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音心忖,他方才定是看到自己双眼红透,窘.迫之余,不由得也生了丝感.激,“萍水而遇,李侍郎有心了。若你无要事在身,赏脸过来坐坐?”

李兆廷眸光清準,也是落落大方,“为何不好?”

他掀衣在她身边岩石坐下。妙音有意留意,见他端端正正在她身边数寸开处,连她裙摆衣角也没沾着,心中想道:这人倒是个君子。

她出声邀他过来,只是二人本便无太多交情,她如今又是心情复杂,一时无话,正有些尴尬之际,只听得李兆廷淡淡道:“有时,放下就是得到。放过了自己,才能得到快乐。不管是名利得失还是什么,小姐说是不是?”

妙音被他说中心事,有种被人看破内心又出言挑衅的感觉,脸色顿时一冷,“李侍郎去而复返是为了讽刺妙音?”

李兆廷被她训斥,眉眼间却并无脑意,他缓缓起身,“兆廷的话小姐若觉不中听,兆廷离开便是。我回来是因为我为小姐担心和惋惜,并无他意,小姐信也好,不信也罢。”

妙音微微冷笑,直接言道:“你希望我放弃皇上。你是权派的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兆廷在想什么都不打紧。兆廷的利益和权相有关,和皇上有关,但和小姐无关。权相是兆廷的师兄不错,但谁是明主,兆廷就是谁的臣子。”

妙音眸中透出丝警惕,“公子此言何意,妙音倒是越发糊涂了。”

李兆廷:“兆廷今日进宫,乃皇上所召,商量密事,其他的就不便多说了。”

“你其实是皇上的人?”妙音眼中疑色更深,目光微扬,深深审视着他,李兆廷却似不以为意,只道:“方才所言,并非要小姐放弃,而是努力过后,若再无果,才放弃。兆廷看得出,小姐绝不愿意成为深宫怨闺,尔虞我诈。既然如此,何不再努力一回,若成,自然皆大欢喜,若不成,就是命数,不可强求。即便真强求得到,扭曲了本我,得不偿失,你也不会快乐,那又何苦?”

妙音没有作声,李兆廷每一句话都说中了她的心事。

眼看他淡淡一笑,转身欲.走,她竟不由自主喊住他,“李公子,请留步!”

李兆廷微微侧身,“不知还有什么能帮到小姐?”

妙音苦笑,“抱歉,妙音言语有些过了,李侍郎别放在心上才好。妙音虽甚得太后眷顾,但在你们大周到底没有什么朋友,你说我该怎么做?”

“若你打算交我这个朋友,我倒是有几言建议。”

妙音没想到他并不愠怒,倒有丝愧疚,语气透出期待,“请说。”

“再过几天便是七夕,小姐何不在宫外寻屋舍仔细布置好,做一桌佳肴,趁此约心上人到宫外游玩?再吐真情。让皇上体.会小姐一次又一次的用心。”

妙音听着,嘴角微微扬起,“好。”

“只是,”她突然显出几分怅意,“若我最终还是失败了,是不是就该踏上归途?”

“这点兆廷不便置评,小姐拿捏吧。”

“那边等着我的只有镇南王和京中名媛的耻笑,我留在大周太久,谁还看不出我心意?”

“别人的艳羡和自己的快乐,孰轻孰重,小姐该知道如何抉择。说句不敬的话,这世上好男子并非皇上一个,譬如说……我师兄也是非常不错的。”

妙音一愕,忍俊不禁,笑着低叱道:“还说你不是权相的人,你果然别有目的。”

李兆廷但笑不语,妙音眼中现出丝挑衅之意,“本小姐倒觉得侍郎甚好。”“噢,”李兆廷却并未被吓住,依旧镇定自如,他轻声道:“若小姐当真如此考虑,则兆廷三生有幸。”

妙音挑衅未成,反被他将了一军,眼看他漆黑双眸牢牢盯着自己,模样清贵慑人,神色认真,竟不似说笑,她两颊迅速飞上红晕,一时说不出话来。

“小姐既已恢复心情,兆廷先走了。”

就在妙音想,和这人说话倒不失为一件乐事,他却一揖离去。

她竟有丝淡淡的失望,忽又见他回头,朝她掷来一颗石子,“七夕兆廷在宏图酒楼设宴相等,若小姐果不能成,兆廷请你喝上一盅,权当赔礼。”

妙音愣住,片刻之后,她忍不住浅浅扬眉。

她对这男人的感觉相当不错。当然,她不可能亲自去问连玉李兆廷到底是谁的人,她和连玉关系尚浅,相问政事用人问题,未免逾礼。回去的时候,她找了个替御前内监打下手的年轻太监,给他塞了锭金子,“请问公公,今日皇上下朝后都在忙些什么啊?”

