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我小小的得意,我想他自然是看在眼底,却也从不说明,只是一笑置之。

可我看得出,画声对他…亦如此。可他根本不会在乎我和画声,他在乎的,只有一个女子而已,那个女子是暖歌,余暖歌。

我看得出来,皇上拿古灵精怪的暖歌毫无办法。皇上从来未曾接触过像暖歌一样鲜活搞怪的小姑娘,难怪他会表现反常。

其实不止是皇上,我也没遇到过暖歌那样的小姑娘,说真的,我很羡慕她。

她怎么会有那么多的怪想法,明明是狡猾,却依然透着浓浓的可爱。

她被皇上安排回山海郡,她以为是天大的好事,却不知皇上真正的目的,是让怀雅王爷能够被老皇帝所失望,也让他有足够的时间逼宫。

现在,皇上已经得到了他所想要的一切,他完全有能力让当初害他的人痛苦下半辈子,可他却什么也没有做。

我还是会偷偷的看向坐在高处的他,我知道,只有我知道,我知道他并不快乐,可我宁愿一无所知。

原来,看着自己心爱的人痛,自己会更痛,加倍的痛。

在暖歌回山海郡之前,我瞒着他,偷偷的解了暖歌身上的毒,这是我唯一一次背叛他,也会是最后一次。

我想,也许我是一个是非善恶分得并不清楚明白的女子。但是我给暖歌解毒,却是想在这世上,终究有个他爱着的女子,依旧活着。

我曾经在心里反复的问:我这样骗他,到底是对还是错。总有一天他会知道一切,他会认为我背叛了他吗?

被我背叛的痛,会压过他思念暖歌的痛吗?

可是,我忽略了画声。

我的耳边反复的响起画声的话:“问夏,你不懂,如果皇上要杀余暖歌,他必是失望已极,会一生痛苦。”

画声说我不懂那种感觉,我怎会不懂。我每天重复的,便是那种等了一世还是等不到的感觉…

于是,我明白画声已经做了决定,我和画声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猜到了他的决定,心中却竟然隐约有了一丝高兴,终于有人与我一起分担这秘密。我太累了,太累。

其实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后,我见过画声一次,他来向我告别。

我知道画声已经放下了,他的眼中已经看到了淡然。

画声说:程少陵为余暖歌弃的,是整个天启的江山。

距画声离开,已经有一年。

我承认,曾经的我想过可以成为余暖歌,可现在不了。

我不是她,永远不是。

可是,她有她的精灵,我也有我的从容。

除了暗卫,我还是皇上唯一可以信任的人。

也许在许多年之后,会有这样一个晚上:我和他,一起赏月。那月亮远在天边,而我却在他的眼前,在他伸可便可触及的地方。

我相信他会看到我,碰触到我。

我相信,会有那么一天。

“问夏,朕昨晚又做了一个梦。”

“皇上,您梦到了什么?”

“我梦见了暖歌,她还是不会算帐,拿着算盘急的手足无促。”

“皇上,您…”

“问夏,你觉不觉得暖歌笑起来着实是可爱已极,真诚已极。”

“嗯,是的。”

“我身边的人,没有那样的笑容。表面上,我和皇兄都是父皇最看重的皇子。可我与皇兄不同,我没有一个可以做皇后的母亲,没有子凭母贵的出身。我的生母早早的离我而去,她的生前和她的死后一样的寂寂无闻。”

“皇上,那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您,尊贵无人能及。”

“问夏,我杀了她吗?”

“皇上,您没有…”

“她离开京城的时候,一定是对我感谢的,可我却不是。不但不是,我还是要杀她的罪魁祸首。暖歌…这个名字离我何止千万里之远。其实我早该想明白。是我亲自喂了她毒药,是我亲自安排了画声去杀她和皇兄,其实她已经死了。至少在我心里她已经死了。我只能自嘲地想:总算,我得到了江山。这个冷冰冰的江山是属于我的。强大的事物,往往都是冷的。”

“皇上,暖歌姑娘和怀雅王爷是否真的已经死了,您并没有追究彻查,这已经是您最大的仁慈。”

“皇兄选择了暖歌,朕选择了江山。而最后我们各得其所。这也算是皆大欢喜的结局了。如果没有暖歌,也必会有一夺位之争吧。有时候朕真的很想知道,真正一战的话,最终是谁会获胜。这与暖歌无关,我只是喜欢暖歌的那份轻松,那份近乎于无赖的从容。”

我沉默了,皇上,如果有来生,我只希望您只是个平凡的人,不需要再为任何事情而争得头破血流。

可我更想让您知道,您所拥有的,除了皇权,还有我。

53

53、第53章...

