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下就让它这样罢,如果你也加进这纷争里去,没有一个人肯退让的话,三股大势,只怕结局会非常惨烈。

那一刻,冯少卿脸上表情是平日绝不多见的认真。

他问,冯先生,你认为最后谁才是赢家。

冯少卿笑了笑,道,要不小的写个锦囊,就埋到我屋子后面,若干年后,你再掘出来看,看小的料得准不准,何如?

若还算准确,就请好好对待一下我那傻丫头,她对你是一片真心。

公子,也许以后再不会有人这么待你了。

他对冯素珍确乎已仁至义尽,倒是对这个人的最后答案很感兴趣。

而此刻,他有种笃定,他朝那个答案,越来越近。

而这边,素珍一干人已经到了书塾先生家中。

第三个案子是湖底沉尸。老汉女儿芳蕊情定书塾先生,老汉却贪财一女二嫁,后来富户古德将人娶走,书塾先生不忿上门理论,惹怒老汉,老汉杀人沉尸。

问及当日情景,书塾先生何舒双亲相视一眼,何舒母.亲抹了把泪,何舒父亲哽咽着道:“我们两家平素颇为亲近,芳丫头貌美,上门提亲的人可不在少数。老爹若是贪财,早就将芳蕊嫁了。老爹对我们何舒很好,是默认了芳丫头和我家亲事的。只是芳丫头自小丧母,老爹当爹又当.娘的将孩子带大,舍不得呀,才想将闺女多留两年再出嫁。我们无论如何也不信老爹会杀人,哪怕村里人畏惧古家,不敢说什么,我们可不能说昧良心的话,就是不知道老爹为何要招认。杀我儿子的只怕就是古德。”

说到这里,何舒父亲眼中划过一抹尖刻的恨意。

——

谢谢阅读。下章见。

210 沉冤

众人一听激.动,虽还没听到确切证据,但办这几件鬼案子以来,总算第一次有人喊冤了。舒鴀璨璩真不容易。

前面两个案子被告人的亲眷一找一个失踪,圈地案四个死囚的家眷、关何氏的体.弱多病的老伴、儿子和刚出生的孙子全“人去楼空”。

这里,何舒父.母作为原告当然不能无缘无故“被消失”,但却是作为为何老汉的盟友而存在的,怎么不让人好生安慰。

妙音趁机问道:“既然你们认定何老爹并非凶手,为何还要状告何老爹?何老爹又为何会招认?”

何舒父亲眸中仇恨一下点燃了,庄稼人朴实的脸上也透出一丝狰狞,“我们状告的是古德。必定是那贼.人杀的我们何舒,哪知被古德反咬一口,一来二去竟将罪名诬到老爹身上,知府大人更因此定了案。可老爹中年得女,妻子难产,一生坎坷,如今还要受这份罪……玳”

他妻子止不住眼泪,沙哑着声音道:“老爹会招认,还不是为了芳蕊和我们,而且这芳蕊还在古德手中呀……”

众人听得憋.闷,连月不是什么好人,但案子关系她和双城的赌局,希望能从这案子找出些许缺口,走到二人面前,柔声问道:“老人家放心,我们此行就是奉皇上之命为你们翻案而来,所以,请你们务必将当日情形仔仔细细告诉我们,好让我们找出证据,为你们惨死的儿子雪冤,将何老爹救出来。”

一双中年男女眼中现出喜色。但这喜色几乎一闪即去,何舒父亲眉头皱起,竟突然现出丝迟疑。这让众人感觉不好庥。

很不好。

双城几乎立即问道:“当天情景到底怎样?请两位好好跟我们说一说。”

