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敢寄匿名信给宋雅萍,因为她跟宋雅萍多年的相处。她了解宋雅萍是个凡事儿较真的人。她一定会查找细节,最终找到她头上,性质可就变了。

  不如她主动上门上交,虽然拿不准宋雅萍会如何想她。但至少,无论怎样。她还剩下个面子。

  最关键的是,叶伯煊在地方,天高人远,查需要费力。宋雅萍在京都,身份、地位,都会很方便。

  沈梅哭着转身了。她以为她和宋雅萍能成为一家人。她以为她跟叶伯煊会成为“一个人”,可从此他有了妻子。他的妻子叫夏天。他爱夏天到底能付出多少,他们幸福的可能能有几分,已经都不关她的事了。

  宋雅萍手心攥着胶卷。她的内心真的如表面看起来那么平静吗?

  叶家的保姆于阿姨站在厨房门口,不知是进是退。只能拽着围裙立在那。宋雅萍摆摆手示意阿姨进厨房,该忙什么忙什么去。于阿姨明白了,宋家妹子心烦着呢。闪身走了。

  宋雅萍皱着眉头拿起电话,拨通要了叶伯煊的办公室线路。

  “你好,一四二团。”

  “我是你.妈!”

  “呵,您怎么这个口气?亭子气您了?”

  “你,你个不孝子!我问你,如果夏天身上有污点,你预备怎么着。”

  叶伯煊收起了笑脸,一瞬间脸色就拉了下来:“妈,污点这个词用在夏天、您的儿媳妇身上是不是不妥。”

  “你还知道她会成为你媳妇、我未来的儿媳是吧?”

  “您有事说事。要是因为结婚的程序琐碎,我自己会安排的。”

  宋雅萍就觉得寒心,养了几十年的儿子,她掏心掏肺地对待,最后竟不如一个外人、一个相处没多久的夏天。捂着胸口,忽然想起正事还没提:

  “那我就说说我为什么这样说你的宝贝夏天。我问你,夏天跟部队里其他的小伙子有说有笑的,你到底在意不在意?我可警告你叶伯煊,即便你不在意,到我这也不成。”

  叶伯煊皱眉,他.妈到底是要表达什么呀?

  “今天沈家的梅子来了,她递给我几张照片。照片里的男的我就不说了,我就说说那女孩,跟那男兵有说有笑的是夏天,你听好了,是夏天!叶伯煊你一天穷忙活什么呢?你到底有什么穷乐呵的啊?你连自己的未婚妻跟异性.交好都不了解吗?”

  “沈梅送的照片?”

  “是啊。胶卷也在我手里。我已经要了下来。你告诉我,你这个婚到底要怎么着!”

  “什么怎么着?”叶伯煊有点分不清楚是被谁气的,一手握着电话,一手插着腰站起,嗓门压制不住。

  “你问谁呢?叶伯煊,你跟我喊?”

  叶伯煊平静了些情绪,大大吐出口气才开口回答:“妈,您误会了。夏天和那个男兵是军报同事。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照片里能看出来天气不好是下着雨吧?拽拉动作是因为夏天摔在饭店门口…”

  “她刚来报到就能认识男同事?就能一起外出吃饭?”不愧见多识广,宋雅萍马上就抓住重点询问。

  “妈,那个男同事叫裴兵,曾经到过我们团采访常驻记者站。夏天在我们团能多次发表一些小文章,都是他帮的忙。他们是朋友,并不是刚到就认识就外出吃饭,我们讲讲道理好吗?”这位忘记了,他当初比谁都不讲理。

  “朋友?男女之间怎么能走的那么近?当的什么朋友?”

  叶伯煊深呼吸:“妈,就类似你们医院一样,你也会有男同事的对吧?”

  “我是有男同事,可都是正常的工作关系,不会私下出去吃饭交流。你打听打听伯煊啊,你不要总是在夏天的问题上执迷不悟。你不要总是因为夏天蒙蔽双眼啊儿子!你.妈我,你姑姑,你妹妹,你看看我们谁会跟男同事私下接触?即便那天真是夏天摔倒被扶起,可不出去私会能出这种事吗?”

