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嗳嗳嗳?都对着天空笑,面向大海、春暖花开,想象一下。伸胳膊啊,我踢你了啊,亭子。”

  夏天神神叨叨的一顿安排,喊那路过就挖个菜也被逮住当壮丁的小弟弟:“我喊一二三,你就按,知道不?”

  “一二三拍,属于我们的,嗝,小时代!”打个酒嗝很影响夏天刻意渲染的气氛。

  小弟弟挠挠脑袋,太奇怪了,没按键:“你们咋不拍脸?我听我娘讲…”

  “哎呦。别磨叽,痛,痛快地,这叫潮流。”

  其余仨人仰着头、双手张开看天空,屁潮流。夏天喝多真二啊。不过这一次,那仨人有样学样,撵潮流嘛。管真假呢。“属于我们的小时代!”

  这张很有时代特色的照片。直到大家白了发、没了牙,依然保存完好。

  虽然每个人的人生结局都不尽相同,但她们相互扶持。印证了夏天的那句“咱们是兄弟,都是左膀和右臂。”

  回去的路上,夏天叽叽咕咕地絮叨亭子:“慢点儿,慢点儿。”你说夏天也不易。喝酒前怕胡言乱语让亭子不乐意,喝酒后每每干掉半小碗酒就会提醒自己。回去的路上要提醒亭子酒后慢行。

  她喝个酒可够累的呢!这还没结婚、没生宝儿的情况下,就如此操心。

  叶伯亭都快烦死夏天了。她都不戴墨镜开了,就怕看不清路,怎么这么磨叽呢!

  “你别拿开车耍大小姐脾气哈。不行我来。虽然我现在有点,嗝,有点儿重影吧。你知道我来到这个平行空间有多不易?再让你一脚油门给我。嗝,送回去。”

  “哎呦。李彤、李彤,你赶紧给她揪走,太影响我了。一打饱嗝可够味儿的了。”

  四个人都跑到了叶团长家,俩人一屋呼呼大睡,睡醒自觉地收拾屋子。

  因为连亭子都说,她哥洁癖着呢。当亭子收拾夏天昨晚睡觉那屋、看到了钱时,回头瞅了眼在收拾客厅的夏天,叹了口气。

  她妈打电话问她吃喝的时候,顺嘴跟她磨叨了夏天家的情况,也说了有老人住院的事。如果她没猜错,钱放在了这个位置,指定不是她哥干的,而是夏天还的。里面还有很多一毛一毛的。

  她想,将来她成家了,不是该像夏天劝她似的,那么反感讨厌屈磊家的农村亲戚,而是更应该在他们需要帮助时主动帮忙,这样才能更好地走下去。她不希望因为这些事情,彼此变得很敏?感,让对方有自卑感。

  谁求谁找谁时,张嘴不难啊!看看夏天就知道了,刚才哭,也是一种无奈吧。

  原来一直以为,夏天跟她哥不说好得跟一个人似的吧,最起码到了她哥非要结婚的程度,也应该是谁都离不开谁的程度了,可此时,叶伯亭攥着钱,不那么确定了。

  她只确定她哥看见这个,会很生气很生气。

  叶伯亭从哪发现的,又原地不动地放回了哪里。有些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正如别人不看好她的事一样,她不能掺和。

  作为朋友,叶伯亭觉得她该在最近两天里,给她妈打个电话,劝她妈对夏天好点儿。

  条件略差的人,自尊心更应该小心维护。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她妈好好待夏天,夏天那么实心眼儿的姑娘,会是个好儿媳。