夫妻俩对视一眼,终于,何舒父亲说起了经过。

事情要从何舒失踪前几天说起。

原来,数天前,芳蕊到市集给一家绣庄送绣品,让经过的古德看到。芳蕊本便貌美,又正值芳龄,水嫩得花一般,古德虽有数房姨太,还是动了心思,当场调戏,却被芳蕊逃脱。

古德自然不甘心,跟绣庄的人一打听,知道了芳蕊的情况,找了上门。这古德年近四旬,年岁上还说得过去,但为人凶狠,营生不择手段见称,多有虐打妻妾的消息传出,何老汉怎肯答应,古德却不顾何老汉反对,强自让媒婆下了聘,娶芳蕊当第五房姨太太。

那聘礼在村中来说,算得丰盛。何老汉不要,古德放下狠话,过两天便来娶亲。何老汉敢退聘,他就敢让他以后无法在当地生活下去。

何老汉无法,眼看若不答应,古德便要当场抢人,只好先应允了。

古德岂是善茬,立刻便让人在村中传开,说何老汉收了他聘礼,又撺掇村长散播消息,这下何老汉是水洗不清了。古德一走,老汉立刻带着芳蕊到何舒家,将事情说明。

两家一合计,觉得此处再没有办法生活下去,虽离乡别井多有不舍,但却是眼前唯一办法,当即决定当晚暗暗收拾细软,变卖家中值钱东西,翌日夜晚偷偷离开。

哪知,村中有人看到两家变卖东西,为了好处竟悄悄通知古德,古德得知大怒,翌日一早便过来娶亲,提前了整一天,杀了何老汉一个措手未及。

而何舒家这边还不知情,正在家中捡拾细软,直到何舒家住何老爹附近的村中好友何杰过来通知,何舒这才随何杰急急赶到老汉处。何氏夫妇本来也一并过去,何舒母亲心情激.动下心绞发作,何父只好留下照顾半昏厥的妻子,请大夫诊症、熬药,忙出忙入,一时顾不上何舒。

而自何舒外出便没有了消息,直到月上梢头,何母病情终于稍稍安稳下来,何父心中焦急,方才匆匆赶到何老汉家,谁知,老汉家并无一人,只门里门外撒满一地鞭炮碎屑,屋子内外却半分喜气不占,冷月高悬,鸦声凄啼,厅堂竟隐见血迹,他骤然心惊,一股凉气从心底直透上喉咙。他坐立不安,心里寻思,这人都哪里去了,何舒和何老爹追到古德家了吗,可一天过去,能不能将芳蕊讨回来,总该有个结果才是。

他坐了大半时辰,再也等不住,到相邻两户打听。问到的结果都是:日间,古德来接新.娘,老汉不从,被古德打了一身,芳蕊担心父亲安慰,泪涟涟的进了花轿。

古德让管家领两名打手留下,盯着老汉,以防他追到古家惹事生非。

邻里见此情景,也不敢多说什么,安慰了老汉几句,说古德好歹也是大户人家,芳蕊过去不愁吃穿,将古德惹怒了,芳蕊反而没好果子吃,老汉失魂落魄的在地上坐了半晌,似乎终于想通,把话听了进去。连说了几声“罢,也许是命”,又让管家转告古德,希望他好好待芳蕊,他过些天再去看芳蕊,便拿了堆在院子的聘礼,进了屋。管家见老汉终于开窍,对老汉说了句“您老只管放心罢”,便领人离开。

邻居见事情似已平息下来,怕多说徒惹老汉心事,也便各自回了屋。

期间,听到何舒上门寻人的声音,随后听到激烈的争执从老汉屋中传出。声音时高时弱,有些听不真切,似乎是何舒怒红了眼,要到古家讨人,老汉却出言制止。

众人有些奇怪,本来还以为何老汉是无奈之辞,这样听来,却似乎是真妥协了。听去似不可思议,但转念一想,人屈从于现实并没有什么不对。

当现实只能如此的时候。

它伤害了你,你不能去伤它,那么就尽量减少它对自己的伤害。老汉这样做,是为芳蕊好,为自己好,否则,即便过去拼了命,也不过是一个鱼死网不破的结局。

但何舒自然不能同意的,年轻人的爱情总是这样一往无前,洒尽热血,不计后果,不管贫富。

后来,老汉似乎发怒了,厉声训斥了何舒,不许他到古家闹,他的冲动只会让芳蕊受伤受害,再后来便没有了声息。再晚点的时候,有邻居想过来看看,发现老汉家中已经空无一人。

众人听到此处,都觉得百思不得其解。如此说来,过堂记录也不全是谬论。何老汉确然并非贪财,但后来却似乎改变了主意。

这番话出自何父口中,那是他当日从老汉邻居口中所得,让人信服。

可即便改变了主意,老汉会因此杀了何舒吗?

