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你姓甚名谁,你也不知我实凤藏龙隐棂。

若非我数年前无意中看到你洗澡,今日这样抱你,必定以为你是个女子。

你模样更肖女相,喉结亦不明显,只是你声音微微沙哑,行藏大而化之,更像一个男孩儿。

除非本身是男子,或自小便开始特意模仿,否则,不可能如此之像。

像此般性.情的人怎会甘愿做这种事?

且一个女孩,怎能如此大大咧咧老和些男子在一起!

那年你不辞而别后,我本想寻你。

可寻你做什么,若你是女子,我便接你进宫……你却是一个无拘无束少年郎,为寻点美玉深山钻。

也罢。

自此山河日月,各有所依。

哪知,我亲自出宫去行斩杀之事,归途却遇有心人刺杀,客栈里你救了我。

我原想,送你奖赏,让你到慕容府去领,再次放你。

你却冲撞了我妹妹。

一次一次,是巧合,还是宿命将你带到我身边来。

你说过,你渴望自由,平等,是以,考前让青龙送你数句赠言,仍是有心放你。

若你无法参透,便罢。

可你如此执拗,说着为国为民,跪在了我的脚下。

我试过了,美丽的少年不行,寻常的小鬼也不行。

不是你。

我放你三次,是你自己不肯走,那便莫怪我了。

老早想咬你了。

你活该!

再说素珍。

她捂着嘴冲进府邸的时候,将五个少年都吓了一跳。

她径自奔进房里,将门锁了。

趴到梳妆台的铜镜前左瞧右瞧,看自己微微肿起的嘴。

她越想越气苦,只想狠狠咬连玉那不要脸的人一大口,想着想着,突然意识到这不仅是要和兆廷做的事情,还是自己的初吻,就这样……没了,又想起莫愁案始末,不禁悲从中来,压着棉被子哇哇哭了起来。

倒也没哭多久,便坐了起来想事情。

实际上,回府前,她一酌连玉的话,回了提刑府衙门一趟。

一问衙门捕头,方知尸首已按规矩让原衙领回,发还死者家属。

此时,她请来的几名仵作已经返程,她顿急,略一计较,只让那捕头立下率衙役去将四名仵作分别追回,她自己则带了一伙人往京畿衙门而去。

到得何赛那边,何塞微微一震,似不意她竟会寻来,随即眼皮一翻,不咸不淡说了句,“哟,李大人,这都教桂香院的姑娘领回去,准备入土为安了。”

她立刻又赶到桂香院。

去到一问,那桂香院的姑娘却说,尸.体领是领了回来,只是,随来的仵作说,尸身看似有异,怕是这多日折腾,没的染上了瘟症,已在后院……火化了。

素珍虽知必是何赛动的手脚,可奔到后院,看到那熊熊烟火背后,王仵作朝她行礼而起那阴阳怪气的阴恻笑脸,她还是几乎被击溃。

尸.首纵然有问题,纵然乃狸猫换太子,呈堂时已被调包,如今,已和所有秘密一道烧成灰烬。

一切,都结束了。

真正结束了。

证据都没有了,永不可能再翻案。

公堂上,她虽曾巧行一着,但所有事情始终逃不出权非同的算计。

一声木大哥没白叫,这个刚过而立之年便统率半边朝堂的人不是好惹的。

她输了。

这一局彻底输了!

她突然意识到,连玉早在公堂上便看出端倪,当时实是可以阻止,要求重检或其他,他却没有。

连玉是守诺并没使手段拦她,却是他实早知权非同必不让她成功。

严鞑说的对,她还嫩。

殿试之后,才短短些时间,又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她爬到床.上摸着嘴唇挺尸,一时竟不知该哀悼哪件方好。

心想该放手了,该开始着手进行冯家的案件。

冯家既非遭受暗杀,刑部应有判刑记录,她要查那卷上朱批,这到底出自何人之手,先帝还是连玉?

监斩的人又是谁?

