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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子脸呵呵笑道:“不用了,当家的已经带着兄弟们干完这一票了,呵呵,二当家的,这回的买卖咱们可是实实在在的赚大了,好大一笔红货呀…”

方铮一皱眉:“当家的干买卖为何不叫上我?我是二当家的啊,我怎么觉得自己成摆设了…”

胡子脸憨厚地笑道:“你本来就是摆设啊…”

方铮俊脸霎时变得黝黑:“…”

转头瞧了一眼浑身缠得像只木乃伊,正仰面晒着太阳的赵俊,方铮心底不由有了几许安慰。——我如果是摆设,那赵俊是什么?他岂不成了废物?嗯,如此说来,我还是比他强一点。

这么一想,方铮心胸开阔了许多,这时山下干买卖的土匪们陆续上来了,每人抬着箱子,吭哧吭哧的走了过来,瞧他们吃力的模样,箱子里的东西分量不轻。

方铮一阵大喜,临走还能发一笔,这可是天降横财呀!老天爷叫我发,本少爷不敢不发。

一个箭步冲上前,方铮迫不及待的掀开一只箱子,见里面黄澄澄,金灿灿,竟然是整整一箱黄金!方铮一呆,赶紧又掀开别的箱子,发现里面不是黄金就是上好的翡翠玉石。

发了,这回可真真的发了…

方铮睁圆了眼睛,楞楞的看着眼前十几箱子黄金和玉石,嘴巴张得大大的,一线晶莹的口水不知不觉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这…这得值多少银子?够老子喝多少次花酒啊…

罗月娘跟在队伍后面上来,见方铮痴痴呆呆盯着箱子的没出息模样,芳心嗔怒,冷冷的哼了一声,扭头就回了屋。

方铮的注意力全被眼前的黄白之物所吸引,哪里留意到她的反应。

“…你们,你们下山抢银庄了?”方铮使劲眨了眨眼,不敢置信的问道。

“上午打从山下过了两辆马车,呵呵,兄弟们就把他们拦了下来…今儿这趟买卖干得可不轻松,兄弟们被护镖的弄翻了好些个呢,幸好当家的神勇,把他们全都收拾了…”胡子脸呵呵笑道。

方铮闻言哈哈大笑,一边笑一边伸出手,将箱子里码得整整齐齐的金条金砖使劲往自己怀里塞去,嘴里悠然道:“哪个冤大头这么倒霉,如此贵重的东西全飞了,哈哈,善了个哉的!这下他家要破产了…”

土匪们这时也都聚集在了一起,嘻嘻哈哈的打开箱子,计过数之后,开始了分脏。

“你们…你们简直是找死!连京城忠勇侯爷府的货都敢劫!等着吧,官兵很快就会上山来剿灭你们!”一个低沉沙哑的男声愤恨的叫道。

忠勇侯爷府?嘿,怎么有点儿耳熟呢?

方铮一楞,抬头看去,却见数十名镖师护院打扮的人被五花大绑,集中看押在匪窝东侧的一块空地上,为首的一名汉子三十多岁,被绑得结结实实,一脸的络腮胡子,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面前一群正在分脏的土匪们。

这人…好象也有点儿眼熟…

“啪!”一名土匪上前甩了大汉一个嘴巴子,嗤笑道:“少拿官兵吓老子,老子被吓大的!什么狗屁忠勇侯爷!呸!老子们劫了又如何?他能啃了老子的鸟去?”

众土匪闻言哈哈大笑,笑声中充满了不屑。

大汉挨了一巴掌,仍不住的冷笑,嘶声道:“你们这群作死的人!老子且看你们能逍遥多久,到时候你们若不乖乖主动把货还给老子,老子就跟你姓!”

方铮仔细瞧着大汉的模样,细看之后,不由大吃一惊,失声道:“郑仗?怎么是你?”

那大汉估计也没料到土匪窝里还能遇着熟人,愕然抬头一看,顿时大惊,脱口而出道:“少爷?怎么是你?”

方铮惊喜道:“你怎会在这里?”

说着他抬头一看,迟疑道:“你…你没在我家干护院,改当镖师了?”

