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后悔是没有赴阿萝的约,第二次是心想他方才为什么要吃了整一只兔子。

安静嘴嚼的时候,只见那少年笑嘿嘿的看着他,“小叫化,我们总算是同船共舟,我还不知道你姓名呢,你叫什么名字?呐”

“我没名字。”

连玉心里直觉烦躁,他进入深山老林求的是安静,或许该说是思考,这人怎这般聒噪!知他必定问到底,为着自己耳根清静,他索性先堵了他的话。

少年也不以为意,眼里闪着恶作剧的光芒,顺势道:“你这人冷冰冰硬邦邦就像块石头,你既然没有名字,那就叫石头好了。”

好丑的名字!连玉冷冷一笑,反问道:“那你又叫什么名字?”

少年闻言立刻站起来转了个圈子,严肃道:“凭小爷这般风姿的,你说叫什么?”

“叫什么?”

连玉问着,不觉眉心一拧,还真是近墨者黑,这人疯,他怎么也跟着一起疯。

“美男。”

连玉听他半晌不答,继续低头吃饭,闻言立刻喷了,半晌,眼梢剜剜那人,“原来是美男啊。”

他扔了手上油纸,喝了口酒,重新躺下不再理他,肚腹微酸,微微一忍,没笑出来。

少年却一本正经点头,又笑咪咪道:“喂,石头,现下咱们姓名也交换了,可以作进一步了解了。”

连玉嘴角绷了绷,一个是他自己起的假名,一个还是他胡乱给的名字,这叫交换?

他闭上眼睛,只听得那人仍是絮絮叨叨道:“你现下不走吧,等小爷忙完事情,带你出去治病。”

连玉确信自己身上没有能给他的东西,闭目养神,并不理会他说什么。

期间,听得他窸窣出去,没多久又折回来,空气中漂浮着一股幽幽皂角香气,似是洗澡回来。

“石头,你是不是睡不着,我看你辗转了好几回,来,我唱歌给你听。”

“你笑春光难敌,最是旖旎,我言春风十里,终不如你;若问缘理,莫过遇伊,不徐不疾,不早不迟……”

微微沙哑的轻哼声中,连玉眼皮猛然一动,睁开眼来,却见楚河汉界另一边,那少年嘴角微弯,一双乌亮眼睛盛着满满情绪。那仿佛是股可以穿过所有硬壳穿过年月的力量,穿过这窑子洞,最终落入不知名的远方。

他莫名一怒,不想让这少年看到他的窥探,却发现,那美男压根不知在想什么,眼睛盯着自己,目光却早不知道哪里去了。

后来,一直紧绷的思绪,竟突然一松,又仍还存着那丝莫名怒意,就在这淡淡的皂角气息中,他缓缓沉睡过去。

翌日醒来,少年已不在,又上工去了。

这种平静又聒噪的日子很快过去几个月。

他实在不知这美男怎那么多话说,每晚回来,都要和他说上一大堆话。

当然,没多少句是真的。今天说,他爹对他娘百般疼爱,至死不渝,可以写本宠爱小说;明天说他爹有五个小老婆十数个儿女,他在家怎么进行家斗宅斗;后天说,他是个孤儿,如何出来讨生活,尝尽人间酸甜。

今天说,他们县里县官之女怎么爱她,每每跟在她背后怎样怎样,他也怎么爱那位小姐;明天说,他爱的人不知道爱不爱他,总对他没表示;后天说,我喜欢你,石头……

他也问连玉家中事,连玉一概不答。几月下来,用那美男的话来说便是:石头,你连我家前五代后五代的事情都知道了,我还不知道你是谁,我一晚说的话比你一个月说的加起来还多。

这人还是每天做两份工作,白天去挖石料,晚上,帮着监工们做打磨工作,换饭给他吃。

连玉想,若非想看看这人可以坚持多久,最后会问他要些什么,他也许早已离开这窑子洞。

——

123 一个温柔了岁月,一个惊艳了时光(5)

他只不动声色看着,没有告诉他他可随时离开并不会饿死,亦不再输真气给他。

冷眼看着这少年什么时候就熬不住,并向他索要他想要的东西。毕竟,这人对他虽一无所知,但他曾有意无意透露过自己乃大户人家子嗣的身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不是吗。

