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伯煊单手抱着小碗儿,另一只胳膊上还挎着她的小猫书包:“闺女,跟爸爸说说,习惯吗?”边说边抱着孩子往车那走。身后跟着那对儿娘俩。

夏天也在问着同样的问题:“儿子,你好棒呀…”

“妈妈,别说了。你和爸爸明天还会送我和妹妹来这里。说那些没用,唉!”孩子居然叹了口气。

闹闹一副认命的状态,他见到叶伯煊都没打招呼。

小大人识破了大人的心,他算是看透了,这就是叶莘和叶莞的命运。

小碗儿用着水润润的大眼睛盯着叶伯煊:

“爸爸,妈妈为什么要骗碗儿?吃的不好,全是菜,没没肉!你明白吗?”说完,小碗儿还不忘强调的点点头。

叶伯煊看着夏天的小翻版,用大拇指轻刮着他闺女的小胖脸儿,十足的慈父样儿:

“没肉回家补,爸爸和园长说说,说我们家叶莞是馋猫不是兔子,怎么能给吃菜叶子。”

夏天撸胳膊挽袖子的切菜、洗肉、焖饭。听着屋里孩子们又恢复活泼的笑声,她浑身都是干劲。

叶伯煊更是难得的用着有情绪的声音给俩孩子讲故事,陪他们拍皮球,前面挂一个、后面背一个,带着他们飞飞。

这就是一个家,因为爱着你的爱,因为夏天把宝宝们当成了心肝,所以叶伯煊被带动的自然重视。

况且,爱自己的孩子还是一种本能。

连续三天,夫妻俩都在小碗儿的嚎哭声、闹闹的怨妇情绪中,陪着孩子们踏上去幼儿园的那条路。

无论是大人还是孩子,他们都在慢慢习惯。

本来是夫妻合作分工,早上一个人送,晚上另一个人去接。

奈何女人真是爱奉献的人啊,还掺杂着“贱皮子”。

不知道是从何时开始,总之半个月后,接送都成了夏天一个人的事儿了。

“叶莘,再见。”

夏天一手扯着一个娃,冲小丫头的爸爸笑着点点头。

闹闹笑的格外灿烂,回头对着个瘦巴巴的、但长的特别白净的小丫头来个飞吻:

“美美,拜拜。”

小碗儿撅嘴不乐意,她“哼”了一声,和夏天告状:

“妈妈,哥哥可喜欢和她玩了,她也没有我可爱啊?她叫邢慧婉。也叫碗儿喔?我不喜欢她!”

“噢?那闹闹你怎么刚才叫她美美啊?”夏天开着车还不忘和儿子女儿来个亲子互动,实际上正开小差琢磨晚上做什么菜。

不知道他是跟谁学的,回答之前,闹闹嘿嘿笑了两声:

“小名,我给起的,她长的美,妈妈看不出来吗?”

夏天从后车镜里看了一眼闹情绪的小碗儿,劝道:

“小碗儿啊,听明白没?你哥哥喜欢瘦瘦的女孩,胖妞是没有春天的!”

夏天并不知道,她领着孩子们走出幼儿园的时候,大门口的拐角处停着一辆轿车。

车里的叶志清正在眯着眼睛仔细瞧他的心肝们。当爷爷的,也不容易。

第七二四章 残酷的童话(四更)

昨个儿半夜,叶伯煊在夏天的身上听着夏天像小猫般的哼哼声,双手摸着夏天光滑的大腿,似喜似怨的说了一句:

“这两条小细腿儿!”

是的,夏天又瘦了,原来也瘦,但生完孩子后,她的小肚子是有点儿赘肉的,现在彻底消失不见。

尖尖的下巴,脸巴掌大,她现在如果要长时间抱闹闹,根本抱不动,至于小碗儿,那个胖妞不提也罢。

夏天比叶伯煊能起早,她不需要晨练也能拥有一个好体力。

不是戒了赖床的毛病,是“爱”字在支撑着她。

让她不放心的事情有那么多,这就是她说服自己的理由。

叶伯煊双手枕在脑后,光着膀子侧着身瞧夏天:“这怎么越起越早呢?几点了?”

夏天对着镜子梳着马尾:“还早,四点半,你再睡一会儿。我得赶一赶皮鞋皮包图,还得背单词。”

叶伯煊坐起身,摇了摇昏昏沉沉的大脑:

“那你昨晚画到半夜的是什么?”

“也是那个。还有家具图。我想手里有存货就不慌。免得过几个月又考试了。”

“一个女人,没必要这么拼。”

夏天没吭声,手中的画笔刷刷刷。

叶伯煊精气神十足的爬了起来,穿着运动装,潇洒帅气的跑出家门。

而夏天一边儿忙着,还要一边儿看着砂锅,她实在是害怕幼儿园感冒的小朋友把她的两个宝贝给传染了,换季了,提前预防。

宋雅萍也早早的起来了,她也在用砂锅煲着汤,心里想着,正好一会儿坐火车之前给亭子送去。

一想到要去魔都出差学习,她就不放心。不放心的自然不是叶伯煊一家,而是叶伯亭。

不喜欢的儿媳,不放心的女儿。当妈的天平一边儿倒了!