  夏天在不知道的情况下,小姑子叶伯亭出手帮忙,让她提前骑上了新自行车,并且是当时市面上最新最贵款式。当然这是后话,现在不提也罢。

  只能说,人和人之间都是缘分。亲情是命中注定的,爱情和友情是相通的,同样需要眼缘这么个虚无缥缈的东西。

  四个人的短暂聚会告一段落了,散场时没有什么依依不舍,只有打着嘴架互损埋汰,相约十月京都见。

  每个人都满心期待那天的夏天,该是何等模样的新娘啊!女孩子嘛,对穿衣打扮是一种天性,无关美丑,谁都在意。

  在等候刘芸上火车前,几个人互相出着主意,定好了会提前请假,早些去,如果哪里有需要她们的,随时打电话联系。

  夏天才发现,她对婚礼现场以及那天自己的形象问题,似乎都没有一个计划。不过听说现在的婚礼,都是千篇一律。她也没打算独树一帜。看来有些事,婚前真该跟叶伯煊凑一起好好聊聊。

  她有很多方面都不懂,只能从另外仨妞的东一嘴,西一杠子里听听细节。

  她爹娘估计也就提前两天到,别看不上班,可记工分挣工分都是大事。等他们到了,估计也都安排完了,夏天心里有点儿着急了,她也得美美容减减肥啊,做个俏新娘。心里开始靠谱地设定计划。

  刘芸先一步离开,而醒酒后的夏天要搭车去一四二团。

  她还没有完成任务呢,这个没正事儿劲儿。夏天跟叶伯亭和李彤挥手再见时,叶伯亭神神秘秘拽住她:

  “你采访采访屈磊呗。你帮我问问,给他家写信告诉了吗?两份报告准备好了吗?帮我转告一声,这趟完事,我们就交。你都采访完了,回京都给我来电话。我哥最近让他们集训,我已经十天没见到他啦。”

  夏天翻白眼:她经常十天以上见不着好吗?而且以后会越来越完蛋儿。L

第一七八章 该干正事了!(三更)

  夏天到达驻地出示证件时,超级凑巧碰到屈磊那个连野外训练刚归来。夏天蹬蹬蹬几步跑,喊屈磊:“嗳?屈连长?我呆会儿要采访你。咱跟哪说话方便?”

  这一声吼,一个连的士兵都听见了。有偷摸笑的,有胆大起哄的。夏天这不见外的说话态度,给屈磊闹个满脸通红。

  夏天酒劲儿并没完全醒呢,最起码精神状态上略兴奋,也没个害羞劲儿,看到屈磊摆手吱吱呜呜地拒绝说“夏同志,我没,没啥可跟你说的啊。”夏天乐了:“屈连长,你可别后悔哈,你确定?”

  “都干什么呢?驻地门口闹哄哄的!”叶伯煊一声吼,队伍立刻安静。迅速整理队形往营房走去。

  叶伯煊瞪视了夏天一眼,等半天儿才到,到了就闹幺蛾子。就这样散漫无组织无纪律的样儿,换成他是夏天领导,夏天第一天报到就给这刺儿头收拾利索。

  驻地大门口只剩下站岗哨兵目视前方、一动不动时,叶伯煊微皱眉细看了夏天一眼。

  小脸儿还潮红着呢,这几个大酒包,听说一大早上叶伯亭那小丫头片子就去他朋友那取车了,估计他前脚刚走,后脚她们几个就开溜了。

  抬胳膊看看手表,他傻了吧唧地在门口装作不经意的路过好几回了,可算盼到了。

  那四个人凑在一起,他虽然谈不上各个了解吧,但就亭子和夏天的性子,能玩在一起指定也不怎么靠谱。

  说实话,过了中午夏天还没到,往医院打电话也没找到人。他真有点儿担心了。此时看着在他面前插科打诨跟屈磊逗闷子的夏天,他之前有多担心,现在就有多生气。

  “跟上!”叶伯煊抬腿领先一步往办公室走去。

  夏天还看不出眉眼高低呢,嘿嘿傻笑两声,在后面悠哉悠哉重游此地。

  一路碰见有营长连长的军官跟叶伯煊打招呼,有消息灵通的,知道自家团长就是跟原来女兵连里的夏天。打了结婚报告的。都跟夏天点点头。

  夏天谁啊?谁能不认识。那毕竟曾经也在一四二团上了几次台,活生生的人名变名人啊,不是一般炮。

  有消息闭塞的。等那一对儿俊男靓女走了过去,还在那感慨呢:“咱团长自从先后打了恋爱报告、结婚报告,人好说话多了。原来记者站来人,他才不带操心的呢!”

