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3 皇上,微臣有事要奏

芳蕊是由两个身材粗壮的仆.妇带进来的。舒鴀璨璩

她上身着翠色紫花小袄,下身是同色暗纹褶裙,发鬓梳起,插簪挽翠作妇人打扮,杏眼黛眉鹅蛋脸,腰肢纤细、肤色嫩白得像能掐出水来,看去竟不似农家女,可又因长年操持农活比一般闺阁小姐来得健康,两颊不必点脂已色泽如霞,活脱脱就一美人胚子,又正值十六七岁如花年华,怎能不让人痴迷?

只是,这少女美则美矣,一进来却手舞足蹈,时而带着仇恨的目光瞪着古德吼叫,时而摇晃着自己的头发哭叫。

她已经疯了。

若非两个仆妇紧紧按住她肩手,谁都不知道她会做出些什么疯.狂举动来琨。

“是你杀了何舒,你冤枉我爹爹,你冤枉了我爹爹。”

“爹爹,接我回去,那天你说过,会带我回去的……”

她两眼红肿憔悴,嘴里翻来覆去都是这两句话耢。

众人都一时看呆,倒是古德神色无比轻描淡写,“各位有什么要问的,即管问去。”

怪不得古德愿意让芳蕊出来见客,先不说芳蕊是亲眼所见还是臆测古德杀人,即便真是前者,也已不能作供了。

本来,芳蕊是何老汉的女儿,身份尴尬,证词就未必能够上堂,如今还疯了,一个疯子的话又怎能作为呈堂证据?

无烟和妙音眼中透出几分同情。

“古老板,叨扰了。”

见再也没有线索,连月是索性起身告辞。

古德一笑,“送各位。”

连月冷冷拒绝:“不必了。”

一直没说话的素珍突然出言道:“古老板,你不需要一个疯婆子作你的妻妾,不如让她回到故居去吧。”

古德一把攫住芳蕊下巴,“抛弃妻子,我古某人可做不来这样的事,她虽是疯了,我们这些天倒也琴瑟和鸣,我还指望着她帮我生个白胖娃娃儿呢。”

他眼中闪动着兽般欲.光,连欣几乎要冲上前去揍人,可惜被无情伸手勾住后劲衣领,动弹不得。

出了大厅,破天荒,妙音对素珍说上话,“若在大魏,我早就上去教训她一顿。”

素珍微微笑了笑:“你该去打他一顿,没人有意见。”

霍长安摊摊手,“要不我们组队去?”

小周:“算我一个。”

“我也去,”连欣恨恨道:“这人竟敢比我还嚣张。”

众人都笑了,稍稍解了气,只是这古德目前还真碰不得。古德藐视律法,他们却不能。

“大姐,你说老爷把个傻子放在家里是什么意思?老爷生意做得大,这来往的同行可多了去,这些人又是好个嘴碎的,倒不怕传出去让人看着笑话?”

这时突有声音从前面花圃传来,声音娇.媚,略带些怨艾。

只听得她又道:“大姐呀,我是人微言轻,想劝着点都不行,你却不同——”

“噢,人微言情,三妹,怕是有人想让大姐做这个丑人,自己却享渔人之利罢?”女人的话很快被一道尖锐的笑声打断。

“二姐,你别血口喷人!”

“可不是,老爷也就贪图那点新鲜感,野花是带劲儿,可扎手,小.chang.妇大婚那天,老爷本来兴致颇高,亲自接的花轿,搀扶着拜的堂,可那贱,婢一直哭哭啼啼,老爷回去休息,后来出来敬酒,午间休憩喜服脱了就脱了,也懒得再穿,套件平日的袍子就出来,这恩爱看去就不长久,腻了就淡了,这原因就像他为何要娶完一个又一个。”

妙音瞬间笑了,“这位夫人倒是看得透彻。”

“好了,有人呢,都别说了!”一把颇具威严的女声将众人话匣打住。

几个女人在丫鬟簇拥着迅速走了出来,胭脂水粉,都是美貌女人,或妩.媚或娇艳,其中一个上了些年纪的,蹙着眉头看过来,神色甚厉,管家送客陪在一边,脸色正有些难看,见状两厢做了介绍,不消说,自是古德几名妻妾了。

几个妇.人十分忌惮,虽说也不是什么秘密,但家长里短自然不想让人听到,见过礼,大夫人就吩咐管家好生相送。

众人对这些妻妾争风自然没什么兴趣,淡淡打了个招呼,便出了门。

这一番造访,时间飞逝,众人出得门,只见月入当空,中午只在村间茶舍用过些茶水面点,这下都饥肠辘辘,便就近找了家馆子,归心似箭,虽一行权贵,只匆匆用了些简单饭菜,便赶回驿馆。

