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想再欠权非同。

回春堂真能肉白骨,改生死?她不知道,只有烟霍二人活生生的再次走回她面前,她才会相信。

朋友让她莫要愧疚,可她怎能不愧疚?

她的朋友一个个死去,她却没有能力保护他们。

甚至,连凭吊也是奢侈。

她用力把衣服掷到盆中,水花也无情地溅了她一脸。

她一直认为自己也许能逃出去。可是哪怕她点子再多,这牢笼却牢牢拴住她,她什么都不能做,没有时间,没有力气。

她心中仇恨益涨,也越发绝望。一边渴望报仇,一边累得,哪怕还有小莲子,却已竟不想再坚持下去。

“太后娘娘、皇后娘娘驾到,迎!”

院外,一道尖细声音透门而入!她猛地一震,一个小小浣衣局怎值得这两个大人物过来!

“快!都过来跪接迎驾。”

那厢,祈执事紧赶慢赶的指挥宫女们起来,通通往门口的位置跪去,素珍伸袖擦了把脸,挤到中间一处方才跪下,吉儿一直盯着她,见她口中喃喃作响,似自语着什么,不由得冷笑,“你跻身前列又如何?你道太后和皇后能注意到你把你接回去?”

素珍没有答话,但很快,挟着霜寒之气踏入院闱的晋王妃,却让吉儿瞪目结舌。

太后娘娘冷冷叫了声起,目光旋即落到一处,“冯素珍,你出来!”

她们真要接她回去?

宫女们陆续起来,暗暗觑着素珍,既吃惊又带着看热闹的心理。

素珍看到晋王妃眼中寒意,正忖何处又罪了这位娘娘,还是顾惜萝和魏家又暗中做了什么,让她来寻自己麻烦,一巴掌已劈头落到脸上,打得她耳目发麻。

“说!你和连玉到底什么关系?是否早已许身于他?你好大的胆子,竟还敢接受赐封,成为皇上的新妃!”女人勃怒的声音同时严厉响起。

素珍大惊,郭司珍担心的事终成梦魇!她看了阿萝一眼,牙关也微微颤抖起来,心中迅速拿定主意,无论如何都不能认!拖得一刻是一刻。

“太后,若真看在民女父亲面上,那请娘娘亲自一验。别的女官难保被谁人给收买了。”她压住心下颤意,略略一顿,一字一字答道。

晋王妃冷笑道:“本来,看在你父亲面上,哀家是该做个验证,哀家自己动手也无不可。但只怕根本无须验什么,哀家问你话的时候,你第一个反应说明一切。若和连玉没有关系,你会立时回答‘没有’,但你不曾,你,犹豫了一下。”

“莫以为哀家会上你的当,你要哀家来动这个手,不是忌惮宫人被收买,你是想擒哀家为挟,你此前对皇后做过什么事,莫以为哀家不知道。哀家怎会给你任何施展诡计的机会?”

素珍暗暗心惊,她只有一瞬的迟疑,却已教对方捕捉到!她从前总认为李大娘可恶,但李兆廷这个生母才是真可怕的女人!若晋王有她一半干劲狠辣,当年也未必败在连玉父亲手上。

一股苦水寒气直往喉咙里冒!素珍本能地往后退去,视线到处是四周震惊的目光,似都完全意会不到,她竟是前皇帝的女人!她目光定格在阿萝身上。阿萝仍是方才进来时的表情,双眉紧蹙,脸上一副凝色,似乎此事与她并无太大关系,对自己,她只是嘲弄,觉得可笑,还有叹息。

“小春,把这贝戋.婢给哀家擒住,赐她三尺白绫!”

而那时迟快,晋王妃已鸷然朝她的女官下命,果断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阿萝心中砰砰跳着,看着前方这个宿命般的对手,眸中流出的苍白、恐惧,忽而百感交集,这个人就要死在她手上了!