  “私会?妈,您怎么越说越难听了。夏天只是性格外向,为人热情坦荡而已,像个假小子的性格。您不要一句污点一句私会的说她成吗?”

  宋雅萍在电话旁也在调整呼吸,她试图冷静地跟她儿子谈话:“好,我们越过这个话题。我就问你,你知道她这种你所谓的热情坦荡、率性逼人的性格会给你带来多少麻烦吗?这照片如果流传开,对你有多大影响你知道吗?你父亲身上都会多个话题!没有人会跟你.妈似的来听你们的解释!这说明什么伯煊,说明这个女孩的平时作风做法都欠缺考虑。她总是昏头涨脑地混日子过,对你无利!”

  “妈,您是不是该去找沈家说道说道?而不是在这里说夏天的作风。我作为她未来的丈夫,我认为她没有问题。而且之前我也收到过照片,夏天已经都跟我解释过也保证过,在以后的生活中,她会注意自己的行为的。妈,如果您不去找沈家,我也要问问沈刚沈梅,夏天怎么得罪她了?她这样的行为叫什么?跟踪又拍照,四处传照片,她想要捏造什么?很有问题!”

  “伯煊,沈梅的意思我很清楚。她只是不甘…”

  叶伯煊在他.妈话还没有说完的时候,就截断话回道:“不甘什么?我和她之间从来没有过私人关系,以前没有,以后更不会有。妈您不检讨下吗?如果您不是老拉拽着她…简直了,太神经了。

  还有啊,妈您对沈梅这样侵犯别人*捏造事实的行为都能理解,对沈梅宽容到这份上,对夏天,您太带有个人主义了,太过严格了。我还有事,先挂了。”

  宋雅萍挂了电话就坐在沙发上直捶打胸口。她万万没想到,事情都如此了,叶伯煊依然维护夏天。

  不怪宋雅萍小题大做,在这个年代,异性能成为朋友的,简直就是天方夜谭。朋友这个词不似后世那么宽泛。作风问题属于敏.感的话题。一旦受人诟病,就似背口大黑锅般要承载进履历的。

  宋雅萍打电话前自己也搞不清楚,事情都到了这一步了,还能不结?可结吧,那几张照片成了她心里的大石头。

  叶伯煊如果不解释“朋友”的说法,宋雅萍没多想。说了朋友这个词汇,她就觉得夏天太不注意、太不检点了。看了看时间,这么晚了找夏天不方便。又转头一想,婚指定是结了,等结了的,你夏天的毛病我好给你管管,重新给你就算捏、也要捏出个样儿来。

  如果类似的事发生在她儿子身上,宋雅萍会信“朋友”这个理由,不会多想。因为她自认为她了解叶伯煊。世界上谁也没她了解。

  可夏天身上呢?

  婆婆这个词,夏天在婚后领教了威力。知道了婆婆真不是妈的真理。

  因为婆婆永远对自己儿女的缺点很宽容,却对别人家的孩子很严格,是双重标准…L

第一九四章 置备嫁妆(二更三千字)

  婚礼前夕,无论是京都还是梨树村都在做着最后的准备。

  新郎叶伯煊,正式上交的婚假报告得到了批示。新娘夏天,去了叶家的老房子打扫卫生。

  夏天又一次领悟了宋雅萍的多变女郎形象。接到宋雅萍电话时,夏天礼貌又热情地说话,可换来的是宋雅萍公事公办的冷漠态度。

  宋雅萍的言谈中疏离地表达了:叶家的于阿姨很忙,要为我们服务。她更忙,没闲人。为了让你爷奶、父母、兄弟、亲戚住得更舒适,请你自动自觉地去收拾屋子。我们已经提供了装备,很讲义气了,你就自己去动手擦亮吧。