  “傻不傻啊?那就是咱团长十月份要结婚的对象。咱女兵连真是出个人物。愣是拿下了团长,原来真没想到。”谁说男人不八卦。八卦起来不比女人逊色,区别在于是否抓住了他们的关注点而已。

  叶伯煊关好办公室门,回头就用审问的口气质问夏天:“一小天儿的时间,你们野哪去了?不知道自己带着工作任务吗?”

  夏天一把拽住叶伯煊的胳膊:“你干嘛吼人家嘛。我们玩得可高兴了。”

  “你这是喝了多少假酒啊?瞅瞅你这个样子。”

  “其实你心里高兴着呢,对不对?”夏天拽着叶伯煊的手,翘脚。把小脑袋凑到叶伯煊面前,嘻嘻笑着问。

  叶伯煊觉得:以后凡是回了家。到了晚上,都可以跟夏天小酌一下…

  但不能承认啊,承认了,夏天更给鼻子上脸了。就任由夏天挂着他的胳膊,脸上是严肃的表情,可他怕玻璃窗外,有那士兵眼神好使的能看到这一幕。又不舍得给夏天推倒一边,他俩现在热乎着呢,那样多伤夏天的积极性。

  细观察会发现,叶伯煊的耳朵根有那么点儿红。

  给夏天泡了杯浓茶递了过去:“你现在的形象太破坏你工作的严肃性。今天就先这么着吧,明早起来,你想采访哪个,报道哪方面,再找翟政委沟通沟通吧。”

  夏天抱着茶杯,点着小脑袋:“嗯,我其实都跟你家睡了一个多点儿了,缓得差不多了,精神状态特别饱?满,可以防万一吧,明天就明天,我到时做下午的车回去。”

  说完,寻思几秒钟撒娇:“你能跟我一起回去吗?咱俩都快结婚了,不商量商量啊。你难道跟亭子她们似的,提前一两天,然后当新郎?”

  叶伯煊用手指刮了一下夏天的鼻子头:“那你以为怎么着。别忘了,你是军人,将来还是军人家属。就那几天的假期,有多少人因为家远,可望不可及呢。”

  看出来夏天有点儿发蔫儿,不忍她失落,叶伯煊做了保证:

  “不过我会过十天半个月的回去一趟。请哥们朋友一起聚聚。等咱们结婚的时候,让他们帮着张罗。

  具体细节我会和我爸妈沟通,你就做好你自己的就得。有什么想法直接给我打电话,包括你父母那面有什么要求。嗯…我的意思是,先告诉我,我们一起拿个意见,我父母那面我去沟通。”

  夏天听懂了。叶伯煊通过这一段时间,跟她一样,也长了要处理家庭关系的那根弦。没有多痛的领悟,但却有了些体会。

  这是一种维护,其实说保护听起来有点儿大,可更形象具体。

  叶伯煊和夏天昨天见面没好好聊,小猫和小鱼的关系,小鱼没有话语权。今天得趁着面对面,把想问的问清楚,没有迷茫,但杂事很多。

  每一个走进婚姻殿堂的情侣,回忆起自己结婚前夕的日子,似乎都是忙叨叨,琐碎的事儿太多。

  其实无论哪个年代,都是一样的,人情之间,请哪些领导,名单多少,亲人谁到,没有哪个新娘子能够完全放手。

  即便这个时代的婚礼,相对后世朴素得看起来有些寒酸,可那一天,谁都会尽力办好,张罗到位。因为那一天对于新人来讲,是最美好的。他俩也不能免俗。

  直聊到炊事班敲门送餐,叶伯煊拧着眉头问:“政委让你送的?”