他知道这人亦藏纳着秘密,哪怕这还是个半大孩子。

只是,他并不想去搜刮,那和他无关。

譬如,他曾怀疑他是女身。

那是在他和他相识不久的时候,那天晚上,那孩子回来的时候,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眼里明显没有了平常的欢淘,也不和他说话,将饭给他以后,自己就坐回软草上低着声音胡乱哼起曲子。

他心下一动,欲.问他什么事,却又觉多管闲事,止住了。

那孩子唱着哼着,声音听去越发糯软,宛似姑.娘茕。

他微微一震,本沉默吃着饭菜,竟缓缓顿住,不动声色打量过去。

少年微微仰着脖子,喉处平整,不似大部分男子喉结明显,那皮子不白,却极是娇柔,此时她仰着颈项,脖上青色脉络便在细腻的皮子下若隐若现,缓缓流动。

若非,他言行并无一丝女子之态,他早该思疑。

他心中微微冷笑,冷不妨直接出言试探,“你为何女扮男装?”

“你怎……”少年明显一惊,随之警惕的盯着他,怒道:“你胡说,我可是货真价实的男子。若我是女子,我和你一起同住同宿,你这样乱嚷嚷,让人知道了,我还要不要嫁人?”

这人可能没察觉,连玉却立下直觉她这话有矛盾,但他不可能去剥了他衣服来看,男子便罢,若这人果真是女子,他岂非要娶她呐?

只是,若“他”果是女子……他蓦地收紧眉心,“他”为何要干这男子的辛苦活儿,还要为他多上一份工,“他”到底有什么意图。

这问题在他心里梗了好几天,那美男对他也变得没啥好脸色,每每警戒的盯着他,晚上也再不怎么和他说话,但倒还坚持着给他带饭回来。

直到有一晚,天气特别酷热,他夜里醒来,发现那少年出去,估摸是洗浴去了,他也出了去,欲寻湖泊冲一冲汗湿的躯.体。

他知那些矿工都在最近的河湖沐浴,心中厌恶,特意走远。

再于幽处觅着一小湖时,却在湖边发现了少年的衣服,远远看着,那小子正倚在湖边小憩,脸上盖着一块布巾……其上身瘦削,并无遮掩……却终是解了他心中疑问。

“谁?”

那少年蓦地大喝一声,想起这人这些天来戒备的眼神,他立刻施展轻功离开,他可并无龙阳之癖,更不可能对这干瘪小孩起意。

每天里,思念阿萝、想为阿萝报仇、想返回宫中却又厌倦归程的感觉并存。

然,这些日子中,却终是隐隐参透了一些东西。

若能从头再来,他会自己承担起一切,再不会告诉阿萝一丝一毫,孝安要他做的事。从他向孝安提出请求开始,他便该明白,他日后必定一身血雨。

娘.亲曾嘱他存为善之心,可至于他来说,那该是多么奢侈之物。

以为时间就这样过去。

有一天,却出现了转折。

那是三个月后的一个晚上,直到很晚,美男都没有回来。

他偶尔会出去看那些人挖掘,大多数时间却是留在洞子里,避开所有人烟,却掌握此处作息规律,即便是那批做后期加工的监工此时也睡了,那孩子哪里去了?

也许是腹中饥饿,一直没有睡意,终于,他微微烦躁的一跃而起,出了去寻他。

他想,无论这人有什么意图,毕竟曾施惠于他。

他思忖着先到河道寻找,若找不到便到其他工人所宿窑洞去。这些洞穴错落而布,虽都是在附近山.体,却并没有紧密相靠,他打算一个一个的去找。

河道附近找了许久,汗水也湿了衣衫,却仍是寻不到人,正要到其他窑洞去的时候,他想起一个地方,立刻施展轻功,赶了过去。

果在那晚洗浴的小湖边,发现了他。

那孩子便那样歪歪斜斜靠在一颗岩石上,眼睛半阖,一副昏昏欲.睡模样,脚下歪着一个酒瓶子和一张已经吃的干净的油纸儿。

和往常不同的是,今天只有一份饭。

连玉心下一沉,用脚踢了踢他,少年睁眼,看着他的目光有几分不耐,“是你呀,怎么了?”

