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琴这时已回到帐中。他是个粗中有细的人,站在帐内,隔着缝隙望将出去,似意在防备连玉派来监视的人,目中充满冰冷和不屑。

连玉帐中,食物被放置在一张小几上,已然冷却,却还没有被动过的痕迹,大桌上,是铺陈开来的地图。

“皇上,严相,我们如此布防,你们看如何?”在各副将叙述过后,慕容定问道。

连玉思索片刻,“各位将军的安排不错,岗哨紧密,以数千精英结合地势埋伏在要道上,如此他们突然来攻,我们也可随时应对。但我们想到的,他们必然也能想到,他们会设法破军。”

“其二,他们军队人数也是朕目前最担忧的。”

众人闻言面面相覷,严鞑立时反应过来,慕容定更是声音微颤,“皇上是怕他们的援军根本不止二万?”

在连捷的示意下,权非同一众随他出了帐。

“不知七爷有何妙计?”

帐外,兵士已用罢晚膳,入夜休息,但灯火粼粼,一队队巡逻兵士依然严密有序地穿梭于四周,权非同向连捷做了个“请”的姿势。

众人也甚是好奇,倒不知这个温文尔雅的公子哥儿有甚行军妙法,霭太妃倒是十分高兴,笑吟吟地看着儿子,连捷凝着远方山林,压低声音道:“火烧连玉兵营,里应外合。”

“连玉三千随行禁军护卫中,有我平日掌管的五百亲信。”

“可你既随我们离开,这些人少不得被连玉派人监视着,甚至已捉了起来。”李兆廷向来话不多,但都是一针见血。

“不,连捷缓缓摇头,冷冷笑道:“有个人连玉还是很相信的。”

清晨两军于京郊陵园交战的消息在傍晚的时候,传遍京城。入夜后的上京失却往日热闹,连酒馆勾栏风月地也变得悄无声息,宛如湮灭。

街上只有皇城禁军在悄悄巡夜,以便接受从“前线”探子随时传来的消息,

个把时辰前,战况乍到,整个上京乱成一锅粥,消息一说,皇上和权相叛军打了起来,又有人在京中散布风声说,皇帝诛父篡位,是权相拨乱反正,扶持原定继位的七王爷重夺帝位。因合符天道,首战便取的捷报。

一时,人心惶惶,竟不知谁真谁假,盼谁打赢才好。

夜静风急,就连地上一点落叶被卷起,也让巡逻军紧张地竖起耳朵!

皇城大门紧闭。

此时,皇城内,一众内监在明炎初的指挥,各宫尚算稳定,未见大乱,但各处皆都不似往日明灯艳火。

天子寝殿内,却还透着光亮。

看着推门进来的的男女,屋中女子嚯地站起,“明炎初,朱雀,带我去见你们主子!”

她声音清冷低缓,听去便知是深深压抑着怒意。

448

明炎初闻言,连忙赔起笑脸,他也着实可怜,才匆匆赶回打点,又遇上素珍这烫手山芋。

“李提刑,这并非奴才不想带你过去,而是皇上的命令……”他为难的道,又连忙瞟了旁边的小周一眼,让她帮口揠。

素珍静静看着他,也不说话,但那冰冷的表情让他毛骨悚然,纵是心思玲珑,口伶齿俐,也一时说不出话来,幸好小周和素珍平素是相处惯了的,见状勾住素珍肩膀,低声细语起来,“我知道你心情,换我也气,主上又何尝不想你在身边,但他不能。你看,战事才开始,便死伤不浅,这再打下去,时局只会越来越乱,他没有办法照料你。”

“我不需要他照料,他知道的。”素珍一声低笑,微微咬牙道。

小周摇头,“可他担心。你想,太后和慕容定就在军营,这平日在宫中还能避开,这军中营帐之间,才多大地方?太后明面上是答应不再对付你,可在兵荒马乱的时间里,你又在她眼皮底下,谁也说不准她不会伺机再动,无论皇上处事多么严谨,这战事吃紧,他必定要亲自指挥,难免不给太后可乘之机。花”

“哪怕太后不去动你,几帐之隔,和仇人日夜同宿一处,你不难受?最后,两方交战,谁的军中没有对方的探子,你和主上和好,权非同心里能不记恨?他会不会暗下派人拿你,谁也不知道!”