  “拿回去。她还不是军人家属,不能搞特殊。”

  炊事班的战士尴尬地端着托盘,里面是两碗卧着鸡蛋的面条,欲哭无泪了。你说团长你难为我个小兵干啥玩意嘛!

  等叶伯煊皱眉和炊事班士兵僵持了几十秒,才双手接过:“下不为例。”

  转过头对夏天说:“这老翟,当政委就是能整事。你今天已经破了我的例,我因为你,至少俩点儿没工作了。”

  夏天假模假样地吓唬叶伯煊,撅嘴。

  “咳咳,吃吧,不说了,鸡蛋都给你。”L

第一七九章 超级访问(一更)

  夏天吃饱喝足了,翟远方也估摸着时间敲门,该安排军报小同志夏天的住处了。

  叶伯煊抿着嘴唇,心里不太满意。老翟真没眼力劲儿,吃喝上他倒无所谓翟远方对夏天的特殊照顾,可住哪这个问题,是不是需要优待一些?

  比如,夏天同志是我的未婚妻,完全可以睡我的宿舍嘛。

  可惜翟远方没领会到叶伯煊心里的念想。悟了也不会执行。开玩笑,传出去有损你叶团长的高大形象。没多久了,不要猴急嘛。精神上理解,行动上不支持。

  夏天没忘了自己的本职工作,她怕她没坚决执行领导的指示,从此被束之高阁,下基层对她说再见。

  夏天认为该跟叶伯煊谈的都谈过了,拿起自己的随身小包裹,起身立正,一点儿没留恋的说走就走。叶伯煊扶额,这爽朗劲儿,比他这个老爷们还糙儿,从不含情脉脉地对待他。

  去夏天临时入住的军工宿舍时,夏天跟翟远方自来熟地介绍她那地儿呆的挺顺手,曾经多亏了翟政委等等。提出一会儿就要采访屈连长,想要翟远方帮帮忙。她认为工作之余,能帮亭子时绝不托着来。

  翟远方顺着小风嗖嗖地吹过来,就闻到了微醺的酒气味儿。呦呵,当年跟他喝过酒的小丫头,这是喝了多少来的?酒醉着呢还能侃侃而谈,看来很有进步嘛。

  夏天遂了叶伯亭的愿,在会议室里等待着裴兵,见面第一句就是:“我不是采访,我是作为叶伯亭那一国的友好大使,给你送惊喜来了。来。坐,问你几个问题,我记下了,回去整理出来中心思想,向指派我的领导汇报。”