似乎不可能,但似乎也有这个可能。若老汉在争执中失手杀了何舒……

只是,情感上,何舒父.母不愿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

众人面面相觑,都从其他人脸上看到疑虑的神色,无烟走到何父面前,秀眉紧蹙,问道:“老人家,后来怎么样了?”

何父举袖搵搵眼角,苦笑一声,“我听完邻居的话,担心得不得了,怕两人还是闹到古家去了,古家是岷州大户,保镖护院可不是盖的,这一闹还不得吃大亏,我怕何舒和老爹出什么意外,再也等不下去,急急出了门,打算找到古家去,心想这命是豁出去了,谁让古德欺人太甚。”

“哪知,走到村口,便碰到了老爹,一身鲜血,身上袄子被撕扯了个半烂,双目呆滞,我害怕呀,只怕他受了什么伤,一边又担心何舒安危,便连忙搀住他问。”

他说着长叹一声,“谁料我才问了一句‘何舒’,老爹竟像疯了一般,拉着我的手,连连让我带何舒.娘立刻离开村子。”

“我自然不可能就这样离开村子,只心焦如焚,问他何舒哪里去了,是不是被古家捉了起来,老爹却什么也不肯说,老泪纵横,便挣开了我。”

“我急得追过去,却被沿路找来的邻居告知何舒.娘又发病,我只好先回到家中,琢磨着何舒要么是被古家捉起来,要么便是救不到人伤心过度,跑哪里喝酒去了。无论是哪一种,过几天便会回家。最坏打算就是被古家打个半死,但终归要放人的。我虽可惜芳蕊,可这都是命,如此境地,我还能做些什么呢?何舒.娘的情况又让人走不开,我便留在家中一边照顾他.娘一边等何舒回来。谁知,第三天上,却等来了何舒的死讯。村子鱼塘浮出具尸体,正是何舒。已然死去三天。”

211 沉冤(二)

“他们必定是找古德去了,何舒被古家杀掉,老爹逃了回来,怕古家赶尽杀绝,让我们离开避祸。舒鴀璨璩”何父说到这里顿了顿,神色怨恨狠厉。

众人听到这里几乎都明白,方才何父为何会迟疑。

便连何父自己也提供不出证据,何老汉没有杀人。他只是相信何老汉而已经。

按照乡邻的说法,何舒去过何老汉家,两人发生过激.烈争吵,而后的事便谁也不知道了。到底何舒和何老汉是到了古德家,古家的人一怒之下将何舒杀了抛尸村中池塘嫁祸老汉,还是何老汉和何舒争执中失手将何舒杀死,谁也说不清!

村里没有人能证明何老汉没有杀人,更没有人能证明何舒是到了古德家才出的事,但何舒最后在村里出现的地方是何老汉家,这点却是谁也不能反驳的事实峥!

何况,仵作在何舒齿中发现衣物残丝,经搜证,和何老汉的衣服绣线一致。何父描述中也交代了何舒失踪当天,何老汉外袄破烂,应是和人激.烈扭打所为。

黄天霸依据这点来判,表面上是完全合法合理的。

当然,众人很快想到一个人,何杰,是他通知何舒芳蕊出事,他陪何舒到过何老汉家,后面的事如果他有目睹就好办多了,但众人记得很清楚,整份过堂记录里,没有一个字提到过这个青年客。

双城当即问道:“老人家,何杰呢,当天不是他带何舒去的何老爹家吗?后来何舒失踪,你可有向他了解过情况?”