“怀素,只有你是平安的、无恙的,主上才能安心作战。他心中最记挂的不是谁,是你。”

小周小心翼翼说罢,悄悄打量素珍脸色,打算一见不好,便又说些软话哄哄,倒没想到,素珍点了点头,直接便道:“好,我知道了。我就在这里等他回来。”

她和明炎初反而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这就搞定了?这也太没难度了吧?本来连玉最初下令的时候,是想把玄武和青龙留在素珍身边的,毕竟这两人的组合战斗力更强,但考虑到这哥俩说话远不及她和明公公奸狡,就换上他们了。

没想到素珍和别个娘娘不一样,那些小性脾气都没出现,而且……独立的很。

不过二人到底松了口气,明炎初更是擦了擦汗。

“李提刑,你不能一直待在此处。”

两人相视一眼,正要说话,有人推门而进,先出了声。

却是近日甚少出现的白虎。

素珍看过去,“怎么?”

小周摆摆手,示意素珍稍慢,先向白虎问话,“你那边竣工了?”

白虎脸上是一种如释负重的神色,她极快地颔首,“刚好,是以立刻过来通知你们。”

好,每个人都知道,就只有她被蒙在鼓里……素珍几乎把一口牙咬碎,连玉,回头见面看我理不理你!她狠狠看小周一眼,“怎么回事?”

小周笑嘻嘻的先答道:“白虎奉命挖了条密道。”

“是,李提刑,主上命白虎带人挖掘密道,一旦战起,到第三日上,不论战况如何,都必须带李提刑离开。”白虎连忙解释,“我们不能从城门口取道,必须偷偷撤离。”

“若他后面打胜仗,我也要走?”素珍审视地看着三人,“这场仗他没有胜算,否则便是胜算极低,对不对?”

说到最后,她握住微微颤抖的双手,“他到底怎么告诉你们的,你们如实告诉我!否则,我哪里也不去!”

白虎不知如何应答,焦急地看着小周和明炎初,明炎初上前,压低声音道:“李提刑不必担心,皇上怎会打无把握之仗,你看今日权非同造反,这千军万马的悄悄带着,皇上不也应付过来了吗?”

素珍心道:折损了上万人马,这亏果然“小”。但她也不反驳,只紧紧盯着明炎初,明炎初一阵心虚,只当作没看见,仍笑着道:“皇城是皇权的象征,谁也不知道叛军会什么时候派兵突袭,城中虽有几近两万禁军侍卫,但还是不安全,暂回民间是最权宜的做法。”

素珍几乎立刻明白了连玉的用意。

他要她等三天方才行动,是想让有心人以为她仍在宫中,随后却在众目睽睽之下悄无声息地从密道离开,偷天换日,撤出皇城。

她眼眶酸软,心情复杂,但终于还是没有追问下去,不管让她离开是因为胜算渺茫还是预防叛军攻城,杀戮流血,她总等着他就是了。

明炎初出去的时候,问她可有话带给连玉,他一定派人把话送到,素珍本想过去研墨写

L信,最后却只说了这么一句。

夜深,明炎初宿到偏殿,白虎领着大批内卫在殿外守着,到得一定时辰,与小周相换。

这个非常时刻,他们谁都不敢离她太远,警惕着方便随时保护!

小周贴身守护,但连玉的龙榻和软榻她都不敢轻易上去,可怜巴巴的在龙榻之下打了一地铺。

素珍翻来覆去,无法入睡,末了,小周的声音从黑暗里幽幽传来,“怀素,睡吧。”

“睡不着,在想些事。”她笑笑答道,“你睡吧。”

小周却不依不饶地问:“想什么?”

“我在想,若他战败被俘,我该怎么做?”素珍也没瞒她。

小周直想抽自己一个耳刮子,让你问!

她危颤颤的天人交战了一会,还是忍不住好奇,问了出来,“你会怎么做?”

“浪迹天涯呗,还能怎样,难道还殉了他不成?”素珍声音中依旧带着淡淡的笑意。

小周愣了一下,末了,点头道:“如此最好,主上心里,肯定也希望你好好活着。”

“所以,他给了我选择的机会。如果在他身边,他兵败,我该是活不成了。”素珍的声音轻了下去,“不说你主子了,睡吧,我累了,想睡了。”

此时,宫中有的地方依旧灯火通明,譬如皇城城楼顶上。

在接到天子大太监传回的命令后,守城将领带着守城兵士数步一岗,警惕地凝视着护城河以外的情况。另有几队人马在护城河以外数里侦察着、搜索着。

一墙之隔,就是皇宫。

哪怕,皇族早已倾巢而出,如今正在皇陵山谷抗敌,但皇宫是皇权的象征,绝不能陷落!

