想对冯市长讲“不是我无能,实在是找不到人”都讲不出口。

汇丰银行大班,约翰先生。

名字都有了,他要是要不来请柬,估计冯市长都要骂他了。

蔡文华喝了一盏咖啡,蔡太太上前替他揉肩膀,他感受着身后的纤纤玉手,叹道:“苏纯钧的那个未婚妻,可真是个能干的女人。她也是个大学生。”

上过大学的女人真是不得了。

蔡太太早就听过杨二小姐的名字,前些日子还从报纸上看到杨二小姐改名的事。

她笑着说:“我可比不过人家,人家的大学比我上的大学名气大多了呢。”

蔡太太上的是日本人办的女子大学,她在大学里学的是钢琴、交际舞、西餐礼仪,还有烹饪。

说起来,蔡太太在上日本女子大学时最叫她吃惊的课程不是别的,而是他们居然会教女人怎么服侍男人洗澡的课程。

据说在日本,妻子都是要服侍丈夫沐浴的。

这甚至包括沐前准备,沐浴时的服侍,包括准备酒菜,注意丈夫是否心情舒畅,提防丈夫在浴中醉酒,以前要在浴前就铺好床铺,浴后替丈夫擦干身体就要及时服侍丈夫入睡。

蔡太太的家族也算是薄有资产,在家中也见过父亲的小妾姨娘,可是她的母亲对她从小的教育里可从来没包括怎么侍候男人洗澡,这难道不是小妾姨娘们的功课吗?

日本人真是叫人吃惊。

蔡太太叹为观止,深受启发。未从女子大学毕业,就无师自通的替自己选好了丈夫,并成功上位。

祝二小姐上的大学,她也曾听过名字,但未曾递交过入学申请——对于蔡太太这样的有钱人家小姐,只要多交一点赞助费,就能免试入学哦。唐校长语。

蔡太太的娘家就住在日本租界不远处,生活中深受日本人影响,认为日本人势力大,上日本人的学校才是最正确的决定。

蔡太太:“不曾与祝二小姐同校,实在是我的损失。”

蔡文华没想到只是一个大学还有这么多讲究——他也从未关心过蔡太太到底上的是哪所大学,虽然曾去演讲,但他去演讲是明码标价的,早忘了做过哪些地方的生意了。

蔡文华说:“日后你与这位祝小姐也是会有许多交往的,与她多多亲近。”他握住这位太太的手,认真的交待他:“到时,不要管我与苏纯钧的交情如何,哪怕我与他交恶,你也要与他的未婚妻保持友谊。”

官场上的交恶不等于是真的交恶。

这就是太太团的作用。

蔡太太心领神会:“老爷就放心吧,我都明白的。”

蔡太太很有几分小聪明,蔡文华还是信得过的。

他与太太温存过后,叹了口气,继续打电话,这一回,电话终于打到了能做主的人身边。

不是约翰先生本人,而是约翰先生的秘书。

蔡先生先道,听说最近有好事,怎么我没有听说呢?可见是把我当外人了。

秘书是中国人,很了解这些官员们说话的意思与腔调。上面这番话绝不是埋怨,反而是求告,这说明这位蔡先生有事求他。

秘书马上接话,道他与蔡先生那就是亲如一家的兄弟,他一向把蔡先生看得比亲爹还亲,是万万不会把蔡先生当外人的。只是最近工作繁忙,没有去向蔡先生请安,也许久未与蔡先生一起打牌了,这才叫蔡先生埋怨他,真是他该死。

于是,秘书思考了一下最近他身边的事,还有工作上的事,挑出了几件蔡先生可能会感兴趣的一一列举。

结果蔡先生都不置可否。

秘书就知道他刚才猜的都不对。

他又想了想,想起约翰先生最近正在准备的一件事,心中一动。

其实城里气氛紧张,情况变得不好,这个是人人都知道的。

银行也知道啊。

日本人势力大涨,越来越张牙舞爪。

汇丰银行虽然是美国银行,可他们也不想冒这个险。

所以银行方面准备溜之大及。

但日本人那边也盯得很紧,他们并不想让汇丰银行跑掉。汇丰银行不止代表钱,还代表了一份势力。日本人觉得最好能将汇丰银行留下来,长久的榨取好处。

约翰等美国人来中国开银行是来赚钱的,不是来送命的。于是美国人纷纷打算逃走。

但走之前,他们还要把金库里的黄金带走。

金库里不止有黄金,还有许多金银珠宝、名贵字画、古董等。一部分是银行自己收集的,另外的就都是中国富人们存在银行的了。

不管是谁存的,这东西现在就在银行自己的金库里,四舍五入等于是银行自己的钱。

自己的钱,怎么能放弃呢?