噢,原来,这女人也是会害怕。这倒是她第一次看到这人的恐惧。

她还记得她被“杖毙”那天,她似并不畏惧。

原来果然都是假的!

那时,这人其实在赌连玉的心。

连玉他果然也因为她的“死”而终于移情。以为对方为他付出了多么沉重的代价。

不妨。再也不妨了。

早上她和梅儿那些话,也是假的!

她是在连玉曝尸第一天夜晚见过她,而非昨晚,是看过她祭祀连玉,但并没有听到那些弑杀李兆廷的话。是她教梅儿在晋王妃面前欲言又止,她知道,晋王妃的手段,赌其一定会让人跟来……

就像她跟梅儿说的,要冯素珍的命,但绝不能自己出手,最好是借魏无泪,这妮子比妙音要难对付许多,妙音不是个来事的人,还可和平共处,但魏家那妮子则不同,她有份害死连玉,更是她将来的威胁。

可是,她不想再等了,就借晋王妃的手罢。

人是他母亲杀的,李兆廷事后得知,无论如何也不能怪到她头上去。

阿萝这番计较,素珍自然不知道,但她很清楚明白,这事和这位皇后脱不了干系!死她是早已不惧,但孩子还有这份仇恨……

眼见那小春领着两名侍卫,手持白绫,向她走来,她心中恐慌和恨意也到达顶点!

她浑身颤抖着,舌尖被牙齿咬破,铁锈的味道弥满整个口腔!她再次抑下所有愤怒害怕,突然朝晋王妃跪下,“太后娘娘,你连验也不验便听人挑唆认定民女死罪,可你是帝母,有生杀予大权,民女无法。”

“但民女还有几句话,求您一听。不会费您和皇后多久时间。我父亲他后来阻止皇上复辟,你们恨他入骨,但当初,在魏家为你们打天下之前,是他冯少卿,是我冯家冒着生命之险,把您和皇上从大牢中救出来的。及至,冯家后来遭抄家灭门,也是因此事所致。”

“这就好比一个人曾对另一个人很好很好,有一天,他突然决定收回那些好,可实际上并没有对对方造成任何伤害,对方却觉得,他欠了自己无穷无尽,是不是有点这个理?”她仰头笑问。

阿萝见她语出请求,心中一凛。此时魏无泪和妙音接讯分别赶到,听到此话,魏无泪一声冷笑,开口便斥:“冯姑娘,请莫把你父亲功绩夸大,本宫父亲功绩抹小,晋王对你父亲有知遇之恩,你父亲也奉晋王为主,这劝阻无疑是背叛,谁知他下一步会不会把晋王遗孤还在生的消息通知当时的皇帝,而让皇上母子蒙难?”

妙音双眉紧拧,闻言也是一声娇叱道:“可笑!把并未发生、甚至根本不会发生的事说成言之凿凿,当真可笑!假使当初没有冯少卿,皇上母子根本无法存活,魏妃怎么不提这个?”

她说着悄悄给身旁的十五使了个眼色,十五一咬牙,一步一步往门外退去。

“来人,把浣衣局给哀家封锁起来。在哀家解决此事前,谁也不能出去——通风报信!”

淡淡一声,无数禁军侍卫立刻仗剑而出,把院门重重堵住。魏无泪微微一笑,淡淡看着十五白着脸快步退回妙音身后。

妙音冷汗涔涔,不想这太后竟如此厉害,她当即跪下,“求娘娘收回成命,一切待皇上早朝后再做定夺,否则,太后本是为皇上,却落得个……知恩不报的名声,也让皇上为难,这……”

晋王妃听着,冷冷看去,“哀家不怕骂名,哪怕如今皇上在此,心里也会赞成哀家做法,但皇上到底念着冯家的恩,他是哀家儿子,哀家不能让他来动这个手,承受这个骂名。”

妙音心惊,知再求也无转圜余地,她咬唇朝素珍一眼,素珍却也正看着她,目含感激之意,又轻轻摇头,示意她不要再替自己求情,揽祸上身。

这时,阿萝轻声开口,“春姑姑,动手吧,莫让太后娘娘等太久。”

