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炙热而幽深。

“无聊。”

素珍淡淡说了声,转身往外院子走去。

众人注意力分散,玄武插了句,“我就说,连玉你演技略嫌浮夸。”

一根擀面杖落到他面前,把他的鱼阵打飞,连玉从窗子跃出,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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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怀素。”

素珍正想四下走走,看看环境,被那声音背后一喊,蹙眉转身。

他素来爱洁,今日一身白色袍子,胸腹间却隐隐透出些殷红,双手沾满白色粉末,发丝也染了好些,她开口道:“你身上那是鸡血,还是你的血?欢”

连玉眼中一亮,竟顿了片刻才想起回话,“不是鸡血。岑”

“既然你没打鸡血就滚回去躺着,这又是何苦?”素珍踢着脚下石子,目光有些不经心的下移。

“你还关心我。”连玉微微眯眸,唇上绽出丝笑意,整双眸子都是亮的。

素珍扯扯嘴角,“我只是不想你在我眼前晃,连玉,我以为我说的够清楚了。你若是如此,我只能自己走。还是你想我立时自尽在你面前?你手上如今也没什么筹码再能威胁我,我虽死过一回,绝不想再死,但没有自由的人生,也没意思。”

连玉本来向前的脚步慢慢缓住。

“我没有强留你的意思,就是此处山清水秀,景物秀气,适合你我养伤,就把你也带来了,你说不想亏欠,我也同样,你不想跟我一起,我认了,只愿你平安健康。只希望能看你的伤完全好起来。我觉得,这是我的责任。在此期间,我不会对你做什么,你伤一好,想什么时候走便什么时候走,我也已吩咐下去,谁都不可以拦你,虽然,他们明白,我有多不愿意你离开。但我的命令,他们只能听。”

“再者,你这一走,回到权非同那里,日后和连欣也没什么机会再见了罢,她是把你当姐妹看待的,舍不得你,我跟她一说你没死,她别提多雀跃多高兴了,养伤哪里不是养,你便不想和她好好再聚几天?”

素珍这人花花肠子多,要动歪主意的时,常让人捉摸不透,颇为诡黠,但偏又为人甚是豪爽,平日倒不爱以什么坏角度去揣测别人,是以,一时有种一拳过去却砸在棉花上软绵绵无处着力之感,何况,她是真喜欢连欣,他有些话是说到她心坎里去了——

连玉看她皱眉,目光闪烁,又淡淡说道:“虽说我如今和阿萝分开了,心里也盼着你原谅我,和我一起,但是你不喜欢,我又勉强来做什么,到底是这个天下的主人,要想有个女人何愁没有,后宫里弄一堆和你相仿的妃子也是可以,也不是非要你不可是不是,你也没必要避我,除非你心里对我倒也还有些什么。”

“怕和我待在一起,早晚会发生些什么不该的事?”他背手于后,又微微笑问。

“我心里对你早没什么!”素珍心下一沉,虽说知他这很可能是激将,但她还是大为恼怒,她抬头冷冷道:“你不必激我,我便留下,把伤养好再走。”

“很好,我对你好,也望我敢送,你也敢收,莫要心软心动才好。”他慢慢走上前来,站到她身前,鞋尖灵活一撩,将她脚下那颗石子给拨过来。

他突然来袭,素珍愈怒,心中一句“我x你大爷的”几乎没又冲口而出,但终是按捺住,认真就输了,看她前几百回合输得多凉快。

“你不是要洗手作羹汤么?还不滚回去。你敢做,我敢吃,你敢煽情,我敢冷血。”她指着他衣上血迹,缓缓说道。

连玉也不怒,依旧唇畔噙笑,“好,那你等吃吧。”

他走了几步,突又转身,“是了,请教个问题,你从前也是这般对待李兆廷吗?指手画脚,又耍性子。”

素珍不知道他什么意思,顿了顿,“我待他千娇百媚,好的很。”

“怪不得你已经不爱他。”他笑意更大。

素珍怔了怔,他这是什么意思?但她也不再理他,让他自讨没趣,环了四下一眼。等等?

