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长安二人当即答允。

篝火熊熊,蓝幕星光,偌大的山林天地之间,士兵还在忙碌地搭建着今晚的营帐。

但四周却显得那般安静,只有柴枝被烧得啪啪作响。连玉一步一步,走得缓慢。众人看着离心中都百感交集。连欣再次红了眼眶,视线模糊中,旁边无烟也是如此。

霍长安把无烟搂进怀中。

连捷连琴想,他们这六哥,从小背负着许多东西,生母的惨死,对养母的责任,对这个国家的责任。

他二十几年来,如苦行僧般活极其枯燥而自律。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

魏府。

同样灯火通明,济济一堂。

听罢信使回报,魏成辉眉头皱紧,随即冷笑道:“老夫知道,无论是权非同还是连玉,都在背后称我老狐狸,连玉这小子才是只不折不扣的小狐狸!这模棱两可的态度,是要老夫猜不到你心思么?”

无量上人闻言问道:“大人何出此言,不是说连玉曾舍命救下过这冯氏?爱逾性.命。”

“是如此不错,但这小子能舍他的命,却是个对国祚极为看重的人,这两相比较之下倒不好说,且他那边,那么多的人……必定劝拦着。”魏成辉沉吟计量道。

无量道人是个狠辣的主,“今晚就对那丫头再下重刑,让他的侍从明日过来好好看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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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无均道:“爹,连玉既对国祚看重,这派人看归看,怕是不会就范亲自来接那死丫头了。”

“她爹说什么你心术不正,当初让晋王莫要接济你,幸好晋王仁义,没听信其谗言。你二人辅助公子,他又处处和你抢夺功劳。我们干脆把她弄死好了,省得夜长梦多,也出了你多年来的怨气。”

那余京纶却是笑道:“二公子倒是仁慈,这岂非便宜了那丫头,留着慢慢折磨才好。糌”

“太师,我看倒不如就依我师傅所言,我兄弟俩亲自过去给她点手段看看。”毛辉脑子一般,为人却异常残狠,说到这些雀跃无比。

魏成辉却对无量道:“此前给了她顿鞭子,但这丫头身子骨弱,眼看着有些经受不住,若是再加刑,指不得折腾死了,倒真绝了连玉思考的余地。这是用刑还是杀,只待明日再说。楮”

无量颔首,“贫道明白太师意思,此举一为诛杀连玉,二也是要替公子多争取时间。依老道看,连权之战中,连玉这小子屡出奇兵,是个不容易对付的人,如今军力虽略逊于我,但有霍长安相助,一时难以杀灭。俗话说,三军未动,粮草先行。我军后续粮草正从京外运来,绝不可大意了去,先派足够兵力保住粮草,等待公子的兵力到来才是最好的办法。”

“上人睿智。”魏成辉呵呵一笑,“老夫心中所想,逃不过上人法眼。日后功成,这大周国师之位非你莫属。”

无量捋须轻笑,魏成辉又道:“今日之事,司岚风面前,各位务必保密,公子对那冯氏虽无爱意,但到底青梅竹马一起长大,若被岚风告知,难保不起恻隐之心,他一旦下命过来,放过冯氏,老夫便不可违之。但若此事能成,纵使他日后责怪老夫,老夫也是心甘情愿。”

“我等明白。”众人齐声。无量道:“太师宽心,到时公子莫说责备,感激太师苦心还来不及。”

魏无均却有丝忿忿不平:“这司岚风书读得多,便也有那些读书人的迂腐。就拿瘟疫的事来说,公子对此举迟疑,他身为公子的左膀右臂,该与爹爹站在同一阵线,爹爹都愿意把事情揽到自己身上了,找上人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他倒好,今儿还质问爹爹为何不等公子消息再行动,这兵贵神速,万一连权联手,如何得了?若非晁军如今多病患,这后果不堪设想。”

“可不正是。”余京纶点头称是,“今日我们也是一时大意方才被霍长安那厮骗过,若是病军,如何能如此勇猛?太师所为,绝对是高瞻远瞩。”