尾声

一年过去,弹指一挥间。

哈沸商学院,曾经是天启朝最著名的私学,培养了无数个商界精英。比如谁谁,谁谁谁,老谁家小谁。

可自从商学院的钦赐匾额失踪,再加上第一任院长雷小菊的独生女儿余暖歌踪后,商学院的招生就每况愈下。

虽说现任院长纪墨染从全天启各地招了好些个不错的先生,却依然不能挽回什么态势。过于昂贵的学费以及没什么大用处的学问让生源流失很大。

商学院往日的辉煌早已不再。

又到了商学院庆典的日子,一大清早,院长纪墨染就踱到学院正门,检视着一应装饰是否做的齐整。

从昨晚上起,纪墨染的情绪就一直不大对劲儿,总觉得要发生点什么。其实也难怪他会担心,商学院庆典日会出大事似乎已成了惯例,而且没一件是好的,比如雷小菊和夫婿的出走,余暖歌的失踪,商学院大火,匾额丢失,无一不是庆典的时候发生的。

那么今年的…纪墨染叹了口气,抬头看着自己找名家书写、代替从前那块的匾额,心里的遗憾愈发强烈。

替补的永远是替补,无法代替的又何止是余暖歌。

商学院的对面,是新开张的一家茶楼,坐在二楼就能将商学院正门街道尽收眼底。看来二楼包房里的茶客自然有最好的机会做商学院庆典免费的观众。

可茶客只有两个。

岁月会改变许多的东西,如果说当年程少陵身上有一种令人不可直视的贵气,而如今已更多了一份磨练后的沉着从容、更加内敛,眉宇之间仿佛一切都是淡淡的,却是充满自信的淡然,拥有了一切之后的淡然。而他一切的一切,与坐在他对面古灵精怪的暖歌之间交融的是那么和谐。

“我诅咒他庆典办不好!”暖歌以一种近乎“恶狠狠”的神态,瞪着窗外背对茶楼而立的纪墨染。

程少陵哑然失笑,“那你准备做什么?”

“哼,要不是我们隐姓埋名,我一定…”暖歌气愤的说着,却觉失言,心虚的看着程少陵,“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介意隐姓埋名,真的…”

“傻丫头。”程少陵隔桌拍了拍她的额头,他和暖歌成婚半年多了,暖歌却仍旧像个孩子。

“相公,我们存的银子有多少了?够不够买回商学院?”

“嗯,如果上个月你没有心血来潮要办个孤儿院的话,应该已经差不多了。”

“那你不拦着我!”

“我拦得住?”

“呃,拦不住,可也不用拦,我们在做好事,好人会有好报。”暖歌笑的极灿烂。

“院长,院长,大事不好,大事不好啊…”商学院门里冲出一个家仆模样的人,直奔纪墨染。

纪墨染心里一烦,“什么事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

“施小姐,我是说小柔小姐,她要自尽!”

纪墨染拂袖转身,“她又不是第一次用这招,当年和暖歌…当年就用过了,不必理会,我是不会娶她的。”

“不是啊,这次她来真的,而且她还带走了商学院的房契!”

“什么!!!!”纪墨染顿失了风度,“怎么会在她那里!她有什么权利拿到房契!”

家仆泪流满面,“施小姐当初把商学院卖给您的时候,就留了备用了钥匙。”

“你!”纪墨染气噎,想不到施小柔还留了这招,好,走着瞧,走着瞧!

说完,心急火燎的随着家仆离开,商学院庆典还没开始,就已经跑了主人…

“哈哈…哈哈…哈哈…”茶楼上的暖歌听了个一清二楚,笑了个不亦乐乎,“这不怪我,这不怪我,这次可真的与我无关啊。”

说完,立即动身就想追下楼去看热闹。可刚一起身,窗外就扑腾腾飞进只乌鸦,暖歌大喜,这信鸦差不多半年没出现了。

忙摘下信管,少陵则贴心的帮她取出包袱里的《银瓶梅》,准备开始对照着翻译了。

刚展开信,茶楼的伙计进来加水,一眼扫到《银瓶梅》,乐呵呵的问着:“哟,两位客官也看这书啊,这书绝版很久了,很难买到哦!”

“是啊是啊,你也看吗?”暖歌无意识的回答着,手上也不停,翻到了第一个指示的页码看着。

“诶?您这书不大对啊…”伙计半皱了眉说着。

“嗯?”暖歌不明究里。

伙计放下茶壶借过书翻了翻,哈哈笑了起来,“盗版,这绝对是盗版!我有一本才是正版,正版的里面有插画,你看,你这本没有,而且正版的后面有防盗码啊,是雷院长设计的码,你这本也没有。啧啧,瞧瞧这本书,印的是颠三倒四啊,啧啧,章节都错了,瞧瞧,还有错别字,呃,番外呢?连番外都没有!”