这是什么鬼地方?

近点的地方是田地,但远处连绵不绝都是苍郁山林,然后,他们背后是一排而过的房屋,看样子是个村落,屋舍麻密,一眼看不到尽头,竟是个颇大的村镇,但大都是简陋茅房石屋,了不起便是一户多屋,当中也有几进几出院落,看去颇为华丽的,但到底为数不多,他们背后这间小院,简直算是其中的豪宅之一鹤立鸡群了。

这哪里山青水秀了,水在哪里?景物秀气又在哪里了?哪里适合养伤了?

这地方,别说好好休养,素珍扶住额头,便是想安全走出去,也不容易。一个不当心,指不定成了野兽的食物。

“这是什么地方?”她有些抓狂。

Lp>“六哥说,这地儿有玉矿,和当年你们定情的地方十分相似,你心里一定喜欢。”冷不丁背后一声,有人冲上来,笑嘻嘻把她抱住。

素珍顿觉头疼,这不是一拳打进去棉花的感觉,而是十拳。她顾不上被没心没肺的连欣压着的伤处,疼的嘶了口气后,她即刻转身,按住她肩膀,咬牙切齿道:“我和你那六哥当年压根就没定情,还有,我一点也不喜欢这地儿,一看就是贫瘠,没酒没肉。”

“李怀素,当年六哥一身麻风,你怎么就看上他了?你对他绝对是真爱,麻风也不嫌弃。”

连欣还没回答,又一把声音插过来,却是连琴,正一脸坏笑看着她。

不仅他,方才里面一堆人都走了出来,都眼带促狭看着她,才眨眼功夫,饭都做好了?素珍想杀人的心都有,一口堵回去,“我那时还在肖想李兆廷,对你那麻风哥哥一点兴趣也没有。”

“可是,据说,你还为了他多做一份工,这不是喜欢是什么?”连捷笑咪咪搭了句过来。

当年的事都被他歪曲成什么版本了?那是同情他好不好?

素珍咬牙,但她怒归怒,不可能掉进他们的套子里,直接把这话题扼杀掉,“你们的比赛完啦,输了吧?”

“主上方才出来了,我们也不好占时间上的便宜,让他莫输的太难看。”玄武出声,倒是难得颇为正经,一副独孤求败的模样。

事实证明,有皇帝会干木匠活,有皇帝写的一手好书法,虽然最后亡了国,但也有皇帝是大厨。

半个时辰后,众人在院子吃饭,连捷等人再也没吭声,连玉做了四菜一汤,配有米饭和面食,还附赠饭后甜品,而且看去喷香流油,临时联盟几个做出来的基本看不出原来是什么东西。连捷和连琴各输了上京一座宅子,而且,最惨烈的是饭点到了,食材也都折腾光了,必须把自己折腾出来的东西干掉。

只有素珍和连欣有幸吃上大厨的东西。

吃的酣际,有人来敲门。众人微诧,这地方他们刚到,人生地不熟,谁来串门子。明炎初放下碗筷,去开门,院外传来一个老者的声音,“公子们初到鄙地,从此也便是镇上人了,给送些吃食过来。山野地方,也没有什么好东西待客,但总是家中老婆子所做,聊表心意,各位官人别嫌弃才好。”

“是是,那个……几位慕容公子都在吗,能进去拜访一下么?”接着是一个老太太的声音。

“谢谢大娘,两位稍等,”明炎初似乎是接过东西,礼律道谢,很快又转身过来向连玉请示。

连玉正淡淡看素珍喝汤用饭,眸中含笑,见明炎初看来,心情颇好的颔首道:“请两位老人家进来。”

那老者夫妇进来,连琴两眼发亮,立刻抢过老太太手上饭篮,老人看的暗暗摇头,看样子必曾是京中富贵人家,如今家道中落,连吃的也顾不上了,不得不到此挖采矿石。但这三个青年都长的好,一表人才的,看着讨人喜欢,若是并未娶亲,这肥水不落外人田……她拿眼瞥了丈夫一眼,那老者没理她,只笑道:“晚上有个新矿开采祭兴,几位公子也来参加罢,这镇上青年和姑娘都会过去,是祭奠,也有些歌舞玩乐。”

