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听追命爆料,无情还因祸得福,小周之前似乎还留了一手,而此次,出于对那驱风坡那鹰眸男子厉害武功的考虑,她为无情疗伤的同时顺道将他的腿伤治愈了将近九成。

对无情来说,武功施展起来自然更得心应手。

所以,她并不太担心,和众人打了个招呼,便借口思索此案,先回屋去了。

众人也没有挽留,更绝口不提断指的事,其中只有追命沉不住气,偷偷瞧了几眼。

进屋后,福伯来报,说朝中几位大人相继来找过他。

原来,驱风坡的事,连玉下令不许泄露出去,一是他如今受伤不轻,被政敌知道,难保不出什么幺蛾子,二是若让太后知道他为素珍冒险,对素珍来说是大麻烦。

是以,宫中和提刑府都口径一致,素珍没有上朝,甚至不在府中,只对外宣称是外出办案去了,这也符合素珍平素作风。

而福伯口中几位大人却是司岚风,一是高朝义,还有一个却是权非同。

司高二人算是连玉培养的新干部,知她受宠,如今和她倒走得颇近,但她没什么兴趣和他们亲近,倒是权非同,她想出去和他喝杯酒。

真是奇怪,明明权非同比这两个人阴诈上千倍,她也告诫自己不可和此人过从甚密,却还是和他多有交往。

而据福伯说,司高二人来找了她一回,后来都是遣人过来看她回来没,木三却来了许多回。说是出来散步,一不小心散到这边。

听到此处,素珍笑了笑,随之打发福伯下去。

福伯关门出去,她也缓缓止了笑意。

听连捷口气,并不似隐瞒,连玉果没从刺客口中问出什么?但她感觉只比此前更糟。

如今,这提刑府外埋伏的了大批大内高手,便是府中的杂役,都秘密换成了内廷的人。

这些人因要保护她,必无时无刻不监看着她的出入。

如今她手上除去玉妃的案子,暂无新案,玉妃案子的资料极少,她也早将资料从宫中弄回提刑府,她贸然到刑部去,定引人思疑。这几天她无论如何都得先按捺住,不能到刑部去。否则,这些人报禀上去,她该如何解释?

连玉心中的天平似乎已开始在倾斜,反倒是连琴等态度有了些转变。

哪怕连捷用颇为温情的语气说,连玉怕她憋坏了。

但明炎初一句“暂不召见”已说明了什么,他开始疏远她。所以,若说他们是对她表示谢意,倒不如说也算是对她表达了同情。

即使她不要求出去,连玉做好部署也会放她出去,早晚是这几天的事,他想借此淡忘她。

当着他们的面,她尽量保持平静,但她已拿定主意。

进宫。

先不去刑部,她要尽快进宫,见这人一面。她知道,他此刻必定和双城在宫里相聚旧情。她知道,自己的出现意味着何等的讨厌。

但她还是要进一趟宫。

可是,她该如何进宫?

皇帝不想见的人,任你三头六臂也近不了身。

她思索片刻,开门找福伯,“老头,你说,权相每晚约莫什么时候出来散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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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珍在福伯所说的未时既过的时间里,果然等到了从她府门口“散步而过”的权非同。

“奸相。”她边打着招呼,边咋从门内走出去。

权非同约是没料到突然出现,眼中闪过丝讶异,随即唇角轻扬,显是十分欣喜。

“小鬼,你倒是出来了,怎么,你和连玉又出事儿了,你这些天在宫中做什么?殓”

他上前揉揉她的发,令提刑府俩门房看的直瞪眼。

“你怎么知道?”发顶传来一阵暖热,素珍颇有些受用,同时心里微微一凛。

“走,散步去,边走边说。”

权非同笑,他永远是自来熟,径自牵过她的手。

他落在素珍右首,牵的是素珍的右手,饶是如此,素珍还是手上一颤,权非同精细,立时察觉,端详着她,“怎么?”

素珍缩在袖中的左手微微攥起,往门房方向瞧了眼,借此掩盖方才的失态,“我的名声早晚都得让你败光。”

权非同放开她,啧啧有声,“你的名声早就败光了。朝臣知你是女身,这老百姓却是不知,但天子宠爱李提刑却是有耳闻的,便传天子不仅爱美人,还有龙阳之癖。不过吧,你办了不少案子,在老百姓心中颇有份量,闲话归闲话,对你倒还是十分敬重。”

“还有个版本,”权非同说着,来了兴致,眉飞色舞,“说是这李提刑,与天子相好,实是希望借此为民请命。这份舍己为人的情操哪——”

“停!”素珍听得“热泪盈眶”,恨恨打断他。

“怎么,终于笑出来啦?心情见好啦?”权非同果然打住,淡淡相问。

这人……素珍心不无中感激,停下脚步,旧话重提,“你怎知我心情不好,又怎知我并非外出办案?”