回到驿馆,青龙白虎早已等候多时,将众人迎进大厅。连玉、连捷、连琴、严鞑和高朝义正在厅中,让众人颇为惊奇的是,权非同和李兆廷也在。

权非同和连玉二人正居中博弈,看得众人进来,权非同放下棋子:“既然人齐了,臣还是先行告退,就不耽误皇上和诸位讨论案情了。这次胜负未分,却也下得尽兴,下次再和皇上讨教。”

权非同自视甚高,不屑探听案情做部署,连玉自然乐得顺水推舟,“权相好棋力,你我君臣,走一盘吃盏酒还不容易?来日方长。本来如此重案,权相智谋过人,该一道参详一二才是,只是,权相是为度假休息而来,朕也不好要你担待些份外之事,早些安置罢。”

他抬头看到李兆廷嘴唇微动,淡淡笑着先开了口,“李侍郎代朕送送权相。”

如此一来,李兆廷自然也不好留下了,素珍心想,连玉,你果然够奸猾,不做皇帝真是对不住你了。李兆廷脸上一片平和,躬身回了声“是。”

出门之际,权非同在素珍身边停下来,“本来,还想听听你这一回又有什么主意对策,不过,我素不爱占便宜,也罢,庭审就能看到,可别让大哥失望呀。”

素珍看他眉眼含笑,恨不得一拳揍过去,心想,你不是说暂时不害我吗,连玉还在这呢,你跟我打什么招呼打什么招呼。

然而,事实证明,她的顾虑是多余的,前方,连玉端然坐着,目光压根没往这边看,只朝李兆廷和双城的方向淡淡扫了一眼。

双城正好李兆廷说了句什么,李兆廷微微颔首。素珍口型对权非同说了个“滚”,眼角余光看着连玉,心里一番涩涩然。末了,心道,顾双城你这不是要害李兆廷吗,明知连玉如今对你已有些意思。

只是,姓李的你也是活该,她跟你说话,你就非答应不可吗!

自从李兆廷写了那封信给她,素珍对他的感觉和从前又不同了一分。

在她心里,他已不再是她的李公子。

也许,确实该感激连玉,让她知道,她也是值得被爱的。他若无心,她亦便休。

当然,吐槽归吐槽,她还真看不得李兆廷出什么事,情愿自己出事也不愿意他出事。

她举起手道:“皇上,微臣有事要奏。”

连玉目光落到她身上,神色淡漠,眉间更有几分萧沉,但既关案情,也便没有制止。只是,他对着她,似乎连话也不想说,就漠然看着,等她禀报。

“皇上,报告一下,微臣想去解个手。”

虽说众人早对素珍各种耍.贱见怪不怪,但还是被这话煞住,诧异地看着她,连琴正拿了杯茶在喝,闻言直接把茶都倒进领子里。

连玉眸光闪烁半晌,双唇一抿,指着门口,“滚!”

厅上颇有几分鸦雀无声,谁都看出连玉这回是震怒异常,虚握成拳的手上青筋一片。

素珍仿佛没有看到,施了一礼,就走了出去。

一旁,权非同就像被金裸子迎面砸中,捂嘴微弯了腰,携李兆廷一并步出。

小周一脸抽搐,一把拉过无情和冷血,压低声音道:“提刑府是呆不下去了,我们另谋高就吧,这样,我吃点亏,就跟那个看去不怎么好相处的顾姑.娘了,你们怎样?妙小姐颇有前途,冷血你……”

她尚未说完,连欣凑头过来,盯着无情,“瘸子,你跟我吧。”

冷血面无表情,无情盯着连欣,双唇冷冷吐出一个字,“滚。”

厅上,连玉仍余怒未消,眸光冽厉一动不动坐在椅上,连捷等人你眼看我眼,最后目光落到玄武身上,玄武豁了出去,倒了杯茶,走了过去——

递到白虎前面。白虎傻眼,“你……”

她咬咬牙,跺了跺脚,走到连玉面前,“皇上,先用杯茶……”

话口未完,连玉拿起杯子,一声不出,直接摔了。

214 微妙

也合该司岚风倒霉,方走进来便遇到这茬儿,被一块碎瓷击个正着,额头顿时血流,他看势头不对,自然不敢跟连玉讨论因工受伤怎么赔偿,低头一鞠,站到一旁看了看连捷。舒咣玒児连捷摇摇头,示意他先别说话。

