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珍本悲怒参集,此时又惊又慌,却不知所措,直至被这男人扔进一个人烟荒芜的小巷里。

他摔开她的手,她咬咬牙,低头一礼,“谢皇上大恩,微臣先行告退了。”

她匆匆道罢,匆匆欲.离,才走得一步,已教连玉擒住手腕,逮了回来。

她惊怒交加,猛地抬头,“敢问,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连玉眸光一沉,低喝道:“李怀素,你像个傻子一样奔到街上,任人打骂,又是什么意思?”

素珍一愣,随之无所谓道:“微臣不知道他们守在那里。”

“不知道?”连玉冷笑,“你脑子进了水吗你会不知道?你分明便是讨打讨骂,你认为这样自己便会好过些不是吗?这样你便可以少些内疚了是吗!”

素珍又是一震,不意被他全然说中心事,心中悲恸悉数涌上,这一切不都是因为你吗!

就像当初兆廷,若不喜欢,可以跟我说,我绝不痴缠,待到我情根深种你再来说不,我如何放手?

连玉,若你要拦要阻,可以跟我说,我会理解,是你说,绝不拦我,给了我希望。

待到我满心都是希冀,你却告诉我,你当初都是骗我,不过是为让你更好行事,你让我情何以堪。

可纵使再疼再痛,她能和他说?

她日后还要依仗他,他是君,她是臣,他高,她低,能痛能怒能责?

不能。

她看着他,最终一笑,“是,我是,因为我觉得愧对死者,愧对生者,更愧对百姓,所以我情愿被他们骂一顿,这样我心里会快活些!这答案皇上满意吗,若满意了,请允微臣回去。”

那仍握在她腕上的手,白皙如玉,美若削葱之根,却青筋微凸,证明连玉并不满意这答案。

素珍见状,呼吸一窒,心慌莫名,抬头果见连玉眸光之厉脸色之鸷,让人毫不怀疑这个男人会治她死罪。

“回去?李怀素,今日你若想回去,便给我发誓,永不再拿自己的身子来作这意气之斗。你这样不傻么?很傻很可笑!”

他呼吸微重,话语喷打在她脸上,素珍蓦地怔住,他这话……什么意思?

她不懂。

他怎么会关心她?若真是关心她,便不会用这样的手段耍她于股掌之中。

“魂淡,老子跟你拼了!”

她这时也是怒了,乱了,慌了,心里直直冒出这念头,手上用劲,只想挣脱连玉的钳制,她往日在家,曾跟她哥哥习过武,虽懒散之极,力气却比一般女生要大,哪知,天子却哪是可欺的,仅一掌,已足以制住她。

扣住她手腕的力道,她撼不动纹丝。

她也不打话,抬脚便往他靴上踩去,连玉目光倏暗,一声嗤笑,膝盖微起,已将她双腿压住,将她整个压在墙上。

素珍双手教他定在头顶,手足无一处能动弹,惊怒到极点,连玉却还逼视着她的脸,冷冷道:“说不说?”

她心头涩疼,眼泪几乎夺眶而出,一不做二不休,低声道:“我说,你靠近一点,我说给你听。”

连玉眉峰一拧,心知这小鬼必有诡计,却亦不曾犹豫,径自俯身到她嘴边。

二人呼息可闻,素珍看他靠近,心中一喜,一口啃到他下巴上,用力咬下去。

然而,当那微微带着香甜的血液沁进舌尖,素珍立下悔了怕了。

天,她干了什么!

这下莫说满门,九族都可以全灭了!九族的邻居也可以卖咸鸭蛋去了!

她立刻松口,哀求地看着连玉,“皇皇上,微微微……臣一时失口——”

余音很快消失在空气中,她所做的立被连玉狠讨回来。

他一口咬在她唇上!

她脑子瞬时空白一片,吃疼呜叫出声之际,他突地改咬为衔,重重压吮住她唇瓣,随之那唇舌竟挑开她牙关,滑进她嘴里……

86 第一国案:朕晚上再找你

素珍不是那些待字闺中的小姐,即便是那些千金小姐,也没有没怀过春意的,她和兆廷没试过拉手拥抱以外的亲热,她往日虽害羞过期待过,下意识里会想,这些还是要等到洞房的时候再做才好.

