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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多新鲜呐!那我生他的时候,你怎么不一把掐死他算了?”

“老夫若早知道他长大后是这副模样,你以为老夫不敢掐么?”

“那你现在去掐死他也行呀。”

“唉!来不及了,他肯定不乐意…”

“…”

“…”

方家二老在争吵中渐行渐远,直至消失。

方铮站在原地,呆滞的看着二老消失的方向,像条死鱼般,一动不动。

长平在他身旁,见他满脸臭臭的表情,不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方铮回过神,哭丧着脸道:“你还笑得出,哎,我在咱家就这么不招人待见呀?至于吗?我好歹也是方家千顷地里的一棵独苗呢,有你们这么对待独苗的么?太伤自尊了,宓儿,咱们回去收拾收拾,离家出走吧…”

长平嘻嘻一笑,漂亮的大眼弯如新月,摇头娇声道:“夫君你自己去收拾吧,今日商号送来的帐簿我还没看呢,不陪你了。”

长平抚了抚方铮的脸,哄小孩似的道:“乖,你自己一边玩去啊…”

说完长平如一只翩跹的蝴蝶,飞出了前厅。

只剩下方铮一个人,无比幽怨的蹲在墙角,委屈的画着圈圈…

※※※

下午的时候,方铮去了吏部衙门。

吏部衙门位于皇城北侧,由于吏部主管华朝所有官员的考核升迁调任,油水颇丰,时值开春,吏部每年对官员们的政绩考核即将开始,所以衙门门口人潮涌动,来往进出的各地地方官员络绎不绝。

方铮未着官服,只带了几名身手高强的侍卫,下了官轿刚走到衙门口,不少官员便认出他了,这一年多来,方铮的名头实在太大太响亮,而且很黄很暴力,特别是他还兼任着督察百官的重权,谁敢不认识这位权势熏天的爷?

众官员像一群素了多年的老流氓见着花姑娘似的,蜂拥而上,将方铮围在中间,阿谀奉承之词犹如滔滔那啥,直拍得方铮眉开眼笑,心中大呼过瘾。以往总是自己拍皇上马屁,今儿方大少爷享受了一番被人拍马屁的滋味,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好不容易摆脱那群热情似火的官员,方铮径自穿过衙门大堂,往里走去。

吏部衙门建于前朝,因京城之地少经战乱,所以衙门也保存得较为完好,只是年代久远,略显老旧,老旧之中却透着古色古香,庄重肃穆之中多了些许雅意。

衙门二堂门边黑底金字镶着一副楹联:“欺人如欺天毋自欺也,负民即负国何忍负之”。

胖子正在二堂正中办公,来往办事的官员进进出出,胖子于案上提笔疾书,忙得满头大汗,头都顾不得抬。

二堂两侧的文案上,吏部的官员们也忙得四脚朝天,吏部是管官的衙门,相当于今天的组织部,古来做官便是百姓心中的第一追求,这管官的衙门当然炙手可热。

吏部官员见方铮笑眯眯的走进来,尽皆一楞,接着都放下手头的工作,纷纷向他拱手见礼。

方铮哈哈大笑,两手向下虚压,打着官腔道:“哎呀,同志们的工作热情很高涨嘛,不错不错,你们忙你们的,不用管我,啊,就当本官是一个,啊,普通的老百姓嘛,呵呵,哎呀,本官心中很是欣慰呀…”

众官员陪着笑,忍着恶心给方铮见过礼之后,这才告了声罪,忙工作去了。

胖子也放下了手头的工作,笑着迎上前来,嘴一张还没说话,方铮朝他摆了摆手,仍旧打着官腔道:“…先不忙着跟本官汇报工作嘛,本官不急,胖子呀,多大了?家里几口人?可有成亲?本官代表组织关心一下你,你有没有一种甜到忧伤的幸福感?…”

胖子笑容僵住,两眼发直的看着方铮站在吏部二堂内大摆高官架子,半晌,不由苦笑道:“方兄,为何你每次出场,总是这么的…这么的…”

“闪亮,对吧?”方铮笑眯眯的接道:“我也这么认为,就像漆黑中的萤火虫,那般…”

“鲜明,出众。”胖子也没好气的接过话,然后翻了个白眼。

方铮扭头看了看四周,拉着胖子走到堂侧的一个角落,低声道:“你在吏部混得不错呀,没你说的那么惨吧?我看吏部的这些官员对你也恭敬得紧,你为何老说自己举步维艰?”

