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爱国赶紧着。

先是解开棉袄,然后是毛背心,毛背心里有个衬衣,衬衣兜里一沓钱,他直接全拿了出来,手里攥着,他站在后方招呼着:“这都卖皮鞋的,都去选一双。”

夏冬用着变声期的公鸭嗓子道:“爹,我也有份啊?”

“你有个屁份!你都四双皮鞋了,别当我不知道!你姐、你嫂子,一天天的竟给你买衣服鞋了。待会儿买书包,不行买件棉袄吧!”

骂完夏冬,看姑爷在那抱俩孩子要往卖吃的地方去,夏爱国喊道:

“伯煊啊,一会儿给你买两件呢子大衣,换着穿。老穿军装哪能行。”

叶伯煊赶紧应和:“知道了爹。”一点儿没客气,老丈人需要家人的认可!L

第六八零章 全家总动员

小毛快赶上联络员了,她比谁都忙。

看的叶伯煊这个不爱笑的妹夫,都有点儿绷不住表情了。

主要是嫂子一着急,依旧结巴。

什么卖线衣线裤的专柜,卖衣服裤子的柜台,卖蛋糕糖果的都没放过。

小毛翻来覆去就重复那几句话:

“同志,一会儿跟着我来好几个人。里、里面有岁数大的老头老太太,咱提前打个商量。

老人从农村来的,会过日子,不舍得花钱,拜托你少说、说个零。

五、五十的说五块的,拜托拜托。给你钱时,咱偷、偷摸的。”

夏天在夏家人中间,和远处的小毛眨了眨眼睛。

叶伯煊觉得他媳妇真是没有当领导的才能,居然找嫂子当通讯员。

叶伯煊两件大衣,夏秋两件大衣,灰色的短款、黑色的长款。

夏天无奈了,穿的跟双胞胎似的。

她爹可有才了,但凡叶伯煊眼神停留几秒,她爹一准说:

“来两件!”

在夏爱国心里,他认为姑爷比大儿子有眼光,反正也不在一块堆儿上班。

至于苏美丽嘛,夏天留神观察了一下她娘。

那是当场换掉花布兜,拎上了个黑皮包。

表情上来看,稀罕的不行,稀罕的手中的月芽都没了人影。

夏天眼睁睁瞧着她娘发现孙女不见脸色都变了,闷头笑了。

实际上也真给苏美丽吓的心脏一扑腾。多亏一侧头,一岁多的月芽啊,正蹲在老太太的脚边儿,伸出嫩呼呼的小手摸皮鞋。

百货大楼人多啊。东西多啊,龙凤胎萌娃们眼睛不够转了,闹闹非要买一个“长的漂亮”的塑料棍子,姥爷惯着啊,买!

闹闹棍子在手,天下他有!比比划划的在当场“哈嘿”上,叶伯煊试完大衣。走过去就说了一句。玩冒汗的闹闹立刻老老实实地:

“我踢你?”

夏天抱着小碗儿,给小碗儿穿着小红皮鞋:

“哎呦,这是谁家的丫头啊?谁生的闺女呀?长的真漂亮。像她妈妈!”

售货员同志闷头乐了。

小碗儿“咯咯咯”笑的格外开心,笑的两个丫丫辫儿直晃悠。

“妈妈家的。”搂住夏天的脖子,还不忘喊她姥爷:

“姥爷,买!”

她小人儿看的十分明白。谁买单这事儿,她懂行!

夏爱国凑近苏美丽。小声用口型嘀咕:“别嘚瑟啊,痛快给我钱。”

苏美丽牙疼肉疼:“咱家那些布票啥票的,本来就是高价买的,不合适!再说你兜里好几百呢…”

夏爱国眼神瞅着儿女们。脸上带着笑,和苏美丽说话的声音里夹杂着警告:“麻溜的,别给我扫兴!”

苏美丽掏钱就跟割肉似的。是。皮包、皮鞋,她的呢子大衣。样样都招她稀罕。

可…

“你给我挡着点儿。十块的大团结,我都塞肚子这暗兜里呢!”

夏爱国对苏美丽无语了。坐自个儿家车来的,女婿还当兵出身,这老些人,谁能抢她钱啊?

他就说嘛,刚才闺女那么劝她试试裤子,自家这娘们死活不试裤子,就说回家自个儿做。其他还一样没少买。

全家人奔门口离去,一楼的三个售货员凑到一起碰头:

“在你那花多少?”

“我觉得楼上楼下的,怎么也得花两三千,得这个数。”

“他家捡到金砖了吧?”

