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伯煊觉得自己只是本能反应,大概男人的思维里总有“重中之重”吧。

而跟随夏天脚步走出来的却是宁浔漪,也许她比夏天更了解叶伯煊,她知道那位很有责任感、放心让他代劳。

宁浔漪看着夏天那被气的颤抖的肩膀。

这一刻,这一次相遇,犹如她一次次梦中设定的场景。

宁浔漪挑了挑眉,用着惊慌失措的声音拦住夏天,像是一名受了惊吓的小女孩般,急切地解释道:

“小嫂子,你误会伯煊哥了!自从浩然牺牲,伯煊哥从那时开始就对我们娘俩格外照顾…”

夏天停住脚,闹闹被她递给不知所措的护士怀里。

夏天忽然转回了头,马尾辫儿甩动间,用尽全力:

“啪”地一声,走廊里人来人往的医生护士、患者以及病人家属,毫无遗漏地驻足,全部被这个响亮的巴掌声震住了。

离着近的发懵观看,离的远的翘脚探寻。

宁浔漪的右脸当即红肿。

夏天疯了,疯狂的情绪蔓延全身,疯狂破碎的心燃烧了她所有的理智。

这个巴掌挥出了她无法原谅的决心。

什么涵养,什么素质,她什么都没有剩下,她还在乎什么。以前的那些善解人意,全部在这一刻燃成灰烬。

夏天满脑子里只有一句不停闪动的话

叶伯煊一直在骗她,骗她!

巴掌挥开那一刻,她不再埋藏自己的真实情绪,她已经分不清到底要怨谁。

“砰”地一声,突如其来,声音、动作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连诊室里被童童的哭声淹没、脑子混乱不清的叶伯煊都听到了走廊的动静。

夏天两只手死死地拽住宁浔漪的衬衣领子,她奋力扑倒宁浔漪后,在宁浔漪撕心裂肺的惊叫中,毫无形象的骑在对方身上。

她那双颤抖的手不停地撕打着宁浔漪的脸,那一滴滴不受控制往宁浔漪身上掉的泪珠儿,含着她的血、她的痛、她的伤、她那颗支离破碎的心。

每一个巴掌,她都竭尽全力,就像曾经她全情投入、倾其所有的当妻子、儿媳。

为自己那份毫无保留的相信爱!

为自己从前的那些隐忍!

为她儿子无论在婆婆面前替她这个不中用的母亲出头、还是今时今日的委屈!

到底是谁让她看到这一幕,到底是谁!

是谁让她后悔曾经为爱执着的付出。

从相遇那一刻,前前后后加在一起也不过十几分钟,夏天用着曾经抵抗犯罪团伙的力气暴打宁浔漪,在最糟糕的场合…

只因她是女人。L

第七二六章 错综复杂的爱与恨(二更)

只有自己、只有自己清楚爱的有多苦。

可笑的是,被骗了,被骗着觉得自己很幸福。

夏天的唇颤抖着,是那个男人,是自己的愚蠢,是眼前这个贱人,让她变成了今日像疯子般的泼妇模样。

“哐”地一声门被撞开,叶伯煊冲了出来。

他一身熨烫笔挺的军装在此刻看来,又是那么的严肃、冷硬。

叶伯煊两手托住夏天的腋下,把夏天从宁浔漪的身上拽下,同时反应过来的医生们也纷纷上前拉架。

夏天在嘈杂的氛围中,什么劝解都听不清,她只专注地听着宁浔漪一声声哭诉:“伯煊哥”。

伯煊哥?我要撕烂你的嘴!

夏天拼劲全力想要摆脱叶伯煊,满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她要把宁浔漪打死打服!

被托住拽起时,夏天的两腿悬空踢打,米白色的半截风衣有几处脚印,脖颈处被宁浔漪的手指甲划破流血、头发散乱、毫无形象。

叶伯煊在夏天的身后大力摇晃呵斥道:

“你疯了吗?!”