郑仗仍楞楞的盯着方铮,一副不敢置信的神色,失踪许久的方家大少爷,居然出现在土匪窝里,…世上还有比这更荒谬的事吗?

郑仗听得方铮询问,终于回过神来,神情有些哭笑不得:“少爷…小人还在方府做护院啊…”

方铮眼皮一跳,指着四周被土匪们劫上来的箱子,沉声道:“这些箱子怎么回事?”

郑仗张了张嘴,又瞟了一眼兴高采烈分着脏的土匪们,叹了口气,垂下头去。

方铮心中立马笼罩上一种不祥的预感,吃吃道:“难道…这些都是…都是…”

郑仗同情的看了一眼方铮,缓缓点了点头,又叹了口气。

方铮脑子顿时如遭雷击,张大了嘴,连心跳都漏了几拍。

这…这他妈叫什么事儿呀!黄金,玉石,原来都是我家的…

方铮此刻觉得自己像个光着屁股蛋子的散财童子,傻乎乎的一边贱笑,一边将手中的金银珠宝玩命儿似的扔给那群眼睛冒着绿光的土匪们,更可悲的是,散财童子丝毫不以为傻,反以为荣…

这日子,没法过了!

接着方铮像被踩着尾巴的猫似的,跳了起来,满脸悲愤的冲向分脏的土匪们,手舞足蹈的抢着土匪们手里的黄金玉石,口中大叫道:“放下!都他妈的给老子放下!那是我的!全都是我家的!呜呜…”

土匪们嘻嘻哈哈的躲闪着,胡子脸抽空扭脸笑道:“二当家的,这可是咱们兄弟辛苦劫来的,怎么全变你的了?呵呵,可不许吃独食啊!犯江湖大忌的…”

郑仗闻言失声惊道:“二当家的?少爷,你怎么成了…”

方铮此时已欲哭无泪,抢又抢不过,解释又解释不清,真真为难死他了。

“你们这群土匪!光天化日抢人家东西,还有王法吗?”方铮语带哭腔大声的指责道。

胡子脸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道:“多新鲜呐!你不也是土匪吗?你还是咱们二当家呢,这会儿你跟我们说王法?呃…二当家的,你昏头了?”

“我…”方铮一窒,大哭道:“我上衙门告你们去…”

众人正在推搡笑闹之时,忽然听到山腰处几声号炮响,众人一楞,正不明所以,只见一名土匪面色惊恐,跌跌撞撞的跑上山来,举目一扫,见土匪们都在,不由惊恐大叫道:“不…不好了!”

“怎么了?怎么了?”土匪们围了上去,七嘴八舌的问道。

“官兵…山腰下,好多…官兵!官兵来剿我们了!”报信的土匪吓得脸色苍白,结结巴巴道。

众人悚然大惊,手忙脚乱的纷纷抽出兵刃,还有的嚷嚷道:“快去禀告当家的,请她定夺…”

正在这时,山腰处又是一声号炮响,接着众土匪便听到官兵们行路时的盔甲摩擦声,喀拉作响。没过多久,一个低沉的男声隔着匪窝不远处大叫道:“华朝龙武军大将冯仇刀,奉命剿匪!尔等放下兵器,速速投降!”

山下官兵齐声大喝:“放下兵器,速速投降!”

声音在冬日静谧萧瑟的山林中回荡,久久不绝。

接着,非常突兀的,官兵中传来一个娇蛮的女声,声音隐含怒气。

“女土匪头子呢?方铮那个混蛋呢?在哪里?全都给老娘滚出来!”

原本正在哀悼家财不保的方铮,闻言浑身吓得一哆嗦,怔怔的望着郑仗,吃吃道:“这…这声音…难道是,是…”

郑仗同情的看了他一眼,点头道:“没错,少夫人亲自来了…”

“扑通!”