  夏天懵懂地觉得,擦屋子木有问题啊,可阿姨您怎么对我跟吩咐陌生人一样…

  夏天拿起小桶抹布肥皂,换了身旧衣裳,想了想跑办公室给刘芸打了个电话,她懒啊,她请求支援…

  这宋雅萍吧,经过了深思熟虑、几晚辗转反侧后,她连叶志清都没告知照片的事,最后自己下了个决定,就是要亲自收拾夏天那性子。

  什么时间呢,婚后。她认为女人结婚了,就要拿出更多的精力投入在丈夫身上,再怀孕生子分去一些,谅夏天也没时间再会“朋友”。她得让夏天学会收起闲散的心,好好过日子。

  照片嘛,她决定第一次教育夏天别给叶家添麻烦时拿出来。给她好好讲事实摆道理。都嫁了人了,跟她一起生活了,估计也不敢随随便便就炸毛。

  现在不是时机,她只要一说,估计连她儿子都能给说服的夏天、嘴厉着呢!一定有一堆理由等着她。最后谈不拢还容易造成不欢而散。

  不过有一点是埋在宋雅萍的心里让她不愿意承认的,那就是此时说什么都没用,冷静下来想,这婚走到这一步了,不结都得结。

  她和老叶该通知的都通知了,她宋雅萍是死活不能允许有任何丢人的事发生。就夏天那性子,她有点闹不准。年龄小、不顾全大局、“心眼没长全”的丫头。性子一旦反弹…

  反正不管宋雅萍怎么想。总之,她就是捏着照片没找夏天谈话。没质问夏天。没问是没问,她的态度又怎能期待跟上次购物般?

  夏天呢。一切都蒙在鼓里。叶伯煊压根就没给她打过电话。

  叶伯煊忙啊,他可是大龄,结婚申请休婚假十五天。他高兴能有如此多的假期,但他心里又有些放不下团里的事。就搞得他一边欢喜一边愁。每天摸爬滚打在驻地里转悠。

  叶伯煊觉得该跟他.妈说的都说完了。没什么可解释的了。他.妈不是什么没文化的人,思想上即便保守。等气过几天也就没事了,跟夏天说了,夏天增添心理负担,白白自寻烦恼。

  至于沈梅那方面。叶伯煊没客气。先是给沈刚打电话简略说了一遍事情的经过,沈刚很为难,憋半天才吐槽:“我妹妹那不是特别看上你了才行为错乱的嘛!”

  叶伯煊也挺无语。他毫无风度地把槽吐了回去:“那拜托她再也别看上我了成吗?她这样给我造成困扰。刚子,我以为我老叶家得罪谁了呢?查都偷偷摸摸地查。搞半天是你妹子沈梅在作妖。挺大的姑娘了。抓紧让你.妈给张罗张罗吧。她发一次威力,就造成了婆媳差点大战啊!”

  沈刚如果不是跟叶伯煊在一起玩耍了太多年,真想揍丫的。那沈梅是谁?他亲妹子啊。被人指着鼻子骂他妹子,就差说他妹子是神经病了。挂了电话的沈刚摇了摇头,不稀得跟叶伯煊一般见识,拨打电话找他.妈,他得继续吐吐槽…

  叶伯煊即便这样了也没放过沈梅,一个电话就打到了文工团找沈梅。开头第一句就是:

  “照片的事儿我知道是你干的!有意思吗你?当初扎俩小辫儿跟我们后面叫哥哥哥哥的梅子哪去了?

  回去照照镜子整理下自己,不行念念般若波罗蜜静静心。梅子,我最后以你哥好友、也算你半个哥哥的身份劝你,过好自己的生活、你的人生会很精彩。”说完都没给沈梅说话的机会,咔嚓就挂了电话。

  这就是沈大少的做派。从不玩暧.昧、牵扯不清、说不清楚的事儿。退一万步去分析他的感情世界,这位如果真有一天变心了,一定属于痛痛快快地跟你说分手,财产归你,然后他去寻找真爱的选手。

  叶伯煊天天忙啊,忙得就觉得时间不够用。总是希望把那半个月假期里的事,提前赶出来。看的翟远方都直皱眉,翟远方不知道“强迫症”这个词,知道了一定给叶伯煊安装上。

  就是如此如此,夏天啥啥不知道,每天依旧傻乐呵着准备当新娘子。她干活都哼着小曲,看什么都顺眼,人刘芸最近胖的为体重忧愁呢,她见人打招呼就是“喂!你瘦了吖!”