皇城自傍晚时分开始进入戒严,一万七千禁军临危接命,誓死保护皇城安全。

但这些尽忠职守的官兵们,他们忘了注意城内的情况。

也许该说,那本就不是他们该注意会注意的地方。因为,叛军只会从城外攻来。再者,他们即使有人盯视内墙里面的情况,也未必能注意到,远处猫腰低伏在灌木从中那一行十数、身手矫健敏捷的黑衣人。

“父亲,您说的豁口到底在什么地方?”这时,为首一名黑衣人低声询问旁边的中年男子。

“就在这西城楼的第六岗之下。”

对方沉沉一笑,扬手朝目标指点过去。

随着他浅浅一语,不难看出,从为首黑衣人到余下部众,无人不透出雀跃之色。

男子眸中精光乍现,仰首夜空,仿佛对天而语,“这些年间宫中七名内侍探子每晚趁守城将士不备,从墙下经过,逗留须臾进行敲击挖掘,十数年之功,终将西城楼下一处城基凿松……老天乞怜,定要助我和公子成就毕世大业!”

“父亲放心,不说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就说公子本才是该登上大统的人,此乃天道,定会成事。”一开始说话的黑衣人低声说道,又利落地盯向余人,“这位置都看清楚了吗?”

众人颔首。

“走!”

中年男子下令,众黑衣人随他迅速离开,没入内宫深处。男子走在前面,微微拉下面纱,夜色将他的脸渲晕得模糊不清,但依稀能辨出轮廓。

这个人,如今该统率着二十多万兵士在边疆与边陲慕容军、晁军一同守关。但他却仿有神助地出现在戒备深严的深宫。

这内宫可不好进,他唇上浮出一抹笑意。

可谁让他的女儿和慕容家女儿慕容缻是手帕之交呢?这晁夫人的车马进出皇城多年,守城兵士早已习惯,根本不会深入稽查,每每只略看一眼便放行,于是,在今日之前,在晁晃尚未跟着权非同“起yi”之前,硕大豪华的马车暗格中藏了五人,随行奴仆中离开时由原来的十人减为七人,守城的人竟也浑然不觉。这八个人,包括他和儿子无均,加上宫中多年来的探子七人,十五名高手,面对无数禁军,看似是蚁撼大象,不自力量,但时机一到,将能震动这大周百年城池。

449

明明感觉是山雨欲来,无比压抑,无比紧张,然而,当晚,一晚平静无事,而翌日一天过去,对方也都还没有动静,探子亦探不出什么,并不见行进军马,这让做好部署的慕容军大为纳闷,但为防突袭,设好的埋伏也不敢轻易撤除。

援兵的事,让慕容定和一众副将忧心忡忡。

这援兵不消说,来自边关!边城和京畿一样,由晁、慕容和魏三股力量驻守,分别为二十万、二十万和十万人马,晁军京中兵士不过八万,后来突然从山坳中杀出的约近二万的兵马必定是由边境密调过来的揠。

当初,游牧民族来袭,作为第一道关口的边关晁军食物被敌兵暗地投入毒物,感染痢疾,几乎全军病倒,而游牧族此次来势汹汹,几达三十马兵马(二十七),他们就感可能有异,但战事危急,晁兵既“无”作战能力,连玉能做的只有派出魏成辉的军队赴疆,一为尽快拿下侵略者,结束战争,二,为的就是防止权非同京中突然起乱,魏成辉意图不明,不知会相助于谁,把这支军队调离,一可御边关敌人,二可防止相助权非同花。

如今,权非同果是早有图谋,利用边关军让天子将魏军调离,也是为防魏军倒戈相向,相助天子,除此,他早便将部分诈病的边关军暗中调遣回来,等待这一战。

但他到底抽调了多少人?谁也不知道!

当日出现的是两万将士,若只有两万人还好,连玉昨夜担忧的就是,这二万人很可能只是牛刀小试,数目远不止这些。

历史上,以少胜多的战役不是没有,但实在不怎么多,且必定是占尽天时地利或人和的,而现在,他们甚至不知道对方实际上有多少军马?这仗该怎么打!

虽已连夜派人开往边疆,将边关慕容军召回,但这远水近火,他们必须支持到他们的援军到来!

而对于连玉继位,军中言语四起,军心不稳,慕容定提议杀鸡儆猴,杀一儆百,副将们爱惜自己手下羽毛,却不同意,慕容定不比慕容景侯,生性勇猛,却圆滑不足,无法让这些副将们臣服于他,旧日因觊觎其中一名部将妻妾美色的矛盾此时集中显现出来。

不远的营帐间,慕容定和几名副将还在争拗,模样火爆。

此时凉风习习,远远看去山头碧绿油润,仿佛万物初生,然而外有强敌环伺,内有隐患潜伏,连玉哪还有心思欣赏这无边春色,只是眉头紧锁!

