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让我们的儿女过好日子!”

沈刚在坑道里和几个肉搏中的匪军同归于尽…

没有参加叶伯煊出禁闭后的聚餐,沈刚匆忙间对张毅道:

“等我凯旋归来,咱们好好说说心里话,我现身说法劝他。”

独臂童浩然,在炮火中灰飞烟灭,他就那么被掀到了空中了,像风筝飞向了远方…

叶伯煊活捉他时,他满脸愤愤不平道:“下次交手,我五花大绑你!你给我等着!团长了不起啊?!”

叶伯煊坐在驻地的训练场上。他什么也没说,他的眼中只有手中的枪。

他一遍遍地擦着,这个动作已经冲着东方,擦了成千上万遍。

慢慢地。在叶伯煊无知无觉中,他的身后坐着翟远方、一营、二营、炮兵连、侦察连、通讯兵。

叶志清站在作战指挥部,他的左手攥拳,不攥住会哆嗦的厉害,他在听最新的报告数据。

夏天用着最大的力气拉上手刹。

裴兵满脸肃穆地站在夏天的面前。这是小树林事件后,俩人有意为之躲着对方的第一次碰面。

大力甩上车门,夏天一手掐腰,一手指着裴兵,生气地大声喝问:“怎么着?你也要去请缨啊?你是不是更没资格?!”

裴兵认真的点了点头:“我要用我的相机去记录他们生前、是生前的影像。用笔写下他们的心里话。”

夏天深呼吸:“滚蛋!你是学生!你现在不是军报记者!”

“可我曾经是!我一辈子就是!”裴兵激动的怒吼,他觉得自己不认识夏天了。他想象中的夏天应该和他是一样的心情。

“是曾经!如果我现在还在军报,我夏天第一个报名!

现在你我是学生!我再重复一遍!每个人都该把自己的职责担起来!

你的任务是好好学习,跟我一样考第一!

用你的能力、技术报效国家!

你要搞清楚自己的身份!培养大学生是干什么用的!”

裴兵倒退着走路,他边走边对着夏天摇头,他的心里是满满的失望。没人理解他,他以为夏天可以。

在裴兵转头跑走时,夏天使劲踹了一脚车门,小声咒骂了一句“幼稚!”。

再看向那个飞奔的背影时,她对着裴兵的影子大声嘶喊道:“我让裴爷爷关你禁闭!我说到做到!”

大院叶家门口,夏天跳下车关车门时,叶伯亭一路猛蹬自行车也赶回了家。

只有自己家,才能得到最全面的消息。

叶伯亭决定最近这段日子都回家住宿,她曾经是一个兵,和裴兵一样的想法。一辈子都是!永远都是预备役!

夏天和叶伯亭笔直地坐在沙发两侧,双手置于膝上,在叶家压抑无比的氛围中,听着最新消息。

叶爷爷问着勤务兵:“沈家知道消息了吗?”

“唉!那是一个跟伯煊一样很优秀的军官啊!”

宋外公扶着叶爷爷去了楼上。老哥哥脸色很不好。

其实宋外公的心也在乱跳,自从大儿子牺牲后,他现在听不得这样的消息。

夏天目视两位老爷子上楼后,示意王荷花带走闹闹和小碗儿,她捞起电话就开始拨打。

“怕”字在这个时候显得那么深刻,刻进了夏天的骨髓中。

同时她又过于庆幸。庆幸到她想跪地磕头!

她也不清楚自己的心理,她就知道一定要找叶伯煊:

“叶伯煊!你知道了吗?你听到了吗?你能想象到了吧!啊?!沈刚牺牲了!他牺牲了!我都想三叩九拜,谢谢老天给你这份幸运!你还活着、活着!”

大概真的是庆幸大过于其他,夏天在电话接通那一刹那就怒吼着说了大实话。

叶伯煊仰着头,紧紧地闭上了眼睛,他强制自己压抑身体中的熊熊怒火,冷的像冰碴一样的声音:“我有事…”

“你不要觉得是我挡了你的路,父亲挡了你送死的路!

行装已经备好、钢枪已经擦亮、军号已经随时吹响了是吗?

然后留给我和父母、孩子们一句你们不要牵挂,如果你牺牲了,什么狗屁山茶花来陪着我们!

它能挣钱养家啊?

它能在儿女未来的几十年承担父亲的职责啊?

它能在父母年迈时养老照顾啊?

除了赞歌,你对我们负责吗?

啊?你倒是说啊!”

夏天哭喊着泪流满面,她越是喊叫越是想大哭。她喊的如此不懂大义…

实际上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留下的眼泪有对那么多无名战士感同身受的情怀,有无能为力,有对匪军的咬牙切齿!