那内监贪婪地瞟着手中金锭,低声回道:“承蒙小姐看的起,具体奴.才也不是很清楚,只知皇上召李侍郎进书房密谈,后来呀,魏妃那边倒是发生大事,李提刑突然出现在……”

“后面的你不必说了。”

对方以为这妙小姐想知道后宫秘事,正说得眉飞色舞,却被妙音淡声打断。她想,原来他如今果然为连玉所用,倒是能信。想起他,她微微一笑。

眼看妙音谢过那内监,快步离去,李兆廷从侧处一个亭子转出来,唇角勾起一丝不明所以的弧度。

回到府中,已是夕阳西下,他背着双手沐浴在金色光芒之中,淡淡咐小四,“立刻派人去将魏老师和司公子请过来,我有事和他们商量。”

小四凛然应道:“是,公子。”

半个时辰后,魏成辉和司岚风到。

魏成辉老奸巨滑,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意味,“公子,是不是有什么紧急任务要吩咐。”

李兆廷危险地眯起眼眸,声音依旧淡淡,“老师上次的提议,兆廷接纳了。明日冯素珍若上朝,就上疏弹劾吧。”

魏成辉心中大喜,司岚风却有丝意外,他心中其实对冯素珍并不太厌恶,反对她有一分好感,不禁好奇问道:“公子怎么突然做这决定?”

李兆廷声音异常冰冷,“噢,没什么,只是我想她下死牢而已。”

——

这两天有些吃不消,如果明天没有更新,就24号再更,九月剩下几天仍旧双号更,大家别介,容歌喘口气,十月恢复全面日更。

 …

255 夜半

传奇,255 夜半

他眼色寒峻,司岚风不敢多问,魏成辉却不然,眼中精光透闪,立刻捻须道:“公子,下了死牢老夫立刻设法营救,让人将她送到偏僻小镇,你倒不必顾虑她安全。爱夹答列”

“不。”

李兆廷瞥他一眼,凉凉开口,“你不必救她,就让连玉来做这丑人。”

“另外,揭她女身之余,将她逆臣之后的身份一并曝光。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是冯氏遗孤。”

这一下,不仅司岚风一惊,连魏成辉也甚为意外,“公子三思,这可是会影响到你——榛”

李兆廷目光氤氲,却是二人看不分明的复杂,他冷冷道:“连玉并非省油的灯,早晚都会知道我身份,与其让他揭破或冯素珍自己道出,不如置之死地而后生。我到时自有一番说辞。”

魏成辉心中生疑,难道说这一天里发生了什么事,才让公子作出这个决定?这倒是好,公子看来已有弃子打算,若抢在连玉之前揭破冯素珍身份,连冯之间必生龌龊。一旦没了他二人庇佑,他暗中使人下手,冯素珍必死无疑。

商量好细节后,魏司二人出门的时候,李兆廷忽然开口,“老师,请留步。我想改变方案。页”

魏成辉眉头一皱,却挤出丝笑容,“公子决定放过她?”

“当然不是!我只是在想,这明日朝上的丑人也不必由我们来做……”

魏成辉一怔,回头看去,只见夕光暗红,将公子的模样照得飒飒光辉,却又模糊不清,他静静站着,不动如山。

“好计策!”他心中暗赞,公子离皇座的位置越来越近了。狠心是君王的武器。

他回府之后,立刻写了七八封信,找了几名心腹,和他们耳语一番,众人领命而去,消失在灰糊糊的夜色之中。

他处理完事情,微微一笑,步进大厅,这才发现嫡女无瑕回来省亲,娘.儿俩正在厅里说着话,魏无瑕说思念爹.娘,回府小住几天。

魏成辉冷笑一声,“无瑕,你那点小心思能骗得过你爹?无烟就快回来了,会在府中待上两天再行出府静养,你这次回来是要对她嘲弄打压一番吧?”