“是呢,几位公子若未娶亲,来玩更好。”老太太忙不迭说道。

连玉起身,淡笑答道:“两位老人家客气了,正好,鄙人带妻子一起去看看热闹。”

眼见老婆子失望地又朝自己瞪来,连琴连忙道:“我哥未娶妻,我是不能先娶的。”

他说着一指连捷,连捷没想到连琴突然耍贱,一时怔了怔,没有答话,那老太太正欢喜,玄武道:“好是好,但他喜欢的不是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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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老太太听着,愣了愣,随即拿眼把连捷瞅住,结巴道:“这……哥哥未娶,兄弟也不是不能娶亲的,否则,哥哥一辈子不能娶,这当兄弟的不得耽误了。”

她说到最后,又看着连琴,连琴有些傻眼,又回到自己身上了,所幸两人寒暄几句,连玉客客气气答着,老者也是个会看眼识的,便把老太太带走了。

除连玉素珍无话外,众人揶揄连捷今晚可堪大任,连捷气煞,过去打揍玄武,可惜两人实力太过悬殊,最后被逼弯腰捡皂荚的是连捷。

“那是镇长村支书还是什么人?并非中原人罢?”

素珍对两个老人身上的裙袍帽子及配饰来了些兴致,只觉鲜艳明快,与别处不同。

朱雀一边在她前面的碟子里偷了块肉,一边答道:“我们过来前,先遣人在这边买了屋子,和跟村长打了个招呼,毕竟是外乡人,且此处所居并非汉人,是别的族群,虽属大周管辖,但和我们的习俗颇有些不同,礼多人不怪。”

连琴小气,食篮抱在手里不放,它说着便继续偷吃去,素珍不独食,也不管它,她对这个朱雀也颇为中意,怀疑它是小周欢。

有些事想起来,不是没可能,但她也不敢肯定,这朱雀此前所见,都蒙着脸面,只留描花双眸,用膳前,进了屋子一趟,画了个十分浓重的妆容,带上蓑帽出来,帽檐垂纱,方便进食,看不清楚,玄武也是如此。

根本不知道他们真面目。

她此时也没心思去猜,反正,相逢不必相识,能觉亲近,知道这些,便已足够。

一边,连捷见她颇有兴趣,喝了口茶,给她解释,“这事是我亲自让人打点的,还送了锭银子,因不想暴露身份,增添不必要麻烦,这钱也便只是心意心意,并没多少,这村子虽不富裕,也总算自给自足。自从有外乡人勘探出地下有玉矿,给了村子些好处,这里便开始了采矿。”

“当时村人尚不知此处有矿,定下协议,只能眼睁睁看人捞了第一桶金,过后,村里也不笨,不许外来者再来开矿,要来也只能是打下手,按工时拿钱,村长几个有见识的人更到州郡里请了些行家回来,又探出第二块地,这次虽没什么大好石料,但也卖了些钱,有些人便富了起来。”

“这后面村人不肯了,便大伙请人又捣弄半天,探出了第三块地儿。今晚祭了土地,很快便开始动工罢。”

素珍点点头,想起当年的事,陷入了些许回忆中,又恍觉有人在看,她微微蹙眉,连玉一双眸子,淡淡相凝。

她侧过头去,连欣一手搂过来,目光水亮,大为兴奋,“素素,我们一会去看热闹去,六哥说,带妻子一起去,你去,那就是代表我们都可以玩儿去了。”

连玉没有说话,仍是微微笑着看着素珍,素珍一脚踩在连欣脚上,她啊哟一声,叫了起来,素珍看向连玉,“要去你们去,我不去,我不是你妻子,阿萝才是。”

连玉目光略略一顿,嘴角微微勾起,“我又没说我妻子是你,你怎么就爱往自己身上揽?”

