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大魏强盛,亦将颜面还于魏。在这数盏茶功夫里,仇恨之隙,大魏赢得一份重保,大周亦多了一个强援。这世上没有永远的朋友,更没有永远的敌人,感情外,永恒的永远只有利益。

案情,国事、争斗……一席话既成,楼里却依旧无声,几乎每个人心下都仍在颤抖,看向二楼阑干处那名玄袍男子。

直至,沉默了许久的权非同缓缓出声,“皇上,请恕臣愚昧,还有一事想请教,魏王即便想与你缔结盟约,亦无需赔上世子一命。据臣所知,镇南王乃魏王胞弟,助魏王登上九五之位,魏王怎会不念其情?仅以粮油原价来换大周三条人命,不再升价,已是天大好事。臣斗胆说一句,皇上亦必定答应。为何最后他仍应你所求,情愿撕裂与镇南王情面,任你处置裴奉机?”

连玉眉眼一深,略一挥手,“玄武,九弟,将王爷和王妃暂时带进厢房。”

“得令。”

连琴一声响应,与玄武相视一笑,将恨怒交加的镇南王和已哭至半厥的镇南王妃带进其中一个厢房。

“连玉,你有什么是不能与本王听的?我兄长为何要这般对我?”

“砰”的一声,门关上时,将镇南王那哑裂厉嘶的声音也隔断起来。

连玉又瞥青龙一眼,青龙会意,携白虎从二楼阑干处一跃而下,跃到裴奉机身边,将被冷血扭住身子、在地上暴戾挣扎的裴奉机的耳朵盖上。

楼里,所有人,所有大周官民,乃至妙音父女,都又惊又疑,这权相的问题,问的好。

这中间还别有隐情。

连玉此时缓缓看向权非同,那眉目微弯,脸上依旧是个温雅公子的笑意,但就是眼梢处微微抖动的笑纹,已让人生出一种心惊肉跳之感。

“朕无相爷交游广阔,更无相爷的智慧,便遣人不断打听魏国所有大臣的情况,一个一个的想,一个一个的研究。后来,朕写了一封信给镇南王的四姨太太,这位姨太太出身不如镇南王妃,却最受镇南王宠爱。朕问她,若裴奉机死了,这世子之位不知道会落到镇南王剩下的五个儿子哪个的手中?又问她,裴奉机平素是否有劝其父叛逆的言行。四姨太听懂了,遂让父兄在裴世子房里搜出龙袍,他们官职虽低,但都是‘忠君爱国’之人呀,只将证据呈到魏王面前。”

“魏王本便不太喜欢裴奉机,嫌他行径。再经此,相爷说,魏王还能不能容下这个侄子,他弟弟镇南王是极疼爱裴奉机不错,但反正,这镇南王还有五个儿子,死一个也不多,权相说是不是这个理?”

全场声息越发紧敛。无怪他命人将镇南王和镇南王妃带进去,替四姨太瞒下此事。

饶是权非同亦再次变了脸色,目中透出丝震惊,缓缓退了数步,才微微稳住微晃的身子,他突然放声大笑,良久,方一字一字道:“从十天之期、琴师、再到四姨太,皇上好手段,臣受教了!”

他背后一名男子却无他镇静,早已吓得心肝俱裂,扑通一声跪到在地上,脸如死灰,浑身颤抖如筛,“皇上饶命,皇上饶过微臣狗命,何赛所做一切皆受权相所指使,不关我事,皇上饶命……”

权非同负手冷笑,也不说话,反是李兆廷一掀衣摆跪下,道:“皇上,何大人为脱己罪,竟诬陷其顶头上司,权相义弟晁晃将军,辖下多名忠心部将外掌十万大军,权相和晁将军一起忠心耿耿为大周效力多年,绝无异心,请皇上明鉴。”

谁也没想到,这位有着神童美称却一直温淡寡言的探花郎竟敢在这种情况下兵行险着,如此大胆一言,谁听不出他言外之意:今天,连玉若敢动权非同,晁晃在外大军必反!

