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冬一个半大孩子。见到夏大伯,眼圈儿立时就红了。哇地一声就哭了。

  “这是咋啦?啊?冬子?”

  夏冬没回答。看到夏大伯都回来啦,他以为他日盼夜盼的爹娘也回来了呢,就挣脱开夏大伯拽着他胳膊的手,拼命往家跑。

  呜呜,在大伯家都不让吃饱饭。呜呜。他想他爹娘。呜呜,家里的好粮食都被大伯娘拿走啦!

  “咋地啦?谁能告诉告诉我,到底咋回事!”

  郑三彩支支吾吾的,没说明白啥。夏文一见他爹就打怵,也没敢吱声,抱着他自己的儿子轻声哄着:“摸摸毛吓不着,摸摸耳朵吓一会儿。”那孩子是被夏冬带倒的板凳声给吓哭的。

  张巧自从抓到了夏文的把柄,就自认为在这个家里上了位,属于二把手。夏大伯她暂时超越不了,可其他事,都得她出头做主。谁都得服她管。

  “爹,你说那小兔崽子往死里搂大白米饭,咱一年到头都吃不上几顿,他就大了呼哧地往死里造个饱,也太不要脸了!这不,你瞅瞅这鸡蛋酱,那小兔崽子挖出去半碗给自己留着吃。你说他眼里有没有别人?”

  夏大伯听着张巧一句一句的小兔崽子直运气,走近餐桌前看着旁边盆里的大米饭,搭理都没搭理张巧,眼睛直勾勾盯着郑三彩:“哪来的?”

  “那啥,那啥…嗯,那个爱国那里拿的。”

  郑三彩话音刚落,夏大伯一把掀了桌子,盆啊碗啊的落地声十分清脆,木头架子上面放的圆桌,也被他一把推倒。

  一时两个女人被吓到的尖叫声,小孩子哇哇的啼哭声,以及锅碗瓢盆掉到地上仍旧翻滚着的声音交织在一起,甚是热闹。”

  “我让你们吃!我让你们吃!我亲娘你们亲奶奶住着医院呢!你们咋长的那张嘴!就能吃的进去!我让你们吃!”

  夏大伯掀翻还不过瘾,走到地上的那些碗盆中间,试图挨排一个一个地踩碎。

  郑三彩心疼地赶紧冲过来抱着夏大伯的大腿。夏文拽了一把张巧的胳膊。也顾不得天气闷热得够呛,把孩子往张巧手里一塞,就关窗户关门。

  在农村里生活,音调高点儿骂孩子打媳妇,只要你家动静闹的有点儿大,家里那点事儿恨不得全村都能知道。

  你说他爹刚回来就摔桌子扔饭碗的,让人听见了,不定怎么讲究他们呢!

  夏文把能漏风声的门窗该关的都关了,回头看着他娘哭哭啼啼,他爹已经坐在炕边倒气,知道这算告一段落了。用眼神示意张巧抱孩子赶紧回自己屋。他也跟着溜了。

  张巧边回屋边嘟囔:“你爹抽的啥风啊?摔给谁看吶?平时我大点儿嗓门说话,他都哼一声不乐意呢,这功夫刚回来就摔摔打打又不嫌磕碜啦?”

  “你特么少说两句。冬子吃你的啦?要不是你找事,我爹能进屋就赶上冬子哭吗?你特么少欺负我弟弟。我弟弟姓夏,轮得着看你脸色吗?”

  “你放屁!夏文。我肚子里还生了你们这一房的大孙子呢!你个…”

  “你说谁放屁呢?我看我是给你脸啦!”夏文急了,他一直想要在做男人方面,跟他爹学习说一不二的处事作风,最近由于他刚惹出事来,也就让着张巧。可越让着,张巧彻底改了以前伏低做小的做派,越发赛脸了!