“我的饭呢?”

本想问的是“你怎么会在这里”,出口却是含着讽刺的质问。

少年突然一笑,眼中竟带出几分黠诈的光亮,他一扫方才那昏沉情态,抬头盯着他笑道:“石头,原来你也会在乎,我还以为你不在乎呢,原来,你也需要人对你好。怎么,我没回去,你就担心的四处找我来着?”

他顿时明白,他一直在等看这人的好戏,这人也是如此,且先发制人。

一种被人窥破心中所思的情绪蓦地从心底涌起,他一声冷笑,眸光刀子一般扫过对面的人。

少年却似犹不自知,淡淡道:“我那天就想跟你说了,只是空说无凭,石头,你一直认为我想从你身上得到什么,我没有。但是,即便我愿意待你好,你从不给我回应,你凭什么认为我会一直待你好?”

124 一个温柔了岁月,一个惊艳了时光(6)

“这世上吧,即便是骨肉至亲,也未必就一定待你好。石头,没有人天生就是要对你好的。但你可以待人好,一个,两个,三个……终于会找到同样待你好的人,你如此不甘是因为你觉得自己付出太多,方才得到你养.母你兄弟和下属对你的回馈,可你忽略了,他们不已经也在对你以诚了吗,你的付出已得到回报,为何还要如此自暴自弃。如果你不喜欢这种交换方式,你便不该先对他们示好!”

“他们现下必定在担心你,回去吧,那是你的责任!每个人身上都有属于他的责任,不可以回避的!”

原来他所做一切就为此时一番说话?连玉十指陷入手心,已是勃然大怒,他抑住自己掐上这人脖颈的冲动,怒极反笑,“你当真以为自己是真心待我,关于你的来历,你从无一句真言。”

少年耸耸肩,倒也老实,“嗯,我为你干活换取食物,已表达了我想和你做朋友的诚意,你却总是不理不睬,我自也对你胡说八道。因为我要你知道,我已先踏出一步了,你要对我交心,我才会对你交心。”

连玉心间一瞬仿佛被一股什么激.烈汹涌的情绪填满,冷冷笑道:“如此冠冕堂皇一堆理由!为何不实诚点说,你想我回去,是想我日后报答你?”

少年似乎觉得他的话好笑,扑哧笑道:“石头,我想要好玉做笛子,可家中不给零钱,我买不起,才辗转到此。我和这里的小老板说好了,我帮他干活不要工钱,只要一块玉石。约定期限一到也快到了,届时我便离开。你可选择随我走,我带你去治病,然后你再回家。又或是你直接回家,我想,你家绝对有治好你病的能力。”

“以后,你若记得我,随时来出来找我玩,若不喜欢,咱们便这样散了,永远不再见。本来人生就是一场聚散匆匆。刚好遇上,觉得这人可以结交,哪怕实没有缘由,只是一种感觉,便共笑共聚一场,然后各自赶路。我说不问你要什么,是真的。”

连玉看他眼睛亮亮,他一时震住,竟拿不到任何话来驳他茕。

方才盛怒之下,并不理会他所说,此时那些话语缓缓在脑中淌过,他竟突生一种宿命之感,心里一个声音沉着的对他说:是,是时候回去了,连玉!

但他却痛恨这少年的算计和布局。

“受教了,就此别过。”

他沉沉一声,转身便走。

“哎,石头,你别恼,先别走,听我说……”

也许是为他的冷漠所慑,少年也是惊住了,在后面一路追赶过来呐。

他几个纵跃,却一下隐匿了踪影。

“石头……”

耳边,只听得那孩子惊惶的声音在林中轻轻摇曳。

那晚,他没有回窑洞,宿在林中一株老树上。

翌日,他准备离开这隐居了三个多月的地方。

走到河道旁,身隐山草林木间,一眼便在三五十人中看到那孩子的身影,他正低着头,有些无精打采的在干活,他心里突然有些阴沉的悦意。

却又见背后两个壮汉突然伸手往他臀部摸去,那孩子浑身一震,返身怒道:“你们干什么?”