楼下,晁晃此时也是微一咬牙,下跪叩首,道:“皇上明鉴,末将大哥绝无反心。”

夏艺达、萧越等两部尚书、其他一些权派官员随之也冒险跪下相求。

但那些向来保持中立的官员,从魏成辉开始,谁也没有再像往时一样相帮半句。

往日对峙之势,似乎有什么已在今日开始悄悄改变。

孝安和连捷此时皆.欲说话,连玉朝二人略一颔首,只笑道:“那是自然,权卿之心,朕焉会不知,李卿也起来吧。”

他说着看了权非同一眼,最后,目光在李兆廷身上淡淡掠过。

一旁,将头脸叩得血肉模糊的何赛,全场竟无一人理会,仿佛这人已死了一般。

这时,青龙见状将裴奉机放开,裴奉机几近疯狂,翻扭着身子,厉声道:“连玉,你在说什么?你方才到底在说什么?”

连玉唇上依旧笑意微微,“朕说,你杀的那些人,无论其身世行当再怎么下.贱,她们是大周子民,朕的子民,还轮不到你来任取予夺。朕的东西,从不喜他人剥夺,谁……都不行!”

他说到最后一字,唇际笑容倏收,除却妙澜父女,整个桂香楼再无站立者。

裴奉机心头大震,只觉这男人心思之城府深沉,竟如妖,似魔。

这百人之众当中,最惊的莫过于前一刻还为李兆廷捏了一把汗的素珍。

连玉又变了。

这个人,不断在变。

她以为他时而年少气盛,时而稳重如磐石,以为他虽睿智敏锐,却仍远无法与权非同抗衡。

然而,不是。

他每退一步,就是为了更进一步。

遇强愈强。

一宗国案,他赢了案子,拿下原价,与魏重订盟约,最重要,他震慑了权派,亦必令部分保持中立的臣子改投。

这样一个人,根本没有底,如今她是他的臣,他朝为敌,她怎么跟他斗!

她微微咬牙想着,这时,玄武连琴将镇南王和镇南王妃从房里带了出来。

一切,似乎尘埃落定。

镇南王跌跌撞撞走到裴奉机身边,抚住他脸颊,满脸泪痕的看向素珍,苦笑道:“大人可否过来一下,妾身想求大人一事,并非免我儿死罪,只是一个小小请求。”

素珍想起自己娘.亲,心里一软,走了过去。

镇南王妃披头散发,脸色苍白的有些骇人,目光亦微微涣散,她幽幽道:“大人,妾身想求……”

“李怀素,闪开!”

她精神衰颓,语齿都已不清,素珍一怔,微微俯身去听,却骤然见她目中透出一抹狠毒诡色,耳边只听得一声暴厉之喝忽而从二楼劈空而来,她大震,暗叫不好,一阵剧痛已从心口传来,她微微苦笑,低头看去,只见一把匕首直挺挺插在自己胸口上,几至没柄。

她一咬牙,挥掌将镇南王妃打开,身子随之缓缓软倒在地上——

 

110 春风十里,不如你(1)

“怀素……”

无烟惊喊。

其实冷血他们离她不远,只是事出突然,措手不及,谁都没想到镇南王妃竟会来个鱼死亡破——那匕首素珍有些印象,鞘上镶有大量美丽宝石,本是镇南王别在腰间以作装饰之用,竟被王妃悄悄拿了……素珍苦笑,躺在地上,疼的几要昏厥过去,景物在天旋地转间仿若斗转星移,只见一抹身影从二楼跃下,沉声令道:“青龙,将镇南王妃拿下,若我大周官员有何损伤,朕必问究!”

这一脸寒霜的,是方才便出言提醒她的连玉……

她怔着,又见冷血红了眼拔剑刺向镇南王妃,无情几个向她急奔过来。

大厅、二楼一下混乱的人群……她惊急的眼里都沁出温热,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道:“冷血,不要杀她,她是大魏王妃,不能杀……带我走……带我离开这里……”

冷血却哪里能听的进这个,狠狠刺向镇南王妃。

青龙举剑格下,低喝道:“冷静点,这女人不能杀……快去看李大人!”