  俩人还没走到自己屋的房头呢,就打了起来,一个踹,一个挠脸的,谁都不管不顾哇哇叫唤的孩子了,一路打回屋里,直到摔到炕上,骨碌起来…L

第一五三章 难念的经(三更三千字)

  正如歌词里所唱的那样:生活是一团麻,那也是麻绳拧成的花;生活是一根线,也有那解不开的小疙瘩呀。

  夏大伯家此时就是如此。夏文和张巧走了后,夏大伯就坐在炕上猫着腰,双手捂着脸,郑三彩杵在地上站着,也不敢收拾东西。

  屋里一时静悄悄的,直到听见东面房头夏文两口子连踹带骂地干仗了,夏大伯才长叹了一口气,说了句:“作孽啊!”算是给郑三彩个动静听。郑三彩的心也终于搁回肚子里了。

  过了几十年,郑三彩能不了解夏大伯吗?知道这个讯号代表着夏爱华情绪稳定了,要和她谈谈了。至于那小两口干仗,郑三彩现在都麻木了。

  郑三彩没让夏大伯先说话,自己先抢话感叹:“你和爹娘走了后,文儿他们两口子就经常这样了。你说那事是文儿不对,我也不敢深说儿媳。我现在还哪有当婆婆的架子啦!每天听她的支配,干这干那的。

  你可能误会了。即便孩子们不长心要吃要喝,我能那样吗?我是啥人你不知道吗?

  咱娘病了,你连个口信都没有,一走就是好多天,我惦记得都睡不着觉。

  唉!一寻思这些年我跟娘处的,娘那人当我婆婆,我真是八辈子烧了高香,我能跟她没感情吗?惦记得我一宿一宿的睡不着觉。”

  郑三彩说完,偷偷用眼角瞄了眼夏爱华,看夏爱华脸色缓和了,接着倒苦水:“去老二家拿粮食,是张巧去取的。我想拦也管不住她啊。

  那李老蔫儿天天上咱家大门口晃悠,就是为了要答应了的粮食。张巧看见就跟他俩骂仗。

  我们可以不要脸面,可我一寻思你,你是书记啊!我怕等你回来,满村里风言风语传到乡里,对你不好。

  唉!没招没招的了,就这么的,张巧才去老二家搬粮食。我才还上李老蔫儿。”

  即便郑三彩说出花来。夏大伯就是觉得:我娘住院呢,你们在家吃大米饭,就是不对。

  “家里啥条件啊?要了粮食还了。我也就不说啥啦。可咋能上我弟弟那拿粮食自己吃呢?还有冬子是咋回事?我弟弟在医院照顾爹娘,就这么一个孩子搁家里头,你们给他气受啦?”

  “我是那样的人吗?还不就有一碗大米。咱大孙子都馋得不行不行的了。张巧把粮食拿家来,让那小东西给看见了。就缠着我要。你说我当亲奶奶的,哪舍得他哭哭咧咧的就为口饭!这是今儿才做的嘛!

  至于冬子。那孩子性子一直就不如夏秋和甜甜,你又不是不知道,张巧说他两句,这就不干啦!要我说。二弟家太惯着孩子啦…”

  郑三彩发现夏爱华语气平和了些,去外屋拿笤帚开始扫碗渣子,收拾屋子。立桌子。

  夏爱华就坐在炕上,两眼无神地看着郑三彩干活。他只要一想起来平时跟他大哥长大哥短、客客气气的妹夫赵铁柱说的话。他就闹心。

  他和妹夫一起下火车时,他正准备去县医院取自行车赶路回家呢,他妹夫赵铁柱拦着他说:

  “大哥啊,爹娘是咱大伙的,不能都让二哥一家担着啊!就是人家准女婿再能耐吧,大哥,那是准女婿,不是女婿!还没成家呢,咱不能让甜甜还没过门呢,就让人叶家瞧不起吧。

  大哥你也回家找大嫂多要点儿钱,我也回去管我爹娘再要点儿,咱给二哥尽快汇去。

  出门在外、没钱防身,那不成的!就是来我们县城医院看病的,都知道一得病,到处都是钱。更何况京都呢,吃喝拉撒睡,哪样不是钱?你要是村儿里有事,我明后天去取一趟哈。”

  你听听,妹夫是啥意思嘛!就很怕他不掏钱似的。他是大哥,他是老大,他要有,他能不掏吗?