说者也许是无意的,可听者却句句往心里去了。

“你够了!夏天,我看错你了!你就不是个纯粹的人!”哐地一声,叶伯煊摔了电话。

叶伯亭递给夏天手绢:“你明明…为什么要那么说?”

夏天捂着脸,眼泪从指缝中流出:“我为什么是军嫂…”L

第六一五章 找上门(二更)

京都军区大院沈家…

沈老将军和沈父得知消息后,沉默了很久。

沈母当即昏厥了过去。

沈刚的妻子抱着丈夫的照片,用脸贴着照片中沈刚的笑脸,她一遍遍地小声呢喃着:“你让我怎么活?你让我怎么活?”

对着来沈家送消息的军官,沈老将军只说了一句:

“为国捐躯,光荣!”

他说完后,拿着拐杖,留给了众人一个背影,独自上楼了。

从这天起,一名喜欢谈笑风生的老人变的少言寡语。

沈梅跪倒在沈父的面前,平日里娇娇弱弱的沈梅,此时是一脸坚毅的模样抬头看着沈父,她眼中含泪道:

“爸,我会嫁人,这一次不会再挑挑拣拣,我会嫁一名像哥哥一样顶天立地的军人!只要他有这方面的品质!”

沈梅说完后,起身抱了抱沈父,再转头时,她憋回了只有在午夜梦回时才会落下的伤心泪。

还有侄子,她还有侄子要培养,还有嫂子需要安慰,还有母亲在等着她照顾。

童家的客厅里,密密麻麻的站满了所有听到消息赶过来的童家亲属。

宁浔漪抱着一岁多的儿子,木呆呆地站在客厅中间,她两眼直勾勾的望着交到童母手中的遗书。

牺牲了?

谁给她做饭送饭?

谁在夜深人静时给她盖被子取暖?

谁在她值夜班的时候去接她?

谁又能在她烦躁时接手管儿子的吃喝拉撒?

还有谁能对着她露出似笑非笑的笑脸?明明见到她时是欢喜,却压抑着自己?

这个天地间,她还有什么?

对!儿子,她和他的儿子!

宁浔漪的眼中慢慢蓄满了泪,她看向怀中正是牙牙学语年龄的儿子。

“童童?”喃喃自语的宁浔漪,手上不自觉的用力。

长的酷似童浩然的童童慌张的看着妈妈,一岁多的孩子伸出两只稚嫩的手臂,紧紧地搂住宁浔漪的脖子:

“妈,爸爸…”奶声奶气的叫完两声后大哭。

孩子的一声“爸爸”,让听者潸然落泪。

宁浔漪在孩子的哭声中醒过了神。她刚刚弄清楚自己身在何处时,童母犹如一股冷风刮过。

童母当着孙子的面,“啪”地一声,狠狠地甩了宁浔漪一个巴掌。

宁浔漪的脸被打偏。客厅的众人怔愣不已,孩童彻底被吓住的大哭声,以及童母的形象瞬间变成了无知村妇。

童母坐在屋地中间,头发凌乱,她拍着大腿咒骂哭诉:

“我好好的老儿子。老儿子啊!都因为娶了你这么个扫把星,他走了,走了!不要爸和妈了,不要他的儿子了,不要了!没有你、没有你,他不会走的连留恋都没有,你!”

童母忽然又一跃而起,手中的信纸被她的眼泪浸染,在众人的阻拦下,她无法继续暴打儿媳。她只能站在童家客厅大喊:

“宁浔漪,你给我去死!去死!”

“浔漪,你说爷爷生前最喜欢苦练杀敌本领、立大功、为亲人争光的士兵。

自从娶了你,我变的更加积极,我没有给爷爷丢脸。

我是从川蜀地区入的战区,走的是爷爷生前走的路,到达目的地后,手下也有爷爷曾经带过的兵…

我打过你,骂过你,却没有告诉过你。娶了你、我从没有过后悔。

父母还有哥哥们。

可你…爷爷走了,我走了,你就只有童童了。

我信你能养育好我们的儿子,让他二十年后比我这个做父亲的还优秀。

呵呵。到那个时候啊!别忘了到墓前告诉我一声,我放心不下你们娘俩…

浔漪、童童,我爱你们,对不起。”

夏天此时正在给小碗儿梳着小辫子,手上的动作经常顿住,小碗儿就会提醒:“妈?”

