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背着手,轻声答道。

眼中,是成竹、是算无遗策的笃定。

素珍如坠冰窖,冻得浑身发颤,并非她多想要这孩子,他的孩子,可这答案委实让她……袖中两只手,都在抖,一直在抖,眼梢余光里,连玉沉默的看着她。

那目光,并不似二人从前决裂时淡漠、冷鸷,甚至还残存着恸意,然后,这残恸,又慢慢变成一片凝静,最后是平缓。

把一段记忆,慢慢从脑中抹掉的过程,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吧。他下定决心,要忘了她。

我疼,连玉,真他妈痛。素珍心道。奇怪的是,眼睛再涩,居然流不出一滴眼泪。

很好,连玉,这总比你选了阿萝还说“李怀素,我心里还有你,我舍不得你”要好,很好,干干净净,不留一丝余地。

“主上,主上——”

既然要说的也已说完,她若再多话,便显得可笑,她也不再道别,就在她用力扔了食篮,准备离开之际,有人从街心向二人跑过来。

“什么事?”连玉微微沉下声音,看向来人。

来的是白虎,她到得连玉面前,急急禀报,“主上,今日你下朝后,阿萝姑娘到你寝殿找你,发现你不在,便带着梅儿也出了宫,说是回家探望叔父,可半个时辰前,宫女打扫的时候却在屋中发现信函,说是要离京,让主上别念,宫女来报,属下不敢怠慢,立刻出宫找你。”

“她去哪里了?”连玉眉目骤然一收。

“信中没说,只说离开。”白虎摇头。

连玉略作思索,“她说过,借了妹子的名来活,这许多年却不曾好好拜祭过这个人,她离开前,有个地方必定会去,朕知道她在哪里。”

“小初子和青龙也来了吗?”

“来了,主上改变路线,唯恐让贼人有可乘之机,青龙又带了人出来。就在那边。”

“很好,都随朕走罢。”

他说着迈步,却终又微微一顿,最后再看素珍一眼,白虎见状顿虑,但她不敢问连玉,遂转向素珍道:“打扰了,但还请李提刑体谅体谅,阿萝姑娘实在是苦。”

素珍想讽她几句,阿萝被迫隐瞒身份多年,确

L有可怜之处,可她的苦又怎该她来体谅?这岂不好笑?她也想把地上的篮子捡起来狠狠掷到这位姑娘脸上,可最终没有。

连打骂也懒得再做。

“保重。”

她很快转身,背后他声音传来,然后是急遽离开的脚步声。显见心中之重。

素珍只觉得脚上像灌了铅似的,走不动一步,她低头狠狠咬住手背,大步往前走去。

可以的,没有了爹娘,还是这样走下去,没有了李兆廷,没了冷血,还是……这次,没有了连玉,也可以。

“李怀素,李怀素,你和我六哥怎么了?你眼睛……怎么了?”两个人急步跑过来,一左一右搀扶住她,左边的是连欣,右边的却是……小周?

真是绝对想不到的组合?二人背后,还远远站了无情、追命和铁手三人。

素珍抑着声音道:“你们怎么来了?”

小周难得的蹙起眉头,连欣却是快人快语,“我怕那阿萝迷惑六哥,这几天都让我手下的宫女去打探消息,昨晚六哥在她那屋待了很久,我心中不安,今儿说什么也要偷跑出来给你示警——”

“我说公主殿下,你确定你不是在人伤口上撒盐?”小周一声低喝

连欣立时顿住,“我……”

“别吵,”素珍也轻喝出声,止住二人,随即看向小周,“我把连欣的说完。然后她到了提刑府,却找不到我,你知道我在这里,便索性一起过来躲在一旁凑个热闹。”

“李怀素,我们是关心你,谁让你昨天淋得像个鬼似的。”小周狠狠瞪她一眼。

“我知道,你们关心我,但现在的情况就是,我和连玉完了,他和阿萝才是一对儿。他现在就到顾双城死的地方找顾惜萝,把她带回宫里,再不分开。连欣,你回宫吧,太后不会喜欢你老往我府里跑的。”

连欣小周二人一阵静默,末了,连欣先出的声,她几乎是咬牙切齿道:“我们去找六哥和顾惜萝,你明明和我六哥好好的,她不能一声不响就把人给抢走了。那个小贱.人!”

