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玉生忽然抬起了叶伯亭的双腿,双腿搭肩,硬是掰正了叶伯亭的头,四目相对看着,不忘提醒:

“食色性也,这是人类本能。别躲,我要你看着合二为一的地方!”

叶伯亭脸色红润的吓人。

季玉生觉得很奇妙、美好。

他希望无论何时何地、何种时刻,叶伯亭都该放肆的大哭大笑、大声叫!

包括现在,忘掉所有的一切烦恼,那样的丫头,才是真正的叶伯亭。

两双手,十指交叉交缠,

季玉生卖力的调动起所有手段,他希望叶伯亭白天夜晚都该明白,他才是她的唯一。

她嘴上可以不承认,但他要在她的心里驻扎,长居久安。

来之前,季玉生扮可怜。

他告诉叶伯亭:“我买了新房,不大。我现在管仨人了,终于有了点儿小职权。”

叶伯亭装傻质问:“为什么是我?怎么就忽然买房子了?”

“有家了,不想漂泊了。你第一个去,我至少能告诉自己,不是在蹉跎岁月。”

怎么被话不多的季玉生劝来的,叶伯亭自己都不清楚。

回想起来就是吃着季玉生张罗的火锅,在这个还散发着木头家具味道的新家里,吃的大汗淋漓。

几盏很符合她审美的床前灯亮着,窗帘浮动,昏黄的灯光下,俩个人饭后坐在炉火处,手里都拿根筷子插着个馒头烤着,炉子里还扔着红薯,烤熟的红薯味道飘散满屋。

叶伯亭本以为会尴尬,会按照以往经验冷场没话题,会被季玉生的“急功近利”给吓到,还有一种可能,他还非常有可能动手动脚占便宜。

然而让叶伯亭放松下来的原因是,季玉生并没有。

季玉生谈论自己读书时期的事情,讲自己的过去。

摆在明面的奋斗史,让叶伯亭这个听者都似跟着一起走过。

似乎亲眼看见了季玉生那些起的比鸡早的日子,听到季玉生一次次升职的桥段,她跟着心里畅快。

季玉生把自己剖析的很彻底,或者说掌控刚刚好。

他们啃着红薯喝着白酒,想要酒上头,彼此都得听得心悸、感叹、唏嘘。

他把自己的内心黑暗处赤城袒露,讲述叛逆期在半夜三更会围着操场疯跑,不甘心自己的努力被有家世的小子轻松超越。

还有他一次次装孙子点头哈腰的经历。

叶伯亭伴随着那些讲述的场景,喝多了,拍季玉生的肩膀鼓励了,对季玉生提出亲亲脸给个鼓励配合了。

后来的发展,自然混乱了。

叶伯亭心里清楚,这个男人不是什么小青年,他很有办法。

说话做事总是能挠到她的痒痒处。

还有习惯,习惯他相陪,习惯有事情找他去办,习惯一回头,他站在她的身边…L

第六六六章 贵人、仇人

叶伯亭蔫蔫地接过季玉生已经挤好牙膏的牙刷,在季玉生快要腻死她的眼神中,低头刷牙。

她想赶季玉生出门,然而刷完牙,对方又递给她一条米分色毛巾,全新的,为何准备的这么齐全,叶伯亭已经不想探究了。

“你还没上厕所,出来后洗手坐餐桌边儿等着。”

季玉生选择在自己没被赶出门时离开,他准备给叶伯亭煮八宝粥,再拌个小黄瓜,一会儿送丫头回学校,她得好好学习。

叶伯亭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季玉生重新打开卫生间的门,镜子里的叶伯亭,不可避免的和季玉生对视。

季玉生笑了笑,怎么有种惊弓之鸟的意思?

“不用检查,我没在你脖子上留下任何痕迹。”

“你讨不讨厌?!”

“还成。”

这次真离开了,做饭伺候丫头,那滋味儿,不错。

夏爱国、李大军,整理兜子,准备下火车。

“叔,你熬了多少个小时了?咱下车先找地方睡个大觉吧?”

夏爱国摇了摇头。

“没事儿,你叔以前年轻那阵儿,三天三宿那么熬着,啥事儿没有!”

大军岁数小哇,孩子小就是心大。那呼噜声震天响,他自己呢?困也不敢睡。

夏爱国拍了拍裤腿上的灰儿,使劲睁了睁他的小眼睛,站在排队下火车的队伍中,抻了抻胳膊,活动活动颈椎,想让自己清醒清醒。

还年轻!得振作!

没下火车,夏爱国就能感觉出来热风扑鼻而来。

李大军洒脱。直接解开外套扣子,咧着怀儿,夏爱国不成,他解开衣服就是招贼呢!