  屈磊造个满脸通红。他知道眼前这个岁数不大的女兵,如果他和亭子顺利下去,他得开口叫嫂子。你说他俩的事儿。嫂子都知道。这个别扭劲儿就别提了。

  屈磊看了看夏天,闷头挠挠头,其实心里盘算着自己的小九九。

  面前这位从第一次见到他们团长时。他就在一旁。虽然后来发展得不知详情,可她成功地迈进了叶家门,走到了团长身边。

  听说家也是农村的,屈磊莫名的就觉得会和夏天有共同话题。那就跟嫂子汇报汇报?希望她将来多帮忙。

  就这样,夏天利用职务之便。了解到了屈磊的难处。有兄妹,家有老母,十分困难。

  而屈磊在当兵前,曾经对着殷殷期盼的母亲许诺过。成家就给她接过来一起过。兄妹没成家前,他有多少拿多少,直到都有各自的家庭。这也是叶伯煊的母亲不能同意的重要原因。

  不过现在通过双方的努力。听说亭子已经说服了这些,十月份在夏天和叶伯煊完婚后。就跟她去农村见见家里人,回来后就直接上交报告,就能跟他尽快结婚。

  因为亭子知道他在农村的母亲已经催了,在乡下,他这个年纪不结婚的少之又少,着急抱孙子。如果还领不回来人,就要给他在农村介绍了。

  屈磊不想欺骗亭子,把诸如以上这些都已经坦白过了,可他觉得确实委屈了叶伯亭。毕竟他的条件摆在那里,有些匹配不上。

  现在还没给家里写信,是因为他想趁着叶团长婚礼的时候,见见叶司令员和宋雅萍,确认了他们的真实想法,再直接带亭子回去。他怕亭子是糊弄他,他希望亭子跟他结婚,能真正的得到祝福。

  夏天听完只是叹息一声,在屈磊有些期待她支持的目光中,没有发表任何言论。

  男女感情方面,也许她比谁都糊涂,在不了解感情程度的时候,入目的都是现实的状况,思考的都是最实际的事情,哪有可能有能力指点迷津?再说,爱情,本来就是主观主义的东西。

  正如她和叶伯煊,她没搞懂叶伯煊看上了她什么,她自己也不清楚是何时对叶伯煊放不下的。

  这个夜晚,叶伯煊睡在了自己的宿舍床上,翻来覆去地回忆昨天的种种。却因是在驻地里,实在找不到机会下手,更没借口再在一起说说话。

  明天夏天就走了,将来结婚了,更是会常年分居两地,希望她能承受得住,希望她作为一名军人,要比其他军嫂更理解他。

  叶伯煊双手五指交叉枕在脑后,躺在床上望着屋顶。

  我有我的梦,期待着你与我一起去追。儿女情长的情愫,在你身边时,我会全都给你。离开你时,也许你能靠着那一点一滴坚持下去。

  叶伯煊作为一个憋了几十年的纯爷们,爷们样儿顶级,爷们思想跟其他人一样千篇一律。这个“感人至深”的想法,只思考维持了几分钟。男人半夜三更的寻思一名女性,没其他的想头,谁信呐…

  想着想着,就开始从夏天的眼睛、脸蛋的羞红、手感、柔韧度,越想越难熬。还跟那猜呢,猜夏天会不会也在回忆他的身材…

  离叶伯煊不远的营房里,人家夏天洗脸刷牙过后,脱吧脱吧就咣当往床上一躺,彻底去会了周公。睡得天昏地暗的,今夕何夕、七十年代还是后世的席梦思床上都不清楚。

  爬着小山包又唱又跳、又喊又闹,喝了那老些酒,要不是中间回到叶伯煊家睡了一小觉,估计夏天都不能跟驻地门口值班哨兵正常交流,她能不晕倒梦游都是超常发挥了。哪有功夫寻思叶大少啊?

  第二天一大早,夏天在“一二三四”的口号声中,跑着步。正如她在女兵连时的每一天普通的清晨。

  今天她打算细致地观察生活,体会这里的一切。吃过早饭,夏天游游荡荡地就来到了炊事班。

  夏天的文风是喜欢塑造小人物形象的,她认为只有平时生活中的点滴,才能说明事实、讲清楚真相。

  直到临近中午,她意犹未尽地整理稿件,觉得文思泉涌,笔力畅通,但由于时间关系,不得不整理好一切,准备回京都。

  夏天是搭着通信连的车一路返城。返城前,叶伯煊临时有急事已经出发不在驻地了,所以,夏天来得自己来,走,也没有叶伯煊相送。

  矫情点儿的女孩子,会替自己心酸;可当过兵的女孩儿,会觉得这才是军人的表率;从后世穿来的女孩儿,会望向远方,展望未来…L

第一八零章 苦口婆心(二更)

  夏爱国家的厨房里,苏美丽正在拔鸡毛,准备给老太太熬鸡汤喝。

  苏美丽边拔鸡毛边叹气。都杀了两只了,只给秋儿和冬子用一小碗鸡汤泡大饼子吃,连口肉都没吃到嘴儿,全可着老太太来,结果也不知道都吃到哪里去了,老太太,她那个性情挺好相处的婆婆,现在已经瘦得脸颊塌腮,大?腿上也皮包骨了。