无瑕被说中心事,娇嗔着扶住他臂膀,“爹,言下之意,你不疼我反而怜惜那贱.丫头了!”

精明的魏夫人微微一笑,“你爹最疼就是你,谁让你这丫头不对他说实话。1”

无瑕又看向魏成辉,魏太师摆摆手,无瑕这才舒了心,对魏夫人道:“娘,您不知道,今儿个宫中发生了大事,现在谁不知道,李怀素才是皇上的宝贝疙瘩,还有那个顾双城,宫宴刚封了妃,虽然还不知道位份,但肯定不低。这无烟得罪了太后和长公主,说不定会拖累咱家,偏生那贱.婢还以为自己是块宝,整天冷冷冰冰的样子,看着就恶心。”

“噢,”魏夫人倒甚是惊喜,接着又疑虑地问,“可这李怀素不是不是……”

无暇嘴一撇,“娘,你又何必大惊小怪?男宠之风古来有之,有些朝代可百无禁忌,咱们皇上还不算过份,并未张扬,做的算是隐晦了。”

魏夫人眉心顿时舒展。管他天子好男还是女,只要不是魏无烟就行。

这魏无烟出阁后,她那妾侍娘眼看着也水涨船高了。连玉陪过魏无烟到府,有意无意显出孝敬,全府上下自此过后不敢怠慢,这无烟从小就模样标志,夺了她女儿京中第一美人的名号,虽时常对那娘俩欺.侮打压、压榨吃穿用度也解不了恨,后来无瑕牵上晁晃这个好门第,魏无烟却又和逍遥侯传出消息,就权力来说两个男人不分伯仲,可对比起身份,逍遥侯到底是皇室子弟,怎么都比晁晃高出一筹。幸亏连月长公主介入,那丫头没了靠山,她才松了口气,自觉吐气扬眉了,孰料一转身,这丫头竟被选入皇宫,成为皇帝的宠妃,她一口气如何能咽下来。

如今可好,皇帝有了新宠,这魏无烟又因病出宫,宠爱不再,她们要做什么还不行?

无瑕焉不知她母亲在想什么,她对无烟的恨意不比她母亲小,两母女相视一眼,想起即将痛打落水狗的情景,都低低笑出声来。

魏成辉在灯火前计量,岂会理会这娘俩的小打小闹,无瑕见父亲心不在焉,又是嗔道:“爹爹,到时你可不许帮无烟,现在后宫形势对她极其不利,我才有机会说点什么,您不要坏……”

魏成辉被后宫两字提醒,忽而想到什么,眸中扯出一丝阴厉之色,他喋喋一笑,“好啊,如此一来,便可万无一失。”

无瑕一愣,魏成辉已缓缓开口道:“无瑕,你不是和慕容缻交好,出入内宫十分方便么?爹有件事要你去办。”

魏夫人心疼女儿,“老爷,这时辰也不早了,乌灯漆火的,你宫中多的是探子,有什么事非要女儿走一趟不可?”

魏成辉被她吵得不耐,头上青筋乍现,暴喝一声,“妇人之心,你懂什么!”

魏夫人看他目光狠厉,寒意笼罩,好似要杀人一般,吓得“啊”的叫了一声,无瑕也颤了声,“爹,您这是……”

魏成辉冷哼着道,“无瑕,以你和慕容缻的交情,慕容缻告诉过你,李怀素是女人吧?也告诫过你此事不可外扬,对不对?她争不过一个男人还好,只能说明皇帝癖好有些问题,但若争不赢一名女子,她颜面可就荡然无存了。”

无暇闻言,惶恐地睁大眼睛:“爹,您都知道……”

魏成辉不语,魏夫人也是大为震惊,“这女子考状元,当官儿……”

她说着又狠狠盯住无瑕,啐了一口,“你这死丫头,竟敢瞒着我。”

无瑕跺脚,“这不是缻姐千叮嘱万吩咐吗?消息是皇上要保密的,当时被连欣传了开去,皇上大怒,这只能成为禁宫中的秘密,若我告诉你,万一你不慎和那些个官太太说起,让皇上知道消息是从我们家传出去的,那可不得了。据缻姐说,皇上早晚要替姓李那小蹄子恢复女身。”

魏夫人点点头,魏成辉却冷笑道:“你们知道什么,今天宫中之事,你们还看不出来?李怀素和无烟那丫头交情可不浅,无烟这丫头可聪明的紧,知道用李怀素来对付顾双城。而且,只要李怀素受宠,也等于无烟受宠。”