何父点点头,神色却现出丝无奈:“何杰这后生很不错,和我家何舒又是从小玩大,可惜……那天,我和老爹碰面过后,老爹一言不发回了家,我无计可施之下也想到了他,回去安顿好何舒他.娘以后,便去找了他。问起何舒的情况,他说,半路上,何舒就说他肯定要到古家闹的,不想连累他,让他先回去。何杰为人颇为仗义,但家中老人尚在,哪里惹得起古家,也是无奈,跟何舒说了有事找他商量,他能帮一定帮,便先行回去了。”

过堂记录既无记载,肯定是何杰这人没有什么证据可提供,众人其实也早便料到几分,但听何父证实,还是难免泄气。

见这边再也问不到什么,连月是干脆人,甚至不多说什么就告辞了,无烟和妙音却出言安慰了何.母几句,连月看着无烟,微微冷笑。

妙音客套道:“请保重。后面如有什么需要两位老人家协助的……”

何氏夫妻不待她说完,便落泪道:“当然要得,请各位大人一定要替我家何舒申冤,他死得太惨,这媳妇还在别人家中……”

两人说着又跪下,双城和无烟分别将两人扶起来。

小周看素珍从头到尾都不吭声,一副“老子在发呆”的模样,心头火起,用力扯了扯她衣袖,“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没有线索想法就罢了,好歹表现积极点,随便说几句什么也行。你别看皇上明面上没派人随行监察情况,暗地里肯定派了人盯梢,不必慕容缻回去嚼什么舌根子,这暗中看着的哨子回去打个小报告,你就……”

素珍倒真没想到这个,怔了怔,勾住她肩道:“我没想法,总不能装有想法吧。”

“装,必须装。”小周一副“你傻缺”的表情。

素珍觉得没办法和这货沟通,先走了出去。

出门前,下意识回看了一眼,只见两个老人衣衫凌乱褴褛,发鬓半白,竟又跪了下来,何舒母.亲脸色恹黄,何父巍颤颤的搀着她,她不忍再看,连忙回头。

出得何舒家,众人决定到何老汉家走一趟,向邻近几户问问线索。

村人怕事,言语下不无同情何老汉的,但战战兢兢的说了几句便止住,答案和何父所言基本一致。

事发当天,众邻散了各自回屋,只在后来隐约听到老汉与突然登门的何舒的争吵,随后便什么也没有再听到。到底是老汉杀了何舒,外出处理尸体,还是两人相携同去了古家,何舒实是在古家被杀……再也没有人知道。

妙音叹了口气,道:“如今看来只能到古府看看有没有什么新发现了。”

双城却道:“我们还是到何杰家走一趟,难保何杰还知道些什么。”

这提议倒是立刻得到所有人赞成,若在这边无法查到对何老汉有利的证据,到了古家只怕更难查到一二。

何杰父.母看到众人吓了一跳,及至众人说明来意,无烟又温言几句,二人才堪堪镇定下来,但眸中还是透着丝惶恐。

见状双城和无烟相互交换了个眼色。

何杰不在家。

问起去处,杰.母低声道:“阿杰祭祀何舒去了。何舒那孩子委实可怜,眼看着要成亲了,却出了这等祸事。”

素珍心想,这何杰倒是个有情有义的人。

众人正好也想去沉尸地看看,倒是一举两得,便让杰父带路过去。

途中问起方知,这鱼塘倒真是个沉尸的好去处,几年前有两个小孩下塘玩耍溺水而亡,又传出些鬼事,鱼塘自此便荒废了,不仅大人严厉禁止孩子们去玩,便是大人自己也不敢轻易过来。

但后来也是因为孩子贪玩,几个相约到鱼塘探险,才发现了何舒的尸.体。

春夏交替,走了半柱香时间,风雨不起,薄热丛生,慕容缻搵了搵汗,低咒了几句,又转过一块林地,方才找到那个塘子,但见池水青绿,一层脏污漂浮其上,无数蚊虫低飞,池边苔藓横生,一副黏糊糊的幽绿景象,地上四下枯叶干花,可见这里平日人迹荒芜,确是抛尸的好地方。