几名监工走了过来,喝道:“什么事?”

那孩子一指那两名汉子,咬牙道:“他们摸我。”

那两名汉子交换了个眼色,冷笑道:“好笑了,你又不是姑.娘家,我们怎会碰你?”

人们看到.乱,都纷纷回头,监工立下斥道:“凑什么鬼热闹,还不赶快干活!”

一名监工冷冷扫少年一眼,嗤然道:“他们可是说的对,你又不是姑娘,他们碰你做什么?”

少年脸上涨红,他似乎也是不懂这个种诡谲,不知这穷村子里,未讨媳妇的男人大有人在,又是在此干燥苦闷日日烈晒的环境下工作,自有些强烈需要,这私下监工以外,都是村子里的人,虽有些是婆.娘,但都是村中人媳妇或是闺女,自是不好动手,这少年虽说样子不怎么样,又是个男孩儿,却年岁尚小,眉眼肌肤大是水灵,方才看他微微撅嘴,便生了歪念,摸了他。

村人中男人自是大笑不管,有妇人婆子看着不忍,却又不敢多管闲事。毕竟,方才动手那两人是村中流痞,并非什么善类。

少年看监工态度恶劣,更是大怒,道:“叫你们二老板过来。”

几名监工齐声哄笑,其中一人蔑笑道:“你凭什么见我们二老板?”

他们知那二老板甚是喜欢这少年,说这少年倒甚是懂玉,答应他帮衬完干活后将一块上好玉石给他,心中自是嫉.妒,便是他们平日也只是拿些银钱,俗话说的好,这金银有价玉可是无价,一块玉石往往可抵得上许多金银。此时,自是不帮。

少年一握拳,“好,你们既然不请他过来,我去找他。”

监工们立时笑了,少年一怔,这时,倒真有人从一个大窑洞走过来,沉声道:“发生什么事了?”

这里人人都要干活,不用干活的也只有老板,少年一喜,正想说话,却倏然愣住,这老板变了模样——

却原来,眼前眼中泛着精光,颌下山羊胡须的,正是那二老板的兄长,当初要开矿的玉石商人,这二老板有事回了家,这作兄长的便亲自过来坐阵。

这玉石商可不比其弟厚道,听手下说弟弟之举,自是不赞同,只是这少年甚是干的活,方一直没有和他翻脸,这些矿工野汉人多势众,能干力气活,此时自是袒着,更藉此赖了那玉石,遂冷笑道:“你若再无端生事,便领了工钱给我滚。”

少年双拳紧握,深深吸了口气,道:“好,你将石料给我,我走,我没做够工时,也不要大的,就要一块小的。”

那玉商眼梢一横,几名监工会意,相视一笑,又朝少年背臀摸去——

125 一个温柔了岁月,一个惊艳了时光(7)

少年虽是机敏,到底处于眼前皆是敌人都看戏的情况,也是一时无法,看那几人的毛茸茸的手朝他伸来,各人目光畏猥亵,骇的一叫,连连后退,却瞬间又被方才几名采矿工围住。

他眼神开始变得惶恐慌乱,像只被人宰割的小动物——连玉本是要离开的,脚却像生了根似的,怎生都拔不开,他在宫中长大,宫廷多秽乱,这些并不陌生,看到这里,胸口却是闷的一涨,他弯腰拾起数颗石子,双指一扣,石子急劲射出茳。

几人一声痛叫,捂住手臂,惊疑的向四周寻索。

这边,连玉已大步过去,将少年揽到自己身边。

少年看着他,眼里还噙着泪花儿,却又笑又叫拉着他手臂,那双惶恐的眼睛让连玉觉得心情很不好,也不知哪里来的怒气,心口狠狠一抽,他抱着他一转身,手起至一瞬,将方才碰过他的那两名汉子的右手折断了。

两人痛惊之下,都吓得愣在当地。

场面一下乱了,玉商一看还得,也顾不得这人会传染,眼看也不过是个十六七岁的清瘦少年,立下让众监工和其他矿工一起上来教训他。

连玉嘴边勾了丝笑意,凭这些人就想动他?他的武艺乃是由护国将军慕容景侯亲手教授,那是上阵杀敌、以一敌百的力量谋。

少年不知,一惊拉住他手,“石头,三十六计,跑了再说!”