无暇母女大惊,无瑕微微咬牙,娇美的脸庞竟因咬紧的牙关现出一丝狞色,“不行,不行……”

魏成辉看着女儿,“你若不想无烟抢你风头,便立刻进内宫替为父办一件事,此事一成,李怀素必死,唇亡齿寒,无烟也不能独善其身。”

“爹,你说。”

到底是亲生父女,无瑕几乎毫不犹豫,一双美丽的眸子淬满的是和魏成辉一样的刻毒利芒。

明日便要出宫,今晚对无烟来说,注定是个无眠之夜。她呆呆看着被从纱帐缝隙照进来的惨白的月光。白天的事情,流水一般在脑里闪回而过,一阵急促的剧痛突然从胸口传来,就像有人抓握着她的胸腹,用利锥狠狠此进去,然后快速地转动着锥子,将血肉一块一块刨出来一般。明日出宫,先回府接娘亲,然后就离京,不做别人的累赘,不再想……霍长安,这个念头支撑着她,她痛得撕心裂肺,却死死咬着嘴唇,不发一声,怕惊醒守夜的湘儿,湘儿到连玉那一闹,出不了宫。

待那阵剧痛缓过之后,她眼前一阵昏黑,她咬牙撑起身子,头发粘在额上,汗淋淋一绺,黏糊得难受。

这十多天来,每到中夜,总会心悸惊醒,每每感到胸腹气闷,透不过气来。

她喘着气,心忖大抵是出宫心情影响所致,尤以今日发生之事为甚,毕竟太医医术了得,便连医术精湛的连捷也来给她诊过,除去皮外伤,她并无大事,有疾只是对外宣称而已。

她擦擦汗,又悄然擦去眼边的泪水,披衣起床,想到外苑走一走。毕竟,这是给了她安稳生活了好些时间的地方。

她也没有惊动湘儿,走到门口,值夜内监和侍女向她行礼,都是疑惑不解,“娘娘,您这是要上哪去?”

“我出去散散步,你们不用跟来。”她微微笑答,唤人拿过一盏宫灯,便走出了去。

 …

256 宫墙

传奇,256 宫墙

她心神恍惚地走了好一会,脑中空空荡荡,突然提到一块石子,脚尖一疼,方才发现前面侍卫驻守多了起来,而前面宫殿华婷瑰丽,已是慕容缻住处地界。1

她无声地叹了口气,执灯返身离去,走出约数十米远,不觉到了御花园,月露霜华下,守卫浓密,正一丝不苟的值着夜,她不愿多见人烟,拐进了林木料峭,朦胧暗影的地方。

因身子有些乏力,就寻了棵树,在背后倚坐下来。须臾,只听得外面传来一阵匆匆的脚步声,她以为是羽林军巡逻走过,却听得一道女声低道:“夫人,我们深夜进宫,不怕打扰到缻妃娘.娘休息吗?”

“你这丫头懂什么,我进宫是要给缻妃娘娘送信对付李怀素,机缘稍纵即逝,缻妃怎会怪我?”

另一道声音不比前者柔婉,阴哑许多,且极为……熟悉,对方没有多说什么,暗哑的声线压抑着深深的秘密榛。

无烟听得暗暗心惊,这出宫前夕怎么净遇事儿……

且遇上的都是冤家!

她探头出去,只见两道袅娜身影渐行渐远,她不敢犹豫,立下从树后走出来,本欲追上前去,转念一想,她快步走进御花园,对着近处几名侍卫便下令道:“都跟我来。业”

“见过魏妃娘.娘。”

几人看清她脸庞,见礼过后,立刻跟了上前。无烟走不快,索性一指前方,“方才本宫看到两名行踪可疑的女子冒充成宫眷经过,往缻妃寝宫而去,可能是刺客,你们还不快追!”

侍卫一听大惊,若缻妃有甚损伤,那可不得了,二话不说就迅猛往前追去。

无烟在背后冷声道:“刺客狡猾,你们不要轻信,先将人给本宫带过来,本宫亲自盘问。”

“是。”

众侍卫齐声应着,很快消失了踪影。

不过半盏茶功夫,众人便将两名女子带到无烟面前,二人被侍卫紧紧押着,果是无烟旧识,无瑕主仆。

无瑕本厉声喊骂,“你们可知我是何人,怎敢捉我?”