“提刑府说你外出办案了,刑部那边也有此一说。我们这些人,宫中怎会没几个打探消息的奴才。连玉对我们亦然。当然,大事是很难探出,但这人在哪,还是知道的。十多天前,我的人说,你在宫中出现过,随后消失了行踪。你一直在宫中吧,按说连玉这小子是个沉得住气的人,你身份还没恢复,不会就此留你在宫中,当了妃子来用。”

说到妃子来用时,他语带暧昧,但眼中又透出一抹淡淡的沉悒和不悦。

素珍避开他的眼神。

“你到底又发生了什么事?”

这点情绪,很快抹过,他看着她,停住脚步。

“是,我是发生了事,奸相,你可以帮我吗?”

素珍也不拐弯抹角。

“你且说来听听。”他并没有立刻答应。

“连玉再次对我下了禁令,不许我进宫。我想进宫一趟。”素珍知这样说,他也许更不可能答应,但还是直说了。

权非同笑了,长眉入鬓,笑的太阳穴微微鼓起。

“双城这姑娘还是有些手腕,我听闻近日她都在连玉寝宫过夜。虽不知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有趣之事,但很好,妙极。”

素珍一声笑。

“你知道的倒是不少。”

“那倒是,好了,言归正传,我不会帮你进去,这般结果,正合我意。宝贝儿,你怎么会认为我会帮你?”他笑的眼尾微弯,像只狐狸。

素珍也不恼,“你是真喜欢我吗,看我落难如此高兴。”

“我是喜欢你,但我不会像别的男子,看不得心爱的姑娘委屈痛苦,我不是这样的人。不狠心点,反而得不到。”

我是喜欢你……素珍料不到他如此直白,虽对他并无那种感情,但心头还是不免一阵突突的跳,半晌,她方才开口,“奸相,我从不敢仗着你对我有一点爱护之心而想对你要求什么,是以朋友的情份相求,如果你有什么事需要用的上我,只要不是有碍国法,我也会全力去做,我并非随口诳你,从你在客栈给我送酒菜那天起,我就存下了这个念头。”

权非同却突然止住笑意,眸光也越深,“还记得我上次我向你提过的要求吗?如果你答应,我便带你进宫。”

素珍本再次避开他直勾勾的目光,闻言,顿了一下。

那次,他说,教她如何翻冯家的案子,条件是……陪他一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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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步散到这里了。明天同样的时间,我还会到这边来散步的,告诉我你的答案。先走了,是了,我家小仙儿想你了。”

她抬头想呸他的时候,他已经走了。

素珍不打算答应权非同,哪怕她很清楚,即便真的出去,权非同其实不会对她做什么。就在她在屋中寻思怎么另谋他法的时候,又发生了件让她意想不到的事。

——孝安派人来宣她进宫。

倒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这是第一次她如此希望尽快见到这位太后娘娘。

哪怕,孝安找她,准没什么好事。

她和连玉这些天的事,孝安知道多少?为何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找她?

倒是明日再见奸相,可以将他一军。

站在寝殿门口等候通传的时候,她心中紧张,各种思忖,出宫的时候该怎么引开女官宫女的注意力,偷渡到连玉的寝宫。

“太后娘娘请李提刑进去觐见。”

正想到要紧处,红姑走了出来。

她暗打量了这位女官一眼,却瞧不出丝毫端倪。

及至进去,只见今日殿内倒没有任何嫔妃,如慕容缻之流也不在,屋中只有孝安,并两名打扇的宫女。

孝安居高临下,淡淡看着她。眼中虽无任何敌意,但那种喜怒不形于色的深沉,让她还是心生戒备。无烟的事,可还是记忆犹深,这位太后的手段可一点也不含糊啊。

“李提刑不喝茶?怎么,怕这茶水里有毒?”

既起,孝安赐茶,素珍谢过,正用茶盖慢慢刮拨着茶水等凉,冷不丁孝安出声,一惊之下,几乎没把茶碗打翻。

但,她很快稳住,笑道:“太后娘娘可真会开玩笑,莫说娘娘心肠慈厚,不会无故赐死怀素,哪怕娘娘真要赐死怀素,那肯定也是怀素做错了什么,这茶怎能不喝?”