可是怎样才能将刑部这份记录调到提刑衙门复审,又不致招人怀疑?

莫愁的案子始终还想做点什么,非是不甘被权非同就此击倒,实是人命关天!

口鼻上又仿佛还充斥着连玉的气味,那淡薄桂香——

在她苦恼的大叫一声之际,门也被人一脚踹开。

——

西南风句:语出曹植七哀诗。

89 第一国案:亲吻的时候

素珍一看,却是小周众人。稽觨.

她捂嘴是遮羞,他们却是怕她有啥想不开的。

嘴快的追命尚未开始安慰,素珍已颇惊吓的一手指着小周道:“你为何在我家?”

小周笑意迷人,“我决定搬过来住。”

素珍泪洒当场:“你有经过屋主同意么?阑”

小周道:“屋主在哪,我问问他去。”

素珍怒:“我就是那屋主,别给我装傻,立刻拿包袱滚蛋。”

小周立下脸一板,指着冷血四人道:“李怀素你不公平,为何他们都有住房津贴,我却没有?”

追命一听生气,“可我们没有工资呀。”

……

后来群战,小周以一敌四,舌战群雄,如入无人之境,冷血摆酷,无情只有在自认为重要的时间里才开金口,铁手喜欢干实事,只有追命……素珍彻底被无视,最后讨论结果出来,全部人都要五保一金,一视同仁棂。

素珍气的要命,决定出去散步,那知方走出院子,朝廷领导给配的中年管家福伯蹭蹭蹭跑过来,笑道:“大人,有客来访,这正在厅里侯着呢。”

“谁?”

素珍微讶,这也月上梢头了,还有谁来,她在上京没认识多少人,难道又是那连小欣?

福伯看她疑虑,立刻尽责道:“说是叫六少的,还有他一众随从。”

“哦,好好招待。”

素珍说的一句,愣了,此时冷血等人正追出来,她一推他们,大声道:“快快快,关门放狗。”

福伯有些为难,“大人,咱院里只养了几只鹅……”

素珍已不管这许多了,道:“那放鹅,放什么都行,别说我在家,加你们一倍人工。”

她逃也似的回到房间,啪的一声,立刻从里面锁上门。

她在房里坐立不安,只想着连玉那冤家快走,过了盏茶功夫,杯具地发现肚子饿了,方想起今天只吃过早饭便去上班了。

这一天紧张兮兮,这下安静下来,身体才反应过来。

她想出去找吃的,又怕连玉还没走。

又过了些时候,外面还是静悄悄的,也不见冷血他们来报,她咬咬牙,走到门口,最终还是缩回手,又猫回床.上。

方才坐下,却听得有人敲门。

她一惊,连忙道:“谁?”

“我。”

烛火投影,高大的轮廓在门纱上微微晕开来,看不清来者何人,但听去确是冷血的声音,素珍松了口气,边说边走去开门“连玉走了啦?那讨厌的家伙来做什么?”

“朕来找你,忘了吗,早上已然说过,朕……讨厌?”

来人慢条斯里道。

素珍一愣,随即大叫一声,死命去关门,连玉却一手按住门板,已一脚踏了进来,素珍哪拗得过他,立下摔了个狗啃泥。

连玉也不客气,自己寻了张椅子坐下,素珍爬起来,又气又惊地指着他,“皇上皇……上怎么是冷血的声音?”

连玉将手中东西放到桌上,“朕听过,稍一模仿就是了。你似乎和他比较亲近。”

素珍要疯了,忘了连玉可以治她的罪,道:“他们是我的人,我明明说我不在家,他们怎可能放你进来?”

连玉晃晃手中折扇,“人都是有弱点的,朕说给他们加三倍工钱。”

三倍工钱……素珍顿时默了,良久才嘀咕道:“冷血是我从家乡带来的心腹,有节气,不是你用钱能收买的。”

“哦,他,我让白虎和他干了一架,他不好意思和女人动手,被打趴在地了。”

素珍听罢,已经找不出任何的话来回,只能开门见山憋个笑道:“皇上,请问来找怀素什么事?怀素有什么能为你效劳?”