难怪仨人震惊,三四千块钱能买套六十平的房子,花了一套房子钱…

其中一个探头往大门口瞅,平静了些:

“正常,瞧见了没?开两台车来的!”

夏家人啥样呢?

苏美丽的心在流血。

她自从爬上车了,离开那个让她花钱的地方,不再五迷三道的就开始脸一阵红、一阵白。

夏天和夏爱国,父女俩都笑了。

“看看,还得是我爹能干大事儿,娘,你得习惯习惯。”

“滚边儿拉去!”觉得在姑爷面前这样不好,苏美丽画蛇添足道:“伯煊,娘没心疼钱。”

叶伯煊很认真的回答:“确实。”确实啥,叶伯煊觉得今儿个挺乐呵。

老太太虽然心疼,但是她开启自我劝解模式。

和夏老头絮叨,想从絮叨中排解闹心劲:

“咱这老些人,得花个几百。老头子,我算了。哎呀,就这么俩仨点儿的,花了咱一辈子都赚不来的钱。那票啊,钱啊,不能寻思!不过得那样,你说是不是?”

夏秋把着方向盘的手一滑,一手摸了摸下巴。

几百?几千吧…

小毛严肃道:“下雪了,路滑,你认真点儿。”

京都烤鸭店,夏冬可能是被他爹花钱花的太畅快了,进了饭店特有底气的喊道:

“来十只烤鸭!”

苏美丽上手对着她小儿子的后背就是一下子,拍的夏冬皱眉。

“你当鸡大腿呢?还得一人抱一只啃呗?!”

“这地儿我姐夫领我来过。娘,你当我是你呢!”

夏秋给弟弟脑子一下子:“你还笑话上咱娘了,欠揍!”

月芽拍手:“欠!”

夏老头表面镇定,心里也后悔了。花这老些钱,老爷子对着烤鸭都有点儿没胃口了。

要不是夏爱国提议喝点儿酒,老爷子酒上头忘了,他这一晚上就能愁的后槽牙肿起来。

啥是新时代好老板?

小毛无愧啊!

她和她亲手带着的冬子一个样儿。

“同志,给我来六只带走,趁热乎给我包上哈。”

小毛没用夏爱国的钱,非要抢着自掏腰包,她告诉完服务员了,侧头瞅夏秋乐。

夏秋吃着鸭肉不忘点头:“知道了,我痛快吃,吃完给他们送去,再回来接你们。”

逛街购物花钱,尤其像苏美丽这种似花她血似的心理,那确实是挺累的。

仨宝贝吃饱喝足后,躺在大人们的怀里都睡着了。

苏美丽进屋爬到炕上,拿根铅笔和本子,开始记账。

夏爱国逗苏美丽,苏美丽问他哪件衣裳多少钱来着,夏爱国就打岔,不告诉。

好不容易全家凑一起的一个礼拜天,夏天觉得她该放下书本,初雪嘛,刚才还吃了那么多,趁着孩子们睡着了,她和叶伯煊去公园走走吧。

却不想,电话响了,叶大少要背着她先溜。

“张毅?你不回大院儿瞧瞧,你和他聚头又喝?刚才都喝不少了,再喝不能开车!”

叶大少轻刮了下夏天的鼻梁:“化工仪表厂那面组装了一批电视机,张毅搞了一堆电视机票,嗯,数量挺多,我俩得见面研究研究给人家表示多少啊!”

吃惊了。

他不是瞧不上小钱吗?

不是要干五金吗?

这怎么又一个倒爷横空出世了!L

第六八一章 她的父亲母亲(一更)

夏家小院儿这面有多热闹,叶家大院儿就有多压抑。

当电话再一次响起时,夏天眨巴眨巴大凤眼,踩着棉鞋几步蹿到门口,对着院子扯开嗓子喊:“娘!娘,你来!”

苏美丽也趿拉着棉鞋,边掀起门帘子,边提鞋,磨叽着:

“又咋的啦?我这一天啊!”

屋里电话的铃声很执着。

“娘,要是我婆婆打来的,你就说我…说我在学校图书馆呢,说叶伯煊出去跟张毅见面。是别人的,我就接过来!”

苏美丽“嗯嗯”两声,捞起电话满脸带笑:

“嗳?嗳!亲家母啊,嗯那,挺好地!伯煊啊?伯煊开车出去了,说是和张毅见面。”

苏美丽对着夏天眨了眨如出一辙的大凤眼:

“啊,夏天啊,这不嘛,又要考试了,我在这,她也放心把孩子们给我,去学校什么馆复习去了。嗯那,不在家。亲家母,你有事儿啊?”