说罢,立下仰脖喝了半盅。

“啪”“啪”一阵掌声突从前方传来。素珍知道孝安在拍掌,但一时也不敢看她,还别说,这热茶刚刚落胃,她心口也是一阵乱跳,并无面上镇定。

就是想,再怎么着,连玉对她都是有感情的,孝安不可能不忌惮,是以大胆干了这一口。

“李提刑这嘴儿真甜,哀家听着也喜欢,难怪皇上中意。”

此时,孝安开口。

素珍不想与她打哑谜,索性豁出去,也开口问道:“不知太后此次宣微臣进宫,有何吩咐?”

孝安笑了,“李提刑是爽快人,哀家也不揣着明白装糊涂了,你是男是女,你还有皇上都清楚的很,既然皇上中意,你进宫是早晚的事,哀家今日召你进来,只是想和你说几句心里话。这阿萝啊,毕竟和皇上是青梅竹马,当年,皇上为了她几与哀家反目,皇上对她,是无人能出其右了,她还没回来前,哀家知道,你是皇上心坎里的人,但如今……你便多担待下。哀家希望,这后宫以和为贵,当然,这阿萝若有过份的地方,你可以告诉哀家,纵使有皇上撑腰,哀家也不会姑息……”

素珍万没想到,孝安会跟她说这么番话,但无容置疑的是,阿萝的事,她是知道了。

但至走,她都没弄明白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也没时间让她弄明白了,出得寝殿,由红姑领着,她很快便要出宫。

她该怎么绕过宫中禁军,去见连玉。她也不可能告诉孝安,若让孝安知道,连玉本便禁止她进宫,方才那番话估计也不会跟她说了,更不可能会带她过去。

这次,一哭二闹三上吊是绝对行不通的,自从连玉知道她身份以后就行不通了。她身上还压着冯家的案子,怎会轻易去死?

就在她焦急之际,一个人领着大批宫娥迎面走来,想是去找孝安。

她心中一喜,朝这人打了个招呼。

“连小欣。”

——

3.2的更。木三不是出来打酱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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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方正是连欣,见到她显得非常雀跃喜悦。

“李怀素,你怎会在我母后寝宫?”她掖起裙袍,朝她快步奔跑过来。

素珍看了红姑一眼,将她拉到一旁,两人咬起耳朵来。

“我有事需要你帮忙。殓”

“帮什么?先别说这个,我还琢磨着出宫找你呢。”

“找我?”

“你在宫外不知,我在宫中可是看的清清楚楚,我六哥这些天和那顾双城好上了。你是不是做了什么惹怒了我六哥还是她做了什么讨了我六哥欢心?”

“这个我迟点再跟你解释,你先把我弄到你六哥面前。”

素珍将连玉禁令一事与她说了。

连欣脸色微变,“怎么会这样?”

“红姑姑,”她说着看向红姑,“本宫驸马难得进宫,本宫想和他到御花园逛逛说说话儿,你帮我禀报母后,就说我晚点再来跟她请安。”

虽说这两人婚约在身,但那根本当不得真,这连欣一句驸马说得溜口,红姑是知道素珍底蕴的,不由得瞠目。

“公主,这不合规矩,你俩……尚未成婚,还是让奴婢先禀太后,太后若准,你再邀李提刑罢。”

“行行,你这老嬷嬷真烦人,本宫在此等你。”

待红姑一进寝宫,她飞快拉过素珍,“走!”

素珍:“万一太后怪罪于你——”

连欣一脸的不在乎,“我是她女儿,她能怎么我?驸马的事她气的牙痒痒的,我天天来,她也不怎么搭理我,今儿还不是终于想我,反把我叫过来了,你且宽心吧。那谁谁,赶紧把衣服脱下来,找个地儿让李提刑把衣服换了!”

盏茶功夫后,公主领着几名内侍宫女气赳赳地出现在天子寝殿前。

禁军侍卫给连欣见过礼,随即道:“皇上近日感染风寒,下朝后便在殿中静养,概不见客,公主先请回,过些日子再来罢。”

对外连玉只称是风寒入体,素珍是明白的。

连欣一听却是柳眉倒竖,“皇帝哥哥病了,本宫探病来的正好,你是什么东西,竟敢让本宫回去?本宫告诉你,今儿个你通传也得通传,不传也得传,本宫一定要见皇上。”

连欣在宫中素来蛮横惯了的,但那带头侍卫是天子近卫,并不卖帐,“公主恕罪。”

说是赎罪,态度却是强硬。

素珍不由得奇怪,按说连玉伤势不轻是真,但连欣并非权非同、魏成辉之辈,为何不让她觐见?