魏成辉微微一笑,承了他的马屁,双目带着沉思望向屋外,那是连玉大军驻扎的方向。

翌日,慕容军驻地。

还是清晨,除慕容缻赌气未出,孝安在那边陪着,众人都已齐集在连玉大帐之外,明炎初和白虎也于昨夜深夜回来,如今正和众人一道。

众人问起无情等人,二人却是不知,其时他们可能还在宫中,也可能出宫调查素珍下落,但以众人武功,要逃不是难事。

然而方才语毕,看到从主帐中走出的人的模样一刹,众人却全皆愣住。

明明是从主帅帐中出来的,可那不是连玉,而是另一个玄武,如出一辙的身段和容貌,但玄武就在他们中间啊!

眼前的是谁,谁都明白。他心中意图,谁不明白。

连捷和霍长安当先出声,“不行,你不能过去。”

“皇上,长安知你不放心,她是我挚友,我也急,但你无论如何不能去!”霍长几乎立刻上前,一把握住连玉手臂,无烟急得脸都白了,也上前来劝,“若教怀素知道,她会怎么想,你要她如何能安?万一你被我爹发现,这后果真真是不堪设想。”

二人说着话,连捷等刷的一声,全都跪了下来,严鞑几命大臣更是连连叩头,以哀求的目光看着连玉。

“主上,属下是你的影子,你有什么不能放心的?属下一定会完成任务。”玄武也重重磕下头去。

这青年不戴面罩的时候,总是一副满脸疤痕谁都别想看到老子英俊模样的嚣张,平日里说话也是笑嘻嘻的,牵动着疤痕,要多逗趣就有多逗趣,但此时眉目紧皱,看得出紧张,也许算得是他一辈子里最认真的时刻了。

连玉一身黑色袍装,满面伤疤,眼中带着一抹了然的笑,“莫以为朕不知道你们的心思,除去长安和无烟,也许还有蒙在鼓中的欣儿,你们必定和玄武交代过,把她的死讯带回来。你们会告诉她,魏成辉威胁朕,她便知道该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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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被捉的时候,本就抱着死心,朕不知道,是什么让她改变了主意,还是魏成辉看出了她的心思,将她怎么样了,但若教她知道当下情势,她必定不会活下去。”

众人你眼望我眼,一时不敢出声,尽皆低下头去。

“别求朕,若你们不允,今日朕也求你们一求!”

连玉依旧微微笑着,他尚未病愈,面容中青苍隐约可见,但眉眼之间那股冷冽决绝,却让人战栗。

“朕若执意成行,你们认为能拦下我?朕悄然出行也可,让士兵把你们囚住也可,但朕没有。这是朕对你们的诚意,希望你们也能信任我,我一定会回来,但我必须去看看她,大周是连玉的责任,她也是。她如今伤得如何,是好还是坏,我心里绞着疼。”

“主上,属下保证必定让李提刑好好活着——”玄武起来,走到他跟前,复又跪下去。

“你保证不了!除了朕自己,朕谁也不信!”

连玉一声冷喝,那眸中的寒气,顿时罢玄武吓得蔫住。

他缓缓掀袍,身子半沉,众人大骇,那时迟快,已是纷纷起来,决不敢让他们的君王跪求。连玉立刻吩咐道:“青龙白虎随玄武同行。”

“是!”青龙白虎闻言,倒有丝如释重负的感觉,至少,他二人能贴身保护主子。

玄武被抛弃,一屁股坐到地上,和众人哪里也不去,开始等待连玉这趟归来。

魏成辉并没有住在军帐,仍宿魏府,司岚风不在,想是在京中驻军处主持着军务。宫中行走,又是连玉贴身近侍,双方俱不陌生。

魏成辉道:“便不打扰诸位一聚旧情了。”

青龙白虎冷冷道:“魏太师,请。”

玄武一语不发,抱剑朝他瞥了瞥。

魏成辉顿了顿。

随之倒也不怪,更没让人如连玉般将他的手下大卸八块,只让人把他们带了下去。

毛辉咬着牙道,“这侍卫恁地无礼,太师也是你能海涵。”