汇丰银行就开始跟日本人讲条件,准备把金库给转移走。

金库中除了这些有价值的金银珠宝,还有许多没有价值,或价值太低,不值得花费大价钱送上船,千里迢迢的运走。

于是,以约翰为首的美国人开始在各个小圈子里散布一份拍卖单,打算将这些带不走的垃圾们卖一个好价钱,再榨点钱出来。

秘书思来想去,怀疑是这个拍卖会引来了蔡文华。

可没道理啊,约翰先生他们想搞拍卖会,可并不打算引来官方的人。因为想也知道,日本人想做无本生意,中国的这些官员们也不是愿意掏钱的人——他们根本没钱。

秘书想了想,还是提起了这件事。

他说,有一件事,约翰先生不让我知道,我是偷偷打听来的。

他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的讲了一番。

——约翰这些美国人一走了之,他还要在中国生活的。

秘书不想得罪蔡文华,更不想得罪政府的人。

蔡文华得到了想要的消息,终于图穷匕现,他轻描淡写的说:“听起来很有意思嘛。你搞两张帖子给我,我送个小朋友去见识一番。”

秘书试探的问:“您不来玩一玩?”

蔡文华笑着说:“我是个穷光蛋,去了干什么呢?何况我的身份,也不适合出现在那种地方。就让他们年轻人去玩一玩吧。”

秘书把“年轻人”给记在心里,送出两张请柬,并把这件事告诉了约翰先生。

约翰先生听了他的解释,没有怪罪他,只是问:“是不是中国官员的孩子?”

秘书说:“年轻人确实多数是指官员家里的孩子。只是不知道是哪一家的人。”

约翰先生说:“没有关系,到时见见就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拍卖会1

祝二小姐为了去拍卖会可是花了大功夫的。

代教授等人都没去过, 连这衣服怎么穿都不知道。

肯定是不能穿校服的,多少要讲究一点。张妈找出来几件祝二小姐曾经的礼服裙,最新的也只是订婚时做的两件了, 还都上过身。

张妈叹气:“这是夏天的裙子,全是短袖的, 现在秋天了,再穿短袖就不合适了呀。唉, 现在想做衣服都没地方。”

曾经光顾过的薛记女士西装店早就关门了,老板夫妇二人带着家当回乡下去了。

只有见过大世面的祝女士在少女时期曾被人坑骗着去过,花了冤枉钱,提起这件事就不高兴。见众人白忙半天,才出声发话:“别忙了, 把我的衣服现找出来几件,改一改给燕燕试试吧。这拍卖会既然是银行办的,估计是西式餐会的样子。再将我的帽子找出来,看有没有合适的。”

代教授恍然大悟:“哦, 原来如此。”

他虽然没参加过拍卖会,但西式餐会倒是见过不少。他对其他人讲:“都是一张张小台子, 朋友或情侣或夫妻坐在一起, 侍者端着银盘子挨着桌上菜。”他上的那所英国贵族学校很喜欢搞餐会, 春天有,夏天有, 秋天有, 冬天有。天气好就在室外, 草坪、花园、花房都会办,天气不好就在室内,大厅摆上桌子就开餐会, 开完桌子一撤,绅士女士们去换一身衣服,再出来就接着开舞会了,能玩一整天。

“有大桌子和小桌子。要是摆小桌子,那就表示这是一个比较私密的宴会,各位客人都要尊重其他客人的**,不是一个交朋友的地方。”代教授笑着说,“跟大桌子不同,大桌子的话,客人们会主动交谈。我猜这个拍卖会是小桌子。”

张妈和代玉蝉把祝女士的衣箱子翻了个遍,找出来好几件祝女士以前的旧裙子,虽然光华有些黯淡了,但都是非常漂亮的好裙子。

张妈一边把裙子一件件展平往沙发上摆,一边替祝女士显摆:“这可都是订做的呢,那些黄头发的外国人,要钱可黑的很!”

祝女士年轻时参加西式舞会订制礼服裙,用的自然全都是西人设计师。彼时中国的设计师还没有多少名气,人数又少,祝大小姐钱多的没处花,只要最好的,于是这些飘洋过海而来的外国人就揣着名片亲自上门要为祝大小姐做裙子,可是骗了不少祝家的钱走。

张妈以前在下人堆里听说大小姐做裙子,祝老太爷签了多少钱的支票,听到那个数字都觉得像假的。

大小姐的裙子做了一条又一条,老太爷的支票签了一张又一张,都像平常事。张妈渐渐生出了古怪的自豪感。虽然这钱不是她花出去的,可是却是她亲眼看着花出去的呢。

现在这铺满沙发和椅子的裙子,都是钱啊。

可惜,它们现在都不值钱了。

张妈嘀咕:“也不知道拿去卖能不能卖一百块。”

祝女士暗暗的瞪过去一眼。

代教授亲自上前弯腰观赏美裙,中肯的说:“一百块还是可以卖出去的。”