京都火车站如果被称之人山人海,穗城火车站那就是即热又乱。

各种口音,说普通话的慢慢变少,越来越多的人操着一口方言。

夏爱国和李大军在人挤人的氛围中。两个东北壮汉终于走出了这个南方著名城市的火车站。

李大军咧着大嘴露出一口大白牙:“叔。咱应该花钱拍张照片,到哪个地方,以后就在哪的火车站大钟表下面来一张。”

夏爱国想歇口气儿。散棵烟琢磨琢磨接下来的行程。

夏爱国此时的心理略迷茫。

他闺女只说去解放路一带转转。

解放路在哪?前路茫茫不清楚,尤其他还听不太懂那些当地人说的是啥,脚底没根儿的感觉,两眼一摸黑。

夏爱国正要听李大军的。别差那俩钱儿拍张留影,更何况李大军在他眼里。就跟自己家孩子似的,哪有当叔叔拒绝的道理?又不过分,旁边有人拽他衣服袖子。

夏爱国收敛了脸上的笑容:“咋的?你啥意思?”

警告的意味儿很浓!

“女吼…”哇啦哇啦。

“俺们东北滴,你说普通话!”李大军扬下巴。

火车站前面。夏爱国和李大军瞧着听着,连听带比划的搞懂了。

这个贼眉鼠眼的人问他们要不要电子手表?

李大军刚要激动的应承,夏爱国在他的后腰处掐了一把。趁乱眨了眨他的小眼睛。

等搭话的人走了,夏爱国嘱咐:

“大军。咱不能做人太实惠!他们心眼子多。不管真假,咱怎么也得自己住下来,多打听几家,比比价,不是一样两样的事儿,这地方搭茬的都得宰外地人。”

“嗯那,叔,我听你的。不过心里更踏实倒是不假,这都偷偷摸摸问咱刚下火车的人啦,那说明啥?说明来这地方倒动电子手表的多呀!”

得咧,俩人也没了心思拍照片。

钱没花出去呢,闹心巴拉的!

一路问,又坐了个车,瞅准了解放路仨字,穗城留下了两个人的初次足迹。

解放路上,夏爱国和李大军找到了一家旅社,老板健谈啊,关键是说话能听懂,吆喝的很卖力。

“一天多少钱?”

“八块!”

“你可拉倒吧!俩破铁架子床,八块?你抢钱吧?”

来回讲价,当老板装作无意间说出“来我这的,都是来上货的,从来没有丢过一分钱。”

夏爱国立刻动心了。

双方心照不宣的没再说这个话题,五块钱一天的价格成交。

到了穗城,夏爱国和李大军放好行李,也不睡觉了,出门兜兜转转的,找了个体面的小饭铺,一人一大碗汤米分。

听不懂坐在那瞎白话的人到底说了啥,不过还是在高声的吹嘘声中,听出了点儿门道。

“喝多的人”是贵人。

事情缘起旁边吹牛皮的几人在说穗城的物价,当小声说到电子手表的价格时,邻桌有个在低头吃汤米分的中年男子摇了摇头。

夏爱国觉得有戏,和李大军对视了一眼,俩人凑到邻桌坐下,要了一盘儿小菜,一来二去推让开,搭上了话儿,听到了里面的弯弯绕绕。

“他们说的,不对!那都是在大马路上,或者旅店老板给推荐的,不算一手。真正的一手价格在…”

中年男子指了指方向后:

“大兄弟,我也是北方人。来这呆了好多年了,一直没回北方,咱们哥俩也算有缘分。”

中年男子说完,认真的看了看夏爱国的眼睛,放下筷子,拍了拍夏爱国的肩膀:

“真正的一手价格不是论块,是论斤称!走过去,那里有一片农民的房子。之后就靠你的眼力了,有真、有假!”

夏爱国和李大军吃饱喝得,尤其得到了那么具体的信息,心里都挺庆幸,这可真是出门遇贵人。

俩人心思稍松,坐火车的疲乏在吃饱饭后,暖洋洋的日头照耀下,浑身犯懒,俩人打算溜溜达达的走回旅店。

路线走的不太对,走的夏爱国皱眉。他们住的那一片特别嘈杂,这是走到哪了?