“玉儿,难为你了。”孝安在他身侧,心疼地道。

“母后哪里话,朕是一国之君,享多少富贵荣华,便该担多少责任荣辱。”连玉淡淡笑着,反过来安慰她。

慕容缻低声道:“皇上,不若臣妾陪你到处走走,你也好好放松放松,你和他们挑灯夜谈一晚,必定累坏了。”

“谢缻姐美意,但朕不累。”

连玉抚抚她肩,没有再多说什么,慕容缻十分失望,但也知如此关头,他又不是那些贪图逸乐的皇帝,倒怎会有心情?

连欣向来聒噪,此时也不敢多话,只叹息地说了一句,“若是素素在就好了,六哥你定能开怀一些。”

孝安脸色微变,慕容缻狠狠看连欣一眼,连欣吐吐舌,挽住连玉手臂,连玉淡淡道:“她不在,甚好。”

他说着携连欣往慕容定和众将方向走去,似要终止他们的争吵。

孝安招过红姑,盯着连玉背影,小心问道:“连琴那里如何?”

红姑低道:“回老祖宗,九王爷还算安静,整晚就宿在帐中,不见走动,他还在生气,但似乎没有要拉人离开的迹象。”

“嗯,”孝安略一沉吟,道:“这连琴是个莽夫草包,但到底是皇家的孩子,有些心思,皇上更是个厉害的人,不能让他察觉了,他对那两兄弟还是颇有些感情的,把人撤了罢!”

“是,老祖宗。”

连玉走远,玄武几人从一处拐出,连玉轻声问:“怎样?”

玄武立刻回道:“太后派人监视九爷,他二人昨晚负责察看,看得清楚。”

他伸手指了指身旁两名男子,却是黝黑侍和瘦高侍。

“九弟可曾发现母后派去的人?”连玉闭了闭眼,稍稍缓解一下已然有些充血的双目的疲惫,向二人询问。

黝黑侍笑道:“主上放心,我二人的任务原便是一旦红姑做些出格事

L儿,便立时阻止,不至于让太后为难了九爷,红姑的人还算小心,九爷应该不曾察觉,否则以他的脾气,肯定要出来大闹一场的。”

连玉点点头,“好,回头朕就让太后把人撤了。”

瘦高侍连忙道:“皇上不必,属下方才听太后与红姑说,已决定把人撤走。”

连玉道:“如此最好。连琴是朕的兄弟,朕不想连这兄弟也失去了,若连琴要走,朕情愿放他和他的人走,终归一场好聚好散。可惜,太后始终不明白。只是,她到底是为朕好。”

他说罢,自嘲一笑,携连欣离开。

四侍在背后,都面有忧色,黝黑侍道:“主上真不容易,大战关头,还得管顾家事。”

其他几人点头,末了,瘦高侍叹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主上不想做绝,兴许就让太后动这个手,也未尝不好。若九爷带着几百亲兵离开,投奔到了七爷那里,虽不能给他们增加多少兵力,至少,对我们来说是打击,却再次鼓动他们的士气。”

“停!”

随着一声威严的低喝,入夜时分,在距离连玉军队驻扎的地方三四里外,一队约百人的兵士极快地顿住急行军的脚步,迅速隐身到茂密的林木中。

“传令下去,后面部队注意掩藏,暂停行进,等候命令。”那先前下令的人再次命令下去,

“是,大将军!”他身旁数名副将接令,立刻原地疾跑返回,传达命令。

随即,那下令的男子和其他几名男子相继下马,往前走到一处,方才停下。

月华之下,几人的面孔都不陌生,正是天子的几名大敌——一字而过,晁晃、权非同、仇靖和李兆廷。连捷居中。

一个时辰前,权非同接到探子的密报,与仇靖晁晃等一商量,同意了这次的突袭。

连捷说有办法助他们抢攻。

方法颇妙,并非由他们先发起进攻,而是火烧连玉兵营,这后方的慕容军一乱,前面的埋伏见火也乱,难免瓦解,如此,大部队冲杀上去,便事半功倍,这次抢攻定能再折他一二万人马!

这放火一举,连玉营中连捷的亲兵备受监视,无法通讯,不能办到,但正如连捷所说,有一个人可以。

连琴!

一个时辰前,探子来报,孝安派人监视连琴,连玉却不曾,对这兄弟也还顾念着手足之谊。

而连琴虽与连玉反目,但并没有离开,也许仍心念这兄弟之情。

但同时,正是他的不曾离开,却又充满不满、猜忌、愤怒的感情是不牢固的,就像已裂开了一道缝隙的镜面、冰河。只要有人加上一脚,这如履薄冰的东西就会全然粉碎。

这一脚,由连捷来动,最是合适不过。

连玉是连琴的兄弟,连捷也一样。

权非同与李兆廷早前商量的时候,就曾探讨过利用这种内力的可行性,如今,在他们的诱.惑下,连捷主动开口,还有什么比这更妙?