难道,连玉防她甚至防到了连欣身上?还是说,阿萝情况不好,连玉衣不解带照顾,却又不想让阿萝独宠宫闱的消息传出让她再招孝安和嫔妃猜忌,据说孝安当年是十分不喜阿萝的。否则,今日也不会传她进宫说那番话。可若说不喜,孝安心中,她这个逆臣遗孤应更为忌惮才是。

她正思忖,却听得连欣一声冷笑,忽地摘下髻上金簪,往自己手腕狠狠一划,一阵血珠窜出,她背后几个胆小的宫女骇叫出声,众侍卫大惊,素珍也是吃惊,低斥道:“谁让你干这蠢事。”

“跟你学的。”

连欣压着声音说得一句,推开素珍伸来替她挤压伤口的手,冷冷出声,“如今本宫也抱恙了,皇上疼我,总会去瞧我的,只是本宫既然在此,也便不用劳皇帝哥哥的驾,我自己进去让他瞧便是。”

那侍卫首领刚硬的脸上终有一丝迟疑,“这……”

“明炎初、青龙这几个奴才在不在此,叫他们滚出来见本宫,传与不传和你不便是无关了吗?”连欣挑眉,声音更狠几分。

“如此,请公主殿下稍等,小的进去通报一声。”

那侍卫首领一揖,匆匆进内。没一会儿,青龙白虎急步出来,素珍连忙低头,她内侍打扮,又混在连欣一干侍婢之中,二人倒并未注意,白虎见连欣腕上流血,不由得着急,“公主,容属下替你包——”

“不必,”连欣淡声打断她,“这宫中多的是太医,本宫今日只想求见皇上。”

白虎和青龙相视一眼,青龙颔首,“好,只是公主和李提刑交好,一会切莫在皇上面前提及李提刑的事。”

“噢,本宫明白,最近皇帝哥哥和顾双城好,本宫又不傻,提李怀素做什么,走吧。”连欣不咸不淡的挖苦。

青龙二人脸上有些变色,但也不好说什么,走到前面带路。

原来,连玉出去了。

素珍跟在连欣背后,低声道:“连小欣,我今日又欠你一个人情。”

“你不用谢我,你知道我喜欢无情,而无情待你就像六哥待我。”连欣也轻声回她。

“你就这般喜欢无情?”素珍心里突然觉得连欣有些可怜。

连欣“嗯”了一声,又作了个噤声姿势,“这两个奴才的耳力好,先不说了,省得露馅,一会我帮你挡着他们,你上去跟我六哥好好说话。”

“谢谢。”素珍心道。

很快,青龙白虎将她们领到一个地方,湖光水霏,花叶娉婷,却是御花园中的一处亭阁。

亭里内外统共有四人,两侍于亭外,两坐于亭内,外间是明、玄二人,里面的不消说便是连玉和双城了。连玉今日着一件锦白轻绶便袍,旁边双城,肩上披了他的披风,二人前面桌上放了各色果品和一只瑶琴。

双城倚在连玉肩上,两人低声说着什么,连玉神色看去十分温柔,目中透着宠溺,不时点头,他伤势未好,眉眼间隐见青白,偶尔一声咳嗽,双城便伸手过去,替他抚拍肩背,素珍眼睛看得一阵刺痛。

玄明二人机警,尚在远处,便知有人来了,正迎上来察看,这厢连欣已微微冷笑,一言不发领着众人上前。

未待明炎初引见,连玉又是一声轻咳,双城这时说了句什么,连玉脸色见沉,伸手去握她手,双城却突然推开他,绕过亭中石桌,跪到他面前。

“顾惜萝,你这是什么意思!”

连欣靠近,连玉看也未看,素珍因沾了连欣的光,也得以近前,听清了他的话,那语气极为湛冷,怒翳非常。

连欣很是高兴,低声对素珍道:“吵得好。”

素珍却并无半分幸灾乐祸,连玉纵怒,眼底却始终清清楚楚透着一丝心疼,那般紧攫着地上的女子。

双城仰头,眼中充满悲凉。

“你就纳了她吧,别再折磨你自己了。我知道,你心里有她。我是千百个不愿,但我不能看你这样痛苦下去。若我能不那般爱你有多好,也许我就能与他人相好,就此离了,不再回你身边。”

“我……”她说着,语带哽咽,再也说不出话来。

“纵使要离,谁都可以,但绝不能是你。你还想与谁相好?权非同吗?”

连玉袖子一拂,桌上瑶琴、果品尽数被打翻,数声遽响、轰然落地。他紧紧盯着她,一字一字说道。

双城抬头,只见连玉漆黑眸中里面尽是狠决与痛怒。

他走过去,正要扶起她,斜角处一道身影箭般窜出,一掌连头带脸,猛然之间竟先将双城推倒在地。

“小jian人,让你在我六哥跟前嚼舌根子,瞧我不打死你!”

素珍本伸手招呼连欣,让她不必再费心,焉知连欣小兽般凶悍,推倒双城不说,劈头就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