小春颔首,见素珍已身抵廊柱,无路可退,她厉声吩咐侍卫道:“把她拿住,带进屋中。”

“慢着。冯素珍,你今日还有何话要说?你是不是想求哀家什么事?求生是万万不能,其他的,你说罢。只要是情理之内,哀家可允你这最后所求。”

晋王妃的话,却忽而再次响起。

方才素珍的话,还是把她打动了?!阿萝和无泪各有所忖,但也

明白这人今日绝对死劫难逃,也不再出口。倒也想听听,死到临头,这个人会说什么。

素珍叩头谢恩后,方才缓缓开口:“娘娘,民女自打懂事起,就知自己是李公子的未婚妻,从此所有心思都系在他身上,其实但凡他对我好一点,又怎会有后面事情?民女不通音律,但李公子却钟爱乐韵。民女这一生此于他,如今也终于他。”

“是以,民女求古琴一张,就以李公子昔日最爱的乐曲来送自己最后一程,倒也算彻底完了这段情缘,太后看如何?”

她这几句话中,似承认了自己和连玉的事,但每一句倒是情真意切,晋王妃听她口口声声都是自己的儿子,突然想起旧时儿子每每来看自己,都会说几句那冯家丫头的令人头疼之处,言及若非看在冯少卿份上,是无论如何都不肯理睬的,但说起这些的时候,他唇角倒总浮着一丝半点笑意,少了平素那份老成持重,也仿佛没了肩上那份沉重负担。

于是,哪怕这些年来风雨把她的心磨得再狠,此时,她还是颔了首,“好,哀家答应你这个最后的请求。”

——

21号更新,晚上还有一更今天的。

508 问情(五)

“你用我的琴吧。这琴虽非什么传世名品,但用料手工都还行。”见晋王妃命小春去取琴,妙音缓缓开口。

“姑娘用的的自是好琴。”素珍当即谢过,却道:“只是,我这人粗.鄙,用不惯好物,皇后的琴正好。太后娘娘,民女请求借皇后的琴一用,可以吗?”

“你!那”

她暗讽阿萝并非什么好东西,梅儿惊怒,但晋王妃似乎打算成全到底,不愿再生事端,挥了挥手道:“皇后,既然如此,就借你的琴用用罢。”

那并非商量的语气,阿萝看住素珍,心中不觉微微一沉,但知她必死无疑,她又倒何必在这死物上逞口舌?让她拖下去,恐生变数,也罢,就用这琴送她上路吧塄!

“梅儿,你带春姑姑去取琴。”她朝晋王妃颔首,随即吩咐下去。

这一来一回,费了半盏茶功夫,但琴终还是取到,魏无泪见人回到,再次开口:“琴到了,冯姑娘就请快动手罢,莫负了太后宽容之恩。”

“不知道魏妃什么时候也要借皇后娘娘这张琴一用?好,冯素珍这就来。”素珍迎上她视线缓缓答道。

魏无泪微微一震,那边,对方已盘腿坐下,起手试音,两三遍过后,弹奏起来。

别的宫人不说,一直震惊地听看着,阿萝几个却略有面面相觑之意,她们是听过这人抚弄乐器的,粗.鄙一词还真非自谦,那确是一场灾难,此时此刻出乎她们意料之外。

她这首曲子弹得极好。当真是极好。

可饶是几人皆精通音律,都不知这首李兆廷所钟爱的曲子是何人所作。

生死面前,音色无纤毫激越之意。不是高山流水,没有山河壮阔,更非古拙藏锋,只似松间风过,小溪静石,滴水穿岁。

不是锦时繁华,只闻素年安守。

仿佛也为这平静宁谧的乐声所染,不知何处竟传来夏虫浅鸣之声。

素珍一遍既罢,还想再弹一遍,但她又非成连伯牙,如何能凭短短一曲就真正动了人心,改己死生?晋王妃终于不耐,冷冷喝止道:“够了,莫要拖延时间,这里谁都出不了去,谁也救不了你,你这就上路吧。”