“你去不去?”她说着朝小周伸出手掌,颇有同仇敌忾的意味。

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周此时却有些迟疑,连欣怒道:“想不到你如此胆小,若六哥治你罪,我死了也会保住你。我们多一个人过去,李怀素就多一份声势,你不是她朋友吗?”

“好,我去。不过不是制造声势,是不能让怀素和皇上越走越远,过去让皇上看看怀素的委屈。”小周伸手,击打到连欣的掌上。

二人之间一声脆响,因素珍自动切换到悲情模式的追命铁手见状都有些怔忡,无情清冷的眸子,似抿进了丝什么,微微一动。

“连欣,别闹了,谢谢你的好意。我再不喜欢顾双城,也许该说顾惜萝,但若真要论对错,她的回来,也没有错,今天若连玉选我,我不会同情她,因为我爱连玉的时候,没有她,我堂堂正正,我不愧对于她,若连玉选她,我也不会再纠缠。我再他妈难过,如今是我自己的事。没有了连玉,我也能活下去。这又怎么了?”

素珍握住两人的手,一字一句道。

连欣小周相视一眼,一时竟拿不到话去反驳她,有人却笑道:“你说得不错,可是怀素,每个人的立场都不一样,作为朋友,我们想替你讨些公道,哪怕我们知道,我们会败得很惨。”

素珍一凛,无情出手如电,已上前点了她的穴道,他问连欣,“顾双城死的地方,你知道在哪里吗?”

那是一个四处屋苑环绕的地方,远有青山绿水,大片稻田旁边,却突兀地耸着一片草地。草地中间,更是阴诡地立着一座孤冢,连玉带人赶到的时候,双城正跪在碑前叩拜,梅儿在旁烧东西。

“朕来了,但愿还不晚。”连玉一字一字说道,朝她走过去。

看到连玉,双城又惊又喜,有些不确定地缓缓站起。

素珍被连欣等架过来的时候,看到便是这副光景,素珍心想,无情你们这伙龟孙子,尼玛不是往老子心口再捅刀吗。

明炎初等看无情连欣等骤然出现,也是十分错愕。双城却突然朝素珍跪下,“李提刑,顾惜萝求你一件事,请你重审此间的案子,替我妹妹顾双城申冤。”

335

“阿顾,你欺人太甚!”连欣大喝一声,便朝她冲过去。

玄武几乎立刻上前,护到连、顾二人前面,将连欣阻隔在一边,青龙等身形一闪,落到更前面地方,无情等也迎了上来,两伙人冲突也并非第一回,时敌时友,当年莫愁案的时候就干过一架,四人对四人,追命冷冷道:“互看不爽,正好再打一回。”

小周正好落在白虎面前,白虎眸光闪烁,眉头皱起,“你要和我打?蝤”

小周道:“我不跟女的打。追命你上,我去打明炎初。庐”

追命一愣,明炎初:“咱家武功不好。”

小周:“我管你。”

青龙咬牙道:“你们这是干什么,就不会好好说话吗?”

眼见众人便要动起手来,连玉突然上前,解开了僵立在旁的素珍的穴道:“闹剧到此为止,把他们带走。”

素珍哑穴等几处穴道相继被解,那种麻木的感觉却俨然还在,一时竟不知笑还是气,仿佛两者都可笑,她也不看他,只对无情和小周,“你们的心意我知道,如果真把我当朋友,就退下。”

两人闻言,脸上略又迟疑,一时却并未动作,尤其是无情,他很少有如此丧失理智的时候。素珍鲜少真正动怒,此时,脸色也终于变了。

“若你们还是我衙门的幕僚和护卫,那末,我以京畿提刑官的身份,命你们退下!”

追命和铁手一惊,先自退回到她身后,无情小周相视一眼,也终于慢慢退了下来。

“同时,也请李提刑以提刑官的身份,接受双城的案子。”地上,双城再次缓缓说道,“你我是有私怨不假,但顾惜萝从来也敬你是铮铮奇女子,望你不计前嫌,替我妹妹申冤。”

她目光恸彻,为案向情敌下跪,提刑府众人又惊又怒,却又找不出任何理由让素珍不接此案,连向来骄横的连欣也没有吱声,颇有些紧张地看着素珍。

她若接,这处理的是敌人的委托,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可若不接,又岂非会让阿萝、甚至连玉那边所有人瞧不起?