连玉拍拍他的头,抱起他将他送上窑洞顶,方旋身下来,安心对付眼前众人。

很快,他便将所有男子打趴在地,老人妇人和后生吓的抖作一团,少年坐在窑顶,又惊又羡,一脸不敢置信,拍掌大笑,阳光下,河中笋石熠熠。

玉商大惊,跪下颤声道:“公子饶命……”

连玉眸光一沉,“我要你这矿里最好的石料。”

……

这事过后,他跟自己说,他留下来先将人情还给那少年再回去。

他陪他将石料打磨好,又看他神奇的做出了个玉笛子,刻了行其丑无比的诗句。

他问他送给谁,那小子想了想,说转赠妹妹送情郎。

此前听的最新版本他是孤儿……连玉脸部微微一绷,问了也是白问,这小孩从没一句真话。

某个夜晚,他被他扯到窑顶看月光的时候,他坐在他身边晃悠,差点摔下岩洞,他没好气伸手将他环住,那软糯的身躯让他心神竟微微一荡,有想将他带回宫的冲动。

他性情很像阿萝,不同的却是,阿萝是个有进有退的人,这是个横冲直撞的家伙。

记得,有过一阵子阿萝生过一场大病,骇的他将宫中所有御医都赶到她家中,

阿萝那时也是害怕,却还是忍着泪安慰他说,如果我死了,我就托生到另一家里,还来寻你。

他笑,“那时我都老了,配不上你。

阿萝哑道,那我便附身到别人身上。

可他就是阿萝吗,且他是个男孩。

回忆在那孩子死皮赖脸央他去捕只兔子给加菜的那一天中断。

他捕了兔子,仔细剥好皮回来,四处窑洞外工人干活仍干的热火朝天,玉商朝他点头哈腰,他走进他们住的窑洞,却发现他已没了踪迹,随身包袱也不见了,地上凌乱的写了几个字,看去行色甚急。

“石头,保重!”

这少年突如其来的出现在他眼前,然后毫不留栈的离开。

那晚,他将兔子丢了,问玉商拿了一份他们火头做的油纸饭,和一壶小酒。

吃完了,也随之离开。

人生聚散,果然如那孩子说的一样,一程一段,遇上同行,岔道离别,还没开始,已经结束。

琴声停歇,他领人走了进去。

顾双城坐在琴案后,见他进来,连忙起来向他见礼,连玉摆摆手,“免了,你找朕什么事?”

顾双城略一蹙眉,终低声道:“皇上,双城有个不情之请,不知……李大人伤势如何,双城可否到他府上探他一探?”

“噢,李提刑?”

连玉微微勾唇,“阿顾和他有交情?还是说,权相和他交情匪浅?倒劳得你相问?”

顾双城一凛,她答应过李兆廷帮忙李怀素的事,方才没直接说让连玉饶过李怀素,便是生怕连玉追问到她为何会知道——

谁都知道,她是权非同未过门妻子,和权相过从甚密,不意连玉不动声色仍是将问题引到那里去了。

虽说李兆廷既出口相求,则说明李怀素和权李二人关系只怕并不简单,但连玉为何要杀李怀素——难道连玉是发现这李怀素和二人的关系?

李兆廷并没告诉她太多,似乎不想她牵涉进去。她对李兆廷欣赏、亦有愧疚之情,但李兆廷站在权非同一边,她答应帮李怀素求情是一事,她心里的人是……连玉,绝不会做有损连玉之事。

她盈盈下拜,“皇上,双城并非为权相,而是虽数面之缘……但李大人性情豪气,不拘小节,实让双城想起阿萝姐姐,是以想去看看他,若真是不便,则请皇上让人好好照顾李大人。”

这双城一句“好好照顾”实说的甚是巧妙,她察言观色,只见连玉眸光微微一沉,末了,道:“他是朕的臣子,只要是忠诚于朕的,朕自当顾念。你的话朕记住,你姐姐的事莫要再伤心,朕会照顾你的。”

他说着亲自搀起她,双城只觉他掌心的热力从臂膀上传来,不禁微微一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