兆廷这种不食人间烟火的人,那应该是像雪碰到肌肤的感觉,凉凉的,干净的,甜蜜的。

不是像这死皇帝这般,他先是咬她,然后略有些古怪的碰撞了她牙齿几下,后来又宛如受到什么刺激似的将她的唇都半衔进嘴里,狠狠压吮住,这时疼是不怎么疼了,可感觉奇怪的很,后来,他将舌头也推塞进她口里,她已是拼命去躲去闪,他却勾起她的舌,一遍遍去吮去压去顶,好像要将她拆吞进腹似的。

呜呜……她嘴里都是他的唾液他的味道,他早上必定喝过桂花香茶,嘴里是淡淡的茶香,可香归香,还是好脏的——他不是有洁癖么,他怎么不嫌她脏?

她羞恨之极,这种被折.辱的感觉,让她恨不得像莫愁一样也拿根钗子在他身上刺十个窟窿!

可惜,她却连咬也不敢再咬他,方才是头脑发热,若真真惹怒了他,她就真的完了。

这当口,他将她舌尖舌根都吸的麻了。

原来,亲吻的感觉是这样,不是如雪,是像火,烧的她浑身颤抖。突然,她又多了丝惊慌,她背后本抵着冷硬的墙壁,不知什么时候却变成绵软暖热,他伸手替她的身子和墙隔了开来,让她的背靠垫在他掌上。

她不知所措的抬头,恰看到连玉眼中的暗热和微微沉醉孟。

他眼神却是锐利,一下已攫住她的探视,突然手掌一拨,托着她的臀,竟要将她的身子压向自己宽阔的衣袍中去。

疯了!

素珍这下说什么再也忍不住,在他唇上咬了一口,连玉眉头一皱,却亦似蓦地清醒过来,眸中微浊破开,将她缓缓放开。

素珍气喘吁吁的看着他,饶是口齿不钝,这时两颊红似火,根本不知道说什么好。

若说是罚,那他也太委屈他自己了,将她打一身消气岂非很好?

若说他是……喜欢她,好吧,这无论如何都不靠谱逭。

他怎么会喜欢她?

他难道知道她是女子?

她蓦然一震,随之又想,不,不像,否则,他绝不可能让她参加殿试,他非打杀了她不可。

再说,即便是女子,他也不可能喜欢她。

她吃不准他的想法,这人是她遇到过最复杂古怪的人,明明容颜俊美,面目却总给她一股模糊不清之感。这种感觉,来自他的性格。

时而沉稳淡漠,时而爱笑狡猾,时而……不知道。

这男人是豺,太多变了。

难道他才是断袖,往日吃惯大鱼大肉,如今要换换口味?

她一惊,浑身抖开。

天子却不是白当的,反观连玉,完全不似她惊慌,只是摸着被她咬破的下巴,慢条斯理道:“说不说,不说我再报复你一次。”

境界啊,他还真当事情完全没有发生过一样,素珍服了,在这种强大的心理压逼之下,她立下威武能屈,将方才他要她说的快而准的说了一遍,保证自己绝不再虐身又虐心。

连玉满意的“嗯”了声,一顿,又道:“李怀素,你知道你自己为何胆敢老是在我面前放肆吗?”

“微臣没有。”

素珍狂躁的快要爆炸了,娘喂,这变态又发神经了。

我忍,我忍着。

“你有。”

“微臣没有,微臣不敢。”

“有。”

言简意赅,连你字都省了,语气也冷了一分。

素珍立刻道:“是,我有。”

“嗯,因为你觉得朕对你甚是中意。”

“没有。”

“有!”