若接,是否一定能查出真凶,这是多年悬案,当年所有人都以为死的是顾惜萝,连玉也必定让人查过,连玉贵为天子,办案的人敢不尽力?一个京官查不出,岂没有第二个?可纵是如此,还是杳无结果。而时间永远是案子的最大敌人,如今多年过去,就像玉妃的案子,能留下的证据少之又少,甚至连一丝都不剩,这比世子案、贪官案、圈地案、假药案、强娶案等都棘手,破案几率不啻千分万分之一,案子当年既无法侦破,如今只会更难,若无法破案,这在这顾惜萝面前岂不难看,更坏了她这两年来在京中无案不破的名号?

可若不接,也有损京畿提刑官的名声,李怀素这三个字,代表着大周权力最高的提点刑狱司!

无情等人交换了个眼色,都在对方眼中看到凝重之色。这一回,只怕无论怎么选,都不对。

素珍看了连玉一眼。连玉未扶双城,只紧站在其身旁作护,眸中也少见的现出一抹凝色,但他并未发话,他似乎也想看看她怎么做。

“尼麻痹!”素珍心中暗骂,但她几乎没有太多犹豫,便上前,在二人数步之外停下,开口答道:“顾姑娘,这案子恕李怀素无能为力。”

这一说,不仅双城脸色微微一变,便连提刑府与玄武等人,都大为怔讶。

实际上,坟冢边上,几乎所有人都猜测,素珍会接下此案。

双城嘲讽一笑,抬颌问道:“我还以为你与别个女人不同,原来,我还是看错了你。你不接,是因为苦主是我的缘故,还是没有信心破这陈年悬案,怕有损你李提刑的名号?”

素珍笑,“还真是因为你的缘故。”

“你我有隙,我不敢肯定自己是否定能秉公办理此案,办案过程中又是否会因不好的情绪而影响了案子的进程,所以,我不能接这个案子。也许,日后大周律法中,可以制定相关律例,凡与案件人等有关的官员不可督办其案,以免影响公允。”

双城道:“好,很好。”

她恳求的看向连玉,素珍决定搏一搏,先行开口,“当然,若皇上勒令微臣一定要督办此案,微臣也只能从命。”

连玉微微的笑。

“果然很好,李怀素,你胆子真

L不小,竟敢把你的烫手山芋扔给朕?”

素珍没有说话,连玉已非她的连玉,连玉这人是极其护短的,她此时心中也是紧张,屏息静气,等待答案。

连玉并未对她发话,只看向双城。

“阿萝,”他伸手指向前方墓冢,“双城是你妹妹,也便是朕的妹子,朕曾那么庆幸,死的是双城而非你,你欠双城的,也是朕欠她的,但这个案子由李怀素来办确实不适合,为求公允,朕会着刑部重开卷宗,追查真凶,一洗双之冤。如何?”

他虽问“如何”,语气却是肯定的陈述。

双城心中复杂,今日连玉来找她,虽还无法确定他心意,但已嬴一局,再者,她还有……

她顿了顿,终于颔首:“那阿萝替妹妹谢过皇上。”

素珍松了口气,连玉虽护短,但还是放了她一马,若连玉执意要她办理,她不办就是杀头大罪。她一掠四周,只见远处民舍外,四处都是看热闹的人,但连玉在此,又怎少得官兵,一条栅栏由上百官兵拉开,限制了他们的行动。她明白,此处既是阿萝与连玉约定私奔之地,也定是二人从前出宫玩乐之所,当年,连玉悲恸之下,在此建墓,存的便是铭记纪念之意,但此地靠近大片民居,兀起一墓,岂能不引起人们的猎奇之心,为防墓地受到打扰和破坏,连玉必派了官兵镇守。

这人为人内敛,往日来祭,悄然来去,这附近百姓竟不知这神秘的坟地为何人所建、所葬何人,今日有客到来,岂能不好奇?