探子带着连捷的亲笔书信回营,设法交给连琴。

一旦连琴成功带来亲兵放火,探子将以焰火腾空通知。

他们便可发起进攻,若连琴不肯,他们进可攻,退亦可回,两相权宜。

在权晁大军如鹰等候捕猎的时间里,连琴在食篮中发现了一封信。他这两日都不曾出帐,但饭食还是有人会定时送来。

他捏着书信,让门外亲兵把送饭菜的士兵找来,试探了几句,对方却似懵然不知,他观察了一会,知书信是他人藏在其中,暂不再追查,把人遣了下去,飞快打开信函。

半晌,他咬牙低道:“好,七哥,我按你所说去做。父皇往日待我虽不算亲近,但到底是我父亲,这位子本来也该给你,是连玉抢了去,我不能厚此薄彼,他待我们好,不过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

450

连琴帐外,一名士兵朝正从里间走出来的炊事小兵看了眼,随即压压帽檐,走进暗处。你要找的人,在饭菜中放信的人,在这里。他淡淡想道。

此时,连玉大帐内,孝安守坐在一旁。蔡北堂、萧越、高朝义等一个个鱼贯而进,伙同严鞑、慕容定和几名副将一起商议战情,因战况危急,这朝中大臣也被一同召来,集思广益亲。

如今光景不同往日,不复往日朝堂盛况,黄中岳和一向礼法至上的礼部尚书朱启光都归纳到了权派,加上原有的晁晃、李兆廷等权派官员,几占臣工的三分之一,而魏成辉和司岚风赴疆戍边,剩余中立派的臣子虽也被营救到了此处,但概不表态,连玉也不相逼。

高朝义近年颇受重用,这两天并不参与议事,却是自告奋勇到帐中做劝说工作,这些中立派臣子虽说手上并无军权,但从事翰林侍学等职,代表的是天下学莘文人,若他们能表态支持连玉,对于赢取百姓士子呼声无疑是一种助力。

但高朝义满脸愁容的样子,可见此行并不遂顺。

他汇报了几句,连玉并无责怪,只似笑非笑的回了句:“高侍郎不必自责,这事别人来办肯定是难,除非是魏尚书在此。幅”

“微臣办事不力,不能为皇上分忧,微臣有愧。”高朝义一脸惭色,退到旁边。

这时,眼见保皇党众臣陆续到来,连玉放下手中一直研看的兵书,缓缓说道:“此生死存亡之际,朕感激诸卿追随,但也希望诸位踊跃发表见解,莫要像在朝堂一样,趋利避弊。若有任何良计妙策,他日战事平定、论功行赏之时,朕定必重重有赏!”

众臣互相交换着眼色,这重重有赏自然吸引,只是在场的臣子多是出自书香之家,诗书饱读不错,也不乏兵法之流,但到底没有实战经验,是以大多是面面相觑。

但到底还是有人站了出来,正是工部尚书蔡北堂。

“皇上、太后,依臣看来,我们可将原来的四里岗哨延长至七八里之外,一旦发现敌情,便以烽火示警,另外,派探子到敌阵,打探敌军进攻虚实,再制定后续作战方案。”

他话口方落,刑部萧越不落入人后,也出列陈言道:“皇上、太后、严相,臣认为,还有一处需注意的是,这设在前方山林要塞之中的精兵,经过一夜一日的等候,已是疲惫不堪,是否该立刻换上一批人过去,否则,叛军一旦突袭,原来的兵士只怕无法应对,这有利也变成不利。”

一些臣子相交点头,连玉依旧眉心紧蹙,未置可否,孝安看了看严鞑,严鞑朝慕容定和几名副将看过去,“两位大人的意见,不知几位将军意下如何?”

慕容定一下便笑了,“严相,两位大人满腹经纶不错,论起舞文弄墨,我等老粗自叹不如,但说到行军打仗,这可不是纸上谈兵,蔡大人提议派遣探子打听虚实,这是什么时候,莫说如今才临危受命,便是再早些时候安插下探子,就能轻易的靠近权非同、晁晃这些人了么?”

“萧大人的话请恕末将也不能认同,”这时,另一名副将重钧开口,“这撤换关卡上将士并非易事,决不可选在夜间,夜色黯淡,无法视远,万一这一撤一换间,布防未妥,敌军便突然来犯,这当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