“是,我有。”

“记住你今天所说的话,再拿自己的小命去玩,朕多的办法收拾你。”

“是,微臣知道了。”

“还有,我并没有指使那几个仵作动手脚,你莫要在心里诅咒我,我可不爱。若非是他们都被人威胁或收买了,那必是尸体的问题。”

素珍不意他突然提起她的心结,微微一震。

扫了扫她眼中狐疑,连玉微微冷笑,“朕像是那种出尔反尔的人么?若果真要那么做,我大可不必答应你。”

素珍心说你是,嘴上倒还是答的规矩,“皇上高明,那样正好卸下微臣的戒心,皇上办起事来也方便。”

“你不信?”

“……”

“不信,咱们再来一次方才的交流。”

素珍风中凌乱,将愤怒的小心肝一压,堆出个笑脸,“微臣相信。”

“好,那你滚蛋吧,回去竖高床.板好好想一想。”

“知道了,微臣这就滚蛋。”

“嗯,去吧,朕晚上再找你。”

“什么?”

眼看素珍身子一抖,连滚带爬地跑远了,连玉一瞥自己手掌。

红损了一片,方才替这小鬼垫在墙上,被他压到的。

他回去以后该暂不会再为这案子伤心了,烦心的是自己会怎么对他。

那末,自己呢。他自嘲的扯扯嘴角,走出小巷。巷口,青龙和白虎小心翼翼守候着。

他悠悠开口道:“你们方才看到什么了?”

两人相视一眼,同时齐声答道:“属下什么也没看到。”

他:“当然,朕什么也没做。”

青龙白虎:“……”

他略一思索,“方才除了你俩,还有谁看到?”

二人相视一眼,白虎脸一红,低下头,青龙回道:“主子,玄武算人吗?如果不算,那就没有了。”

“嗯,他呢?”

“他让属下转过主子,说向主子告个假,找个僻静地方做下心理建设,回来随时为主子服务。”

连玉:“……”

87 第一国案:秘密

回到宫里,连捷和连琴已侯在寝宫外。稽觨.

二人一见连玉,暗暗吃惊,连琴道:“六哥啊,你你的脸……”

教连捷一肘子捶到肚腹上,被逼将话活吞了回去,他本来想说,你下巴被谁啃了一口。

连玉语气很是不经意,“哦,朕早上刮胡子的时候弄破了。”

四人闻言,互支了个眼色,齐道:“是,您是被剃刀弄伤的。”

连玉理所当然的“嗯”了声,问已跃跃欲说话的连捷:“事情可办妥了?”

“六哥放心,慕容舅爷早按你吩咐候着呢,方才我的人一报,他必定办去了。”

连捷自负一笑,只是神色到底有些凝重,“这件事,咱们若继续下去,只怕棘手。”

连琴鹦鹉般道:“是是是,棘手。”

连玉一笑,“你们怕?阑”

连捷和连琴看他眉睫常隐的傲戾之气霍现,回想这些年来三人是怎么过的来,皆是心头一振,道:“自是不怕。”

青龙和白虎也只觉心中豪气勃发,他们都是跟着连玉长大的,连玉这人有些孤僻,寝宫中常不设随侍,白虎体贴,想起什么,亲自去倒了杯茶给连玉,连玉摇头,“虎儿,朕不渴。”

白虎一怔,道:“主子,这是漱口的,方才……”

“噢,不用。”

连玉低低回了声,青龙白虎却是吃了一惊,连捷眼尖,心知和李怀素有关,瞥连琴一眼。连琴会意,只待议事完毕便找青龙二人打听去。他们要办的事情极难,一时半会只怕脱不开身,他自是以大事为重,心里又好奇的痒痒的,突听得连玉道:“你们先下去,七弟,你设法将那东西保存好,你和九弟都要随传随到。”

“是。赣”

“青龙,你让小初子过来。”

眼见连玉一反常态,连琴一愣,连捷三人也是微微惊异,事情虽重,却都没说什么,便要退下。

又听得连玉问:“欣儿回来了吧?”