魏成辉微微一笑,“这玄武若非如此个性,倒还奇怪,他打小跟在连玉身边,性情搞怪,却是连玉最亲近的侍卫,由他转述冯氏情状,最合适不过。”

毛辉点点头,魏成辉和无量交换了个眼色,仍在厅上恣悠品茶。四周重兵环布,插翅难飞,这三人武功再高,他也不担心。而且,他感觉得出,冯素珍那死丫头,似乎有丝贪生怕死,让她好好跟连玉的近侍哀求哀求正好。

……

这是一间厢房。听说是无烟出阁前的闺室。

天又亮了,来到此处也有好些时日了罢。

素珍微微抽动了下被反缚在木桩后酸痛的手脚。痛从脸肩上的伤口火辣辣袭来。

她的脸被魏成辉使人抽了鞭子,落下伤口,不知连玉会不会嫌弃?不会的,她替他做了决定。因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能见着了,也许,战前那一晚本来就是诀别。只是,她和他都不知道罢。

她有些吃力地牵了牵嘴角,疼得嘶的一下低低叫了声。

许多事情都真是万没想到。从前朝堂上,虽和魏成辉接触不多,但好多次,都觉魏成辉是个阴狠的主,只是,没想到,他竟是晋王党。和她爹爹一样。

只是和她爹爹不同,魏成辉狠毒无比。

饶是她向来大胆,但当他卸下面具,缓缓在她面前转身一刹,那阴恻恻的模还是让她心头一颤。

他说,她爹曾向晋王进言,想毁了他,是晋王慧眼识英雄,后来更劝说世莫要报仇,他对她们冯家恨之入骨。

呵呵,她终于知道,是谁将晋王妃的行踪故意泄露出来了,引出了如此之多的祸福爱恨。

可惜,她却是在如此的境遇下知道的,她开始明白她父亲的许多心思。哪怕,她如今还不知道那个晋王的遗腹子是什么人。

他因知遇之恩保住了晋王遗孤,随着时间推移,却看到了太子的政绩,他认为晋王遗孤不该再兴祸端。先帝错得太过,但太子继位,百姓安居乐业,何不是一场改错为正?对百姓来说,谁当皇帝又有什么打紧,只要能好好过日子。

目光微微滑到肚腹上。

她虽一时保住了冷血和小周的命,嗯,那是冷血,她的兄弟冷血吧……但他们后来被分开关押。

她被囚数日,根本找不到任何机会能够逃走,更别说救他们。

唯一让她稍微安慰是,她口齿机灵,故意引得门口守卫和她说话,那两名士兵负责盯人,终日里也是苦闷,她稍一激将,便从他们口中诱得些消息,知道小周伤势极重,但还没死,另外,连玉打了胜仗,把晁军干下了。

她欣慰之余,同时也放弃了求生的意念。她本就怕有人拿她向连玉发难,在知道了对方的身份后,她更坚定了想法。

她开始动了把自己了结的念头。

但就在那天,连玉打胜仗的那天,魏成辉动怒,让人对她用刑,期间她一口苦水吐了出来,她突然意识到什么,比如她没有来月信,比如近日以来的一些反常……连玉平日只到其他妃子那里走走坐坐,从无夜宿,成婚后他对她是夜夜需索,也不像七夕那晚,让她喝药。如今想来,他似乎是想要一个孩子。

因为他怕自己会战死,她不会独活。

她又惊又喜,却一下打消了自尽之念。无论再难,她都必须设法活下去。除非哪天,她确认了魏成辉会用她对付连玉。

她故意咬破舌尖,喷出大口鲜血,装成奄奄一息的模样,魏成辉怕真把她弄死了,虽不给她医治,便没有再让人打她。吃食也比开始的好,甚至她提出洗漱沐浴,他也照办。只是除去用膳如厕的时间,他还是让人把她牢牢缚在桩上,不让她舒坦。

门突然响了。她心中一凛,原本昏昏沉沉的神识,全然绷紧起来。她不能让人伤害到腹中这个孩子。她浑身颤抖着,却紧紧盯着门口的方向,充满警惕和防备。

更强烈的光线照映进来,她不觉微微眯起眼睛。

“你们在外守着,我进内察看。”一个人背光站在门口,和什么人交代着。

“好。”两人齐应,是一男一女的声音,其中一道男音更是笑道:“两位守卫大哥,我们且到一边先坐坐吧。”

那是玄武、青龙还有白虎的声音!素珍却是心头猛震,若非双手被缚,她此时必定揉住双睛,是不是她太挂念连玉的缘故,所以恍惚间竟产生了幻觉!