  可自己家也得过日子啊!唉!夏大伯夏爱华觉得他自己可愁得慌啦。以至于刚一到家,就看见大人叫、冬子哭的,外加看见桌子上摆着大米饭,一口火气上来,就掀了桌子了。

  “咱家有多少钱?你归拢归拢,我给老二汇去。我都进屋多半天啦?你都不问问爹娘他们在哪呢?吃啥喝啥呢?身体到底咋样啊?”

  夏爱华越说越生气,郑三彩刚收拾好的屋子,他“哐啷”一声,又把旁边立着的板凳给踹倒啦。

  郑三彩暗恨自己。这咋忘问了呢!难怪当家的生气。

  “我早就想问啦。怕你闹心。寻思等我收拾完屋子滴,咱俩再唠。再加上分心,你听听,东屋又打起了啦。这俩败家孩子,都不管会不会吓着咱大孙子!”

  “你得了吧!都在京都呢!老二那个女婿给找车找人给整去的。

  我也不用你问了,你就痛快地掏钱吧。我娘住着京都里的大医院,那可是京都,吃的用的治疗的药都是最好的,到处都得花钱,咱家得掏!”

  “啥?”

  郑三彩的脸色啪嗒就落了下来。一屁股坐在炕沿边,顺手把炕上的针线盒子拿起来,准备缝孙子用的小围嘴儿。闷不吭声没应。

  “咋的?你不是惦记我娘一宿一宿睡不着觉吗?到真章你就不行啊?赶紧找钱匣子掏钱!我不能让铁柱来取,我得给人家送去!我当大哥的,让妹夫追钱追上门,我丢不起磕碜!”

  郑三彩坐在旁边,没一会儿就抽搭了起来:“呜,你就知道钱!咱家哪有钱!有钱能去老二家拿粮食?有钱能让大孙子见着大米饿的哇哇直叫唤!玲子这眼瞅着就结婚,不置办点儿东西啊?啥啥都管我要钱,我哪来的钱啊?”

  “不是不买自行车了吗?那钱拿出来!你别跟我说没有哈!”

  郑三彩不接夏大伯的话,继续哭哭啼啼:“我就不明白啦,在哪看病不是看!还给整京都看去!咱就是一乡下人,别人生病都能去县里看病,咋咱娘就得去京都?你把人给整去了,就得管吧?整那么大地方那么大医院,让咱家掏钱?哪也说不出的道理呀?”

  “你讲不讲理!咱县里治不了,去那能治好!这不没结婚吗?要都结婚了,还能显着你啦?现在没结婚就让人家都掏喽,丢磕碜!人家该瞧不起咱家啦!”

  “你当现在就能瞧得起啊?我就不明白啦,咱老夏家啥条件啥样他不知道啊?没结婚咋啦?没结婚才得好好表现呢!

  我没有!你弟弟那有能耐的女婿既然给整去京都了,就得给老太太管到底!那都开着小汽车来的,那么富,条件那么好,非得差那俩钱?

  不是要娶夏天嘛,花俩钱咋啦?我这一天老天拔地的,累的要死要活的,哪有钱掏得出去那么大城市看病的钱!”

  “那不是人家亲爷奶!我不说了嘛,没结婚呢就要,不好看!”