暖歌听的眼睛发直,狠狠的瞪向程少陵,“你!不!是!说!买!的!是!正!版!”

程少陵轻咳,“这个…这个…”

“小哥,快把你的正版书借我瞧瞧好不?”暖歌顾不上追究程少陵的责任了,心急火燎的扯住伙计。

伙计万分得意又万分得瑟的应了,他那本不但是正版,还有雷小菊院长的亲笔签名呢…

一柱香后,暖歌根据正版《银瓶梅》,翻译出了娘亲这两年来寄给她的所有信件,内容…让她目瞪口呆,让程少陵冷汗狂流。

第一封:女儿,我和你爹玩的很好,下个月回来看你。

第二封:女儿,我和你爹到了女儿国,坏菜了,你爹被女儿国王看上了!

第三封:女儿救命!女儿国王看上的不是你爹,是你娘我!

第四封:女儿,你爹和你娘被女儿国王软禁了,不让我们回天启,不过不要紧,我决定跟她智斗到底,相信你娘我的智慧吧!

之后,则尽是差不多的内容,直到最后一封才是:女儿,你爹和我已经成功逃出女儿国了,两年了,两年了啊,我们好想你,会于近期回天启看你,女儿,等我们!

“你不是说你买的一定是正版!”暖歌瞪着眼睛,最后一次怒吼程少陵,“我说我娘亲怎么都不回来,怎么都不理我,都怪你都怪你!”

程少陵恨不得泪流满面的求饶,反复的解释着:“盗版商害死人,盗版商害死人啊…”

暖歌刚想回答他,就觉得胃不舒服,忽然就泛了酸水,干呕起来。

“怎么了?”程少陵扶住暖歌,“早上吃什么了?”

“没有啊…呕…”暖歌苦着脸靠在少陵怀里,“这几天总是这样,时不时的恶心,少陵,我是不是生病了…呕…”

“不会的不会的,我们马上去看大夫。”

“嗯…呕…”

“呃,等等,暖歌,你是不是…”

“是不是什么啊?”

“你是不是…有…了?”

“有什么了啊?”

“有…宝宝?”

“啊???”

“不行,你留在这里,我马上去找大夫!”程少陵瞬间清醒了过来,暖歌这个样子,极有可能是有宝宝了啊,自己怎么会这么大意,怎么会这么大意!

说完便扶着暖歌了下来,方才的稳重样子消失殆尽,没头苍蝇一样就想冲出去,居然还差点撞在门上…

“不行不行,少陵你先别走,我有点怕。”暖歌起身拉住程少陵,紧张不已,“我真的有宝宝了?”

少陵的表情不比她轻松多少,他可以不眨眼的放弃江山,可一想到暖歌大概有小宝宝了,居然会让他差点忘记了心跳。

“可是我还没有要回商学院。”暖歌眼睛忽地就湿润了,“娘亲快回来了,我还没有办法跟娘亲交待。”

“暖歌…”少陵拥紧了她,下巴抵在她的额头之上,温柔的说着:“可是你大概有了小宝宝了,在这世上又会多了一个亲人了。不对,会越来越多,会有越多越多的小宝宝。虽然现在还是没有能力把商学院赎回来,可总有那么一天,不管是多少银子,不管是等到哪一年。

暖歌,我相信你娘亲最大的心愿不是商学院有多么发扬光大,而是你,是你的幸福。”

“我会永远幸福吗?”

“会的,会永远幸福下去,有我,有我们的宝宝”

“那我们要几个宝宝?”

“你说呢?”

“我想要三个…”

“为什么是三个?”

“我生三个,就可以让她们组成一个组合,组合的名字我都想好了。”

“叫什么?”

“穿三甲…我是穿二代,我的宝宝就是穿三甲”

“你…”程少陵哑然失笑,阳光从窗外透进包厢里,暖融融的照着暖歌和他,可暖歌此时的表情却是不敢恭维。程少陵下意识的看向对面的商学院,高大的门楣依旧,唯独匾额不如从前,前来庆贺商学院庆典的嘉宾已经陆续到了,纷纷围在商学院门前等着院长的出现。

看来今年的这个庆典,果然不太平,可谁在乎呢?程少陵拥紧了暖歌,拥紧了属于自己的幸福。

哈沸商学院,江山,都不是最重要的。

重要的是他和她,一生相守。

“暖歌,若是生了宝宝,取什么名字好呢?”

“让我爹定吧,他学问好,取的名字一定好听。”

“嗯,我信岳丈大人的。呃…话说回来了,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岳丈大人的名讳。”

“哦,我爹呀。”暖歌倚在少陵怀里,扬着笑脸,“叫余则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