胖子苦笑道:“恭敬当然恭敬,可这群官场老油子都是势利的主儿,如今京中盛传太子即将被废,而争夺新储君的最热人选是寿王,现在朝中官员分了三派,一是仍忠于太子的,二是向寿王靠拢的,三则是那些驻足观望,暂不表态的,我这个福王,可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方铮摇头道:“还记得我上次跟你说过的话么?别去管外面的风言风语,你就塌塌实实办你的公务,你做的一切你父皇都看在眼里,他心中自然有数…”

接着方铮目注前方,冷笑了一声:“…某些人满世界拉拢大臣,走门子,结党给自己造势,却不知皇上最讨厌的就是结党,你我群而不党,反倒比他们更占了先机,很好,你就保持目前这种姿态,有些事情你不方便做的,不妨交给我来办…”

胖子眨眼道:“什么事情我不方便做?”

方铮笑眯眯的道:“结党。”

胖子吓了一跳:“你刚才不是说,皇上最讨厌的就是结党么?”

方铮点头道:“皇上讨厌皇子为争权而结党,但我结党却不是为了争权。”

“那你为了什么?”

“为利。”

胖子愕然道:“什么意思?”

方铮正色道:“自古以来,无论民间还是官场,人皆因利而合,因利而分,可以说,利之一字,是左右人与人关系的一个重要砝码。所以,你若有意问鼎太子之位,不是简单拉拢一下大臣,送几件重礼就可以的,要将朝中的大臣的紧密的联合起来,让他们心甘情愿绑在你这条船上,而让他们心甘情愿的原因,就是‘利’。”

胖子怔忪了片刻,随即摇头,满脸不赞同道:“方兄此言差矣,我朝举凡入仕之官吏,小到一县之县尉县丞,大到一品二品之大员,都有朝廷俸禄供养,加上平日收的下属孝敬贿赂等等,做官的谁会缺钱花?你用利这一字来绑住他们,未免太不切实际了。”

方铮笑道:“你才不切实际呢。谁会嫌钱多?怕咬手啊?他们收受的贿赂,总归不是正路,我若给他们一个光明正大的赚钱法子,请他们象征性的参个小股,你猜他们愿不愿意?”

胖子仍不敢苟同:“做官之人皆是轻利重权之辈,你拿利之一字去联合他们,这种因利而合的关系,实在太过脆弱。”

方铮冷笑道:“轻利?胖子,你也太看得起那些官儿了,你以为他们嘴上说着轻利,他们就真的轻利了么?谁没有家小?谁没有妻妾?遇到好看的绸缎,名贵的珠宝,前朝的古画绝迹,他们想不想买?想买哪来的银子?你见过哪个当官儿的不爱钱?”

“兵部尚书魏承德,老头儿六十多岁,混迹朝堂一辈子了,他的官风够廉洁吧?可你知不知道,他在百花楼包养了一个红牌姑娘,朝廷每年给他发的那点俸禄,他全折腾到那姑娘身上去了,弄得自己家里跟遭了灾,被人抢了似的,他自己也寒酸得像个叫花子,你说他缺不缺银子?别人若送去贿赂,他可能不会收,可我若给他一个赚钱的门路,正大光明的赚银子,你猜他会不会愿意?”

“胖子,你出身尊贵,生下来便是亲王之尊,皇上宠你,封你王爵,赐你土地田产,你名下产业繁多,所以你这辈子没缺过钱,自是不知银子的重要性。可别的官员并非跟你一样生来便不缺钱花,你以为只有商贾之辈才重利么?其实当官的比商人更贪婪,因为他们比商人更需要钱。巴结上司,收买属下,甚至于…买官鬻爵,哪样不需要花银子?所以说,咱们用利来吸引他们,使他们有个正大光明赚银子的机会,而不怕被言官弹劾,这比送他们重礼更有效。”

“咱们不跟他们谈朝政,不跟他们谈结盟,咱们只谈生意,跟那些官员只保持生意上的来往,表面上看,好象咱们没得着什么,实际上,你已无形之中得到了一股莫大的人脉基础,因为他们与咱们的利益已经绑在一起了,所以以后无论是朝堂还是公事,他们都会有意无意的向着你说话,因为维护你,便是维护他们自己,唇亡齿寒的道理,他们比谁都明白。”

“那你打算如何做?”