方铮软软的栽倒了。——本少爷最近很缺钙呀。

第二百二十五章 重逢

罡风寒冽,山谷空幽。

匪窝内外,弥漫着阵阵令人胆寒的杀气。

土匪们被突如其来的官兵们弄懵了,他们注视着匪窝之外的数千官兵们,表情如同世界末日来临般绝望。

这不是那些小县衙里不中用的衙役捕快,也不是某州某府城外不成器的驻兵。这些可都是身经百战,彪勇凶悍的华朝正规军队呀,名义上是由华朝的皇帝直接统属的。瞧他们排列着整齐的队列,满面冷冽暴戾,身穿铁甲,手执长枪,山林密处甚至还有千余名弓箭手,正张弓搭箭瞄准了他们。

数千军队就这么静静的站着,没有一个人说话乱动,仿佛几千根木头桩子似的,可一股子让人窒息欲死的杀气,仍然不由自主的在空气中渐渐散开,蔓延。这些面无表情的士兵们,虽然默不作声,但望向土匪们的眼神中,却充满了戏谑和嘲笑,仿佛这群土匪对他们而言,只是一道连塞牙缝都不够的小菜…

众土匪吓得一动都不敢动,开玩笑!这么几千人别说上前拼杀了,就是那一千多名弓箭手随便射几箭,他们也消受不了呀!江湖汉子都是血性十足,可有血性的人并不是傻子,孰可为孰不可为,他们心里有杆秤。

眼前的情势,若他们这二百来号人马上前跟几千装备精良,久经沙场的正规军队玩命,他们还没那么傻,正如那些士兵们的眼神中包含的意思一样,连土匪们自己都不得不承认,凭自己这二百多号人,确实连给人家塞牙缝都不够…

罗月娘不知为何还没出来,土匪们群龙无首,正自惶然间,却见方铮双目失神的怔怔看着匪窝外的士兵们,嘴唇不住蠕动,不知在嘀咕着什么。

众土匪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似的,一窝蜂涌上前围住方铮,纷纷急道:“二当家的,怎么办?你给拿个主意呀…”

“就是,是拼命还是投降,咱们总得有个人施发号令吧?”

“二当家的,别听他的,咱们都被围得跟王八蛋似的了,拼命?你去拼吧!老子可不干!”

“…”

方铮没理会土匪们七嘴八舌的嚷嚷,他的眼神一片空洞,浑身不住的颤抖着,嘴里喃喃自语,看起来像个精神病人似的。

众土匪一见方铮这副模样,顿时心凉了半截。

“糟了!二当家的被狗官兵吓疯了…”

“那可怎么办?当家的呢?怎么还不出来?快叫人去请呀!都什么节骨眼儿上了,怎么还不出来?”

“哎,二当家的嘴巴动了半晌,他到底在说什么呢?”

“别吵,我来听听…”

一名土匪将耳朵凑到方铮的嘴边,然后直楞着眼,一句一句的翻译。

“完了完了…大老婆来捉奸了…我这个奸夫得赶紧撒丫子跑路才是…回家安抚好大老婆…再来泡我的小老婆…”

众土匪齐声摇头嗟叹:“二当家的果然疯了,都语无伦次了…天不佑我青龙山呀!”

这时,匪窝外传来一声暴喝:“我乃龙武军大将冯仇刀,奉命剿匪,请你们头头出来说话,否则我将率军踏平青龙山!”

没过多久,一个娇脆泼辣的女声传来:“方铮!你这个古往今来天字第一号大混蛋!还不快些滚出来!好好的官儿不去做,居然跑去当土匪二当家的!你这人还有谱儿没谱儿?”

再次听到长平的怒喝声,方铮猛的回过神来,嘿,我这大老婆文采比以前强多了,混蛋就混蛋嘛,还“古往今来”,她这是骂阵呢还是斗文呢?

低头一看,见郑仗仍被绑得结结实实的,方铮赶紧给他松了绑,低声问道:“长平怎么来了?你们这到底是玩的哪一出呀?”

郑仗苦笑道:“少爷,您这又是玩的哪一出呀?怎么好好的却做起了土匪,还…咳咳,还劫了您自家的红货,这若让老爷知道了…唉!”

方铮沉重的叹了口气,道:“一言难尽呀!总之,我的人生经历坎坷得超乎你的想象…先说说你吧,这两车红货是怎么回事?长平为何会跟着冯仇刀跑来剿匪?”