连玉瞟了眼二人之间说话也要提高音量的距离,道:“朕来是找你谈莫愁案一事,你……倒是以为朕过来做什么?”

素珍一震之下,立刻走了过去,道:“这个案子还有什么可谈的,臣误会了皇上,臣的不是。”

“你想不想翻案?”

连玉如淬轻墨的瞳仁晕出些笑意,如有钱人家教养极好的少爷,看去高贵俊美又无害。

素珍顿时呆住,说不惊喜不欢腾都是骗人的,只是,事情都已到这地步,尸骨都拿去施肥了,还能翻案么?她不得不思疑眼前这个男人是不是晚上宫里闷了过来寻他开心的。

“怎么,你不想?”

“我想我想,可是……”

“嗯,那行,答应我一个条件,我设法替你翻案。当然,输赢我不担保。”

这人眼中还是那种温润松容的笑意,让她一下忘了小巷里其猥琐行为,只想起大殿上他扶起她的翩翩情景,心里一紧,若说这世上还有谁能和权非同斗,那便非这个人莫属。

不仅仅是因为权势!

她大喜过望,深深拜了下去,“皇上,要微臣做什么都可以,臣必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她说完便后悔了,等等,他要她答应什么条件?他方才笑的兆廷一样,她忘了先问这个——

连玉嘴角微扬,“不急,给你带了点东西来,先吃,吃好咱们出去和七弟他们一起商量。”

素珍有些受宠若惊,虽百思不得其解,但小巷的事就权当是一个意外吧,正如白虎以前所说,皇帝的心思岂是我等凡人能理解的,否则我们也能当皇帝了,说不准就看这样耍着他比较好玩。是这样。

她兴冲冲的打开桌上精美的小食盒,一看,正正是她爱吃的杏仁饼。

她正饿,一喜便抓了块来吃,道:“皇上,你怎么知道微臣喜欢吃这个?皇上你真是料事如神。”

连玉盯着她吃的满是碎屑的嘴角,道:“噢,早上你我亲吻的时候,你嘴里正是这种杏味。”

素珍一口饼没来的及吞下去,噗的一下,喷了自己一身。

——

关于上节,姑娘们想必会有疑问,洗澡同眠,为什么一个认不出对方,一个辨不出男女,非是二人智商眼神问题,也非是素珍发育不良,而是谁在洗澡?如何同眠?后面有整个故事的来龙去脉。大家先别急。

另大家知道,男生女相的人是有的,所以,各色精明的人并没在稍密的交往中便怀疑起素珍的性别来,而是在日后更亲密的接触里才揭破真相。若真要严格较真,则木兰从军,同行十二年,不知木兰是女郎,梁祝、女驸马等故事本来都是浮云。为求行文更合理一点,这里对素珍男装打扮的娴熟再三强调,也有连玉看过她洗澡一说,让她的女子身份不至于在此时便因抱吻的感觉而被生大疑揭开。

另一点,朝廷有朝廷的律法,如果连玉一早便知道素珍是女子,根本不会允她参加殿试,否则,便不合常理了。这篇文插科打诨虽多,但合理性是歌开篇前考虑了很久的问题,希望不会让大家太失望。

也许有些姑娘不喜这伪同性之爱,歌总觉得爱情本身没有性别,有的只是我们规定的对错。山伯在知道英台是女儿身之前没有动过情,我不信,你们呢。

90 第一国案:输赢

她实在吃不下了,脸色一黯,默默放下啃了一半的饼,道:“我吃饱了。稽觨”.