和连玉共处以来,谁曾见连玉如此盛怒过,遂无人敢劝,悄悄打量连玉脸色,惟恐遗祸自身,有有心劝的,也决意省口气,连玉脸上分明写着“谁劝谁完蛋”。

李怀素解手回来,也该完蛋了。各人心思各异,却又多少在揣测连玉的心思,他会怎么处置这卑劣不堪的东西。

“皇上,恕双城大胆说一句,时辰不早了……是不是该……”

半晌,双城轻轻上前一步,低语提醒玳。

连玉眸光沉沉,紧绷的额角稍稍施展开来,坐回椅上。

“岚风你先说,情况如何?”

司岚风眸中喜色见现,“禀报皇上,幸不辱命。葸”

除去连捷一众,余人都有些疑虑,齐看着司岚风。连玉朝司岚风点点头,司岚风转身一笑,面对着众人解释道:“死囚这边几乎都松了口,要求翻案。”

各人一听,自是惊喜,连月当即问道:“皇上,这怎么一回事,怎么劝服那些人?”

“本来,怎么都不肯合作,这次是司侍郎的功劳。”看得出,连玉对司岚风的表现颇为满意,眼中透出几分赞赏,“岚风,你给大伙说一说。”

众人却是越发好奇,须知各囚亲眷很可能早被黄天霸幽禁,是以其后虽知天子翻案,也不敢多说什么,只仍俯首认罪,哪怕连玉答应营救,这般正面劝诫只怕根本无法打动这些早抱死心的人们……

司岚风较往日,内敛许多,连忙道:“皇上过誉了。”

“岚风此次,只要是置之死地而后生。我事先打听死囚亲眷特征,随后找人伪装了这些人,当然,以模糊不清的尸首的姿态出现在他们面前,他们发现黄天霸‘欺骗’了自己,悲痛之下,除去何老汉女儿仍在其夫婿手上,其余几人纷纷要求翻案。”

众人一听,都寻思,这倒不失为一个好方法,若连囚犯自己都不肯翻案,这重审还没开始,没就已输一半!又听得连玉吩咐连捷连琴:“你二人务必盯住权非同几人,那边还不知道我们兵行险着,绝不能让他知道。这事非同小可,在场的人也务必暂且保密,否则,他们将消息告诉死囚,那就是大麻烦!”

“是。”连捷二人应下,连捷拍拍司岚风肩膀,以示鼓励。

严鞑甚是焦急,看向连月,“不知公主殿下你们那边调查情况如何?”

连月微微蹙住眉头,“说来惭愧,第一个案子扑簌迷离,最是棘手,第二三个案子看似简明一些,却并不甚妙,真正的凶徒奸猾无比,不好对付。”

她说着瞧了瞧妙音,妙音走到连玉面前,福了一福,将一日所见仔细描述了一遍,连玉以下,今日所有未曾到赴现场的人都脸有虑色。

连琴怒道:“岂有此理,这些歹人竟如此猖狂,比欣儿还可恶几分。依我看,明面儿处置不了,我们悄悄去将人宰了!”

连欣狠狠看他一眼,连捷斥道:“宰了他们,入不了黄天霸的罪,这人还是能逍遥法外,再说,这几个人也不是说宰就宰,必须以律法惩治。”

严鞑皱眉看向连玉,“皇上,为今之计,你说应当如何?太后的催归的信函此前已到过一次,少不免这二封急件又到……”

众人闻言,不觉焦急,连玉怕是要回京了!

连玉却摆摆手,止住严鞑,又让妙音将情况复述一遍,无烟和双城间或有所补遗,连玉问得很细,包括成祈祝店子运营、何杰神态、祭祀,古德家妻妾争风吃醋的旁枝末节都问了。末了,他思虑片刻,方才开口道:“这几件案子都不好处置,事到如今,朕决定分流。”

“长公主,还有各位姑娘,考虑一下你们当前各自掌握的情况,每人选取一个案子,而后全力负责侦察该案,届时将证据、认为最有效的审讯破案之法告诉严相,由严相作为主审,高侍郎作辅,朕将与霍侯、权非同亲自旁听,七日后,开堂三案重审,公布于众。”

“无论审讯结果如何,审讯过后,朕将立即启程回京。若此次无法翻案,朕只能再派州官前来处理,但届时必定困难更甚,所以,朕对各位寄望甚重,也盼各位依照自己所能慎重选案!”