  梨树村夏爱国家的炕上,老太太眯着眼睛认着针线,半天找不到针眼在哪,穿一回没穿上,她就再接再厉,就这么会儿功夫,她一鼓作气几十次了。穿得夏爱国看着都闹心了,拿起来帮他娘。

  夏爱国人到中年其实眼神也不咋地了,手掌又大又粗糙,也费劲儿,夏冬趴在炕边儿写大字呢,瞅瞅那俩人,小大人叹了口气,直接奔过来:“我来。”

  老太太慈爱地瞅瞅夏爱国,自言自语道:“一晃几十年。你原来还跟冬子那么大呢,可没咱冬子听话懂事。你爹让你认字,你就哭嚎着叫唤,淘气地用尿和泥巴呢!现在眼神也不成喽!那时候你大哥和…”老太太停住话头,埋怨自己糊涂了。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夏爱国装作没听见最后一句,看见夏冬直着脖子听呢,大眼直闪烁,给了冬子一个脑瓜崩,有些不好意思回道:

  “这冬子娘回娘家就是告诉一声也能溜达这么久,不知道的以为她住那呢。”说完就下地继续做床头柜。

  说是床头柜,其实跟后世比起来差了很多,非常简易。夏爱国面前摆的图纸,还是夏天没当兵前随手涂鸦的呢。

  夏天为了鼓励他爹开发出新的智慧、寻找到新的来钱道,胡说八道她很喜欢床边有个柜,那叫“床头柜。”其实在城里,已经有时髦富裕的人家具备了。只是在东北乡下,家家都大火炕,这东西小巧不实用,没人认。

  夏爱国早在从京都回来后就加班加点地干活。找出他闺女那张图纸就试着做。

  那时候有他大哥家的事,他想不出他家的条件能陪送给闺女啥了,就只能送这个了。到时他把两个柜子用麻绳一捆绑,背着上火车,毕竟也算是家具。算“八条腿”的陪送。

  现在虽然有了那一百块钱,还有妹子给偷摸留下的五十元,可夏爱国觉得那钱得花在刀印上。再加上过两天招呼大家都来坐坐,能收点儿礼钱,瞅着是挺多,可他有疾患(欠款)。

  现在丫头结婚,可丫头先来,伯煊改口叫爹妈啥的,他多掏些。剩下多少还多少。不能干出那种全还了,等改口钱时一分不拿,那成啥事了。欠账慢慢还,他有力气,他死了还有他的两个儿子呢。

  老太太猫着腰,半趴在炕上,两条腿盘着窝了半天了,她的面前摆着一套两米的大被子。她维持着这个姿势正在做着新被褥。

  被面是线提的面料,金色金鳞的。被面和老太太产生了强烈的对比,老太太干巴巴的,炕上的被面却看起来很富贵。

  “冬子她娘也松快松快。成天在家忙活,回去看看她娘唠唠嗑,心里能松散些。我跟你说爱国,美丽我瞧着挺好,你别因为这点事鼻子不是鼻子脸不脸的啊。”

  夏爱国不置可否。他想说就那么个破娘家有啥可呆的。都走小一天了。

  老太太拍打拍打身上的线头,准备下地给那爷三个做饭去,就听见外屋门响,探头瞅瞅是不是夏老头回来啦,一看进来的是赌气撅嘴的苏美丽。

  “咋的啦?”

  夏爱国听到他娘的问话也抬头瞅苏美丽。

  苏美丽叹气。一屁.股坐炕边:“我都快要闹死了!”