池子四周都是干涸的香烛纸扎,想是村人见又发生事故,一股脑过来祭祀所留。

一个穿着蓝棉薄袄的青年面向着池塘跪在地上,时而磕头,时而低声说着什么,末了,他侧身拿起自己带来的纸人纸马,伸手去取香烛。

“阿杰,府衙的大人找你,说是翻案重审,问何舒的事。”

那青年陡然听得人声,手一抖,纸扎全往塘里掉,人也直直往水中栽,亏得冷血眼疾手快,一跃过去拽起他领子将他救起来,顺手将纸扎捞起,放回地上。否则,真要上演一幕冤魂索命。

何杰爹骇得大叫一声,倒是何杰还算镇定,人也颇知礼节,看了纸扎一眼,连忙谢过冷血,朝众人一揖,“不知道各位大人想知道些什么?”

众人见他眼底乌青,眼圈红肿,人却长得清秀白净,剑眉大眼,对他先有了几分好感,连月说明来意,他这时方才显些震惊,道:“翻案?”

他神色激.动,又急促的追问了一句,“这案是否一定能翻成?”

众人一怔,何杰也意识到自己失态,歉疚一笑,“因为,我也一直认为何老爹不会杀何舒。”

众人一听大喜,小周见素珍又在开小差,直勾勾的盯着鱼塘和纸扎,也不嫌恐怖,抢先在双城之前开口,“既然如此,请你务必配合我们,将你当日所见所闻一一告知,指不定对翻案有帮助。”

何杰眼睫微微耷下,“一定知无不言。”

“当天,是你告知何舒古家前来抢亲,何舒才去的何老头家,据说你当时和何舒一起过去了,你们是什么时候分的手,你可有看见何舒和何老头起争执?”连欣见小周问话,心里不喜,接着也抢了个先,她本便口齿伶俐,这些天下来对案情又有了些了解,一番话倒问得像模像样。

何杰却叹了口气,苦笑道:“何舒人好,怕我受累,才到老爹家,便让我回去。说和老爹合计合计,无论如何都要到古家将芳蕊要回来。”

“我也是孬,碰孤身一人豁出去就豁出去,可是双亲尚在,我……”他顿得一顿,神色更是悲伤,不似虚假,“何舒一说,我便回去了。后来发生了什么就不知道了。”

众人虽有几分料到这个结果,闻言还是难免心头沉中重,何杰歉道:“如果各位大人没什么要问,我便先祭了何舒,今天出月,想多烧点东西给他。”

他说着重拾地上纸扎,点燃起来,那些纸扎品倒也丰富,府宅、车马、僮仆、财宝都有,手工也好,栩栩如生,其中一个新.娘装扮的童女两颊脂红,项上带着一枚金灿灿的圈子,头上凤冠,双手戴镯,让人觉得可怖又凄凉。

众人明白,这女僮约是按芳蕊模样所做,算是还了何舒的愿望。

何杰正要将女僮烧掉,连欣“啊”的一声,踢开旁边一块石头,将一个男僮模样的纸扎从石下拿起,“给,还有这个。”

这身量比女僮要大上许多,帽上镶玉,手栓扳指,贵气逼人。两个僮儿都勾勒得十分形象,可惜,男僮头部被石头压破,只剩一双眼睛完好,徒添几分阴沉。何杰脸色一变,哽咽道:“我真该死,怕起风,便拿块石头压住,竟压成这样……哎,何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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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这章觉得没写好,重改了再发,昨天没能及时更上。谢谢阅读,下章见。

212 沉冤(三)

众人看再也没有什么线索,便告辞离去,何杰相当友善,说还有什么需问到他,可以随时派人过来找他。舒鴀璨璩

众人在附近茶寮休息,慕容缻推开小二送来的茶水,不耐道:“全都没有线索,没有突破口,这案子还能怎么查?”