祝女士从后面给了亲爱的丈夫一脚,踢得他哎哟一声,众人皆看过来,他微笑着说:“我没留神,踢到椅子腿了。”

众人都不在意他距离椅子腿有十万八千里,都当他踢到椅子腿了。

裙子虽然贬值了,众人也都为这些曾经值过许多个零的支票的美裙让位,统统站着,让裙子们摊在沙发上。几条长沙发,还有单人沙发,还有高背椅子上面,全都摊满了裙子。

祝玉燕和代玉蝉一一数过来,少说也有三四十条。

比起她们二人这不值钱的大小姐、二小姐,祝女士才真的做过大小姐,瞧这一屋子的裙子吧。

祝玉燕与祝女士身高仿佛,体型也没有多少差别——除了胸围、腰围、与臀围。

张妈提起一条手工镶满珍珠的裙子要祝二小姐去试一试。

祝二小姐就跃跃欲试的跟张妈、代玉蝉三人钻进了一楼的书房中,不多时,书房中传来祝二小姐的叫骂声:“别拉了!别拉了!拉不上!”

代玉蝉也在叫:“你吸一口气,再吸一口。”

张妈:“哎哟,你这腰是水桶啊。”

客厅里,施无为脸红红的说:“我去厨房拿几瓶汽水过来。”就走了。

代教授与祝女士仍在听戏。

祝女士慢条斯理的说:“哎哟,我忘了告诉她们了,我们当时穿裙子,是要穿胸衣的。”

代教授笑着说:“西式裙子,胸衣和鲸骨架是不能少的。”

书房里,张妈也想起来了,对趴在桌上怀疑人生的祝玉燕讲:“我想起来了,你妈穿这裙子时好像要穿两件东西,我去找。”

张妈去也。

熟读外国文学著作的代玉蝉也想起来了,说:“是不是要穿束胸衣?”

唯独在这方面没有经验的祝玉燕还不知道那是什么,“什么?胸罩?我穿了啊。”

不多时,张妈抱着一大包东西来了,解开一看,倒是显得不那么吓人。

只见已经因为年代久远而微微发黄的白纱展开,上面是一排手指粗细的细条条。

张妈熟门熟路的指挥代玉蝉:“你按住她啊。”

代玉蝉就在前方架住祝玉燕的两只手。

祝玉燕一脸茫然。

张妈将这东西围在她的腰上:“挺胸,把你的小胸脯挺起来。”

祝玉燕就像刚才一样,挺胸,吸气。

张妈在后面把绳子串上,代玉蝉帮忙扶好固定,祝玉燕只需要将双手高举就行。

串好了,张妈再次交待代玉蝉:“抓住她的手啊,不许她动啊!”

代玉蝉回忆起曾经看过的外国书中关于穿这个东西时的描述,同情的看了一眼妹妹,抓住她的手说:“一会儿要是太疼,你就喊吧。”

祝玉燕仍未察觉:“会疼啊?啊!!!”

张妈用出吃奶的力气,将绳子收紧,大喊:“吸气!”

从未吃过苦头的祝二小姐轻而易举的就打了退堂鼓,拍桌大叫:“我不干了!”

张妈曾经这么侍候过祝女士,劝她:“你妈也这么穿过,没事,吸气,接着吸气。”

祝二小姐:“我不干了!!!”

门外,听够热闹的祝女士终于在外敲门,说:“燕燕不肯穿就算了吧。”

张妈仍然不甘心,劝她:“你妈穿上裙子可好看了。这裙子这么贵,她现在也不穿了,你穿了也不算白放着了。”

再贵,祝二小姐也不肯穿了。

等拿到请柬,提前回来的苏先生到家时,祝二小姐正在客厅里大肆批判古往今来,中西方对女性的摧残与迫害!束胸衣就像裹小脚一样,充满了男权的腐臭,畸形的审美伤害了女性的身体健康,令她们越来越虚弱,母亲的虚弱就是国家的虚弱,就是人类的虚弱!

苏先生听了半截,悄悄问施无为:“你们今天上的什么课?”

施无为悄悄说:“因为燕燕今天下午回来试裙子,穿了一下西人穿的束胸衣,就……很生气。”

哦。

一室的人都很高兴在吃饭的时候有人伴奏,不管是说相声还是说评书,都挺有趣的,更别提祝二小姐长得美丽,在众人心目中又可爱又甜美,她说的又有理有据,引经据典之余,声音铿锵有力,充满了年轻人的意气与朝气。

连张妈都说:“燕燕说的真好,小嘴叭叭的,声音脆脆的,小时候应该送她去学唱歌。”

苏先生虽然提前回来,但仍未赶上晚饭,幸好晚饭做的多,施无为又去厨房拿了一盘子红薯饼出来,还有粥与咸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