郑仗摇头道:“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今日早上,少夫人派人飞马拦住了这两车红货,说要进山剿匪,要我们先来打个头阵,试试深浅,我当然就遵命了。所以,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闹半天,是土匪们干完买卖上山,这才将官兵们引上来的,啧啧,罗月娘啊罗月娘,你在我大老婆手下已先输一阵,看来以后你这小老婆是做定了。

“方铮!混蛋!还不出来,非要老娘进去把你揪出来吗?”长平在外面似乎等得很不耐烦了。

方铮头皮一麻,依长平任性的脾气,独闯匪窝,力擒老公的事儿,她真有可能干得出来。想想万马军前,一大男人被老婆拧着耳朵提溜出来,老子以后还怎么做人?一头撞死去球!

方铮一咬牙,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出去老老实实认罪伏法得了,别惹得长平凶性一起,真下令军队进攻,若将青龙山杀得鸡犬不留,我又怎么对得起罗月娘?

刚待举步而出,身后罗月娘淡淡的声音传来。

“谁都别动,我出去与官兵们说。”

说完罗月娘头也不回的往外走去,她的步伐稳定,神情毅然,丝毫不见慌乱,如同她正要去赴一场盛大的宴会般悠然自若。

方铮一楞,赶紧快走几步跟上了她。

罗月娘扫了他一眼,平淡的道:“你来做什么?回去!他们是来剿匪,你只是我抓来的肉票而已,待会若山被破,你就这样跟官兵说便是,他们不会为难你的,你…你一定要活得好好的…”

说完罗月娘眼眶微微一红,随即咬了咬腮帮子,面容又重新变得坚毅,秀美的头颅高高的扬着,一如慷慨赴死的壮士般决然。

方铮心中感动如泉涌,生死关头,她还惦记着我的安危,她的心里是不是真的有我?或者说,这是她出自一种江湖义气的本能反应?

不管怎么说,今日我拼了命也得护住她的周全,抛开我喜欢她这一条不论,她在赵俊的屠刀下救过我一命,此恩不可不报。

于是方铮仍跟她往外走着,边走边笑眯眯的道:“这可难办了,外面那将军说了,要为首的出来说话,你是大当家,我是二当家,咱们都是为首的,我不出去不合适呀!虽然是二把手,也要保持一定的出镜率嘛…”

“你…你又不会武功,出去不是找死吗?你打得过外面的千军万马吗?”罗月娘气得狠狠瞪了他一眼。

方铮嘿嘿一笑。什么千军万马,老子就这样大摇大摆走出去,外面谁敢动我一根手指头?——除了那位刁蛮的公主老婆大人。

罗月娘见方铮并不答话,却一脸嬉皮笑脸的继续跟她往外走,她芳心一急,便待将这个不着调的家伙一掌劈晕了,扔到后面去。

方铮像是有感应似的,赶紧机警的朝后一跳,离她远了几步,笑道:“慢来慢来!你上次在京城敲了我一回闷棍,我还没找你赔医药费呢,这次你又想敲我闷棍?把我敲傻了你养我啊?”

“你…”罗月娘见如此生死攸关的时刻,这家伙仍然毫无正经,仿佛对这数千剿匪的官兵无所谓似的,实在让她又急又怒,瞪了他半晌之后,罗月娘咬着下唇,重重的一跺脚,道:“罢了,待会我自与官兵细说你是无辜的便是…”

说完她头也不回的往寨外走去。

方铮嘻嘻一笑,可转念一想,长平在外面不知有什么折磨人的手段正等着他去一一享受,方铮的俊脸不由又是一垮。

做男人难,做公主的男人更难,做娶了公主还想娶土匪的男人,难上加难。这日子,没法过了!