  老太太对着苏美丽的手背儿拍了一巴掌:“我都这么大岁数了,都没死死的挂嘴边儿,你别成天说丧气话。”

  “也不知道都咋想的。我娘家俩个姐姐都要去,姐夫也都跟着。不止这样,还扯仨拽俩的,闺女儿子孙子的。我爹娘倒是说看家不去。我可真是服了,都不挣工分吃啥喝啥啊?”

  老太太眨眨眼没发表意见。

  夏爱国接话:“那就都别去了。咱得搭车票钱。到那吃喝都是钱,你没去过京都是咋的?自己家咋回事不知道啊?”

  “你说那玩意儿。我就能直接说你们可别去哈,我们不欢迎啊!”

  话题扔下,夏老头闷闷不乐地回来了。

  最近夏家都成了村儿里一景了,夏老头很是烦躁。

  开头有孙子上大学、孙女当兵;接着大喜报、小汽车进村儿,找了个金龟孙女婿;再后来老太太生病入京都;现在大打出手,二孙女结婚,叔叔姑姑家没有一个去捧场,孙子孙女对爷爷奶奶也很不待见…

  你听听,多热闹。唱大戏不过如此了吧…

  夏老头现在蹲大树底下,就有老伙计问。村里人好信儿啊,夏老头原来也爱干这种事,现在他成了主角很烦恼,跟你们有啥关系啊?包打听啊?

  他只能早早回家等着吃闲饭,嘴里起了好几个大火泡…L

第一九五章 紧锣密鼓(一更三千字)

  梨树村里正在倒计时,准备好了一切要入京都带的东西,就等着到了时间就坐车出发。夏冬最近一段都没心思学习玩耍,天天掰着手指算,或者跟着他娘后面磨叨“啥时候走啊?”

  苏美丽正在剪头发,忙完夏爱国、老太太的头发,正对着巴掌大的小镜子捯饬自己呢:“快了快了,出去玩去!你成天叨叨,再这样,我告诉你冬子,我们背吧背吧东西偷着走。”

  夏冬又开始陷入循环式的烦他娘的阶段,老吓唬他有意思吗?吓得他都不敢睡觉太死…

  老太太端着果子水,拽走夏冬:“别招你娘膈应,走,跟奶进屋,跟你爷爷一起喝果子水去。”

  夏老头最近也跟着下大地,赶工赶点跟他老儿子夏爱国一起干活。他怕他大儿子糊涂,再给爱国两口子穿小鞋,更伤感情了,他杵那,老大能有点忌讳。

  还好,关于这些方面,夏大伯一切照常,碰面跟夏老头说话,找老两口吃饭啥的。对着夏爱国会用鼻子哼一声,而夏爱国碰见夏大伯时,从不停留,从不言语。

  所以现在天还没黑呢,夏老头就倒下了,躺他自己的小屋里累得直哼哼。老太太惦记老伴年纪大了不顶用了,跟苏美丽商量,拿了点儿白糖给夏老头天天煮点果子水。苏美丽也会常做下饭的吃食给老爷子补补。

  劝着多吃点儿的说法就是:“你孙女可跟你一条心,见到您老累得不像样,结婚前再跟我耍驴脾气。您啊,多吃点儿吧。”

  前几天,夏爱国在村儿里已经接过礼钱了。这些年走的人情。虽说给出去的多过拿回来的,可也挺知足,毕竟是嫁闺女,谁家也不可能给太大的礼。

  他当着父老乡亲的面,简单明了表达了“俩孩子都有工作,结婚前赶不回来,我们呢。就先请大家伙热闹热闹。等有机会再回来,到时请男女老少们喝酒。”