为首侍卫猛地扇了她一个耳挂子,沉声斥道:“老实点,娘娘要问你话。”

“娘娘?”无瑕吃痛,手脚肆动,又慌又怒,乍听到娘娘二字,微微一怔,抬头匆匆瞥去,眼中慌乱骤退,取而代之的是浓烈的恨意和狠色,“魏、无、烟,是你,你故意的,是不是,你这什么意思?!仔细让爹知道。”

她魏无烟几字说得咬牙切齿,恨不得将这位异母姐妹咬烂撕碎。

无烟却不慌不忙,淡瞥她一眼,“你是何人,半夜鬼鬼祟祟出现在这里,有何目的?说!否则将你没入大牢,大刑伺候。”

无瑕目眦欲裂,“你敢?”

她的发丝散了下来,朝抓着她的两名侍卫低吼,“混账的东西,魏无烟说什么你们就当什么了,我是晁夫人,是魏太师千金,缻妃娘娘的手帕之交,还不放开。1若让那几位知道,准保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不错,我们小姐可是有缻妃娘娘手谕的,允许她随时进宫,陪娘娘解闷,你们这帮才,胆敢以下犯上。听说魏妃病了,指不定病糊涂了,人也认不出来了。她明日就出宫静养,缻主子可是还在这里,你们如此怠慢我小姐,你们担待得起吗?”

无瑕那小婢秋蝉也是个机灵鬼,察言观色,顺着无瑕的话就说下去。

如此一来,几名侍卫顿时被慑住,不是人人都认得魏无瑕,动手打人的双目更是染上惶恐,为首的侍卫长压低声音道:“魏妃娘娘,您看这该如何处理,皇城大门卫兵众多,这两个人既然能进得来,未必没有根据,我们是不是该向缻妃娘娘求证一下较为稳妥?”

无烟闻言倨然冷笑,“大人难道不知,那晁夫人可是本宫的姐妹,本宫还能认不出来?难道说本宫明日便出宫,所以本宫的话你们也听不进去了是吗?”

无烟久居宫中,又容颜绝美,言语间自有一股不可冒犯的威势,那侍卫长被她一叱,心头一慌,“小人不敢。”

无烟淡淡睨着秋蝉,“你说有缻妃手谕,敢拿出来以证清白吗?”

秋蝉是无瑕的大丫头,自小便跟在无瑕身边,没少为和无烟闹过,闻言立刻从怀里拿出手谕掷了过去,无瑕却想到什么,惊道:“秋蝉,别——”

这厢,魏无烟展开手谕匆匆一瞥,已信手撕碎,扔到地上,旋即轻蔑的勾起唇角,“假货也敢在此胡作非为!”

“你竟敢撕掉缻妃娘娘的手谕?!魏无烟,你好大的胆子。”

秋蝉不敢置信地看着无烟,无瑕却早知对方看过手谕,也不会放行,是以想让秋蝉将东西给那侍卫长,只是,她也万没想到无烟竟敢将手谕撕个粉碎!

侍卫也是大惊,只见片片银光在青空中飞舞,一片两片,果真飞入丛中皆不见了。这如何是好?!

“这魏妃明日就要出宫,你们就狂吧,若你们立即带本夫人去见缻妃娘娘,本夫人还可既往不咎!”

无瑕亦算是见机极快,压抑着怒气,立刻对侍卫说道。

众侍卫一时两难,毕竟这“刺客”若果真是晁夫人,可就罪了慕容缻。后宫里得罪了哪位主子都是一身麻烦,尤其是向来势均力敌的魏缻二妃,但到底……这魏妃明日就要出宫,将来圣宠爱难说——侍卫长看着无烟,假装为难道:“魏妃娘娘,您看,要不卑职等就去惊动一下缻主子,也好让这两名歹人心服口服。”

无烟一时静默,无瑕回以同样轻蔑的眼神。

不料,无烟也不动怒,她淡淡的说,“依本宫看,也不必去见缻姐姐,就去见皇上吧。”

“正好让本宫向皇上问个明白,是不是本宫出宫了,就连这妃位也一并篡夺了。”深夜中,女子红唇如火,微微开阖,“本宫原本以为,今日皇上为本宫将太后和长公主也冒犯了,本宫在他心中还是有些地位的,没想到,还是人走茶凉啊,罢,都一同走罢。”

众侍卫一听,刹时霎白了脸色,哪敢再有二话,扑通一阵声响,跪了一地,“卑职不敢!”]