“噢!对不起啊。小碗儿。”

三天前,夏天被叶伯煊摔了电话后,她如往常最平常的时候一样生活、学习、照顾孩子们。

叶伯亭对着这样的夏天摇了摇头。

夏天看起来太过于冷漠。

夏天的状态,就像是似乎只有用坚硬的外壳包裹,才能向哥哥宣誓她的理论是对的。

当妻子的,她明明一直比她叶伯亭要柔情似水的多…

当女兵时,她明明比她叶伯亭要更敢于担当的多…

她的军功章、她的荣誉证书、她的优秀士兵称号,无论哪一样,都是她一次次行走在危险边缘用命搏回来的,并且从没后悔过。

叶伯亭知道,夏天还是没有控制住自己,她去了军报,她犹如强迫症患者一样,对着那些数据偷偷抹泪。

叶伯亭更坚信,如果祖国需要,如果夏天还在军报,她甚至会比哥哥还从容。从容的留下遗书,不会退缩。

也许她会告诉哥哥,让山茶花陪着你,陪着孩子们,人如果有来生,她还会当兵,还会是今天同样的选择。

只是…

叶伯亭叹了口气,情况倒戈了,夏天就不是她预料中的那个了。

哥哥骂她活的不纯粹,是也、非也!

在夏天陪着宝宝们玩扔皮球时,王荷花站在楼梯口,对着叶伯亭挤眉弄眼了几下。

叶伯亭站在叶家的大门处。

“你是谁?”其实她心里清楚对方的身份。

“裴兵。我找夏天有话说。”

“满脸愤慨的找上门之前,你要先看看叶家是什么样的人家!”叶伯亭大小姐架势尽显,她不能让裴兵再寒了夏天的心。

裴兵笑了,笑的很嘲讽:“叶伯亭,我和你无话可说,我找夏天,我要问问她,凭什么干预我的事?叶家又如何,夏天又如何,管的太多了!”

被关了禁闭刚刚被放出来的裴兵震怒不已,温和的形象被他自己的几句气话毁灭的一塌糊涂。

关禁闭关的他超过了四十八小时,他现在只想问问夏天,她还是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人了!

“你和我无话可说,那我告诉你,夏天和你也无话可说。

你要是不懂道理,你大可以扒火车皮去啊?

搞不定任何手续,忘记自己身份,除了吵吵闹闹添乱,让真正关心你的人跟着气急败坏,你还会点儿什么?

我嫂子要带两个孩子,学习四国语种,没那个闲情逸致跑腿通知你家,我能向你保证她做得到!言尽如此,再见!”

叶伯亭当着裴兵的面,关上了叶家大门…L

第六一六章 认命吧(三更)

夏天站在二楼的玻璃窗前,目送裴兵气愤地离开。

闹闹放下手中的玩具,抬头瞅了瞅妈妈的背影,他挪腾着小短腿儿,一声不吭地忽然走到夏天的身后,学着夏天站军姿的背影,立正站好。

夏天站了有多久,小小孩童叶莘就站了多久。

实战演习归来后,一四二团由于打了个漂亮的翻身仗,士气大涨。

三月中旬后,战士们陆续收听到从前线传来的最新消息,士气大振。

“振”、“震”,振奋全团加紧训练的步伐,震惊结果所带来的憋闷。

全团上下陷入紧张又肃穆的训练中。

食堂里,不再有嬉笑的声音出现;

训练场上,不再有起刺儿的老兵油子,质疑营长、连长的训练安排。

一时间,一四二团响起的都是整齐划一的齐和声。

苦练本领,才能转换成战场上的本能。

烟灰缸里,满满地烟头…

正如夏天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真话、胡话到了不得不说的地步,似乎不表达出来,她的不安感会变强一样。

那么到了叶伯煊这里,更是控制不住自己。

如果之前他能作为首批出发的军人,至少他还能对家、对父母、对妻儿抱歉遗憾。

可现在却通通不见了,只剩下大义凛然、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我不想和你对话!我找我父亲!”

机要秘书无奈了,他已经连续三天接叶团长这样的电话了。Shou zhang 也已经超过二十四小时不眠不休了,确实没精力哄儿子。

是的,哄儿子!

在机要秘书小刘的心里,叶伯煊太过于不冷静了!

北方、尤其是叶团长所在的偏北地区,至今根本没有任何调令。

出于北方边界的稳定,其实那才是重中之重啊!

出于北方兵不适应南方气候,出于等等原因,北方的部队中,才选拔指令京都军区。其他部队都是原地待命。

蓉城、川蜀、昆城、齐鲁等等,一批又一批已经开拔进入战区,你说你一个北方团非要叫嚣着闹着去!

冲什么啊?哪来的底气啊?

这个叶团长,还跟他说话像掉进了冰窖似的。别忘了,我没比你低什么级别,比你年岁还大!

小刘气焰也上升了,如果说叶志清二十四小时不眠不休,那他至少要四十八小时了。

“叶团长。您父亲已经一天一夜没休息了。很多重要的电话都来不及接,请您作为守备团的一团之长,加强训练、侦察,听命令!”

第一次,机要秘书小刘没再对叶伯煊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