匪窝住处之外,只有一道山林杏木做的栅栏围着,这道栅栏稀松拉垮的,摇摇晃晃的架势,风一吹就倒似的,与其说是防贼,还不如说是个摆设,用来防君子都不够,更别提外面如狼似虎的数千官兵了。

栅栏之外便是湖泊,湖泊旁有一块比较大的空地,官兵们手执兵器,排着整齐的队列,以防备的姿势,静静的盯着山寨空荡荡的大门,随时等待将军的一声令下,然后便冲杀进去。

五千装备精良,身经百战的龙武军,对两百名毫无防备,如同乌合之众的土匪,这场战斗基本没有任何悬念,简直就是冯将军白送给麾下将士的军功啊。士兵们心中甚至轻松的盘算着,怎样活捉匪首,在将军面前立个最大的功劳,为自己的前程铺一条锦绣大道。

长平和冯仇刀并排站在龙武军的最前排,离山寨大门最近。长平的身后,站着她的三百余名女侍卫,侍卫们将长平拱在最中,隐隐与其他的将士之间辟出了一条隔离带。

冯仇刀面带苦笑,不时的看一眼脸色阴沉的长平。

他的心里很苦涩,苦涩的程度比此时的方铮只高不低,他和方铮加起来,简直就是一对苦难深重的亲哥俩儿,可冯仇刀却觉得自己比方铮更冤枉。你方铮野在外面不回家,勾搭别的女子,得罪了公主老婆,这是你自家的事儿,与我冯仇刀有何关系?我招谁惹谁了?我麾下这五千龙武军将士招谁惹谁了?

冯仇刀这次可以说是被长平裹胁来的。

昨日长平公主忽然驾临他徐州城外的驻地,二话不说,要求冯仇刀出兵剿匪。冯仇刀当时便楞得半晌没出声儿。

举凡朝廷用兵征伐,那必须得皇帝亲下圣旨,兵部行文盖印,由专使将命令传至军营,调兵的命令才能生效。如果领兵的将领未奉命令便私自调兵,那就相当于谋反的大罪,是要被诛九族的。冯仇刀一生谨慎,就连上次皇帝被潘逆叛军兵围京城,方铮奉命出京调兵勤王,冯仇刀也必须清清楚楚看过皇上的亲笔调兵命令后,才敢率军进京。

可长平公主来军营调兵,一没有皇帝圣旨,二没有兵部行文,就这么两眼望天,空口白话,便要冯仇刀拿自己全家老小的性命作陪?傻子才干呢!所以冯仇刀很理智的拒绝了公主殿下的无理要求。

长平也不勉强,气哼哼的便领着三百女侍卫出了营,临走丢下一句话:“本宫就靠这三百侍卫,也能剿匪,若本宫在剿匪时战死,麻烦冯将军为本宫收尸便是!”

“…”

若然因为他冯仇刀不施援手,导致公主殿下战死,他和他全家也逃不过一死。所以冯仇刀只好率军来了,来得不甘不愿,幸好他半路上接到了温森传来的皇上圣旨,准他便宜行事,冯仇刀这才放下了心事。

长平现在站的位置,离土匪山寨的大门只有十余丈,冯仇刀看得有点心惊肉跳,土匪中若有善于射箭的,这十余丈的距离,足够要了公主殿下的命呀。

“公主殿下,您…能否稍退几步?此处实在太过危险,您若有什么差池,末将万死难赎呀!”冯仇刀苦笑道。

长平冷冷的瞟了他一眼,半步都没动,看了看天色,不耐烦的道:“那个混蛋怎么还不出来?还有那个狐媚子,哼!你去安排好军中神射手,待那狐媚子一出来,你便下令,一箭射死她!不要脸的女人,敢勾引我家夫君!”

冯仇刀闻言脸色更加苦涩了。昨日温森宣旨后好心告诉他,方铮久不归家,有一部分原因,是方铮看上了这土匪窝里的女土匪头子,他若下令一箭射死她,回头方铮还不得找自己拼命呀?没听到,公主殿下刚才那句话我没听到…

长平见冯仇刀双目半阖,两脚不丁不八,面无表情的直视前方,对她的话置若罔闻。长平气得一跺脚,便待发怒。

正在这时,长平身边的女侍卫统领忽然叫道:“殿下快看!山寨有人出来了!…此人手里摇晃着一块白色的什么东西?”

长平大喜,凝目望去,却见山寨大门处,一个贼头贼脑的人影,战战兢兢的迈着小碎步,如同置身于地雷场似的,走一步便小小心心的观察一下外面凝神戒备的官兵,不时还讨好的朝两侧山林中张弓搭箭的弓箭手鞠个躬,哈个腰什么的。

他手里还执着一根小小的木杆,木杆之上,一面造型颇为奇特的白色布状物体,正迎着凛冽的寒风,极尽风骚的招展着。

相隔尚远,认不清相貌,对方虽说只有一人,却也不得不防。如若他是来行刺公主的死士,那便不妙了。

冯仇刀见状暴喝道:“全军戒备!”