女人家怀孕、生孩子、坐月子,这都是大事儿,稍不留神得有一辈子的后遗症。

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至少对于夏天是这样的。

院长笑的很自豪。这名状元,她曾是一名军人,她的履历、成绩也正是获得批准的重要原因。

院长没绕弯子,直接宣布道:

“中美互派留学人员的大幕正式拉开,下面我郑重通知你。你作为北大唯一的代表于五月七日赴美留学!

为学习他国的科学技术而去,也为两国人民的友谊而来…”

夏天身着米色风衣靠在走廊的墙壁上,院长后来都说了什么,她根本没听进去。

该对自己竖起大拇指吗?

确实该为自己鼓掌。

没来到这个年代的人,根本不懂“出国”两字的艰难。

“公派”代表着什么,限于开放的程度和政府的财力,公派说明国家信任你…

夏天曾看过七八年底第一批52名赴美留学生的报道,当时只觉得从心里往外的欣羡,没想到她自己也有今天。

灯火通明的机场大厅,刺眼的镁光灯。几十名统一着装的我国留学者…

背上行囊,行走世界,夏天仰靠在墙壁上深深的换了口新鲜空气。

两年?

两年!

小于老师都快要哭了:“我这里是军区幼儿园,请问您是叶莘叶莞的爸爸吗?”

叶伯煊正在发火中,他刚刚把手中的文件摔在李参谋的面前,听到是幼儿园,耐下心来回了句:

“是,你说。”

“叶莘、叶莞儿把中班的吴昊小朋友给打了。”

叶伯煊觉得不可思议,不是电话里正说的事儿,而是李参谋居然摔门走了。

“胡闹!”这是当兵的吗?哪个军人敢这样不服管?!

小于老师被吓了一跳。确实是胡闹,两个三岁孩子把一个五岁的孩子鼻子打出血了,这是小魔头啊?怎么跟人家家长交代啊?

叶伯煊没听进心,皱眉呵斥道:“该怎么收拾怎么收拾。他妈妈会去接他们。”直接摔了电话。

他倒要看看,这个李参谋敢翻天不成?!

美人啊美人,红颜祸水,源于闹闹的心爱之人才发生的肢体冲突。

叶莘、叶莞、邢慧婉蹲在院子的滑梯处,刚开始规规矩矩的被罚站,也就过了十分钟吧。画风突然变了。

“我当妈妈,你当爸爸,我们做饭饭。”

闹闹看着邢慧婉就心中欢喜:

“好,美美,你说的算。”

小碗儿撅嘴不乐意:“那我呢?”

闹闹瞧了一眼刚才讲义气、用体重压住吴昊才能取得胜利的好妹妹:“你当我们孩子。”

邢慧婉笑眯眯宣布道:“我要炒菜了。”

一个小塑料盆,盆里是沙子,美美炒啊炒,闹闹很认真的瞧着,给他们当闺女的小碗儿露出十分嫌弃的表情。

过家家,仨孩子过的有滋有味儿。

“孩子他爸,你先吃。”

小碗儿急了:“哥哥,不可以!沙子不能吃,妈妈说过的!还有还有,我尝过,不好吃!”

闹闹啪嗒撩了脸子,那表情和叶伯煊平时如出一辙:

“你是我闺女,怎么敢管我?”

小巴掌里握着沙子往嘴边儿放,美美跳起来双手拍巴掌鼓励:

“好吃你就多吃点儿!”

闹闹被忽悠的找不着北,闭了闭眼睛伸舌头:“呸!呸!”小碗儿两手捂脸,从指缝中看闹闹,她不忍心。

“夏天,快,你的电话,幼儿园的。”导师不顾上课老师有意见,推开门就对夏天摆手。

与此同时,叶伯煊松了松风纪扣,刚收拾完李参谋打算喝口水,电话响起,里面是宁浔漪慌张的哭声:

“叶伯煊!童童病了,病了,你快来啊,呜呜呜…”

夏天只觉得自己的手脚都不听使唤了,她开车全凭本能,一路油门踩到底,还不忘时不时的喊着:

“儿子?闹闹?!”

闹闹皱着眉头捂着肚子,夏天的眼泪却扑簌簌地掉着。

军区医院里,叶伯煊抱着满脸是红点子的童童,身边跟着只顾着哭的宁浔漪,他急赤白脸的质问护士:

“谁在里面?看什么病这么久?!孩子这样你让我们排号?!”