夏天仰头用尽全力的呐喊犹如悲鸣声,回荡在军区医院的上空。

闹闹两腿使劲,被吓的惊愣住的护士反应过来,她搂进闹闹安抚道:

“不怕喔!”

闹闹虚弱的说不出话来。

他想说,他不怕,妈妈变成什么样儿都是妈妈!

谁怕妈妈、他都不怕!

他要下地,他要回病房,他要揍那个跟他抢爸爸的小不点儿!

可是他讨厌现在的自己。为什么动弹不得,为什么要长的这么小、帮不了妈妈。

军区医院站岗执勤的士兵们迅速跑进走廊。

叶伯煊听着那整齐划一的跑步声,狠狠地咬住后槽牙。驻足看热闹的人们,能够清晰可见叶伯煊的脸色刹青刹白。

叶伯煊从来没有想过,他会有今天!

“滚!你给我滚!”夏天被叶伯煊搂住,叶伯煊想让夏天转身面对自己。

却不想,夏天忽然回身扬起巴掌。直接扫到叶伯煊的下巴处。她不甘心被制服,在叶伯煊的拉扯间,高跟鞋对着叶伯煊的小腿处上去就是一脚。

叶伯煊不顾夏天再次对他挥巴掌打在左脸。他顾不上面子和其他人看着,挨近了才看清,夏天的唇都是发抖的,他只希望夏天只要打过他能冷静下来就成。

叶伯煊微皱了一下眉。他紧紧地抱住浑身颤抖的夏天,不顾所有人的目光。唇碰夏天的额头喃喃安抚道:

“不是你想的那样。夏天!冷静!你看看咱们的儿子!”说到最后一句他用力晃动夏天的肩膀,想安慰夏天,却没有语言。

夏天就似被困在牢笼的小鸟,她要打碎一切。打碎了,她不问结果,然后就这样吧。

这一刻的叶伯煊。是他三十多年的人生里,最难堪的境况。

他听着不明群众的讨论声:“哎呦。什么大不了的?有什么不能说话吗?长嘴干嘛使啊?打人就是不对!”

“一个女人好大的力气,瞧瞧那个,打的那个惨呦!还躺在地上起不来吶!”

以及新上任的医生护士在得知叶伯煊的身份时,他们的唏嘘惊叹声:“居然是院长的儿子。”

觉得讽刺的不止是夏天,还有叶伯煊。

他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明明只是两个孩童同时生病赶巧而已。

有误会那就等他解释,心里不痛快那要学会压抑,否则人为什么被区分是否满了十八岁要负刑事责任!

面对军区医院的士兵们对他敬军礼,那个镜头,叶伯煊恨不得撕烂自己身上的军装,他为这一切无言。

当叶伯煊看着士兵们在敬礼后,目光犀利的盯住夏天,似乎在向他这个军衔更大的长官宣告:夏天只要再动手,就会按照违反纪律、扰乱军区秩序、寻衅滋事而行政处罚。

叶伯煊有了动作。

他虽分不清到底是因为什么妻子变成了疯子的模样。

也不明白又是因为什么,局面变的不可控制的程度。以至于夏天情绪崩溃,宁浔漪受伤,隔着一扇门,两个幼童病了,现在又是几层楼的病人和家属闻声观看。

无论是什么了,无关谁对谁错,叶伯煊只知道,只要他在,谁也不许碰夏天、不许讨伐夏天、不可以指责他怀里曾经积极向上的女人。

如果有错,那么在他,他接住一切处理结果!

我是你的男人,永远在你身后,不需要理由,这就是他此时此刻的想法。

叶伯煊的表情正颜厉色,眼刀子甩向所有人,可手上的动作是加大力度地拥住夏天。

他对着士兵们,第一次不讲道理的摆出身份,并且在众人面前表现的毫无是非观念,当上了纨绔大少:

“赶在我面前动手?都给我滚蛋!立刻、马上!”