可门口那个男子的模样,她是熟悉的,那是玄武啊。

门倏地被来人合上。

“玄武……”

她试着唤了声,却是伤口疼痛,让人发热的缘故,声音沙哑如老妪,她咳嗽一声,又用力唤了对方一声,激动地问道:“连玉,他……他可还好吗?”

玄武却胆大异常,他本一动不动紧盯住她,目光已是说不出的深暗哑热,又死抑着一股什么强烈的情绪,此时,他突然几大步奔到她面前,连着桩子把她用力压进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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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珍浑身都僵住,虽然眼前的人确实是玄武的模样,但这个怀抱,这熟悉的气息,她几乎没有犹豫,便脱口而出,“连玉,连玉。”

她是个十分坚强的人,在父亲宿敌面前,装死归装死,但不管他们怎么动她,她从没开口喊过一句痛,更别说流泪,此时,却忍不住低哭出来,“我以为再也见不着你了。”

连玉看到她满脸满身的血痕,然而第一句问的却是自己的好坏,情绪几乎绷到一个极限,恨不得立刻便冲出去把魏成辉杀了,如今听她哭音,他的心几乎要绞碎,疼得不能自已,把她紧紧抱住,吻不断落到她发上、颊上,“是我对不起你,让你受苦了。魏成辉这老贼,总有一天,我要将他千刀万剐,不得好死!”

素珍被他双臂如铁般锢着,触到伤口疼痛不已,但在他怀中是全然的安心喜悦,却不愿他松开,但“魏成辉”三字却让她猝然一惊,立刻便把他推开,“你怎么会过来?你也是被他抓来的……不,不,我听说你打了胜仗,他不可能抓住你,你疯了吗怎么就跑到他的老窝来了?”

她又气又怒,“人也看过了,走,你还有军队要指挥……”

连玉听她说着,只觉嘴巴都是苦的,当真是此前几次被权非同损兵折将也绝无如此难受,有什么如鲠在喉,想起什么又自责不已,连忙把她从桩上解开,在她唇上吻了吻,柔声道:“嘘,别说话,我先替你把伤理一理,这老匹夫!”

他狠狠一笑,随即把她抱起放到屋前桌旁的椅上,从怀中掏出早已准备好的药瓶,细细给她脸上上起药来,而后打开她衣衫,替她涂抹楮。

她身上的伤,有些已长了脓,每看到一道,他眼皮就猛抽动一下。眼前这个是无论怎么对他,他也从舍不得打一下的人啊!

握着瓷瓶的手指骨节几要折断。

“连玉!”素珍却急如热锅上蚂蚁,她此时已是会意过来——自己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她脸色一下煞白,“是他让你来的对不对?他果然用我来威胁你了!”

“来的是玄武。连玉没有来。”

男子目光一边疼怜地专注在她伤口上,一边低道:珍儿,听着,我今日冒险前来,就是要告诉你,无论遇到什么情况,你绝对不能再起轻生念头。”

他说到此处,原本轻柔用力的手由不住一重,素珍吃疼,惊愕地瞪着他,却恰触上他深沉蕴怒的眼眸。她竟莫名的竟有丝心虚,明明二人之间,从来她是更横那个!明明,她是为了他……

“你知道,当我看到你宫中留字的时心里是怎么想的吗?我快疯了你知道吗?你给我听着,你若敢自尽,我便去陪你,什么大周,什么责任,再与我无关,没有你,纵使君临天下,又还有什么意思?”