“唰!”长枪,弓箭齐崭崭的对准了从山寨走出来的这个人,只待将军一声令下,万箭齐发,便是神仙也躲不过去。冷森森令人窒息的杀气,霎时充斥着青龙山的每一处角落。

此人吓得腿一软,语带哭腔大喊道:“我靠!冯仇刀,冯大将军,你不是吧?小弟客串两天土匪二当家而已,至于这么大罪过吗?”

“是方老弟!”

“是那个混蛋!”

冯仇刀和长平闻言欣喜的同时叫道。

冯仇刀当即大喝道:“收!”

数千士兵动作一致的将手中的长枪和弓箭收了起来,杀气腾腾的战场气氛顿时为之一缓。

只见方铮走在十余丈外,明知士兵已将兵器收了起来,不作防备,他仍跟刚走出来时一样,走一步便左右瞄几眼,像只在狼窝边找草吃的兔子一样,一旦发现情况不对,马上便掉头落荒而逃。这十余丈路走得令外面的数千龙武军将士揪心不已,直恨不得一脚狠狠踹上他的屁股,将他踹飞过来。

“噗嗤!”长平板着的俏脸却再也忍不住笑了起来,笑了一声后,随即又恨恨的咬牙道:“这个混蛋还是一副贪生怕死的德性!也不知他是怎样为父皇立下那泼天的功劳!老天真是不长眼!”

一旁的冯仇刀和女侍卫统领也展颜笑了,这才是他们所熟悉的方铮方大少爷,油腔滑调,贪生怕死,好财恋色,贼眉鼠眼…总之,凡人该有的毛病他好象一样不缺,全体现在他身上了,可他却天生有一种令人感到亲切安全的舒服感,让人一见之下便忍不住与之亲近,明知他一身的毛病,却也不知不觉与他相交至深。

女侍卫统领笑过之后,忽然疑惑的盯着不远处方铮手里举着的白色布状物体,不解的道:“驸马爷为何举着那面东西?到底什么意思呀?而且…那面东西好丑…不知是何物…”

长平凝目望去,细细打量之后,随即俏面变得血红,也不知是羞愤还是气怒。

“这个…这个不要脸至极的混蛋!”长平咬牙切齿的怒声骂道。

“怎么了?”侍卫统领好奇的问道。

长平羞红着脸,恨恨的盯着不远处的方铮,咬着下唇,轻声道:“他…他手里举的,是…亵裤,也就是大裤衩儿,这个该死的混蛋,太不要脸了!”

女侍卫统领闻言也立马羞红了脸,讷讷道:“是…是驸马爷自己的…那个?”

长平点了点头,“还是本宫亲自找宫里的尚衣监师傅给他量身做的,我自然认得…这个无耻的人,把贴身的裤衩儿脱下来,当着数千人的面四处招展,他到底在干什么?”

方铮此刻穿着一身粗布长衫,山风一吹,衣衫的下摆撩起,露出长衫内毛茸茸的两条光大腿,女侍卫俏目不由自主的瞟了一眼方铮的下身,红着脸轻笑道:“那驸马爷现在里面岂不是…岂不是…”

长平忍不住也笑了起来:“混蛋!大冷天的光着屁股蛋子,也不怕冻着…哈哈!”

方铮现在却是有苦说不出,两军阵前,刀箭无眼,冯仇刀和长平认得他,可别的士兵却不一定认得他,万一他有什么剧烈的动作,士兵们一紧张,岂不是会将他射在…地上?