他一只胳膊的力度压制夏天,让她动弹不得,而此时的夏天由于用力过猛也早已虚脱。

另一只手把夏天的脸按向自己的前胸。

所以人都可以看他、可以看他身上这身军装指指点点,但他不允许任何人看到夏天此刻狼狈的模样。

再抬头间,叶伯煊眼神看向和他母亲共事几十年的内科主任,对方冲叶伯煊点了点头:“都散了吧、散了吧?一场误会!一场误会啊!”

儿科王医师也配合着招手喊护士:“看什么热闹!一个个有那么闲吗?!”又指向宁浔漪:“赶紧把她扶屋里来,你儿子荨麻疹!你到底治不治?!”

而叶伯煊已经单手半抱住夏天,夹着往外走,还不忘伸出另一只胳膊把闹闹扛着放在肩上。

夏天迈着机械的步伐,她被一路半抱着拖走的脚印,留在了她和她儿子的伤心地,她看起来像一只受伤的小兽。

缘定三生,一个十六岁脱胎换骨的姑娘,来到了这个世间。

她本是冷冷清清的眼神看世界,却是失而复得有了家人,明眸如水掏出整颗心去对待每个人。

十八岁那年,她嫁了人,于千般宠爱嫁进高门。

战战兢兢陪伴公婆,替夫行孝、送走老人,陪着叶伯煊走过最难的事业失重期。

行走在名为“优秀”的那条路上。

二十岁生了龙凤胎,那是她的心和血相融孕育的珍宝,无论发生什么,她都不希望在孩子的眼前。

可今天,在她二十三岁这一年,她亲手打破了一切。

才二十出头,一路走来,欢笑、泪水浸满骨髓。

恍然一梦,何处天明?L

第七二七章 不过是荒芜(三更)

有一只小手,触摸着夏天脖颈处的伤口。

夏天抱着闹闹坐在后车座的位置上,她感觉到痒痒的、暖暖的,低头看向红着眼圈儿的闹闹。

夏天一直僵硬木讷的表情有了变化。

她的眼泪瞬间滑落,在儿子的面前一滴一滴的掉着,流淌进了闹闹的心里。

闹闹想碰夏天的伤口又怕碰疼母亲,三岁的稚童似乎忘了他自己还是个病号。

一路上,一直抿唇不语的叶伯煊忽然冷静出声:

“你到底是因为什么?恩?!”

没有听到回答,叶伯煊目视前方状似认真开车,像是在问自己,又像是想得到答案,最终无奈说道:

“夏天…那不是你。为什么要那样?”

夏天抱着闹闹的小身子,跟闹闹头碰着头,她的眼里什么都没有。

五分钟后…

叶伯煊压抑住心口的沉闷感,就在他要再次问缘由时,他听到夏天对闹闹说:

“儿子,妈妈说的也许你听不懂,但妈妈希望你能记住,和你妹妹一起记住…

你这一生,不必勉强、不必说谎,无须为任何人哭给自己听、笑给别人看,没有人值得你去放弃自我。

因为懂你的人自然会知道你原本的模样。正如你、妈妈的好儿子。”

这就是差别,她的儿子首先关心的是她脖子流血了,她的丈夫在问她为什么。

原来他直到此刻还不清楚,或者是装着糊涂。

闹闹一派懵懂,他只知道要用手给妈妈捂着伤口。

三岁孩子的小脑瓜里,直觉不想看到夏天哭、夏天流血。不喜欢听到妈妈用这样的语气嘱咐他。

叶伯煊瞬间紧握方向盘。

他的胸膛急促呼吸,他要靠深呼吸才能平稳情绪。

这不是神经了吗?!这不是病态这是什么?!

多大点儿个事儿,闹成了现在这样的局面。

不明白、他可以解释,他坚信自己几句话就能说清!

居然当着孩子的面儿说这样的话,说给他听?!