  “我告诉你夏爱华,你爹娘可说啦,说老二那女婿可比咱玲子女婿像样多啦。

  听听!你听听!偏心不偏心!还没结婚、没开头过上呢,就人家那大团长好,咱玲子就被比的啥也不是。

  都那么好啦,这回咱就看看他能不能掏钱!请神容易送神难,他给整去的,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怎么比咱女婿强,甜甜咋就比玲子命好!”

  夏爱华觉得跟郑三彩已经到了说不通讲不明白的地步,也不费那个嘴皮子啦,直接来横的:“你不给是吧?”

  夏大伯蹭蹭地就爬上炕,一把拽开炕柜,就要往外掏,郑三彩嗖地就扔了针线匣子,也爬上炕去拽夏大伯。

  夏爱华跟郑三彩一边撕扯,一边心情沉闷到极点。夏爱华越想越生气,就点儿住院钱,至于吗?这句问句他也闹不明白,他心里是质问的叶伯煊还是郑三彩,亦或是跟着他后屁.股追着要钱的赵铁柱。

  总之闹心巴拉的,拽过郑三彩的头发就一顿揍…

  郑三彩边哭边喊,跟夏爱华撕扯的就滚到了一起,她也不是硬挺着挨打吃亏的主儿。夏爱华扇她脸,她就咬夏爱华胳膊,郑三彩心里就一个信念在坚持着:“你整死我,我也没钱!你整死我吧!”

  郑三彩平时一个沉默不语,总是艮了吧唧的人,今儿个超常发挥着口才、力气、以及护钱的能力。

  夏大伯最终,也不知是打累了还是如何,松开郑三彩,长叹气迈出了屋子,显得有些无力。一分钱没要出来,什么都没有解决…

  从见到夏大伯后就跑出去的夏冬,此时正坐在自己家的炕上,默默地哭泣。

  爹娘爷奶没回来,哥哥姐姐也不在,他觉得自己很是无助。夏冬哭得自己都觉得饿了,小小的少年跳下炕,先是去他奶奶偷着藏鸡蛋的地方摸了两个,然后就坐在小板凳上烧水煮着吃。

  他奶奶藏鸡蛋的筐里,他数了数,一共有十个,前两天他大嫂说“吃饭得限量”,要不大伯家粮食不够吃,他就饿着,后来实在受不了啦,跑回家里偷摸自己吃了两个鸡蛋,现在又是两个。

  小少年叹气,他不想吃的,想给奶奶留着回来补身体…奶奶,你再不回来,冬子恐怕要吃光了…

  吃个小半饱的夏冬,熄火检查柴火都灭了,才拿起门口的小镰刀和筐。他得出去挖小虫子挖野菜,再回来给奶奶的小鸡喂食…L

第一五四章 钱啊,真是个好东西(一更)

  对于梨树村发生的一切,以及夏冬对至亲的思念,在京都的夏家人毫无知觉。苏美丽这个当娘的,并没有什么心口窝难受的第六感,能和她小儿子产生什么心灵感应。

  她自认对大嫂郑三彩很了解。大嫂是个过日子的好手,就是抠抠搜搜的,钱到了她手里,都能攥出水来,不好往外抠钱也是因为没啥钱。

  但大嫂对公公婆婆还算行。估么着,现在通知大嫂来京都给婆婆端屎端尿,她都能同意。

  大嫂对夏家这几个孩子也算不错。平时夏秋哥几个去,也有啥吃的给啥吃的,没刻意藏着掖着。当然啦,也没啥好吃的,就是能填饱肚子。

  苏美丽这次看走了眼,确实也是因为张巧在夏大伯家地位上的转变。她大嫂是没亏到孩子吃喝,都给摆在桌子上,只对每次在饭桌上的限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出头而已。

  对于那个“对婆婆公公还行”的想法,也是由于两位老人搬出去了,外加老二家出了个比她准女婿更有钱的人物,郑三彩自然而然就觉得,这些都不归她管啦、不用出钱而已。让她来京都照顾,她能来,这句倒是真的。

  叶伯煊进了病房,看了看表,跟大家伙又聊了几句,就打算临出发前回趟家,趁着他妈还没下班呢,让他妈感受一下儿子接送的温馨。他得打打溜须啊!