这下,玄武也没再逼连捷去捡皂了,朱雀偷肉的手定住,说话的声音立时断了——都大为惊异。

当初,所有人都不明白,按说连玉此时是只想和冯素珍二人相处的,但却把他们所有人都带了出来。

后来,明炎初问了,众人才知道,他很清楚知道,只有他和素珍两人,素珍肯定非走不可走他把他们甚至连欣带出来,就是要她无法当场发作。

他对素珍脾性摸的透彻,她不似别的姑.娘,受了委屈会迁怒别的人,甚至那些不能说是迁怒,毕竟,他们所有人,除了连欣,还有脑构造异乎常人的玄武朱雀外,因着连玉的安危,虽与这位冯家小.女且十分谈的来,却也是极为反对她靠近连玉的,多次交恶。

人就是这般奇怪,谁都有两面性,都说至深至浅清溪,至亲至疏夫妻,便是如此道理。

来路上得知她情愿了结自己也不肯对连玉下手后,每个人对她的歉意都是复杂,但有时明面致歉却是件难以启齿的事,是以都卖力讨好,想把她拉回到连玉身边。

而便是他们也是如此小心翼翼,连玉心中复杂、所历经的种种,可想而知。

此时,怎会如此说话?!

“主上……”朱雀连连使眼色,连玉却是无动于衷,只是就她用剩的菜肴开始用膳。

众人都大为焦急,这激将法太过,绝

L非好事,还是她一再相拒,他到底落不下天子的面子,毕竟,他旧日待阿萝十分爱护,却也是进退有度,不会太迁就了去。

皇帝再爱一个人,似乎也是有个法度。

“连小欣,你好好玩儿去,我出去走走。”素珍倒也没有发作,搁下箸子,从连欣手中拿过她正准备擦嘴的小香帕,抹了抹嘴,又把帕子塞回连欣手中,便安静的走了出去。

众人都有些吃不准连玉这是在策略还是在策反,但见他匆匆几口吃好,也顺手拿过连欣手里的帕子,擦擦嘴,依旧塞回她手里,走了出去。

一时鸦雀无声,连欣两眼圆瞪,看着自己的帕子。

他们的院子和别的屋舍隔的有些远,不仅是前面的还是后面的都约有大半里开外,方才出来匆匆一瞥,倒没注意,而此时是黄昏最后一点余晖,远远看去,好些人家都在院中或户外走动、谈笑,有年轻的小伙姑娘、有当家的大汉和妇人,还有老人小孩,炊烟袅袅,虽在山坳之中,却自有一番风情。

然而,她心头那股情绪却并未随着这样的好气氛而平息。

说不清是怒,是恨,是疼,还是其他。

远处,其中有人,似乎也看到她看来,对旁人指了过来。

她想走过去,和那些人们侃侃,却又发现她竟没了那种喜爱结交的心。这些日子经历的太多,竟变的情愿孤独。

她想离开这里,可这无疑让所有人误认为,她还对连玉有情。躲避,也是一种在乎。

后面传来的轻微声响,让她有些警惕,猛地转身,却见他一身白袍,缓缓跟在后面,见她看来,朝她点点头。

“你跟着我做什么?”一股什么东西直泠泠地冲上喉咙,她语气不好地问。

“我说过对你有责任,你身上有伤,如今出来了,我自然得跟着,不能让你出什么事。”他答的很平静,倒显得是她大惊小怪了一般。

素珍想起他方才态度,什么妻子不妻子的她根本不在乎,但他那种……她突然就弯腰捡起一颗石头,用力朝他掷了过去。他也不躲,直直地看着她,那玩意正中他眉心,血一下就出来。

“不错,至少你还是念着我,没砸眼睛。”他笑笑,指指眸眼,仿佛她是一个无理取闹,要发脾气的小姑娘,他就顺着惯着,倒也是心甘情愿。

“你若发泄完,想散步便继续走,我也不打扰你,就静静跟着,你若是还想扔,也可以继续,我不走。”