  从那天晚上夏爱国和苏美丽没谈拢,之后的日子里,他俩没再多说一句话,彼此都拧起了性子。吃饭时,苏美丽都是让夏秋喊他爹,她去负责叫夏老头和老太太。

  苏美丽看看外面的日头,两手在围裙上蹭干净了,拿起锅沿边儿上放着的大瓷碗儿,里面冲着白糖水,端着就进了老太太的屋。

  “娘,该吃药了。”

  “唉!放那吧,死,死不起,活着还遭罪,竟折腾你们。老太太从炕上起身,接过碗:“又冲糖水儿。你该把白糖留下来,趁着秋儿还没开学呢,给他喝喽。那孩子这趟回来,我看更瘦了。怨我啊,要不得这场病,手头松快松快,秋儿也不能心重地跟着掉秤。”

  苏美丽一天三顿地听老太太磨叨,听得都心烦。刚开始还能开导开导,现在日子这么难过,白天她得出去干活儿,中午忙忙叨叨地带小跑地赶回来做饭。晚上消停了,躺在炕上跟夏爱国相对无言。她年龄也不小了,她是人,她也累。

  苏美丽没接话,换来了老太太的一声长叹。

  “娘,咱能别老叹气吗?好日子都给叹没了。咱家还不够惨啊?”苏美丽压抑不住了。脾气顶了上来,口气略冲。

  老太太直愣愣地瞅了苏美丽一会儿,眼泪瞬间就下来了。哽咽地说:“美丽,娘知道你心里不得劲,你怨我和你爹没出头。我知道自打我病了后,你一直受委屈。攒了那么多年的钱花没了,还欠着饥荒。寻思给自己儿子做点儿好的吧。细粮还不见了,你心里难受。

  你能不能别再跟爱国这样了。你听娘说,娘不是偏心眼。手心手背都是肉,我也知道你们犯难。可你大哥再不对,那也是我的孩儿,夏文是我大孙子。我能把他俩咋地啊!”

  苏美丽一屁?股坐在炕边儿,跟着抹起了眼泪。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过得真是够够的了。

  两个儿子,一个又黑又瘦、省吃俭用的为了家,另一个小十岁了开始蹿个头啦,营养跟不上。将来能长高吗?原本胖溜溜的小子,现在也瘦了下来。

  谁不是当娘的?你心疼你大儿子,我也心疼我的两个孩子。

  老太太药也不吃了。往前坐了坐,拉了一下苏美丽的胳膊。她看出来了,那事儿是她老儿媳心底的一道坎儿,现在还没走出来呢:

  “我和你爹夹在中间,你让我们怎么办啊,美丽?你也有两个儿子啊,你想想,要是你,你能咋办?别和爱国那样了,娘看着上火。”老太太说完,拽起衣角就擦起了眼泪。

  苏美丽透过玻璃窗望着外面的菜园子。她没想咋办,甚至知道无论是钱还是粮,她都认了这个亏,可就是心里头窝火。真想指着鼻子骂夏爱华一家,还是不是人了?真想就此事儿,从此断了来往,好出出恶气。要不她心口窝堵得慌。

  从那天夏爱华带着郑三彩摔门而出后,他们两家在大地干活遇上,夏爱华对他们一家视而不见,只热情地招呼夏老头带着老太太来家吃饭,郑三彩和张巧却跟夏爱华相反,对她倒是比往常更热情。

  她有点儿心凉。心凉的不是夏爱华一家的做派,而是心凉自家的老爷们没心没肺没心眼。你大哥都对你那样不仁义了,你居然连个屁都不敢放,相反跟我耍横,我为了谁啊?我为我自己啊?