肚子适时的咕噜一声。

两人同时一怔,连玉目光在她黯然双眸微微停留了下。

素珍想拍死自己,这肚皮怎这般不争气,随之想想,认了,反正,只要不是在李兆廷面前就行。

到底是女孩,脸皮再厚还是有些害羞的,低下头,退了两步。

只听得连玉淡淡道:“不合口味?阑”

素珍想起早上的事,有些恨恨的道:“是,你皇宫里的御厨不行。”

“回头斩了。”

那略带冷淡的声音一落,素珍点点头,随之省悟过来,一惊道:“别别,我胡说的,很好吃。”

“好吃,就继续吃罢。”

连玉满意的点点头,素珍也不知他是逗她还是怎地,认命的啃了几个杏仁饼,自己又倒了杯茶喝了,饱了几分,她真真不知道连玉到底想怎么样,这种感觉让她堵的慌,恨怒惶恐战兢,什么都有。

明明连玉也没做什么,但她真的越发怕他了棂。

当然,这些只待回头自己再探究吧,这当口,她头皮微微发麻,要逃离这房间!

她拍拍手上饼屑,“皇上,臣吃好了,咱们过去吧。”

她其实很好奇,很想问连玉要她答应什么条件,但这下问总觉得有点自掘坟墓的感觉,决定闭嘴,到时,连玉万一真能翻案,就设法将它耍赖过去。

“放心,那条件朕必定会记得,什么时候问你讨,你就给。”

她方想了下,只听得已跨出门槛的连玉轻描淡写说了句,她扶住门,稳稳身子,在他背后狠狠挥了挥拳头。

“从小,你的长辈或是你看的书,都会告诉你,得失输赢是寻常事,其实不寻常,没多少人看的开,没有必要强逼自己淡泊心性的,但必须记住,赢的是时候不要笑,输的时候不要哭,输了就想办法赢回来,哪来那么多时间哭,赢的时候便准备着输。感激你的对手,他们越卑鄙,他们越强大,你会变得越强。”

“还有,七情六欲不要都挂在脸上,无论你有多么憎恨那个人。”

连玉说着忽地回头,盯了她一眼,很快又负手快走了。

素珍本便在思量他的话,他最尾一句,让她愣住,暗自心惊,连玉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她自问平素对他的恨意都藏的极好,方才吃饼时,她确实很不情愿很憎恶,难道教他看出什么了。

她赶紧追了上去。

客厅内,除去冷血难看,众人相处的倒也乐融融,尤以小周为最,这正坐在连捷身边陪他说话,大献殷勤。

看他们出来,一下都站起来。

只等连玉发话。

素珍本想蹭到冷血身边求安慰也安慰下这孩子,连玉突然瞥了她一眼,目光微冷,她立下打消了这念头。

无情目光微微一动,又瞥了下冷血。

这实是除素珍以外,素珍手下一伙人实是第一次和当今天子正式见面。

想连捷也已将情况和众人说过了,是以,此时都抖擞的看着连玉,只等他发号施令。

“皇上……”追命尤其兴奋,想起方才连捷的交代,忙改了口道:“六少,现下我们该怎么做?”

无情也道:“即便明知裴奉机是作假供,但正如他所说,他当晚实是去了别家风月场所,只因和大魏相国千金成婚在即,不愿将事情捅出来,教那未婚妻知道,节外生枝,也是可以成立的。除非能找到证据证明那谢生没有杀人,否则,金镯失窃,其又被更夫所见,他还是最大嫌疑。”

连捷接口,“不错,谢生是被人钉死在案发时就在现场这一点上,现下我们当务之急,还是先替这谢生脱了嫌。裴奉机这小子,我们暂先放下。”

“那魏世子自是不宜处死的。”

冷血淡淡搭了句,这话微带讽刺,连琴狠狠看了他一眼,连捷却不恼,一笑置之,君子温如玉。

小周立下道:“大人不计小人过,王爷真乃高风亮节。”

冷血再无表情,素珍和其余三个少年都是头降黑线。

连玉眼梢微划过冷血与无情,绽出丝笑意,不似方才对素珍,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我们先去取可以让那谢生脱罪的证据。”

素珍这边,皆都一惊,素珍微微颤道,带着喜意,“皇上,还有证据?”

“死者。”连玉缓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