旁短短几句话,却是一锤定音。

众人齐应了声“是”,

连月略一计较,首先表态,“皇上,连月选沉尸案,这古德嚣张狂妄,不论连月能否挫他锐气,都要试一试。”

慕容缻想也不想便道:“我跟长公主。”

谁都知道慕容缻就是玩票性,质,连月才是厉害角色。

连月瞟了眼无烟,来自对手的挑战,无烟想了想,对连玉道:“皇上,三件案子,以圈地犯人之众最为棘手,每个案子总是要有人选才好,长公主既然选了第一个案子,无烟不才,无法胜任圈地一案,只好选取假药案,尽力一试。”

无烟说得颇为实诚。连月先选,实则确实占了先机的便宜。

连玉看了看霍长安,后者双手抱.胸,意态闲适,俨然如同看戏。他抚抚无烟肩膀,温言颔首,“好,如你所愿,朕拭目以待。”

如此一来,便剩妙音、连欣和双城了,连欣不知在想什么,盯着门口,妙音眼见众人看来,眸光盈盈,睇着连玉,叹气一笑道:“本想为皇上分忧,奈何才疏学浅,妙音愿协助魏妃姐姐。”

这位魏国贵胄相国小姐是爽朗的,谦虚,也是聪明的,狡黠的,不仅将自己放到副位,若有策略破案,将让人惊喜,若一时没有灵犀,所承担压力也没有无烟之重。

连玉自然欣然答允。然而,就是如此一个当口,在场便独独剩下双城和连欣了。

连欣和慕容缻一样,是可以忽略不计的,换句话说,就剩下一直默然未语的双城了。众人发现,这些日子来,这位姑.娘出落得越发沉稳安静,她眼中似乎总装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雾意,谁都有些琢磨不清这女子的心思。

见继无烟、妙音后,自己成为全场关注的对象,双城点了点头,轻声说道:“既然各位都已选了案子,剩下的就由双城来负责罢。”

无论是连月还是无烟,都没有轻易尝试圈地案,聪明的女人总是知道进退的。顾双城似乎是别无选择,因为其他案子别人都选了,过于拾人牙慧,总不那么备受赞赏。可是其实,她可以先选的。她没有。

她要啃一块最难啃的骨头。

这个女人,淡淡点着头,却让人觉得有股拼尽全力的淋漓尽致,按尾随的探子报,知她这些天也是非常努力,即便连捷几人,因她权非同未婚妻的身份,对她一直心存忌惮,此刻也有些敬意。

越发地,谁也不知道她心中计较。

便连连玉似乎也有些意外,目光见深,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方才道:“如此,便看姑.娘的了。”

第一次,在他眼中看到颇为复杂的情绪,还有仿若心疼的认同,双城心中也是一疼,这段路她走得并不容易。

但她知道,她和他越来越接近。她深深吸了口气,没将那丝欢喜盈于色,只怕流逝。

慕容缻暗下大怒,她焉能看不出二人之间的暗涌。只是,她不好多说什么,毕竟,连玉所在乎的,她面上不能太过。

在场的谁哪个不是人精,对于连、顾之间的微妙,也看出丝端倪来。

当然,还有草包双连。

“欣妹,就剩你了。”

连琴的大嗓门打破了这略嫌安静的古怪气氛。

连欣闻言,回头道:“噢,我跟李怀素一组,先看她选哪个。”

此话一出,倒让人全数愣住。这连欣此前还跟李怀素水火不容,现在听连欣语气,倒有丝盟友之感?

无情也连看了连欣几眼,连欣眼角余光朝他瞟瞟,嘴唇微翘。小周哎呦一声,拍拍冷血和无情,笑道:“我们似乎又有了那么点希望。”

无情却似乎没听到她的话,眉头紧蹙。小周忽而低头,自嘲一笑。

当然,提刑府三人组的事不足以引起众人注意,因为,连欣的话成功的让人记起一个差点忘记了的人:李怀素。

外出解手的李提刑一直再也没有回来过。

——

215 节.操

“她不会参与到这案子中去。舒咣玒児”

连玉冷冷一句话将各种猜想都打破了。

他眸色阴沉得仿佛风雨前夕,本来气氛见缓的整个大厅又僵冷起来。

这句话有点模凌两可,似是说素珍主观上不会参与案子,也像是阐明,他不会让素珍加进来。

有人笑,也有人忧珥。

霍长安嘴唇微动似想说几句什么,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小周几人心想要糟,自从跟了李怀素这想法随时冒泡,小周眼珠一转,悄悄给连欣使了个眼色,连欣也是能耐,连猜带蒙竟也能猜出她想说什么,悄悄就溜了出去,倒让无情和冷血吃了一惊。