他目光熠熠,当中是怒火,也是深情,每个字都斩钉截铁得不存一丝犹豫。

素珍一直认为,他可以为她死,但与大周相比,还是那头重,所以她不愿成为他的负累。

如果真爱一个人,是决不愿意成为他的负担的,无论自己的能力能做到哪里。但一定会倾尽全力去做。她不想死,也怕死,但她愿意为他而死。

就是这样。只是这样。

可是,她才知道,原来,在他心里,她竟和他的国一样重,她也是他的国。

泪水狠狠滚下来,跌到到他温热的手掌上。

她一声哽咽,俯身抱住他。

他手用力抚住她的发丝,声音轻轻落到她耳边。

“你知道吗,这些日子以来,我一直在后悔,我恨自己不够爱你,亲手害了你。我与权非同还有暗中隐藏的势力早晚都要开战,这我心里一直明白,我若足够爱你,你当初走了,我就不该用尽各种方式,去找你。就让你带着对我的恨意走得远远的,无论怎么,总比我给不了你笃定的幸福,比你遇到危险要好。”

“可是,我当时实在是管不住自己,这是我平生第一次那么想得到……当看到你走,我就情不自禁去找你。”

“昨日看到魏成辉的信,说你身受重伤的时候,我恨不得杀了他,也恨不得杀了自己……”

他的力道大得她快喘不过气来,但他的手在微微颤抖着,素珍心里又是欢喜又是疼痛,她抱住他的头,在他颈侧一字一字道:“连玉,我不后悔跟你回来。”

“你没有不够爱我,我求你放过我的时候,你最后还是放手了,是后来我遇到危险,我们重遇,你舍

L命救我,我也放不下你,才跟你回来的。若真要寻根问底,这也许就是宿命吧,就像我十几岁的时候遇上你,以为你只是路途上的一小段记忆,哪知道后来我竟会来到上京,来到你面前。”

“连玉,你的话我记住了,我的话你也记紧,我不会再寻死,我等你想办法救我,但你绝不能因为我而向魏成辉退一步。若有一天我不得不死,你也要好好活下去,就像你战时为我安排让我离开,望我好好活下去一般。你还有爱你的亲人,最忠心的兄弟和朋友,还有抱负,不像我。我会为你骄傲。”

“有过这刻骨铭心的一段,虽然太短太短,但我经历了寻常姑娘家一生不都不会经历,我不后悔,我已然活过。”

她想捧起他脸颊,想替他抚平自进门便皱得死紧的一双眉,却教他微微一直身子,疯狂地往她嘴上吻去!

唇舌交缠,她辗转承受,呼吸几要窒息,只觉痛并快乐着,终于,他猝然抽身,明明盯着她眼睛的曜锐双眸还带着深深的炙热和不舍。

“我要走了,等着我,我一定设法把你和朱雀救出去。”他说。

“好。”她点头,微微笑答,不让他看到一丝悲恸。

他走得极快,转瞬已到了门口。她想起什么,轻声把他唤住,“连玉。”

“你说。”他没有转身,似乎是怕一转身,就忍不住奔回她身边,无法再行。

“我能不能求你,若是可能,把姬扶风也救出去?”

他一怔,“他是权非同的人,珍儿,不能对你的敌人心软,若不是他,你根本不会被捉!”

“莫说相救,若他落到我手上,我定将他五马分尸!”他声音中尽是狠辣。

“他不仅是权非同的人,还是我的兄弟……冷血。”素珍苦笑。

“你说……”饶是他惯见风雨,也顿了半晌,但末了,终道了个“好”字。

“等我。”终于,他把门打开。

微微逆光中,他深深看她一眼,她缓缓点头,他的脚步声很快消失,她把桌上他留下的瓶子捂进怀里。

有几次,话都到了嘴边,她多想告诉他,他们有了一个自己的孩子。她想问他高不高兴。

他自然会高兴,会欣喜若狂,她可以替他决定,他高兴。

她认为他们达成了共识,她不再起那种念头,他也不许强求,若他最终还是没有办法把她救出去,魏成辉要杀她,他绝不会退,更要活下去。她也一定等他到最后一刻。

她无法保证自己的生死,此时给他加倍喜悦,到时他就会加倍痛苦。

对不起,小莲子。她低头看着尚且平滑如镜的小腹,哽咽道。

穿行在兵士四处的魏府之中,连玉一路唇角紧抿,从侧看去,下颌弧线如刀刻般凌厉、尖锐。青龙白虎不敢为问他素珍的情况,一来此处并非说话之地,二来,他必定不愿意谈及那个叫李怀素的人。那是他心里的痛。