“急性肠胃炎。”

叶伯煊一听这个生气啊:

“急性肠胃炎谁不能看?谁的病更急你看不出来?!”

不顾护士的阻拦,抱着童童硬闯进了医生办公室。

闹闹蜷曲着小身子躺在病床上,满眼是泪,哭声戛然而止。

童童难受的紧紧搂住叶伯煊的脖子:“爸爸。”

“爸爸?”闹闹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掉落,却愣住了。

夏天怔了一下,缓缓回过头…L

第七二五章 还记得昨天,那个夏天(一更)

“闹闹怎么了?”

“我问你话呢!夏天!”

夏天看着门口的“一家人”。

从宁浔漪的脸上一直到叶伯煊的绿军装。

她懂了,在乎什么,就会被什么所伤。

儿科主任医师愣住了,难道这就是护士口中的:“王医生,外面有军区领导家的孩子病了,问能不能先看一下?”

那、那病床上正在接受治疗的…又是谁?

宁浔漪一身湛蓝色的西服,披着柔顺飘逸的长发,依旧是从前那副无辜纯洁的模样。

她的泪珠还挂在眼眶,抬头间和夏天对视时,她挪动着往叶伯煊的身后闪躲了一下,也就离叶伯煊更近了一些。

似乎双方相见也只是一瞬间,但时间又像是在这瞬间停止。

“爸爸。”童童虚弱的用小手挠着脸蛋儿,叶伯煊和宁浔漪几乎同一时间抓住童童的小手,自然会有肌肤碰撞。

闹闹两只小手捂着肚子,他无力站起,却竭尽所有的力气大喊道:

“住嘴!那是我爸爸!”

“哇”地一声,三岁的孩子在喊完之后忽然歪头,呕吐出声。

“闹闹?”

“闹闹!”

叶伯煊要把童童递给宁浔漪,宁浔漪却像是被吓到一样怔愣住没有接手。

半悬空的童童忽然大哭,紧紧地搂住叶伯煊的脖子,不停地叫着爸爸。

场面顿时混乱不堪。

呕吐中的闹闹头脑晕沉沉的,但那一声声爸爸却像印在他的脑子中,他哆嗦着小身子吐着污秽物,无力地喃喃自语:

“那是我爸爸、那是我爸爸。爸爸…”

王医生顾不得这略显复杂的局面,先安抚住已然慌神的夏天:

“没事儿没事儿!急性肠胃炎的特征,已经输过液了,回去记得让孩子吃药、多休息,注意他的排便情况。”

叶伯煊脑门布满汗珠儿,他抱着童童上前急切地询问道:

“怎么搞的?闹闹怎么得了急性肠胃炎?!夏天?说话啊?!”

多讽刺的戏码!

夏天半弯着腰,忽然侧过头。眼睛直视着叶伯煊。她死死地咬着牙,可她的双手却控制不住的颤抖。

又是一声“爸爸”。

夏天视线一转,一双明眸里满含厉色。转到了脸上和脖子上都是红点儿的童童身上。

“夏天,他比闹闹小,他是暂时分不清…”

随着叶伯煊的极速解释,夏天伸出颤抖的手指指着童童的脑门。呵斥道:“闭嘴!”

宁浔漪这时候冲上了前,她也有力气了。从叶伯煊的怀中抢过童童:

“小嫂子,孩子病了,你急,我理解!可你对我儿子吼什么?!”

夏天满身是刺。她的眼中只有她的儿子,她唯一的念想是儿子不能被伤,因为他还在乎那个爸爸!

犹如看见用完的抹布一样。夏天用着平生最冷的声音说:

“滚!”

为自己的愚蠢,为他儿子今日受的委屈。为这场可笑可悲的苦情戏,她想撕烂宁浔漪,她想暴揍叶伯煊和宁浔漪,包括和她的闹闹抢爸爸的那个孩子。

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叶伯煊顾不上其他,他弯腰想要抱起闹闹,但即使是在病中的孩子也知道闪躲,虽然闹闹并没有力气动一下。

闹闹气,气叶伯煊,气那个小男孩。

他们都听不懂话吗?爸爸爸爸的,怎么有听不懂话的人呢?!

而夏天在医生护士、宁浔漪的目光中,她大力挥开叶伯煊的胳膊,一把夺过闹闹,在王医生“赶紧带孩子回家卧床休息”的声音中,夏天抱着忍着腹痛的闹闹机械地往走廊走。

她的身后传来王医生的声音:“快,这个孩子像是荨麻疹,快平放在那。”

失去不一定再拥有,转身不一定最软弱。

夏天已经分不清她现在身在何处,她只知道,她的心,疼的歇斯底里。

一脑门汗珠的叶伯煊,听到王医生的荨麻疹结论被困住了手脚,暂时留在了医生的办公室配合童童的检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