“我心里高兴,你冲我发脾气,就代表你心里也还是在意。”他慢慢的说,果站在那里没动,负手等着她所有动作。

素珍没想到他也不避,闻言心中更是难受,就好似有股什么东西要把五脏六腑撕开一般,直想上前给他一个耳刮子。

但她嗅到些危险的东西,她直觉他在用对付敌人那样的专心和认真来对付她,她深吸了口气,“别跟来,你若要保护我,可以派人跟着,但我不愿意这人是你。”

她说完即可转身,没再理会,漫无目的的走了一会,听得后面始终脚步声微微,她咬牙转头,却见他已然不在,吊在后面的是玄武。

她松了口气,心头那股情绪却也更堵的慌闷,她没往左右人家走去,而是往前面山峦的地方走,许久站定,看着天空红的似火,又完全变黑。

过了不知多久,玄武把她送回院门口,作了一揖,便施展轻功走了。

“李提刑,我去汇合大伙。”

素珍知道他们定全都看热闹去了,自然也没阻拦,她也不需要人陪,与他作别,自己进了院子,但见院中石桌放了两盏灯火,整个院子显得朦胧微昏,倒是有种阑珊之感。

忽然,院中,“吱吱”微弱几声引起她注意,抬头一看,却是一只雀鸟似折了翅膀掉落在树杈之间,她一惊,想跃上去将救下来,牵动伤势,不由得呻.吟一声。

“怎么了?”有人当即紧张的抱了过来。

人都走了,谁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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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声音还有身上熟悉的气息,她幡醒过来,除了他还有谁?她本能伸手便往后推去,耳边只听得他低低一声哼,触手处温热坚硬,知道约是碰到他腹上伤口,便止住了力道,放下手来,道:“你放开,我没事。”

他却将她拦腰抱起,语气强硬,“进屋,我看看伤口。”

他目光如烁,眉头皱起,素珍却是不愿,也坚决道:“我真没事,不劳你费心,你若是左右无事,倒不如替我把树上那只小东西救下来。袋”

“什么?”连玉眉头皱得更深一些。

“有只雀鸟好像受伤掉树上了,这树太高,我伤势未好,上不去,你去把它弄下来吧。”她只好解释道伧。

连玉往树杈之间瞥了眼,道:“就你那三脚猫功夫,伤势好不好,也上不去。”

素珍为之气结,立下反驳,“我还抱过李兆廷上去,宫里那次,你忘了吗,那棵树只比这里的高不低。”

“李兆廷,手下败将。”他似乎根本没理会她说什么,淡淡说了句,随之把她抱放到石椅上,提气一跃,可随即身形微晃,跌了下来,幸得他武功不知比素珍高多少,落地时一脚脚尖往另一脚踝上轻踢,将身子提起,又连连往后退了几步,将身形稳住,否则,那非得摔个不轻。

素珍却有些心惊,想起他身上之伤似乎不轻,正要上前察看,却见他又已提气往上跃去,她想让他别去了,等他们回来再说,指不定那雀儿伤的不重,而且到底比不上人重要,话要出口,却又咬唇忍下,这次他动作十分迅速,手往树上一伸一探,已将什么揣到掌中,旋身跳下,走到她面前。

她本能伸手去接,他遂小心地那东西放进她手中,素珍眼前一亮,“是只相思。”

却也是只断了翅膀的相思鸟,伤势严重,血肉模糊,也不知道是什么人下的狠手。

“这种鸟儿都是成双成对的,它那小伴侣肯定在找它,真可怜……”她将它放到桌上,迭声问道:“连捷肯定有带医具过来,放哪儿?”