冷血一咬牙,收了剑,跃到素珍身边,将她从无情手中抱过来,便向门口奔去茕。

素珍在人影昏乱中去寻李兆廷的身影,眼泪无声涌出,若自己就这样死去,冯家的仇恨……

此时,连玉已跃落到他们面前,便要将她接过——

冷血自知此时情况,抱着素珍避开了。

铁手和追命皆震,追命失声道:“冷血,你疯了吗?”

连玉眸光一厉,盯着冷血,倏间冷了声音,“将人给朕!”

冷血却看向无情,“你帮是不帮?呐”

无情此时亦是脸色微白,他眉峰一拧,沉声道:“铁手,追命,我听怀素的,你们怎样?”

他话音方落,冷血已拔出剑来,倏然指向连玉。

追命铁手相视,一咬牙,一声“罢”了,亦立下拔出长剑,三人之势立成,将冷血和素珍护在中间。

连欣尖叫,“无情,你个死瘸子,你要害死李怀素么!”

一时,整个楼里都惊住,犹如定格一般。

玄武三卫皆跃到连玉身边,长剑纷纷出鞘,脸上杀气大盛。

先前替素珍安排房间、一直守在二楼的小周腾地奔下来,看着冷血,低喝道:“将怀素交给皇上,他伤势重,一个延迟,就有生命之虞!”

冷血心头狠狠一疼,眼中闪过一丝迟疑,苦苦支撑着、犹剩一丝清醒的素珍却是摇头,苦笑看向连玉,“皇上,此案既了,微臣暂时告假……”

“告假?”连玉冷笑,此前与权非同堂斗被压亦不曾动怒的君王,此刻怒火却一点一点从那杏色瞳仁里透出来,只不过是此时无法与之计较,他冷冷盯着冷血,“你,这是要造反吗?将他给朕!”

冷血眼梢一掠泪素珍,再不打话,神色一厉,便要杀出重围。

玄武一声冷哼,青龙冷冷一笑,已迎了上去。

追命、铁手喝道:早看你们不顺眼了。”

几人瞬间战到一起。

温柔乡,先变公堂,此刻又变成战场。

剑光处处,如虹似电,谁都看的惊心,倒无想到这李怀素竟如此不简单,手下宛然卧虎藏龙。只是,奇怪的是,他竟不肯就医,天子待他却是看重至此——

此时,连玉一看晁晃和霍长安,二人一凛,虽各自心思,却立下加入这场不可思议的争夺之战。

当世两大高手,冷血抱着素珍,如何能敌?眼见他狼狈的跳跃躲避,腹背受敌,无情三人又无法支援,素珍又痛又疼,可这时,她无论如何不能到连玉身边去,一旦疗伤,她的性被戳,一切将前功尽弃……

突然,晁晃一声冷笑,他与霍长安本都小心避开素珍来攻击,这时竟一剑朝她刺去。

楼内余人看的清楚,乃站在一旁紧紧盯着战况的连玉使了个眼色。冷血一惊,便是这微一分心,霍长安一掌重重击到他背上,他身形一晃,一口血水吐出,一旁,连玉一跃而起……二人身影瞬倾交换间,素珍已被连玉夺过,揽进怀里。

他一看二楼的慕容景侯和严鞑,令道:“舅舅保护母后,严相,立刻让人回宫将太医都带过来!”

两人几乎立下颔首,连玉招过早在一旁等候的连捷,抱着素珍向大厅屏风后的内堂快步走去。

无烟连忙跟上,连琴亦跟了过去,霍长安一摸怀中随身携带的伤药,紧跟着跃出战圈。

冷血大惊,无情三人也是变了脸色,却教晁晃和青龙白虎缠住,无论如何都无法脱身。

连欣便要去看怀素,孝安太后却不允,斥道:“你一个女孩儿家去添什么乱?”