素珍也干脆,手一收,揽琴站起,随后狠狠往地上一摔,阿萝见名琴被毁,脸色骤变,却听得她道:“谢太后恩典,民女这就进屋。”

“妙小姐,”她走到厢房门口,又忽而转身,对妙音道:“请替我转告皇上,就说我愿他此生喜乐无忧。”

“他如今已是君临天下,再不似旧时寂寞,更有你这等红颜知己陪伴,又怎会不高兴?是我傻了。”

她说着突然自嘲便笑。

妙音正颔首应她,再次抬头,但见帘帐微曳,人影已无,不禁鼻头一酸。

两名随小春进屋的侍卫很快把白绫悬到梁上,索上死结,又将屋中一只凳子搬到素珍脚下。素珍也不求饶,直接跨上椅子,把头伸进去,小春目光一暗,立刻伸脚把椅子踢掉!

绫索迅速把脖子勒紧,素珍痛苦地闭上眼睛。

但这濒死的痛苦竟并未维持多久。

忽而,一道白光破窗而入,白绫断裂,素珍掉下,小春等人惊异之际,有人大步奔入,把从从半高处落下的素珍接住。

“司……司统领?你不能如此胆大妄为!”小春方才说得一句,人已被带了出来。她连忙跑出,院中目光到处,却登时明白怎么回事。

并非司岚风胆大妄为,而是有人给了他这个胆子。

门外,宫女再次跪了一地,晋王妃和皇后等亦一脸惊色,看的出,突然出现的变故,她们也是始料未及。晋王妃面前,是身披明皇的男子。

见素珍出,他侧头看来,唇角抿紧,眸光暗红深沉得可怕。

就在须臾之前,他领着禁军统领破门而入,目光所指,司岚风出手如电。

“皇上,你此时该在殿上早朝,怎么来了?这儿的事就交哀家处理,你处理政事要紧。”晋王妃劝说。

“母后不必管朕怎么来的,朕已命退朝,先处理此间的事。”李兆廷一字一字回道,谁都察出他身上寒意不下太后。

晋王妃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一语既罢,又扭头把素珍看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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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还是没有?”他用一种让人头皮发麻的目光在她脸上身上移动。

素珍摇头,“没有。我知道你不爱我,可我心中……始终有你。”

“我不知道太后听了谁的挑唆,说我和连玉……连玉是待我很好,但我没有。还记得我们那次三个被困地牢吗,我宁愿命不要也要用血来救你,这还不能说明一切?”

她说着挣脱司岚风的搀扶,抚抚颈中勒痕,无力地慢慢倚柱坐到地上。

“兆廷,自打懂事起,我就巴巴跟你在身后,你开心我开心,你不开心,我也不会快乐。你说你会娶我,我就信了。为了你,我做过多少事,可是,我父母死了,你从来没有问我一句,在地牢的时候,你为了阿萝不要命,我却为了你不要命。我知道,我不漂亮,怎么都比不上你跟前这些妃子,可是,哪怕是条狗,对了这么多年总有些感情,可是,在你心里,我竟连条狗也不如。你心这般狠,把我扔在这里,任她们每一个人欺负我,宫女也可以爬到我头上撒野。”

她红着眼睛,用破哑声音说着,指指自己的脸、嘴角,又捋起袖子,把红肿流脓的粗糙双手摊开,“我每天有干不完的活,为了有顿饱饭吃,不得不和人斗智斗力,每晚枕着被她们淋湿的床被入眠。连玉死了,我伤心难道不应该?从来没有人对我那么好。可是,我连伤心的资格都没有,因为我不是阿萝,她可以光明正大的难过,我却不能,你的安慰永远只给她。”