“叔?这几栋小楼真带劲!没事儿,咱一会儿碰到人打听打听,就当瞎溜达了,转悠转悠备不住还能碰到贵人。”

让两个人同时驻足的是一座红砖瓦墙的院儿外,停着一辆车。

在当时,北方的大多数城市,79年马路上能看见的车种,无非就是方正的大公交,以及像叶伯煊开的那种军绿色212越野,或者叶志清的那种领导级别的三厢轿车。

可眼前的波罗乃兹,一款没有屁股的两厢掀背轿车,确实让男人们过目难忘。

“喝多的人”,有贵人,也是仇人。L

第六六七章 窝囊气、哑巴亏儿

两个大男人围着这台让人过目不忘的两厢轿车,驻足停留。

夏爱国这个对车不敢兴趣的人,都觉得稀奇。

在李大军的惊奇声中,他不自觉的伸手摸了摸,摸了摸两厢的车屁。股。

“叔,这车咋这么好看呢?哎呀妈呀,玻璃不是透明的。”啧啧出声,物以稀为贵,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俩人站在车后尾处,观赏着。

夏爱国“嗯”了一声,表示赞同。

夏爱国心里琢磨着:也不知道明天去倒动那些论斤称的电子手表,到底能赚几个钱。

如果真赚了钱,赚的足够多,等赶明的,赶明他多来几趟背货,给伯煊买一台,姑爷稀罕这东西。

正在夏爱国做着美梦瞎琢磨时,一名二十出头的小年轻开车门下了车。

开口异于本地人,句句都是普通话,也正因为普通话,听懂了,才能伤了人心。

“乱摸什么?!你们这辈子,都不可能买得起这种车!”

李大军瞬间瞪起铜铃大眼:“妈的,你咋知道我们买不起?”想要上前争执,大不了靠拳头说话。

夏爱国赶紧挡在李大军的前面,伸长胳膊死死地拦住。

强龙还压不过地头蛇呢,不能乱冲动!

却不想,对方一米七三左右的身高,在听到“妈的”两字时,彻底怒了。

几大步走过来。

“啪”的一巴掌,遂不及防直接甩在夏爱国的脸上。

这用尽全力的巴掌,打的夏爱国瞬间偏过了头。

“这就是你们嘴里不干不净,手上不干不净乱摸车的代价!”对方掐腰,颐指气使的抬下巴。

夏爱国不可思议的转过了被打偏的脸。就是暴脾气的李大军都震惊了。

反应过来,李大军不干了。

见过硬茬子的,没见过这么不讲道理的!

摸摸车咋了?那么大的家伙,摸一把又不掉漆,还能给摸坏了吗?

红砖院儿的大门打开,走出来三个男人。

夏爱国的脸上还带着巴掌印儿,他却顾不得面子两字。

他两只手。死死地拽住天不怕地不怕的李大军。以自己的身体,挡住暴怒中打不过也要报仇的李大军。

“大军!你能不能听叔的!”

在李大军的怒目中,夏爱国看向面前几个年轻人。

“人啊。三穷三富过到老!年轻人,话不要说的太满,你又怎么知道我以后会买不起?”

讲道理的结果就是得到羞辱,对方几人哈哈大笑。

难堪的只有夏爱国和要被气炸肺的李大军。

“就那老家伙还想买车?”

“你看他穿的那身衣服吧!”

“别理他。扇一巴掌就算了,穷人就只剩下那点儿可怜的说大话了。”

“哈哈!是。自尊心嘛!”

“还回头看是吧?不服老子再扇你几巴掌!”

在嘲讽中,夏爱国拼劲自己最大的力气,拉着李大军行走在“富人区”的路上。

“大军,还气吶?”

“叔!你不懂!他们打我。我忍!我知道我们是来干正事儿的,不能惹祸!可他们打的是你?我…”

李大军眼眶都红了,血气方刚的年龄。穷可不代表能受窝囊气!他这二十多年,一直以来活着就为了那口气!

“你还年轻。咱们出门啊。吃亏也是福,至少对叔来讲是福。”

“挨个大嘴巴子还是福气?叔!您?唉!”

“你就听我的!回去别告诉任何一个人。不解决啥事儿,听了除了心堵,没用。记住了没?!”

从没挨过打的夏爱国,连夏木头都舍不得动一个手指头的夏爱国,即便和夏大伯哥俩打架时,夏大伯都提醒自己对弟弟要退让几分。

可到了穗城,一分钱还没赚到时就被打了,并且生生咽下这个哑巴亏儿。

夏天和裴兵都在自习室里低头看书,手中的钢笔正在刷刷的记录着。

自习室的门“砰”地一声被撞开。

裴兵闭了闭眼睛。

夏天低着头笑了。

裴兵现在谁也不服,他就服李思琪。

李大小姐撅着嘴,怀里抱着她也不知道是哪个科目的书本,往桌子上一摊,大大方方地坐在裴兵旁边。

裴兵立刻站起,性情软和啊,没人问,在两位女士的眼神中,他不自觉面部带笑,解释:

“我去添水。你们谁的水杯空了?”

李思琪嫌弃,挥了挥手撵走他。

夏天咬着笔头,想了想,凑近李思琪,她太好奇了。

“思琪,你不膈应我吗?就是那种不怨恨吗?他这样,我觉得你该把矛头指向我啊?平常人都该大骂我狐狸精啥的!”

李思琪皱眉:“他的问题,解决他的思想根源才能改变现状,我抓着你不放干嘛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