  老太太抹了半天眼泪发现苏美丽并未言语,拽起苏美丽的手继续劝:“美丽,他们是亲兄弟…爱国指定比你更上火,可他能说啥啊?娘不偏心地说,你大哥家再不对,咱们能咋办啊?那咋地,以后就这么地儿啦?不说话不来往啦?让村儿里人笑话啊!”

  “娘,你放心,我后天玲子办席面会去的。丢不了老夏家的磕碜。”苏美丽说完站起就走,走到屋门口时,站住了脚,补充了几句:“娘,你要真觉得我们挺不容易的,就多吃点儿多喝点儿,养好身体能帮我张罗起家里的事儿,我好多能赚点儿公分还钱给伯煊,光上火着急不顶用。”说完就走了出去。

  老太太在屋里的炕上发呆了好一会儿,端起了大瓷碗儿,拿起药片,仰脖吃药。她还没死呢,得帮几年老儿子家。头些年她身体硬朗时,竟帮郑三彩张罗事儿了,伺候完大孙子,伺候全家人吃喝,接茬又照顾重孙子,而老儿子家,除了甜甜放她跟前儿几年,她真没出过啥力。

  至于老大和爱国之间,她认为那天说什么打欠条,谁欠谁的,都是气话。亲兄弟之间,哪能那样呢。时间长了,应该就撩下这事儿了。

  老太太听了夏老头的建议,除了和稀泥,慢慢让大家伙忘了这茬,她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了。儿女之间发生了这样的事,最发愁的就是他俩,夹在中间为难,还没啥办法。谁让父母没能耐呢。

  后个就是玲子这头预备酒席,老太太琢磨:郑三彩指定得叫老二媳妇去帮忙,要不以郑三彩那好脸面又没手艺的样儿,她自己张罗不起来。唉!希望那天,两家能和好如初吧。

  夏老头和老太太作为父母,永远有一个梦,那梦里儿女都团结一致,彼此的感情好的跟一个人似的。可他们忘记了儿女已经各自成家,也有了自己的儿女了,不是曾经躺在一个通炕上的兄弟姐妹了。

  父母在,无论是顾及父母的身体和感受,还是孝顺的心劲儿往一处使,都会多联系多交流,有个地儿让大家伙往一起凑。

  父母不在的那一天,再发生诸如此类伤心伤肺的事而后,真的会没有隔阂地继续多加联络吗?L

第一八一章 婆婆召见(一更)

  夏天回到京都就一头扎进办公室里不出来了。连续两天,查资料,学写作,不停地翻看借鉴别人是如何高歌颂德的。夏天自认为,她为了叶伯煊辛苦的很吶!可惜出彩了,有人不领情而已。

  她通过和一四二团炊事班的小士兵聊天了解到,以叶伯煊和翟远方为代表,经常加班加点儿、错过饭点儿。

  通过她侧面的试探,打听出来一四二团经常在外面的大山训练,炊事班经常半夜三更加晚班给做饭。这说明啥?证明了他们全年无休日夜兼程地训练啊!

  不行,辛苦了叶大少,我夏天要用纸笔帮你渲染渲染,告诉领导们,你们在他们没注意的角落里,何等辛苦…

  这篇文章终于发表了。夏天把每个部队都会加紧加急的训练日程,愣是单给一四二团烘托得高大上。

  叶伯煊看到署名夏天的报道时,没有感动,只有马上起身喊人,命令当时透漏他们行踪的炊事班士兵,抄一百遍保密条令。全团指战员抄写三遍,包括他自己。

  然后拿起电话又撂下,撂下又拿起,十分想给夏天打个电话,斥责她的行为。

  在他看来,报道虽写实,却掺杂着其他的东西。比如个人情感。

  如果夏天没在一四二团呆过,如果夏天不是他的未婚妻,如果换成其他人用如此笔力来赞扬,他也许不会这么敏感、那么在意。他叶伯煊,可不需要这些虚无缥缈的名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