“哎呀,你怎能让它走丢了,还不赶紧捉去,仔细大小姐剥了你的皮,那只兔子是晁将军送给小姐的,如今他被俘,生死下落不明,小姐有多伤心,这茶饭不思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一个女孩子的声音焦急传来。

“是,是,我知道。”另一个少女惶恐应道。

声音从前方传来,连玉猛然顿住脚步,给二人一个眼色,随即从所处的长廊中跃出,隐进身侧的假山之后,缓缓探身,审视地看出去。

二人大为不解,这听着就是魏府的两名小婢在捕捉一只走失的兔子,了不得也就是她们的主子是魏府大小姐魏无瑕。可这又如何?

就在他们惊诧之间,连玉突然一探手,把两名婢女扯了进来。他出手如电,在二人反应过来前,已封住了对方的穴道。

二婢惊恐失措地瞪视着前方三名陌生男女,却喊叫不出,身子更是无法动弹。

“听着,我不会伤害你们。只想忠告一句,当你们小姐听到晁将军死讯的时候,告诉她,若想让她夫婿死而复生,就到秘密这假山来。若你们想小姐高兴,得到奖赏,今日之事,切记万勿对他人提及,哪怕一个字,否则无赏不说,还是杀身之祸。”眼前,那个面容无比丑陋的男子缓缓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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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方也无多话,二婢穴道很快被解,一脸惊颤地看着看着这几个人走远。

回到客厅,魏成辉起来寒暄,抱拳笑道:“几位大人辛苦了,玄侍卫,就快通知皇上过来把人接回去罢,老夫和皇上打仗归打仗,那是政见不同,这与其他倒是不相关。你说是也不是?”

青龙白虎听得心头大怒,直想拔剑,玄武盯着他瞧了片刻,方才不咸不淡开口:“主子怎么想,我等当奴才的不敢干涉,便是如实禀报罢了,魏大人,请吧。糌”

魏成辉被他看的有丝不适,他心中冷笑一声,说了声“请”,派人把人送下去楮。

当天下午,连玉修书一封,派人送来,言及身子不爽,军务繁忙,暂无法抽身来接人,待数日后一空当即拜访,这人望太师多加照料云云。

魏成辉与无量相顾一笑,连玉虽并未答应,但态度较此前是软化了,让他的人来见这一面是对的。魏成辉倒也不像当晚去信进逼,虽暂无法拿下连玉性命,但已争取了时间,只待李兆廷大军到来。有冯素珍这筹码在手,他不主动进攻,连玉也决然不会。

只消一接到李兆廷回京的消息,他便可以把人杀掉,哪怕杀不了连玉,已是一件快事,这守住上京,更是大功一件。

他回信过去,只道自会好生照料,但望皇上还是尽早把时间定下,否则,旦夕祸福,这人是生是死,谁也说不定。这是稍后的话,暂且不再赘述。

这边,连玉马不停蹄回到大营后,立刻找明炎初问了些魏家的事,众人关切素珍情况,但他并未多述,单独见完明炎初,便即召霍长安、慕容定和连捷兄弟开会。

此前上京一役,魏成辉既无法将他们一举拿下,便起了忌惮之心,并不立刻发动下轮攻势,而是在拖延时间,如此而为,必定是在等待援军。

司岚风既是晋王党人,此前所报便是故意将柳守平诱走,此举一石二鸟,既为魏成辉在京创造了战机,二来边关魏军只怕不仅十万,那头必定有着意想不到的陷阱在等待柳守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