宋雅萍握着电话运着气,面上还得强装笑容:

“那行,那就先这样。如果他们小两口要是回来的早,让他们来我这一趟。”

挂了电话,苏美丽撇了撇嘴,和夏天抱怨道:“多一句客套话都没有!都多长时间了?谁差她那口饭吶,事儿不是那么回事儿!”

夏天能说啥,拽住她娘的手指头,低着头。

苏美丽瞪了一眼夏天:“你个没出息的!生了龙凤胎了,大气都不敢出!行了,别多寻思了。”怕她闺女真上火、真往心里去。

“娘,你在我这屋坐一会儿呗。”

苏美丽拿着茶缸子倒水喝:“不过也是,我要是原来不知情挑理也就挑了,都这功夫了,你婆婆闹心着呢,哪有亲家见面的心思啊!你说你那个小姑子…”

夏天前一刻还有点儿发蔫儿呢,听见说亭子了,又和苏美丽顶嘴。

“娘。我小姑子那人贼拉好。换我啊,我也她那样。咋的了?人就一辈子,咋得劲咋来。

您是不知道她以前那个婆家啥样,知道人工呼吸吗?给农村老太太常年不刷牙的人工呼吸!

她救她婆婆的命。掐人中,她婆婆破马张飞的对我们告状说害人命!

至于她以前那个丈夫,到了京都,也不知道招着啥邪性的事儿了,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苏美丽没有以前的精神头那么八卦了。她主要的心思都在花钱那件儿事儿上。

附和的问:“那这个呢?这个好,你婆婆咋还那样?”

夏天眯了眯眼睛,她眼中的季玉生呢,说不上来。

“娘,也许你听不懂,但怎么说呢,屈磊总是没底气,这个季玉生呢,多窘迫的情况下都挺淡然。

我没见他慌过,个人魅力足。

就那天。那个季玉生让我婆婆一个凳子削过去了,我看叶伯煊都意外了…”

苏美丽握住茶缸子,这回来了精神头:

“啥玩意?老丈母娘给姑爷削了?”

“是吧?”

夏天侧头,再侧头,瞧苏美丽的表情:

“娘,你那是什么表情?叶伯煊不会干出让你削他的事儿哈。”

苏美丽憋不住乐了:“滚边儿拉去!你继续说,娘都没告诉你爹。”

夏爱国坐等右等的,苏美丽被闺女叫走就没回来。

这老娘们,还说给他整点儿热乎汤喝呢,竟糊弄他!

叶家大院儿。儿子、儿媳,两位主要家庭成员未归。

叶志清倒是回来了,他怕自己不回来,宋雅萍真如电话里说的。她去单位亲自请!

事情源于叶伯亭吐了,宋雅萍敏感了,敏感的又正确了。

半个多月没和女儿说话的宋雅萍,这次主动垂询。

叶伯亭这人,不屑撒谎什么的,不说是不说的。

得到的结果自然让宋雅萍再次崩溃。

她这次伸出手指指着客厅屋地。吴嫂立刻蹿了出去,连围裙都没解,直接去了后院儿,她怕自己下雪天被撵出门。

而叶伯亭呢,也没废话,相隔半个多月,再一次跪下。

叶志清看着窗户外面扑扑簌簌往下落的雪花。

宋雅萍也只是哭着,这次没喊没闹。

也许是闹累了,连续一个月闹两场?她真没那体力。

最终还是宋雅萍开口:“你起来吧。”

怀孕不能跪着。

叶伯亭这次可比上次哭的入心入肺。

“妈,您别不要我,我错了。”

她这次害怕了,她母亲从未有过的冷淡态度。

叶志清半边儿白发,最近这段日子似老了十岁,他一直站在窗边儿看着外面,不想回头看女儿。

宋雅萍最终敌不过心疼,连续拍打亭子的后背,母女俩抱头痛哭。

“亭子啊,你在拿刀子捅妈的心啊!还没开始呢,用眼泪泡着的开头…”

“妈,我错了!”

叶伯亭抱着宋雅萍大哭。

这个孩子不像上一个。她刚怀孕两个多月,反应特别大,每次辛苦吐完,她才知道什么叫母亲,更不用说分娩之痛。

“她爸?”宋雅萍含泪看向叶志清。

别说这事儿了,就是再大的事,只要她活着,站在女儿前面,她这辈子就要护住了。

她背后怎么着都行,她不许女儿受人指指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