  夏天挂着温温柔柔的笑容,凤眼含笑地看着叶伯煊消失在门口。叶伯煊那眼力,再次强调侦察兵出身啊,早发现了夏天的小表情,美滋滋乐淘淘的心情见的宋雅萍。

  “妈。回家你亲自操刀给我做粉蒸排骨吧。”

  坐在车上的宋雅萍,瞅瞅她宝贝儿子的侧脸,叹气问:“都算清啦?”

  叶伯煊难得的有点儿嬉皮笑脸的:“妈,谢谢你哈。”

  “甭跟我来这一套。我是怕跟着丢人。不过伯煊啊,现在情况都摆在眼前了,事实证明,找条件差的。家是农村跟咱不是一个地方的。就是麻烦!你真不会后悔吗?这可是刚刚开头。”

  叶伯煊发现他妈又要开始长篇大论找农村媳妇的弊端,刚才的笑脸没了,不耐烦地说:“妈。咱讲讲道理好吗?谁家没老人,谁家里人不会生病?谁能避免住院的麻烦事?”

  “是,是谁都吃五谷杂粮会生病。可你找个条件差的,我都跟着你有心理负担。

  唉!比如这次吧。他们家病人还没到呢,我就得提前想好去收费口打招呼;我就得琢磨外地人吃哪住哪的问题;我就得滔滔不绝跟没有文化的人沟通。很怕他们听不懂我的意思。

  我是真怕我们的工作人员告诉完收费数额,他们当场拿不出。

  是真怕第二天上班听说、他们在走廊里打着地铺睡一排人。你说要真那样,以后同事们知道我们是亲家关系,都得讲究咱们家。

  更是无法沟通。我去病房看他们。翻过来倒过去的就是如何感谢,把我摆的很高,他们不会别扭吗?他们不别扭。我还尴尬呢。

  我告诉你哈叶伯煊,你就自己作吧!我早就说了。不是一家人,她就是进不了一家门。结婚结婚,结的是两姓交好,结的是两个家庭。差距太大,会很麻烦!”

  “您能丢什么脸?没钱怎么啦?真就都到了天天得在走廊里打着地铺照顾老人,那叫有孝心!有什么可让人笑话的?嗳?我就不明白啦,妈您也太事儿了吧?人家夏家人感谢你,还感谢错啦?是不是不感谢,你就不尴尬不别扭啦!”

  叶伯煊急赤白咧的脸色,本来要孝顺他妈、跟他妈打打溜须的心理,可此刻边质问宋雅萍,边一手气得拍方向盘。喇叭声冷不丁地响起,把路边正在骑着自行车的人,吓得车把一歪。

  叶伯煊的大少爷脾气全面发作,控制都控制不住。他妈原来不这样啊,这到底是怎么啦!

  宋雅萍没搭理她宝贝儿子。开着车呢,你等回家的,我就告诉告诉你,我到底丢的什么脸!我这是为谁担心啊!不知道好赖!还敢跟我摔摔打打拍方向盘,就你爸惯的,没从小拿武装带抽你,早知道把你生出来这么气人,我,我…

  与此同时,夏天也正在告知夏家人,叶伯煊缴了前期费用、交了足够用的抵押金,让大家别有心理负担,该用啥药就用啥药。

  吃喝包括单间里的病床,宋阿姨并没有利用职务之便给予特殊照顾,而是都算做费用的。比如另外两张陪床的费用,比如大家伙一日三餐的吃喝,叶伯煊都交了。

  男人和女人的思维方式就是不同。夏小姑夏爱琴听完直咂咂嘴:“咋啥啥都要钱呢?闹了半天儿,都得花钱啊!”