他没有答她,转身折进院中一个屋子里,很快拎了个工具箱出来。素珍将箱子打开,从里面拣出伤药、刀剪,又去打了盆清水,随之便埋头给那相思上药、包扎,忙活了好一会,方才抬头道:“我出去给它找点合适的食物。”

才说得一句,她便止住了话,他捂住胸口,当中一片血红渗出,脸色苍白,但凝眉看着她,目光却是异常的温柔。

素珍心里忽然便是一拧。她知道,他傍晚烧饭已是扯裂了伤口,方才又强行运气,伤上加伤

但她很快忽略心中的一样,目光微垂,淡淡道:“你进去歇歇吧”

他虽是伤痛,闻言,眼角微微弯起。

“我走不动了。”他说。

素珍不知他说真说假,咬了咬唇,沉默了一会,终走了过去,“你住哪间屋?手放我肩上,我扶你进去。”

“有劳了。”他也跟她客套起来,手却毫不客气的搭在她肩上,“我住你隔壁。”

素珍努力压抑住心中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她恨自己对他竟还是心软,闻言,也不搭话,把他搀扶进去,让他躺到床上。

“我出去拿药,你自己敷一敷,先躺着莫动,待你弟弟回来自会替你料理。”

他屋中一灯如豆,床前不远的地方还有个浴桶,旁边椅上放着一套带血的白色衣袍,想是日间那套,屋子里漂浮着皂荚的舒清气息。

素珍心里又拧了一下,她越发痛恨自己,冷冷说了声,便要出去。

才走一步,手腕被他往后一扯,她低叫一声,已跌坐进他怀里。

四周静极,他把她整个板过,双手将她紧紧圈住,唇舌就这样毫无预警的探进她嘴里……

昏暗、挣扎扭打、血腥的味道、气息交缠……一而来,但谁也没有出声,素珍心中疼怒,却被他强横压制住,她把他唇舌咬破,他也没有放开,直到她呼吸难遂,他方才缓缓放开。

素珍喘着气,恨恨瞪视着他,手本能地扬起。

他倚在床上,舔着唇上的血,他胸前已是一片濡湿,但下巴微扬,眼神幽幽,却是一副他不后悔,任凭她处置的倨傲,还有无尽的怜爱。

他看着她,始终是一副大人看小孩的模样。

素珍到底没能下去手,她想起以前,她对他怒极,会打他

L踢他,而他也任她可着劲来,不曾以皇帝的威严来遏制她。

但如今,他们……

她咬紧唇,转身便奔了出去。

连玉微微垂眸,胸口伤处疼极,他却低头冷冷看着自己一双筋脉尽迸的手。

他还是没忍住,抱住她,做了自己想做的事。

她一个靠近,眼神中一点心软,他便再也控制不住心中发疼的柔软。

从和阿萝一起,就开始压制了的对她的情感,自她“死”后,自他收到她的信后,便一股倾泻而出。

好不容易,让这许多人使她放开些来,却要被这样搞砸了吗?!

他一拳狠狠砸到床板上。

素珍坐在院中,几次想把药箱拿进去给他,却始终没有动。

她一拳打在石桌上,那在她临时用纱布搭建的“鸟巢”养伤的可怜相思被吓得虚弱地叫了一声。

“对不起……”素珍一惊,伸手抚了抚那小东西,决定出去到这里的人家问要些谷米喂它。

才出了院门口,便被几盏灯笼耀到眼睛。

只见数尺开外,几人正朝她走来,都是此间服饰,两名青年,一个女子,还有俩小孩子。

居中那毡帽羽翅青年似乎是主子,服饰明显华贵许多,另一青年和女子是仆人,紧跟在后,女子牵着两名孩子的手。

看到她,众人似乎也有些诧异,毡帽男子走到她面前,先施了一礼,“姑娘有礼,请问是否此间新主?”

他说着指了指素珍背后的院子,这男子十分年轻,面貌隽秀,举手投足间更是清雅礼谦,素珍有些奇怪怎又有客人到访,且两个孩子一脸泪水,好不伤心的样子,但对这文质彬彬的青年倒颇有好感,颔首道:“算是。不知有什么能帮到公子?”

那男子一听甚为欣喜,随即眉眼间透出丝无奈,道:“弟妹顽劣,今日趁鄙人不在,将家中养着的其中一只相思子带了出来玩,鸟儿不堪其扰欲逃,小弟情急之下制止,将其翅扯断,据弟妹说,当时看到它飞起又掉进姑娘家院中树间。不知姑娘是否能行个方便,让鄙人进去把相思子带出来,在下感激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