她再结实,面对着这些曾经见证过他们爱情的百姓,她还是待不下去,她也该走了。

“连小欣,”她走到连欣身边,附口到她耳畔,“虽然今儿你让你哥和顾惜萝看了我的笑话……”

连欣咬唇苦脸,看去甚是委屈。

又听得她道:“但我还是真心感激。哪怕我知道,你是看在无情份上帮我。无情他和小周很好,当然,他们并未婚嫁,你自是可以喜欢无情,但我希望,你还是要好好琢磨清楚,该怎么做,才能保护好你自己,我不想看到你将来痛苦。”

“还有,不要再因为无情而插手我的事,这样会让你和你母后、你哥哥的感情疏远。你即便不爱屋及乌,我们的关系还是不会变。”

“教你看穿了。我知道,不仅无情,你其实并不喜欢我。我只能这样做。”连欣自嘲地勾勾嘴角,她看了无情一眼,突然问道。

无情淡淡回瞥,目中意蕴不明。

素珍低声道:“皇家的人有哪个是完全简单的?我从前确实不喜欢你,但你不是长公主,你只是在宫中久了,想想那贪财却颇有情义的妓鸨妩娘,贩卖假药却深爱妻子的少东家,这世间所有的事物都不是单独存在的,有白天就有黑夜,有恶便有善,端看哪一头更大而已。多想想你在民间看到的人,想想岷州狱中那些可怜的老百姓,我的提刑府总是欢迎你来作客的。只是,如今你不能再多来罢了。”

连欣沉声问,“你既然知道我并非全部真心,为何还对我说这些?”

“我总是希望你好好的,我的小公主。”素珍宠溺地抚抚她的发。

她也不再多话,依照礼节,拜别连玉和双城,“皇上,顾小主,微臣告退。”

双城手心握紧,并未放松,面上却礼貌颔首,“再会。”

她暗看连玉一眼,连玉没有说话,目光更只是落在连欣身上,并未看素珍,又听得旁边白虎轻声对青龙道:“你说李怀素跟公主在说什么,我总觉得,公主哪里不同了。”

“你是说她偏向李提刑?”

“不……不全是这个。”

“李怀素,”看着提刑府众人铩羽而归,连欣在背后放声道:“你的话我连欣记住了。”

素珍的笑意并未维持太久,连顾二人站立在一起的情景,墓碑上的字,所有一切都盘旋在脑中。那碑上写着:爱妻顾惜萝之墓,落款是一个“玉”字,样式其实非常简单。

“李怀素,方才表现不错,不过我又有些失望,我以为你会接这个案子。”

小周似笑非笑一句打断了她的思绪。

素珍道:“我也只是个寻常人罢了。”

“希望你能继续这样下去,哪怕有一天我们这些人都不在你身边了,你也还有这种冷静。

追命双手抱枕在后脑勺,闻言不服反驳:“小周,你这话听着真晦气,我们又不是皇帝,美人无数,怎会离开怀素?”

无情道:“小周的话并非全无道理,这世上有谁能永远陪着谁。”

素珍心中一凉,她似乎想不出有什么可以让他们这些人也分开,可是,她本笃定与之相伴到永远的兄弟冷血也已舍她而去,这世上又还有什么不能变?

她没有答话,心底深处有股难以言说的感觉从刚才便开始蒸腾着她的脏腑,让她极其不安,不知是被小周这丧气话影响还是今日变数所致。

“我总觉得这事还没完。”小周突然又道。

众人一怔,向来少话的铁手也缓缓开口,“我也有这种感觉,你们有没有觉得,那个顾双城的墓在看着咱们。”

墓冢地上,连欣难得安静地等在一旁。

“回去吧,此地对百姓来说是个谜,朕不想引起太大轰动。”连玉对双城道。

双城摇头,指指梅儿身旁的包袱,“连玉,就让我最后这样大胆称呼你一次。”

她笑得有些凄戚,“我很高兴,你不仅猜到我在这里,还过来找我。你能来,我已不遗憾,可是,我不能再随你回去。”

“方才你为她推了双城的案子,我更加明白,你心里到底爱谁更多,我们二人同在宫中,只会让你难做,我离开了一切就不同。你和她好好过吧,”

“阿萝,”连玉注视着她,淡淡反问,“你以为朕来找你,只是来找你回去?”

“朕过来,是想告诉你,朕已和她彻底分开,今天出宫一半也是为了此事。她不会进宫,更不会封妃,从此,朕和她只是……君臣!”