方铮笑眯眯的道:“我方家商号那么多赚钱的买卖,只要从中划出一项买卖出来,请他们随便参个股,以后坐等分红,这么好的事,谁不愿意干?咱们的优势,太子和寿王可没法比…”

“只要他们跟咱们合起伙做买卖,以后你就不是孤家寡人了,而且这也不是结党争权,你父皇纵是知道,也不会对你有恶感的,这事儿我已考虑周全,就由我来办吧,你就老实做你的吏部堂官。”

胖子闻言思索了半晌,终于若有所悟的点点头:“你说的,确实颇有道理,我自小长在深宫,后来又独居于王府,对于朝中官员们的心思,琢磨得不如你透彻。方兄,幸好有你助我,不然…我真不知该如何支撑下去。”

方铮笑道:“你也别客气,咱们哥俩谁跟谁呀,我知道你最近缺银子,今儿特意给你送银子来了,呵呵,我这是雪中送炭啊…”

说着方铮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看都没看,一股脑儿全部塞给了胖子。

胖子最近确实缺银子,也没跟他客气,接过银票随意数了数,发现居然有四万多两,不由惊喜抬头道:“这么多?你怎么弄来的?”

方铮耸了耸肩,无所谓道:“还记得我上次跟你说过,想打劫户部尚书杜松君么?”

胖子吓得浑身一抖,满身肥肉如波浪般此起彼伏,面色霎时变得苍白无比,他哆嗦着嘴唇,压低了声音道:“你…你真劫了杜尚书?方兄…你,你不会真这么没溜儿吧?”

说着胖子嘴角一撇,已经快哭出来了。

方铮切了一声,轻蔑的白了胖子一眼:“我的人品有那么差么?户部尚书随随便便能劫的?你真以为我是那种胆大包天的主儿?”

胖子闻言心头一松,擦着满脑门的冷汗,虚脱一般连道:“还好,还好…”

“我只是劫了他手下的主事而已,杜松君嘛,多踩几天点子再找机会吧…”

“扑通!”

第二百四十四章 分化,离间

胖子捂着心脏,痛苦的看着方铮,他觉得认识方铮是一件痛并快乐着的事,这位识于书院的同窗,有着与常人不同的思维,和经常令人心惊胆跳的行事方式,对平平淡淡生活了十几年的胖子来说,跟方铮交往,实在是他有生之年最大的挑战,——胖子的心脏一直不太好。

“方兄,你是朝廷大员,我是亲王,咱们还没混到那份儿上,你怎么老琢磨着打劫别人呀?人家杜尚书干得好好的,招你惹你了?”胖子对方铮潜在的暴力因子表示很不可理解。

方铮眯着眼笑了,老子是青龙山二当家的,干的就是没事主动招惹别人的买卖,何必非等到别人来招惹我?

“哎,这事儿暂时不说了。胖子,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先听哪个?”方铮笑眯眯的道。

胖子闻言浑身的肥肉又是一哆嗦,每次方铮说这句话的时候,就表示两个消息都是坏消息,百试不爽。

“方大爷,您是我的亲大爷成吗?又有什么让我心惊胆颤的消息了?我心窝子有点不舒服,你还是先说好消息吧。”胖子哭丧着脸,又一次痛苦的捂着心脏,呻吟道。

方铮同情的看着胖子,可惜啊,这年头没有速效救心丸之类的药,胖子这脆弱的抗打击能力,以后怎么在风云诡谲的皇权争夺中生存下去呀。

“好消息是,我今天收了个干妹妹,名叫叶灵儿,那丫头贤良淑德,恬静端庄,而且心地善良,就是杀人的手艺糙了点儿,俩大活人站在她面前,她连寒毛都没伤着人家的…”

“这是好消息?”胖子有气无力的道:“好吧,恭喜你找了个不会杀人的干妹妹。——坏消息呢?”

方铮笑得如同冬日暖阳般窝心:“坏消息是,为了我这个干妹妹,我跟英王殿下彻底翻脸啦,胖子,以后路上见着英王了,不用再给他面子,捶他狗日的!”