  苏美丽拍大腿:“咱出去买锅盆碗吧。我看旁边屋病号就自己做饭。这么吃现成的,就笨寻思吧,人家指定得把做饭钱都算进去。啊?你们说呢?”

  夏老头接话:“都交了饭钱啦,再对付对付。十天八天的就出院了。甜甜啊,叶娃交了多少钱啊?你得记清楚明白的。咱还不上慢慢还,也不能让人家掏。那成啥事了?唉!爷爷还干的动活儿。”

  “爷爷。咋能用您还呢?我还!我刚才没好意思去窗口问。都是宋阿姨的同事,叶伯煊刚交完钱就马上去问,我怕影响不好。等快出院时,这事过了,收费那人都忘了这事了,我再问。”

  夏爱国没马上言语,抬头瞅夏秋,夏秋被他爹盯着,主动坦白:“交了八百。有押金钱。”

  夏爱琴和苏美丽,咂咂舌,俩人一起议论,这京都医院咋这么贵呢!要不说就是大城市呢!买啥东西都费劲,干啥玩意都花钱!啥啥都死贵的!这要在家那,哪块哪块的医院,听说也就多少多少。

  夏老头顺着墙就往外走,他有点儿头晕,他到死那天也挣不来啊…

  夏爱国愁得慌。夏天拍拍他爹手背:“爹,有我和我哥呢,我们一起帮着还。”

  夏秋低着头站在夏爱国面前,什么也没说,却眼神坚定…L

第一五五章 不眠夜(二更)

  叶家客厅里,宋雅萍站在门口,目送着她的宝贝儿子气呼呼地上楼。叹了口气,儿女都是债。

  在外面最讲公平道理的人,在她面前一点儿不含糊,情绪外露着呢,说耍就耍。都三十岁了,一点儿都没有点儿爹妈岁数大了,他得多孝顺多关心的自觉性。

  说出去谁信呐!她儿子在外人眼里,优秀着呢。话说回来,她也不会说出去,当妈的,最爱听的就是别人夸自己的孩子有出息,不管真假都乐呵。

  宋雅萍认命了,挂好包,去洗手做几个好菜。这要换作她丈夫叶志清要蒸排骨,她一堆的话跟着,什么我也要工作,有些累,改天的。可这是她大儿子要吃,难得回家的人,别看刚刚跟她瞪眼睛拍方向盘,她照样得下了手术台进厨房拎着菜刀忙碌。谁让她是当妈的!

  叶志清晚饭没有回家。叶伯煊的算盘落空。他本来是打算在饭桌上,跟父母敲定结婚日子,他想回去就打结婚报告。但打报告前,是不是得让双方家长见见面啊?人没在京都,你们忙,那没办法。可人夏家人在京都呢,是不是得见见沟通沟通?他今儿就想听听到底是哪天接待下夏天父母啊?不提不念是什么意思?

  叶伯煊目前的状态就是傻小子坐门墩儿,哭着喊着要媳妇的心理。他迫切着呢…

  宋雅萍把蒸排骨往叶伯煊那推了推:“吃吧。多吃点儿。我做了点儿腊肠。你带回去尽快吃。天气热,放久了容易坏掉。”

  “妈,什么时候让我爸见见夏天,见见夏家人啊?”

  “食不言寝不语,你外公教你的。你都忘了?”

  宋雅萍端碗拿筷子,没有什么声响地开始用餐。叶伯煊抿着嘴唇瞅了几眼他妈妈,到底没在饭桌上说什么捣乱气氛的话。

  宋雅萍的饭碗刚一放下,叶伯煊就开口问:“妈,你跟我爸商量哪天见夏家人了吗?”

  宋雅萍叹气。没完没了了是吧?

  “建军节要到了,你忙,你爸比你还忙。你不了解吗?”