连琴点点头,又皱眉道:“一路上嚷嚷说要去找李怀素,说要拳打谢生父母,脚踢坏蛋书生,一个大姑.娘家也不害臊。”

连捷笑了,“欣妹是在宫里长大的,宫中日子闷,不比你我宫外各有府邸,看怀素聪明好玩,又是个敢和她作对,觉着新鲜,自是想跟他亲近了。”

连玉微微皱眉,道:“男女授受不亲,这丫头年纪也到了,你们俩个也帮衬着母后看看皇室里大臣里,有哪个公子哥儿合适的,朕便将婚替她指了吧。“

众人黑线暴降,六少,你真的是认为她年纪到了么……

小初子名字听去轻快,却已有三十多岁,内务府头头之一,为人八面玲珑。

是连玉早年亲手选的贴身近侍,后来官儿越做越大,事务诸多,连玉看他辛苦,让他不必服侍了,他却老爱往连玉这边跑,放心不下。

连玉没甚大事不找他,如今被传,他受宠若惊,想必有重任了。

他小心给连玉磕了个头,认真道:“请主子吩咐,奴才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在你去死一万次之前,先替朕找几个干净漂亮的小倌儿小太监过来,十八.九岁的,慢,再找几个单眼皮儿,鼻子小小,薄唇,有雀斑,不漂亮,但带点小秀气的。”

“嘎——”

小初子一听,傻了下眼,随后慎重颔首,正待出去办事,又听得靠在榻上看书的连玉轻声问道:“京中圈养男宠娈童的王族和官员多么?”

小初子略一思索,“主子,那三王爷四王爷府中都有男宠,据说权相也养过一名小倌,更莫说那些暗地里的。”

“所以,主子,这是很正常的。”

“嗯,朕也觉得你的话……颇在理。”

小初子出门时,心里很是感慨,当一个察颜观色的高管不容易啊,上级求安慰的时候你绝不能跟他唱反调。嗯,这劲爆的消息要向青龙和七王爷他们炫耀一下去。

没想到在御花园秘密交待手下办事时,正好碰上青龙和白虎,青龙那厮神秘兮兮道:“初公公,我这儿可是有个关于主子的秘密,你要不要听,可要保密才行……”

小初子一听,道:“巧了,我也有个消息要跟你们分享……你们也要保密。”

小初子的办事效率非常高。不多时,便给连玉带来六七个少年。

有漂亮的,也有姿色寻常的,却都是肌肤水灵,如能掐出水来一样。

这些个少年战战兢兢,又是惊喜莫名,虽都明白一旦被挑上是怎么回事,但从此便可得享荣华富贵。

然而,当目光碰上榻上那个一身暗黑凰袍的郁俊男子时,又不免皆都自惭形秽。

小初子恭敬的站立于旁,连玉挨个看了眼后,道:“将上衣都褪了吧。”

一阵衣衫响动,小初子只觉鼻翼微热,却见连玉已下了榻,缓缓走到少年们面前,他瞥了眼最美的那个少年,眼中明显划过厌恶,那少年顿抖如筛。

余人却是心下窃喜。没想到,这天子最后却是走到一个最其貌不扬的少年面前。

他缓缓伸手抚上少年脸上的雀斑,众人皆倒抽一口气,那少年狂喜,却见连玉倏地抽回手,冷冷道:“小初子,让人打盆水进来,这些人全部带下去。”

88 第一国案:愿为西南风,长逝入君怀

小初子一惊,知道他碰过这少年,嫌脏,连忙便率手下宫监将人全部带下去。稽觨不久,又亲自端了盆水进来,方将门从外面轻轻合上.

连玉擦干手上水珠,帕子一扔,探手入怀,将这些天一直贴身收藏的玉笛子拿出来。

笛身歪歪斜斜刻着一行蝇头小楷。

“愿为西南风,长逝入君怀。”

李怀素,现在的你,在做着什么。

几个年头了,你早忘了我是谁了吧阑。

我已变了模样。

可客栈那天,我一眼便认出了你。

几年不见,你长大了不少。

那时,在那个深山僻村,我们都是过客,却发生过那么多的事。

日日同眠,你骗我说你叫美男,还给我起了个没品位的破名字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