玄武等人都有些震惊,双城更是完全定住,“你说,你说什么……”

“就是话里意思,”连玉再次指向墓碑,“你是我连玉的妻子,朕绝不会违背当年对你许下的承诺。”

此时,天压沉乌,风萧草动,正是大雨欲来之象,他目光乾乾,语气沉稳如磐,隐带金戈之气,那是一个君王的承诺。

双城脑中一片空白,嘤咛一声投进了他怀里。

他双臂一收,也紧紧抱着她。

“阿萝,朕自问从当上太子到登基为君这十年之间,心怀子民,积极改革政治利弊,大周如今日益强大富足,但朕也杀过不少人,因为朕要维护中央集权,朕有朕想要保护的东西。双城的案子绝不能交李怀素来审。若此案当年真是母后所为,朕这个私是徇定了,朕既绝不可能斩杀母后,母后呢,她本便忌讳李怀素是逆臣之后,如此一来,更不会放过她。”

落在耳畔低沉的声音,让双城浑身颤抖,猛地推开他。

“朕猜到你心中在想什么,朕不能让你和当年的顾惜萝越行越远,而朕已然欠她,更不能将她推到生死险境。”

连玉盯着她,一字一字把话说开,并无回避。

双城心中百感交集,猝然放声笑,目中却涌出一片泪花。

“我已变成坏人,你还要我吗?”

“要,但朕要你变回原来的阿萝,无需太多算计,在朕有生之年,在我身边快乐幸福地生活。”他深深看着她,握紧她双肩。

“连玉,你知道我本来是有多恨你吗,可如今我不怨了,你放心,我不会再去谋害她。”

双城又哭又笑,举起右手,“我以我母亲的名讳发誓。”

“你知道,我为我母亲都做了什么,我可以为了她的安危,忍气吞声,这么多年都没有与你相认。你相信我。”

“好。”连玉颔首,修长的手指,替她擦拭掉眼泪,“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朕今早离宫前,已到母后宫中请过安,向她开口,要回你的母亲,回到宫中,你便可以看到她老人家。”

“你……你替我开了口?”

“是,朕开口,你便不必为难。”

“连玉!“双城潸然泪下,再次投进他怀中。

数丈开外,给主子腾出空间的众人有一瞬窒息般的沉默。好一会,玄武方才开口,“明总管,你如今在为你曾经说过的话而不安,是吧。”

p>连欣本静默着,闻言有些疑惑,“这是什么意思?”

明炎初脸色微白,苦笑出声,“你当时没去,怎么知道?”

玄武:“她进屋看主上的时候,脸色很难看。若你没说其他,她不会这样,哪怕有些确是事实,但无论如何,有些话不当说。她其实很可怜,父母兄长……”

连欣在旁,他说到这里识时噤声。连欣心思仍在明炎初身上,并没注意,连声敦促道:“你到底和李怀素说了什么?”

明炎初:“我告诉她,皇上想她,却也深爱阿萝姑娘,皇上这些天太煎熬了,若她真爱他,便懂那暗示,也许会……”

青龙道:“如今,也不必她主动退出了,不过依她倔强脾性,也不会退,就是我们确实对她不住,那天,她想和主上独处,我看她想向我们开口,但又很快反应过来,知我等必定忌她是冯家孽孤,不可能让她跟高烧昏迷之中的主上独处一室,最后什么也没问没说。”

每人都说了话,唯独白虎低着头,没有出声。连欣冷冷道:“玄武,你让那边的官兵送我回宫吧,我不想留在此处。你们的话,我觉得恶心。”

“是,属下办去,公主稍……”玄武答着,忽而大喝一声,“什么人?”

被发现踪影的素珍跑得飞快,但不久便停了下来,以玄武等人的武功,若要追,肯定能追上,没有到跟前来,肯定是发现了是她。索性装作不知,以免尴尬。

她低头掏出颈中玉石。

回来只是想把它还回去,怕带上无情几人又出什么岔子,便自己一个折了过来。

没想到,却看到墓前那一幕,看到他和他妻子的说话,后面,玄武几个的话对她来说又算得了什么?他们不必避她如鬼魅。

本想大大方方出去,可若是这样,别人会怎么想,倒越发显得得她死盯住他不放了。

她又何必坏他好事?

只是,这石子——她微微吸了口气,心肺都是疼的……她直想它把扔出去,可当日客栈连捷等人对它的重视,似是先人之物,罢,改日让小周追命他们送进皇城吧。

当然,对她来说,是一刻也不能再戴了!

她用力一扯,颈中红绳应声而断,石子跌进她掌心,她扔了红绳,把玉石放进腰间荷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