连月说了句“稍安勿躁”,却也是锁起眉头,倒是妙音无烟和双城几人暂时放下嫌隙,讨论起来。

双城拿起杯子,欲饮又止,“何杰虽没说什么,但我总觉得,他有些事没有说出来,隐瞒了我们。”

素珍一直不怎么吭声,这时突然插了句,“如果这只是你的感觉,不能成为理由,你有证据吗?玷”

双城一笑,淡淡道:“我没有证据,但是,他既能通知何舒古家前来抢亲,可见并非个薄情人,应当不会就这样舍了何舒回家。”

这说法立刻得到妙音的赞成,“不错。且这人和其他村民不一样,案发时虽说怕事没有帮何舒到底,但敢于表达自己的想法,敢说何老爹不是凶手,对朋友情真意切的模样也不像做假,只是,如此一来,反而让人不好逼问。”

无烟做了补充,“最重要的是,我们也没有证据证明他在说谎,他的话中没有明显漏洞。穆”

连月眼角一挑,“他很聪明,少说少错,一句半路离开,将所有事情都撇清了。就算你想揪他错处,也无处可揪,因为他什么都没说,根本没有让你可以找错漏的地方。”

连月所言不错,众人心思虽是各异,但既无可去处,最后还是不得不踏上到古宅去的路。

门房听报,不敢怠慢,立下进去通传,不一会,管家就迎了出来,说老爷正在午憩,马上起来,请几位贵客到大厅先用个茶。

下人刚奉上茶,古德就匆匆走出来了。这是个四十出头的高壮男人,长相威猛,眼中透着精诡之光,但这种“精明”和廖善人的算计完全不同,而是十足煞气。

古德也不拐弯抹角,和众人见过礼,直接便道:“各位大人,管家已将情况告诉鄙人。各位要问什么随意就是,只是,古某帮理不帮亲,那姓何的短命种虽和我有争妻之恨,但我岳父既犯了法,看此前审判证据确凿,该怎么判还是怎么判。也希望各位能尽快弄个结果出来,毕竟我等商人从商,也不是那许多闲暇在家。有心协助,可这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众人脸色有些难看,素珍心想,乖乖这古德又是一个难缠角色。廖善人奸狡、成祈祝城府,这人却是阴险,这看似粗犷豪尔的长相可跟他没半毛钱关系。

连月也不是个吃素的主,吃吃笑道:“若说杀人嫌疑,古老板与那何老汉相比,也不遑多让。只怕老板力不足也不行。”

古德不怒反笑,“若果真如此,各位将古某带回去便是。”

连月被他一抢白,略略一讶,双城却上前做了个“请”的姿势,也是笑言,“古老板,若你如此合作,那请。”

古德这时方才有些收敛,道:“那也得有证据才行。”

“还真被古老板说中,没有证据我们也不会信口开河,如今府衙里还真来了个证人,说当日亲眼看到古老板行凶,说古老板才是杀死何舒的凶手。”双城继续说着,大有种咄咄逼人的气势。

众人见状都暗吃一惊,这根本就是无中生有的事,哪里来了个新证人?勿说没有,就算何杰终究怕惹事真隐瞒了何舒的真正行踪,也不能说明什么,充其量就是知道何舒确实到过古宅。但至于目睹古德杀人,这可能性却小极小。

因为,古德不会放过和何舒随行的人。何老汉是用来充罪的,方才幸免。

只是如此一来,倒真将古德稍稍震慑住,他冷冷问道:“敢问姑娘那是什么证人?可否请他来和古某当面对质?”