连欣咬牙,见身旁的顾双城目光一动,竟似亦要过去,一声冷笑,道:“我去不了,你也休想去。”

双城一凛,已教连欣扣住手腕。

玄武领着官兵亦进了内堂,如影随形,将天子所在厢房团团围守住。

连玉怀里,素珍早教痛楚和泪水模糊的眼里,只看到二楼阑干处,淡淡看着一切、若有所思的权非同身旁,李兆廷蹙眉,紧盯着不远处正教连欣捉住的顾双城。

为什么,到现在,你也不肯看我一眼……

厢房里,被连玉轻轻放到床.上,她强撑着一口气,不敢昏死过去,眼角余光,盛着半屋子人,缓缓流下眼泪。汗湿的额际被人轻轻抚过,对上的是连玉深邃的目光。

“李怀素,不会有事的,不要害怕,朕在这里。朕贵为天子,身上福分,必可佑你无事。”

——

111 春风十里,不如你(2)

这当口,连琴已问桂香楼的人拿来剪刀。

“不要……”

素珍喃喃低语,却哑的根本发不出来。

谁也无法听清她在说什么吧。

疼痛外,还有对生死的恐惧,命运再也无法自主的恸悲,哀伤直如潮水,将她湮没。

连玉紧紧拧着眉头,暗鸷眸中带着一缕并不协调的温柔,素珍突然想起,方才他下令将镇南王妃捉住时眼中划过的狠色,宛似她只要真有任何不测,他会将王妃杀了给她陪葬一般茕。

又想起他谈笑间,强橹灰飞烟灭的心计城府,这种隐而不发的张力,让她从骨子里渗出的恐惧都在慢慢减退,可那股即将被揭盅的悲哀却越发缠.绵,她的路,再也无法走下去了。

泪珠大颗大颗的从眼眶里滑出,却虚弱的再也发不出一丝声音。

连玉眸光暗的似乎能榨出墨来,大手紧紧握住她的手,旁边,连捷却是眉头紧皱,低道:“六哥,事不宜迟,臣弟立刻替她仔细一查伤势,看是现下拔刀还是等太医过来,若刀子压着心脉,必须现下就要施手术……可我手中无药止血,仅靠点穴、包扎来减缓血流速度,不行。”

他说着微微咬牙,连玉神色既沉,霍长安是武将,曾受过极重的伤,旧患虽早已痊愈,但军人的警觉让他一直随身携带着外敷内服的疗伤好药,见状,立刻将怀中瓷瓶掏出,掷了过去。

“谢了,朕再欠你一个人情。”

连玉伸出二指,立刻将药挟过,另一边,连琴将以方才以火烫煨过的剪子递给连捷—呐—

素珍浑身仿佛也被那火烫过,虽咬紧牙关,却惊恐的簌簌发抖,他们要将她的衣服剪开,此刻,她就像那刀俎上的鱼……

她甚至再也寻不着连玉那可让人镇定的眼睛,因他已换了位置,改坐到床.上,扶她坐起枕到他胸.膛上,支撑着她所有体重,好方便连捷施展,她无法看到他任何神色……

当那位谦谦七王爷眼中闪过端肃和医者独有的犀利之色,握着剪子往她匕首四周的衣衫剪去,她惊惶之下,竟直起身子大叫一声,昏厥了过去。

连玉肌肉一绷,将她紧紧扶着,却亦随即在连捷的剪子岿然跌地和房中众人的惊呼声中,心头一震。

死死盯着她衣下肌肤和那不可告人之秘,饶是他自小便经历千万,再险峻的境况亦可处惊不变,此时也呼吸一粗,手指弯曲起,攥紧了她襟衣,更莫说霍长安几个。连琴更是一脸涨红,看的眼珠子都凸了。

他恍如梦初醒,眸光一暗,一掌将半俯在床.边、光洁额上细碎汗珠微布的连捷打翻下地。

他起身将怀里的人放下,一把扯下帷帐,将二人掩在帐内,而后,隔帐对着外面所有低下头的人道:“七弟,立刻将朱雀找来见朕。另外,方才所见,只能全部烂死在心里,诸位可都明白了?”