他只好学着前世的经验,打面白旗出来,以表示他没有敌意。可找来找去,找不着一样白色的物事,时间又不等人,士兵们随时有可能会冲杀进来。无奈之下,方铮只好脱下自己身上唯一一件白色的物事,——大裤衩儿,以充白旗。不然还能怎么办?罗月娘也许穿着白色的肚兜儿,可方铮敢要她脱下来吗?估计她不答应。

现在山风一吹,冷风凉飕飕的从长衫的下摆灌了进来,吹得方铮光滑细腻的屁股蛋子上起了一层颗粒状的鸡皮疙瘩。方铮一边走一边打冷战,心中暗自打定了主意,以后行走江湖,身上除了必备的春药,蒙汗药,石灰粉以外,还得再加一块白布,方便自己随时投降,不然万一下次我穿着红裤衩儿该怎么办?谁能相信我投降的诚意呢?

方铮已快走到空地中间了,长平终于克制不住对他多日的想念,不顾侍卫的阻拦,毫不犹豫的冲上前去,隔着方铮数步之远,定定的,出神的望着这个让她日思夜想的混蛋,看着他那永远带着笑意的双眼,充满阳刚气又有些调皮的往上挑着的眉毛,还有那挺直的鼻梁,时刻抹上一层油光蜜糖似的薄唇…

这是她的男人,是她为自己挑选的如意郎君,她的夫君并不是盖世英雄,也不是出类拔萃的圣人智者,他有着普通人同样的毛病,好财好色怕死小气…那又如何?这是自己的夫君,不管他对别人如何,只要他待自己好,那便足够。女人的幸福,不是看你如何英雄盖世,也不是看你为国为民如何操心,女人要的幸福很简单,粗茶淡饭都不嫌弃,只要男人的眼睛望着自己时,有那么几许化之不去的深情,此生便不虚为郎披嫁衣。

多日的思念,多日的担忧,多日的咒骂,还有多日为他流的眼泪。此刻已不重要了。

我的男人就站在面前,我还等什么?

长平咬着下唇,俏目溢满了晶莹的泪水,痴痴的看着眼前这个没良心的混蛋。

混蛋将手中的裤衩儿白旗杆朝地上一插,朝长平眨了眨眼,随即张开双手,笑道:“大老婆,多日不见,你漂亮了许多呀,来,老公抱抱…”

长平欢叫一声,然后冲上前一个虎扑,娇小的身躯便落入方铮宽广的怀抱中,贪婪的呼吸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小手紧紧环抱住他的腰,脑袋埋在他的胸前,眼泪夺眶而出,湿透了他的前襟。

“混蛋!你简直就是天字第一号混蛋!”长平哽咽着,不甘心的狠狠捶打着方铮的胸膛。

“是是是,我是混蛋…”方铮苦着脸,爱怜的抚摸着长平的一头秀发。

两军阵前,这一对离别多日的夫妻,当着数千官兵和几百土匪的面,肆意的,毫无顾忌的抱在了一起,谁说大丈夫当沙场建功?我有此妻,便已强过立那劳什子泼天的军功!

数千士兵就这样眼含羡慕的瞧着场内抱在一起的二人,没有一个人喧哗,大家都生怕打扰了这对夫妻的团聚。

山寨大门后,一双幽怨至极的美目,怔怔的看着方铮和长平拥抱在一起,眼神中充满了疑惑,迷茫,还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醋意。

方小五,到底是什么人?那个女人,又是什么人?

山风拂过,吹起几片枯黄的树叶。

方铮忽然推开长平,正色道:“待会儿再抱,我现在要做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长平眼眶微红,抽着鼻子瓮声道:“什么事儿呀?比我们夫妻团聚还重要么?”

方铮认真的点了点头,“那当然,非常重要…”

“到底什么事儿呀?”

方铮没回答,只是将木杆上的白色裤衩儿取了下来,当着数千士兵的面,毫不脸红的一撩衣衫下摆,露出毛茸茸的大腿,单腿一抬,便朝裤衩儿的裤管里套去…

数千士兵尽皆愕然,杀气腾腾的战场上,一个穿着平民长衫的年轻人,站在战场中间,旁若无人的…穿裤衩儿?

谁见过如此诡异的情景?这人未免…太不着调了吧?

长平一见方铮的动作,顿时羞得差点一头昏过去,不顾方铮此时摆着金鸡独立的姿势,正与裤衩儿较着劲呢,长平狠狠的一脚踹上方铮的屁股,将他踹得一趔趄,口中大怒道:“你…你这个不要脸的混蛋!你怎么不去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