“呜——”胖子只来得及呻吟一声,人便晕过去了。

吓得方铮一阵手忙脚乱,又是捶胸口,又是掐人中,费了半天劲才把胖子救醒。

胖子悠悠醒转,看着方铮就哭了,哭得凄惨落魄。

“方兄,你不会不知道,咱们现在得罪不起寿王和英王吧?你怎么把英王给得罪了?那家伙从小就不是个善茬儿,是个睚眦必报的主儿,以后咱们的日子可怎么过呀,呜呜…”

方铮叹了口气,道:“我也没办法呀,当时我若不跟他翻脸,我那刚认的干妹妹就要被他杀了,我这好不容易表现一回见义勇为,你怎么着也得夸夸我才对吧。”

胖子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夸你?夸你把咱们逼入绝境?你知不知道如今寿王在京城风头正盛?昨晚父皇宣他入宫,考校策论,听说他在父皇面前表现得可圈可点,连很少夸人的父皇都忍不住赞了他几句,若有朝一日他当了太子…呜呜,方兄,我们完蛋了啊…我们自己找根绳子上吊吧…”

方铮不屑的切了一声,道:“瞧你那没出息的劲儿!寿王受宠,关英王屁事?你胆子这么小,还争什么太子呀,趁早回家收拾东西逃出京城吧。”

胖子哭了一会儿,这才想起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儿?你跟英王怎么翻的脸?”

方铮于是一五一十的将昨日邀月楼发生的事向胖子细说分明。

胖子眨着眼,听完之后半晌没出声。

“你说说,换了是你,你能怎么办?抛开叶灵儿是叶文江被害一案的重要人证不说,一个男人操着刀子向一个弱女子下手,我能眼睁睁看着不管吗?多好一黄花闺女,还没尝过巫山云雨的美妙滋味儿呢,就这么香消玉殒了,多可惜…对吧?”

胖子叹了口气,沉声道:“好吧,咱们现在怎么办?寿王和英王如今势大,得罪了他们,咱们总不能又转过头跟太子结盟吧?老实说,以太子的禀性,咱们跟他结盟,将来的下场也好不到哪儿去…”

方铮笑道:“你愁什么呀,谁说非得跟太子结盟,各玩各的不好吗?寿王和英王凑在一起,你以为他们两人之间就真的是铁板一块,针插不进么?我看不见得。”

胖子眼睛一亮:“此话怎讲?”

“寿王和英王都是皇上亲生的皇子,而且据我所知,他们并非一母所生,虽然英王表示他要辅佐寿王争太子之位,可是你想想,他们都是皇子,难道英王对太子之位就真的没一点想法?寿王有机会去争,他英王为何就争不得?反而要委委屈屈的躲在寿王的后面,为他人做嫁衣,你觉得以英王的性子,他的人品有这么高尚么?”

胖子沉吟不语,小眼睛露出若有所悟的光芒。

“我虽没见过寿王,但我知道物以类聚,寿王既然有这么大的野心,与他朝夕相处,貌似亲密的英王难道就没野心吗?难道他就甘心将来一直做个闲散逍遥的王爷,一辈子提心吊胆,生怕哪天皇帝对他有猜疑,要了他的命?胖子,你也是王爷,你说实话,你争太子这个位子到底为了什么?为权?为利?”

胖子摇头苦笑道:“正如你所说,我为的是下半生不必被新皇猜疑,提心吊胆过一辈子,所以不如干脆自己去争取的好,我估计古往今来所有争位夺嫡的王爷,大部分都跟我一样的想法,与其一辈子窝窝囊囊活在新皇的阴霾下,还不如赌上一把,自己去做皇帝。”

方铮兴奋的一拍大腿,道:“这就对了!所以寿王和英王绝对不像表面上看来那般团结,至少对于太子的位子,他们都是有想法的,只是由于现在的太子还没被他们扳倒,因势因利,他们才不得不联合起来。”

胖子疑惑道:“方兄,你到底怎么打算的?”

方铮嘿嘿奸笑了几声,摸着下巴,挑了挑眉毛:“很简单,分化离间而已,二人势大,一人势小,只要他们貌合神离,咱们就少了一个强劲的对手了。这事儿我干得挺熟,以前的突厥使者,还有在青龙山,我都干过,效果不错…”

拍了拍胖子肉肉的肩膀,方铮笑道:“你好好干你的吏部堂官,下套子出阴招儿的事,你就交给我吧,保证让你满意。”

说完方铮就走了,留下胖子楞楞的站着,满脑袋问号。

出了吏部衙门,方铮心情大好,刚才与胖子说起英王一事,其实他也是灵光一闪,忽然间福至心灵,想到了这个漏洞,既然有漏洞,他就不担心了,现在要想的,是出个什么阴招儿,达到分化离间那两位王爷的目的。