  “可过段时间人家就要回村儿里。再见面就难了。最好这次能确定下来。确定下时间,通知我一声。”

  “你总得让你爸先见见夏天吧?不是我非要说你,伯煊啊…”

  宋雅萍话还没说完呢。叶伯煊就截断:“妈,我听夏天说,你上次见她时对她挺好的。那傻丫头还高兴得够呛,自己傻乐呵呢。她要知道你劝的这些话得多伤心。

  再说咱总是老调重弹有意思吗?妈。你放平心态,仔细观察夏家人就知道了。那一家子人都特别实在。

  我最后再重复一遍,我不后悔。您啊,要是有那个心操心我以后后悔不后悔,不如去关心关心我那能作妖的公主妹妹。据说刚学习工作没多久,就要申请长假期,因为屈磊的年假批下来了。”

  叶伯煊看看时间。该返回驻地了,天黑路况不好。不容易开车。

  “得了,您自己慢慢纠结烦恼吧。对了妈,见面要是谈到结婚日子的问题,记得把日期往前挪挪,别一拖几个月的。我先走了,您早点休息。”

  宋雅萍被叶伯煊气的心口窝疼的慌:“你也不害个臊!还往前挪。嗳?腊肠还没拿吶!”

  等叶志清深夜到家时,一进门就看到宋雅萍只开着台灯,坐在沙发上发呆。

  “都这个点儿了,怎么还没休息?明天没手术?”

  “被你儿子闺女气得头疼。”

  “呵,你这人。儿子闺女优秀被别人夸,那是像你。一气你了,就像我。来来,咱早点儿回屋睡吧。儿孙自有儿孙福,你啊,就是想的太多了。”

  宋雅萍抬头看看钟表时间,叹口气上楼。当妈的就是这样,儿女咋样她都不放心。

  小时候盼着他们快点儿长大,好能轻松点儿,不用走哪都手把手地牵着。等养大盼大了,儿女有了思想、有了自己的人生,可当妈的倒想牵住儿女的手,告诉告诉他们,妈说的才是对的,你要听话。可已经管不住了。

  叶家老两口没深说什么,各自进入了梦乡。可医院里有个人却站在走廊的窗户边儿,迟迟没睡意。

  夏爱国抬头望着挂在天空上的月牙儿,月牙儿也在回望着他,照亮了他深锁的眉头。

  军报宿舍里,夏天在夜战改稿。昏昏暗暗的小手电的光亮,让跟她同屋的赵紫玲不停地翻身。夏天尽量小心地翻页,落笔也轻轻的,就怕影响到别人。

  她得快点儿完稿上交,答应的事要尽可能地做到。忙到天都蒙蒙亮了,夏天才整理出来四份不同风格的宣传稿件。她为了万无一失,深恐最后让山顶连的战士们失望,摸不透主任们的选搞路子,只能准备充分。

  打了个哈欠爬回床铺。入睡前夏天还跟心里想着:一、交稿时请假;二、把自己的被子带去医院给哥哥垫着;三、打听打听哪有卖小鸡的,给奶奶炖鸡汤;四、去谢谢宋阿姨。

  要好好感谢宋阿姨…还有其他的没…似乎没了…呃,不对,还得还裴兵钱…睡了过去。

  夏天第二天早早起床就去办公室等待。期待裴兵是模范标兵早早出现,能偷着说两句就说两句…干巴巴地还钱,夏天觉得太过于无情无义。

  “裴兵,哎呦,你可出现啦。呐,还你的钱,谢谢你啦。”

  “这么快,不用了?”

  “嘿嘿。再用再说话。叶伯煊回来了,我当然就能还你了。”

  裴兵嘴角牵起一笑,心里有点儿苦涩,闷闷地:“难怪呢。那你以后有难处就开口。”

  夏天左瞄右瞄,小脑袋翻来覆去扭来扭去好几遍:“你最近出行要注意是否被人跟踪。”声音小的跟蚊子哼哼似的,说的自认为很隐晦很神秘,事实上表情略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