素珍嘴唇一动,本想说什么,最后还是忍住了。

双城唇瓣一扬,笑了,“所谓对簿公堂,如今还不是时候,古老板自认清白,还是将当日情况好好说一说为妙,我们也不想冤枉好人。”

古德神色有些阴晴不定,眸光闪烁半晌,终于淡淡道:“也罢,鄙人自然是愿意与官府合作的。”

他拿起茶盏,连喝几口,他似是练武之人,指骨比寻常人粗壮,肤色也有些黝黑,只有拇指指指骨处一圈颇为白皙。两眼微眯,似回忆当日情形。

“我岳父既贪财收下了我的茶礼,竟还打算伙同何舒那家子离开,我古某人平日虽好说话,这事及终身,自然是不能相让的。村里有人将这事告诉了我,我便比约定的日子提早一天前去迎亲。本来按习俗,我是不该过去的,但我怕出什么岔子,还是亲自过去了一趟。当然,我那岳父后来也理亏,便将我那五姨太送上了花轿。”

众人心想,这人的话,有半数都是假的,何老汉哪里是理亏,那根本不是送,分明就是被打上的花轿。

只听得这古德又道:“我将新.娘接回来,便开始准备拜堂行礼事宜,哪有这功夫去杀那短命种,别说杀人了,我见也不得空见他。”

无烟追问:“那你可曾听仆人报说何舒找了过来?”

古德冷笑:“不曾。”

妙音收到无烟递来的眼色,心领神会,紧接着问:“仵作报告,何舒死亡时间在古老板大婚当天未时前后(下午1:00点-下午3:00),当时你在做什么?”

“我那时正好拜过堂回屋休憩,我大宴亲朋乡绅,这喜酒流水席从午吃到晚,我还得出去敬酒,来的又是岷州的名门望族,许多我生意上有往来的人,我能怠慢吗?这可需要不少精力,我不休息一会,吃点东西垫垫肚能行?”

“那便是说这段时间,古老板是独处?也不曾到新.娘子处?”连月目光锋利得像枚宝匕。

古德却不慌不忙,沉着声音道:“不错,我在自己房中休息。这晚上洞房才需要新.娘。我约莫午时(上午11:00-下午1:00)初刻进的屋子,期间两个素日里的贴身仆从在屋外侯着,端个茶递个水什么。”

“各位若不信,我大可将人找来让你们确认一番。”他说着朝管家招招手,管家应了声“是”,便退了下去。片刻,便带回来两个眼目伶俐的少年。

无烟和妙音有意将二人隔开,仔细盘问了一番,但二人供词基本一致,说老爷在卧室用过些许午膳,便眠将起来,直到未时既末才出屋敬酒。这期间一直没有离开过屋子。

这环境证据不比当日素珍审问裴奉机,这是古家大院,众人初来乍到,根本不可能设什么陷阱去套话,只要对方事先稍作准备,根本问不到什么。

但是,有一点众人却确认了,何舒死时,正是古德没有在宴客前露面的时间。这只怕不仅仅是凑巧。

古德睨着众人,轻扯嘴角,“怎么?如此一来,可证我清白了吧。”

双城却道:“两个僮仆都是古老板你自己的人,难道没有捏造人证之嫌?实际上,谁也没法证明古老板没有和何舒见过面。”

古德倏地笑了,厉声道:“可同时,谁也无法证明那姓何的到过我的府邸,我如何杀他?还是说我让手下将他在外杀掉然后沉尸湖底,可你们有证据吗?谁看到了?你说的人证?不妨说说,他是怎样说的?可不能仅仅说‘我看到了那古德在杀人’,没有具体证据证明他说的是实话,即使真有这样一个所谓的人证,也不能将我定罪!”

到得这里,众人不免理亏,根本无法撼这古德一分,双城秀眉一蹙,很快转换到另一个人身上去,道:“人证怎么说的,你到时会知道。古老板,我们要问一个人几句话,请你唤人将她带过来。她是何老爹的女儿,你如今的妻妾,还是收过那何舒聘礼的人。我们找她问点什么,不会不行吧?”

古德似早就料到,也不多话,直朝管家吩咐道:“去,去将五姨太带过来。”

然而,当管家将一直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绝色佳人芳蕊带过来时,众人都吃了一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