  苏家的亲戚,夏家的亲戚。附近村儿、本村儿的男女老少们,碗、水瓢齐上阵,以茶话会儿的形式招待的。

  村儿里娶儿媳的,如果条件没困难到揭不开锅的程度。会设有酒席,这个属于添人进口必须得安排的。要不得受人讲究,说你家办事差劲。

  嫁闺女呢?条件好的也会预备饭,比如夏大伯家。条件一般或者说大多数的,都是以此等形式招待。

  那时候生活困难、粮食紧张。大多数的人都是喝点茶水吃块糖果。背背语录、跳跳忠字舞热闹一下。

  村儿里自给自足还好一些,提前很久就会准备食材等,在酒席方面甚至比城里的要张罗得开一些。

  你像在城里生活的青年男女要结婚。得拿着结婚证书才能去领布票粮票等等,即便是茶叶。也得靠着结婚证才能领出来半斤。

  根本没那个可能像后世似的,咱聚聚下馆子。这个年代的情况,几十桌的人情往来,一般人家承受不起。

  亲戚之间人情走动比较大的,会送被面、床单、暖水瓶这种几块钱的礼。再大也有,可那不属于夏家。

  苏美丽在前几天的接礼中,收到的礼物也算五花八门。她娘家爹娘苏家给送个搪瓷脸盆,大红色的,盆底印着条大鲤鱼,象征日子富贵吉祥年年有余。

  她娘家的两个姐姐送的肥皂盒。苏美丽也算满意。肥皂盒自然也是大红色,上面有着龙凤呈祥的图案。别看东西小,可这个年代也算可以了。

  苏美丽的外甥女送了块儿自己绣的小手绢给夏天。苏美丽之前不喜她二姐家那个闷头闷脑的外甥女,可这次却正视了那孩子一眼。

  在其他孩子都没想到的时候,二姐家的孩子就显得突出了。她有了当小姨的自觉性,拽着人家吧啦吧啦嘱咐抓紧时间要孩子啥的。

  夏家这面,夏老头老太太收到了夏家五服以里亲戚共同的礼物。那是一面半米的大镜子。大镜子底边印着很多夏家亲戚的名字。“祝愿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半米的镜子,愣是人名写了大半截。照镜子时,下巴都照不到,全被人名挡着呢。

  这面镜子算是最具有时代特色了。在叶伯煊和夏天的嫌弃下,一直被束之高阁。可在夏天蹭吃蹭喝娘家时,夏老头却跟着她后面讨要。

  她爷爷一直到走的那天,那面镜子都好好地伫立在夏老头的屋里,只是更照不清楚人的长相了,因为镜框边儿插着很多很多小辈儿的照片了。

  村儿里你几个鸡蛋,我送点儿针线。连夏天在村里的小玩伴、那个梳着大辫子的小芳都羞红着脸,早早的到了夏家帮忙,然后偷偷地递给苏美丽一个手工荷包。

  更多的人,尤其夏爱国这些年在村儿里经营的哥们兄弟友情,都给的是钱。众人拾柴火焰高,你三块他八毛,夏爱国也算收了几十块钱的礼。

  夏大伯不知是咋想的,表情赌气囊塞(生着闷气不高兴),但人却出乎夏爱国和苏美丽的意料,他来了,并且带着郑三彩。

  人来人往的,夏家兄弟关系如何虽已不再是秘密,可谁也不会在喜庆的时候说些扫兴的话。

  夏老头和老太太表现的不是多明显,可夏爱国从他爹娘的嘴角压制不住的乐呵下叹了口气。对着夏大伯点点头。

  夏大伯还是一如既往摆着大哥的做派教育:“家里大喜事不让冬子跑趟腿告诉你大嫂一声啊!你可真行老二!”

  夏爱国没反驳也没应承,正巧被新进门招呼他的别村哥们打了个茬,就赶紧迈步走开了。

  苏美丽万万没想到,刚没过几天的事,她们家和小姑子夏爱琴可都没给夏玲捧场,却能收到郑三彩的礼物。

  “她老婶,给甜甜的。别嫌弃。”郑三彩站在夏天家厨房里,看苏美丽没吱声也没接手,叹了口气,瞄了瞄周围,发现没啥人才开口:

  “闺女出门子东西多些受婆家待见,咱都当娘的…呵呵,只是你得告诉甜甜一声。她大伯大伯母就这点儿能耐了。你拿着。”