他没说什么重话,譬如,若此事一旦走漏风声,他会怎么做,声音也是端稳如平静的湖,但谁都看到他扯帐一下,青筋微微迸起的手背。

连捷连琴对望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从未有过的吃惊和复杂,无烟双手一握,秀眉紧蹙,霍长安眼梢从她身上掠过,嘴角划过一丝古怪笑意。

“素珍,我带你离开这里。”

紧紧看着眼前微微笑着如清风明月的青年,素珍一笑点头,缓缓将手放进他递来的温厚大掌之中。

星空于顶,四处芳草萋萋,往前看去,那是星月下一个深崖,一旦掉下去,便将粉身碎骨,她却不怕,任由着他领着她行走。

然而,他突然停住脚步看向前方,目中有抹氤氲升起,似在凝注着什么东西。

她一怔看去,只见崖边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两个人。

一男一女,一墨蓝衣袍,一湖色裙服,站在那里。

月下,女子美丽无双,男子丰神俊朗。

她身边男子猛然放开她的手,向那美丽的女子走去,她一惊,脱口道,兆廷别走!

一身白衣,袍摆微微随风鼓起,他宛似充耳不闻,直至走到女子身边。

她想去追他,却看到那个蓝衣男子,双眉斜斜一挑,邪佞的向她走近。

她一惊,踉跄着往后退去,他却带着征服的神色,步步向她逼近,直至走到她背后一疼,撞到一棵树上,她惊惶的看着他,男人却微微笑着,袖袍微扬间,缓缓向她伸出手来。

她死死捏着手,就是不去碰触他,他却笑的更为邪肆,突然孟.浪的便执起她的手,紧紧裹住了。

她疑惑着,不知所措着,却突然看到一支短剑从他另一只袖下滑出,她下意识往地上看去,却只见地上横躺着四具尸体,将芳草地染成血红。

那些尸体虽是血肉模糊,她身上一个激灵,却仿佛知道他们是谁,爹爹,娘亲……

她心口如被什么狠狠钝疼异常,她惊得大叫一声坐了起来——

咦,坐起来……

模糊的焦距慢慢凝成影像,素珍的惊惶的瞪着眼前一切。

这里不是月下崖。

四下,半垂的纱帐、帐外明雅古拙的桌椅,香炉,小榻,梳妆台,这是在一个精致的房子里,眼梢余光,慢慢拢聚,闻得轻轻一声咳嗽,她虽心惊胆战,视线却再也不敢回避,缓缓回到前面那个微微眯眸打量着她的男子脸上。

“你方才梦里在叫谁的名字?”

男人脸上平静无波,声音却有丝冷意,他手里正在轻轻把玩着一撮什么东西。

素珍一震,所有心血一瞬仿佛都涌上头顶,天杀的,那是她的发。

头上束髻已散,乌黑长发披落半襟。

112 春风十里,不如你(3)

素珍头皮发麻,有股想将头发从这人手中拽回,拿被子盖住头倒回去继续睡的强烈冲动。

却只仿佛看到他背后竖了块牌子,写着“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八只大字茕。

可她怎么可能将李兆廷说出来呀,又不知他到底听到没有,若听到,为何不直接便问,“你为何唤李兆廷名字”

若不知——好吧,为今只能赌他不知了。

也不知道她还胡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关于冯家的话没有?

可怜她那颗被镇南王妃捅伤了的小心肝还要辗转反侧,费煞思量——

她决定不怕死的将球踢回给他,只反问道:“皇上,既是梦呓,微臣怎知自己说了些什么呢,皇上若知,还请告知微臣一二。”

“你在唤朕的名字。呐”

她口中的皇上,连玉答的颇不愠不火。

素珍听的却好想喷他一脸鲜血。

这睁眼说瞎话能说到这般境界,这世上除了冯美人,她还真没看到第二个。

她自是不能放过,顺势一声低叹:“微臣的心思,再三藏着掖着,竟还是教皇上知道了。”

她说罢,见连玉眸中抹过丝讽弄,却亦是一声低笑,“原来你早对朕动了心思。”

他的目光让她惊,话却让她慌,她下意识往后退去,砰的一下撞上床板,疼了个老结实。

连玉微微冷笑,却没说什么,伸手摸摸她的头。

素珍吃疼,加上心口还疼的,倒一下识时务起来,心下怦怦跳的激烈,

再不敢乱动,抗拒人家好意,人家一个不爽,随时可以摘了她脑袋。

可不是你当什么事没发生过人家也随你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