“这么多年来,我始终学不好宫商角徵羽,因为我真不爱,但我还是一遍一遍苦练你最爱的曲子,这么多年来我只会这一首,我方才还弹过,只是你不知道罢。是啊,你怎么会知道,我为你进山采玉做笛子,不仅因为我没有钱又想送你礼物,还憧憬着,有朝一日,我也可以跟上你的步子,能和你合奏。可是,我后来才明白,自己永远不会有这个机会。”

“兆廷,你可曾有一天,给我过一点尊严?谢谢你来救我,但你还是把我杀了吧。你信还是不信,已无所谓了,从淮县到上京路这段路,我走得太累了,我已经不想活了。”

她说着,把脸埋进自己伤痕累累的双手里。

看着她不住抖动的肩膊,李兆廷如泥塑一般僵直身体,一动没动。

眼前映过她嘴青鼻肿的脸,破损不堪的手,脏乱披散的发,单薄皱巴的衫,他鼻头狠狠一酸。

很多年前,她梳着双髻,把泥巴捏成房子、碗筷、还有两个胖嘟嘟的小人,笑吟吟道,这是你,她指了指那个捏得极丑的娃娃,接着又指指那个强迫他捏的好看娃娃,说这是珍儿。兆廷,我们两个要永远在一起。

那时,她长得真丑,远不如现在精致,可目光神采飞扬,哪里是如今模样?

这些年,他爱上别人,钟情阿萝,欣赏妙音,妙音是爱他无疑,阿萝,他可以确定,精诚所至,金石为开,魏无泪也爱慕于他,他待她们亦恩宠有加,还有后宫那么多佳丽,可是,这些女子中,肯毫不犹豫救他,为他死的,他能确定的,却似乎只有她。

他来得及时,方才在外面几乎全部把她弹的曲子听完,这么多年,她还记着这首曲子。他自己随手谱的曲子。

可他待她似乎真的很糟,很糟。

他明知道,连玉待她好,她自然喜欢,连玉为她死,她自然痛心,但他还是等她来求自己,但如她所说,阿萝从来不需要。

可是,其实,也不全是。他憎恨连玉,也为诱捕他的兄弟,将其尸首曝于人前。昨晚,因顾虑阿萝心情,他陪了阿萝一晚,可是,他也想到了她。

因为连玉,因为魏无烟。他知道,她和魏无烟私交极深。他想了一天。他也怕她难过。明知她把连捷兄弟救走,但他还是记挂她,是以,待到傍晚,他终还是按捺不住,想来看看她。

但犯错的是她,“认输”的却先是他?忘净连玉,主动相求,才是该她做的不是吗?于是,他终改了主意。但当时虽去了阿萝寝殿,却也无心缠绵。

其实,他也不是……不爱她的。

他沉默而立,一点一点想着,又猝然一震。终于,他一步一步,慢慢走到她面前,半蹲下去,扶住她脑袋,把肮脏邋遢的她抱进怀里,“好了,别哭了,谁也欺负不了你。我这就带你回去。我们两个还好似从前一样。”

509 问情(六)

素珍却不肯起,挥开他的手,他心里不好受,强硬地把她脑袋从手中拔出来,看她鼻涕眼泪一脸,不禁低叹一声,往怀中掏去,想起这并非便服,皇袍中并无带着帕子,便伸袖给她擦了。

这一幕,让所有人咋舌。

能让皇帝这般所为,身份普通一些的妃子都没有这能耐,哪怕是宠妃,这大庭广众下也……更别说对方一身脏污塄。

但二人之间种种,却仿佛没有别人。

这让好些人震且嫉怒,这似乎根本已非所谓恩情,而是…那…

当中,只有跟随李兆廷过来的小四并无太多异样。他不喜素珍归不喜,但他倒是很清楚他们从前就是这样过来,这死丫头遇到什么事,最会撒泼打滚让他公子去哄,公子每每被她缠得没法,也就哄了。

晋王妃却终忍不住上前,咬牙开口道:“皇上,你不能心软!这丫头并非完璧之身,你……”

“母后!”李兆廷沉沉一声,随之以更强硬的力度把素珍半拽半揽起来,“朕不知道母后从何处听来的谣言,但朕信她没有。再者,她是不是完璧之身,要验要定,也要朕说了才算!”