  苏美丽看着白色带红边儿的痰盂,痰盂上画着一个小男孩抱着条小鱼,倒是寓意吉祥。回了句:“她住城里,晚上起夜用不到。”憋回了那句你们留着吧、或者给夏玲。这要换做没出事之前,她指定敞亮的那么说话,甚至给人家只多不少地送去…可现在…

  “用不用得着。都是你大哥和我的心意。我给你放一边儿。先去帮你张罗着,你先忙着。”郑三彩说完整理下表情。挂着大笑脸就出去了。

  苏美丽清晰地听见郑三彩的声音:“哎呦,这不老翟婶子吗?可不是咋的…得挺久没见了。同喜同喜啊!我大侄女那响当当的,嫁的好也因为咱娃像样,哈哈哈。谢谢您啦…”

  苏美丽站在大锅面前叹了口气。用手摸了摸脖子上被抓挠的痕迹,摇了摇头…

  那天的茶话会儿闹到挺晚才散,苏美丽给远道的亲戚们安排到附近的邻居家。夏大伯也领走了几位。跟前村儿的,都贪黑赶了回去。

  老太太盘腿坐在炕上跟苏美丽算着礼钱。合计着东西都咋安排。夏爱国坐在炕沿边拿着本子记录着。

  谁抠搜地拿的少了,谁跟夏家没人情往来这次却来的,总共花销了多少啥的,都一一记录,留作将来跟别人家走人情的依据。

  “没暖水瓶啊?”老太太盘腿眯眼琢磨着。

  “到了京都,她俩人要是缺,咱再给买。那商店指定比咱这大,卖啥的都有。”

  老太太摇了摇头:“要是叶娃的条件看,指定啥都不缺,可事儿不是那么回事儿。唉!咱尽量吧。就是秋儿啊,我还琢磨着能有孙媳妇呢,寻思等他回家了,找媒婆给张罗张罗。看来咱家这情况,得等等了,张罗不起了。”

  夏爱国大孝子很怕老太太上火,接了句:“他大小伙子不着急。等分配工作了备不住能找到更好的。”转身出去看看他那俩床头柜的漆干没干。

  那个年代从大衣柜到五斗橱,都要刷上一层油漆。你要是要求什么本色啊、白色啊,在老人眼里,那不吉利。当然也不刷什么枣红色之类的,大多数都刷黑色的、棕色的。大概是老一代的人觉得颜色深些,耐脏抗用。

  夏老头问苏美丽:“还算计啥?能用都给带去。爱国背那柜子,我背这些零碎八碎的东西,我背的动。”说完紧随他儿子步伐也出去了。

  老太太低头摸索着收到的新床单,装作不经意地问了一句:“都谁去京都,定下了没呢?”

  苏美丽提起就叹气:“唉!娘啊,你说咋这犯愁呢?本来愁得慌家家都得干活挣工分,指定没几个人捧场,都怕咱几个走也费劲呢!谁成想,我大姐二姐外加俩姐夫,都要跟着去,还牵着孩子带着爪子的,跟着去一溜人。我爹娘要去,那应该的。可我爹娘都不去了,他们要跟着。那得花多少火车票钱啊?”

  “人家是好意。你别说话不转弯儿…”

  “是,所以不知道让不让去。我都能猜到她们指定不掏火车票钱。吃喝都是钱。我没吱声。没说最后咋地。”

  苏美丽和老太太之间,几十年的婆媳关系,谁家啥样都清楚。苏家曾经对夏家几次为难,老太太都帮着她着想,她没像其他家的儿媳,藏着掖着的怕在婆婆面前丢娘家磕碜。毕竟,要丢早丢完了。

  “抓紧定吧。眼看咱就要走了。咱家,你妹妹妹夫跟着,别人…就先这么的。就咱几口人。”欲言又止的老太太不敢提夏大伯一家,苏美丽也不提。她不想跟他们来往,就是不想。L

第一九六章 二进京(二更三千字)

  梨树村驶进了一台大货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