幸好连玉并不理会这祖宗,只吩咐玄武,让他夜探古府,将何芳蕊悄悄救出来论。

在场的人都知道,这事不会再有李怀素,就这样尘埃落定了。

另一边,连欣心焦如焚,紧张得不得了,她用膝盖也能猜出来,满肚坏水的小周叫她干什么。

若李怀素在连玉散会前能赶回来,求一求连玉,也许还有那么丁点希望参与审讯,哪怕她自己也不看好,连玉那里已是面若寒霜,估计求也没用,但总比不求又好那么丁点儿。

因皇帝在,驿馆到此,灯火隆盛,几步一岗,倒也方便连欣找人,她见人就吼,“最近的茅房在哪?不对,什么都该拉完了……有没有人见过李提刑?本宫重重有赏。”

果然重赏之下有勇夫,层层信息传递下来,给连欣指到了驿馆偏僻的西厢。

连欣一肚子火气冲进去,然而和里间东西一朝面,却被吓得弹跳起来,“鬼啊,娘.……”

屋中一灯如豆,昏昏暗暗,地上几块黑影交叠,幽青如魅,映上眼帘的是躺在床板上三具直挺挺的尸体,尸布半盖,赤着上身和脸庞,这三具可比妩娘的那三具要精彩得多,尸上吊着铭牌,第一具是为情而死的何满。中等身材,清瘦,苍白的脸上隐约还能见到生前几分俊秀,

只是眼窝深陷如洞,脸上或多或少豁个缺儿,颈脖、身上红渍黄水绿沫横流,那黏糊恶心之感,连欣一惊之下,没呕吐出来。

“你怎么来了?”

素珍从青烟袅袅的阴影处走出来,幽幽一言,连欣一惊一乍,未及反应,先本能的吐了出来。素珍捂着鼻子,颇为镇静的从连欣襟中扯出块帕子扔给她。

连欣气得直翻白眼,“你跑来这种地方扮鬼吓我,居然还敢嫌我。”

素珍叹了口气:“我哪有扮鬼吓你,说到鬼,他倒是比较像……”

连欣随她看过去,只见一道暗影从素珍方才那角落倏地走出来。连欣“啊”的一声大叫,一屁股跌到地上。

她吓得簌簌发抖。那鬼却探头过来,发丝几乎撩到她脸上,“参见公主。”

顽强的连欣这次终于昏了过去。

只是,没多久便被刺鼻的熏烟呛醒过来,素珍一脸无奈的站在她身边,旁边还站了个二十多岁作仵作打扮的青年,此子五短身材,半脸豆皮,此刻正拿着扇子一个劲的在扇地上一个炉子,一脸堆笑模样殷勤。敢情那些鬼烟就是这样来的。而她就如同那些死尸一样被安置到其中一张空.床板上,她堂堂金枝玉叶,何尝在这种地方躺过?她一手指着素珍,气得哆嗦说不出话来。

“你哥将几桩案子死者尸骸都起到这里来了,我过来看看,倒是你,平白无故过来干什么?”

连欣虽恨得想将素珍宰了,只是眼前顾不得许多,一把拉过她,恶狠狠便道:“跟我回去,赶紧的,六哥那分猪肉大会都要开完了,你抱他大腿也要求个案子来办,你没看到六哥看顾双城的目光……”

素珍听她说着,却将她按回去,轻声道:“我不过去了,我不打算接任何一个案子。”

“什么?你不接任何一个案子?!”

除了无情还算镇定的站在一旁,冷血、小周和霍长安都惊讶地直盯着素珍。

当众人再次齐聚在素珍屋中。连欣口中的大会已经早已散场。

小周二话不说,上前就掐住她脖子,直接用吼:“皇上很生气,后果真的很严重。我们提刑府真要完蛋了。你居然还敢玩个.性,你不跟顾双城接同一个案子好好表现下都不好意思,你居然不接?我还没领工资呢我。”

那一嗓子透着多少义愤填膺,英雄气短啊,众人正感动,最后一句让人彻底冷静,只有无情嘴角微扬几分。冷血是真担心,倒不因为素珍要不要参与进去这次的棘手案子,而是素珍实在反常,那不符合她的性格。

他拍拍她肩,眉头紧锁:“你到底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