侍卫长更是决然开口,“要如何处置两名贼人,还请魏主子示下。”

无瑕俏脸惨白一片,银牙也几要咬碎,“魏无烟,你好,你好!”

“本宫如今抱恙在身,不宜杀生,只望广积善德。这样罢,你将这二人押到宫外放了,和守城士兵交代,不许再放二人进来,懂了吗?”

无烟轻描淡写的交代完,凑近无瑕耳畔低语,“姐姐,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姐姐慢走,害人之心还是不可有的好。”

无瑕眸中怒火如肆,恨不得将她撕碎,她低嘶着道:“无烟,皇上对你的宠爱还能有多久,霍侯更是舍弃了你,你等着瞧,你自己悲惨的下场……”

她还待再说,却被众侍卫狠狠捂住嘴,强行拖走。

无烟心底也是狂跳,方才颇险,她畏寒一般抱臂回走,一边喃喃低语,“怀素,姐姐欠你的,总算全部还清给你了罢?”

她略一思索,并未走回自己寝宫,而是往连玉寝宫而去。虽不知无瑕进宫所谓何事,但还是要告诉连玉为妙,好让他保护好怀素,以防万一。

无瑕和秋蝉被押至宫门口,正要被驱逐出去之际,有人从斜地暗影里走出来,缓缓说道:“慢着。”

众侍卫纷纷警惕拔剑,无瑕抬头看去,只见朱红宫墙碧绿瓦角,一个个容貌清婉秀丽的女子定住脚步,她背后跟着一名随侍宫女,手端托盘,盘上是一只炖盅,两只小碗。

众侍卫自然认得此人,连忙行礼拜见,“见过顾小主。”

对方身份特殊,既是太后义女,又已被皇帝封妃,因并未册封名号,未知份位,是以宫人多以小主相称。

双城今晚亲自带着梅儿做了炖汤,想往连玉宫中送去,途径御花园,没想到看到这有趣的一幕。她温声开口,“都起来罢。”

又看无瑕一眼,目光无波无澜。无瑕惊疑不定,二人年前因着慕容缻的关系结过怨,她和慕容缻曾狠罚过双城,不想今日山水有相逢。

侍卫长自然知道这位新主是皇上从权相手上夺下的女人,得罪不得,见一时安静,不知她意欲何为,忙赔笑找话,“不知小主有何见教?”

双城微微一笑,嫣然启齿,“大人怎么把晁夫人捉起来了,若教晁将军和魏太师知道,不知要怎生着急才好。”

众侍卫又是一惊,侍卫长更是心中叫苦不迭,愕然出声,“这……这真是晁夫人、太师千金?可魏主子说……不能放。”

其实对于这两名女子的身份,他心中也隐隐有谱,如今听这顾小主一说,更是明白几分,但到底不敢违抗魏妃命令,毕竟他们在宫中当差,比起魏太师、晁将军,魏妃更得罪不起。

双城捂嘴一笑,“双城这样说罢。就好比一道算式,魏妃娘娘和晁夫人谁大?自然是魏妃娘娘;然后,魏妃娘娘和双城谁大,自然还是魏妃娘娘。但是,撇开宫外的人不说,魏妃娘娘头上有皇上,双城不才,也总算沾了皇上的几分光,这晁夫人呢,背后有缻妃娘娘,缻妃娘娘背后还有太后娘娘。”

双城似看到他心底里去,侍卫长好生为难,越发焦急起来,“这……”

双城突然抬手拍拍他肩膀,脸上笑容更深一些,“大人,这魏妃娘娘的人情自然是要卖的,只是,有时歹徒狡猾,让人逃脱也不是没可能的,是不是?你有巡逻任务在身,不能时刻盯着,小的办事不力,于你何干?就算他日魏妃娘娘回宫追究,缻妃娘娘却会体恤,而且双城也能作证。”

侍卫长不是笨人,自然明白这位主子话中意思,即便真追究起来,拿个小的揣祸就是,同时又卖了个人情给这位新主子和缻妃。

夜色愈深,虽已是七月天,偶尔竟还有寒鸦从宫墙顶上飞过栖叫,星光黯淡,让人心中寒意丛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