“她此前犯了错,但如今这惩罚也该满了。”

“你意思是不仅放过她,还真要把她带回去?”晋王妃指着素珍,惊急交加,怒盈于色。

但这愤怒却再次教皇帝生生压了下去。他脸上如罩寒霜,眉目中带着孝敬,更斥满狠决,“母后,朕知你是一心为朕,但她是朕亲自册封的妃子,朕不容许任何人伤害她。朕、意、已、决!”

“皇上……”晋王妃说得一句,又不由停住,他这儿子是极之决断之人,一旦拿定的主意,谁都无法更改,何况,他还是当今天子。

而李兆廷似乎急着带人离去,见素珍恨恨盯着他,他心中一堵,眉头拧皱间,索性把她拦腰抱起,同时把怒气撤到别的地方。

“岚风,此间宫女,各杖三十,扣俸半载,活事加倍,另命厨膳每日只许供应半碗稀饭,每晚枕湿冷床席入眠,为期一载。浣衣局女官同罚。”

“是!”

司岚风刚答得一句,院中宫女已再次跪满一地,人人目中都是苦不堪言之色,许多人更狠狠看着祈执事、吉儿还有与素珍同住的几名宫女!可纵是憋屈的连带之罪,却也绝不敢出声求饶。

祈执事眼眸低垂,吉儿脸色煞白,双肩微微发抖,看着素珍。

“皇上!”

眼见一场生死就此易改,李兆廷抱着人便要离去,阿萝心中如千虫咬噬,好不难受。

“有什么回头再说。”李兆廷没有回头。

梅儿急了,“皇上,你莫要被那贝戋.婢骗了!”

“你是什么东西,这里还轮到你说话不成?贝戋?你才是婢!”

李兆廷一句过来,梅儿为他侧身眸中凌厉所噎,登时噤声,看着地上被罚宫人,不禁也浑身一颤。

阿萝几人看的清楚,李兆廷怀中,脸朝背面的素珍眸中透出一丝极深的冷意。

阿萝的心猛沉下去,魏无泪突然说道:“妙妃,是你通知的皇上罢,如今这种下的恶果你该也尝到了。”

妙音闻言冷笑,“我没有。你方才也看得清楚,我才派侍婢出去,便教太后拦下。”

“嗤,你过来之前便已遣人过去了,如今何必推卸?”魏无泪反唇以讥。

妙音冷冷道:“我当时还不清楚事情原委呢,怎敢轻易派人到金銮殿扰乱君听?”

“再说,”她顿了顿,“若真是我此前所为,皇上能如此迅疾就赶到?”

魏无泪和阿萝都是一怔,晋王妃瞥了眼地上稀烂的古琴,微微冷笑,“这丫头有手段。先是把叛党送出宫去,这次又是死里逃生。这人怕就是她派去的,琴也是故意弹给皇上听的,她知道皇上会来,求琴,一是拖延时间,二是要皇上再动恻隐之心。”

“但皇后,若你们听到的不假,她这条命长不了多久。皇上得知被骗,届时的手段只会更厉害。哀家亦会时刻盯着她。”她眸中盈上一层厉色,末了,又道:“你们也要在皇上身上多花心思。”

这丫头有手段……地上吉儿闻言,陡生一身冷汗。

但她错了,素珍不会慈悲到替宫人求情,却也根本不

L把她放在眼里,李兆廷既已开口惩处,她也不打算回头治人。

她目光此时落在院外等候的几个人身上。

李兆廷抱着她,正往那个方向走去。

那里有无数禁军,还有被禁军看守着的两男一女。男的是无情和权非同,女的,却是浣衣局的宫女,陈娇。

和权非同会面当晚,她就找了陈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