叶伯煊的眉头像是被拧成了一股绳,他无语的看了窗外一眼。

闹闹吃过了药,蜷曲着小身子躺在床上。夏天喂着他饭。她旁边的小板凳上,坐着端饭盆自己吃饭的小碗儿。

小碗儿嚼着菜,还不忘口齿不清安抚闹闹:“哥哥。你好点儿了没?”

“还行。妹妹,我们有弟弟了。”

夏天喂饭的手一顿。

小碗儿疑惑抬头,认真回答道:“弟弟不是在姑姑肚子里吗?”用小胖手指给自己剔牙,拽牙缝里的肉丝。

闹闹语言表达不到位。他虚弱的摆动着小手:“不是,是和我们抢爸爸的弟弟!他叫爸爸爸爸!不对。唉!”

小碗儿没听懂,但她知道抓重点:“他抢不过我们!哥哥,你别急吖!”无所谓地低下头,继续拿着小勺子大口大口地吃饭。

闹闹能不急吗?他推开夏天喂饭的手。招呼小碗儿:“你看妈妈呀,你看看她!她帮我们抢,被打了!”

心大的没边儿且没有闹闹贴心的小碗儿。这才注意到夏天脖子上一个巴掌大长度的划痕,划痕上还有血印儿。

小碗儿立刻端着饭盆站起。小丫头说话不忘跺脚瞪眼,质问夏天:

“谁干的?!”单手握拳,表情和夏天平时骂他们惹祸时完全一致。

夏天哄睡了俩孩子,端着饭碗刚走出卧室,看到了等在门外的叶伯煊。

她们面对面,彼此的眼神在月光下刺痛的闪烁。

“啪嗒”一声,叶伯煊率先和夏天错身而过,他给孩子们的卧室上了锁,反身拽住夏天的胳膊,一路托着夏天往书房而去。

穿过半个小院儿,一路上夏天看似被动,但她的表情却是无波无澜毫无温度。

谁说用心去经营、然后给他生个一儿半女就会夫妻情深?他要是不懂你,不过是很浅很浅。

夏天知道叶伯煊又要老生重谈问为什么。

瞧,自己多可笑可悲啊,他连原因都不知道。

叶伯煊一手捏紧夏天端着托盘的胳膊,一手关紧书房门。

他在抢过夏天手中的托盘扔向桌子的时候,接二连三的清脆声在书房响起,一个接一个的碎片展露在俩人的脚边儿。

到底骗不了自己要沉静,即使他从回来后就一直站在院子里劝自己。

索性把托盘也大掌挥开,托盘撞到墙壁的声音撞击着夏天的内心,她毫无闪躲的看向满眼蕴含怒气的叶伯煊。

“好!你要解释,我说给你听,请你不要再发神经!”

叶伯煊两手捏紧夏天的肩膀,夏天感受不到她肩膀被顷刻捏紫的疼痛,她眼神空洞地盯住叶伯煊的双眼。

叶伯煊再次说话时,有那么一瞬词穷,他大力摇了摇头,想让自己保持冷静,想让自己心平气和的和夏天说出心里想法:

“你听好了,夏天!我只解释这一遍。

她、宁浔漪,是宁爷爷唯一的孙女,我是看着她从小长到大。

她是童浩然的妻子,是我尊重的一位对手、战友、一条铁铮铮汉子的妻子!

他,童童,是童浩然唯一的血脉,宁浔漪和童家的关系水深火热,如果她有个帮手,我不会从一四二团归来后找上门去主动帮忙!

基于以上原因,你到底明不明白?!

我承认,今天我忽视了闹闹,可我并不知道闹闹那面出了状况,你最起码要讲道理!

我对此道歉,并向你保证,以后一切以你们为先,夏天!”

夏天嘲讽的笑了,她的手指又开始哆嗦了:

“以我们为先?那后呢?后半夜去温暖她?

从一四二团回来就联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