“大人,上轿吧。”一直守在衙门外的侍卫走过来,恭声道。

方铮笑眯眯的摆摆手:“不用了,天色还早,我随便走走,你们先回去吧。”

心情大好的方大少爷今儿想逛街。

侍卫为难道:“大人,属下奉命保护您的安危,您看…”

“哦,那你们就跟着吧,离我远点儿,我可不想带着一大群人招摇过市,以后记着,本官的做人原则是低调…”

出衙门往外走,是一条叫珍珠桥的大街,这里以前是个集市,后来街头又修了一座夫子庙,于是夫子庙附近的酒楼,戏楼,茶馆,还有各种店铺便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从此珍珠桥就更热闹了。每日天一亮,这里便开始喧闹起来,行脚的,过路的,贩卖的,游手好闲的,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方铮穿梭于其中,如鱼得水一般,脸上露着色眯眯的笑容,见着稍有姿色的大姑娘小媳妇,他便悄悄跟上几步,借着人潮拥挤,时不时跟她们来几下肢体上的接触,一双咸湿色手时而非常隐蔽的探出来,趁着人多,貌似不经意的在她们的胸脯,腰间和屁股上摸两把,直吓得那些姑娘媳妇们花容失色,惊叫不已。

多少日子没这么舒爽过了?

方铮满足的叹了口气,不顾路人鄙夷的目光,径自将手凑到鼻端,细细闻着仍留着姑娘们馨香的手,笑得像一只刚偷完腥的猫。

“砰!”

乐极生悲,方铮只顾留意街上姑娘们的姿色,一不留神撞到人了。

想当年,他与长平可不就是这么一撞生情的?今儿莫非本少爷又走桃花运?

方铮欣喜望去,细看之下,不由大失所望。

撞到的是个男人,而且是个长得獐头鼠目,猥琐之极的男人。

方铮心中暗自不满,这家伙,长得跟打了马赛克似的,这副德性还跑出来吓人。

有幸被方铮撞到的男子脾气不小,揉了揉被撞疼了的肩膀,瞪着方铮看了半天,随即忽然暴怒,大声嘶吼道:“你有病啊?”

嗬!叫板?

方铮被他吼得下意识退了一步,楞了楞,随即大怒,上前跨一步,用更大的吼声回道:“你有药啊?”

那人显然想不到方铮会如此回答,也楞了一下,又大吼道:“你有病啊?”

“你有药啊?”

“你吃多少?”

“你有多少?”

“你吃多少我有多少!”

“你有多少我吃多少!”

“…”

“…”

(无限循环中…)

两人吼得脸红脖子粗,像两只斗鸡一般,瞪着凶狠的眼睛,一个比一个叫得大声,像是赛嗓门似的。

“你有…咳咳咳…”就这几句简单的台词,两人对骂了老半天,终于,被撞的男子忍不住呛咳起来。

方铮得意的一笑,然后便收了功。

跟老子比嗓门?你不知道老子前世在卡拉OK里是麦霸吗?自取其辱!

男子咳了一会儿,抬起头来,狠狠的瞪着方铮,恶声道:“小子,你有种!知道我是谁吗?”

方铮冷笑:“你都不知道自己是谁,我上哪儿知道去?”

“好小子!有种报上你的名号,看大爷我怎么抻量你!”

方铮撇了撇嘴:“你有这本事吗?不过就撞了一下你而已,干嘛还非得要我报名号?你有病啊?”

男子一楞,接着又开始暴走,大声回道:“你有药啊?”

嗬!又叫板?

方铮一抹脸,嘶吼道:“你吃多少?”

“你有多少?”

“…”

“…”

(又一次循环…)

两人的大声对骂很快便引来的百姓们的驻足围观。

隔得远远保护方铮的侍卫见他周围的人越来越多,不由暗暗叫苦,这若有人趁乱行刺方大人,那就危险了。方大人是朝廷重臣,深受圣宠,他若有什么三长两短,杀了这些侍卫都赔不起啊。

为了方铮的安全,侍卫互视了一眼,随即毫不犹豫的分开众人,一边一个夹住方铮的双臂,倒拎着便走出了人群。

方铮被侍卫们扯得倒退着走,边退还边跳脚,嘴里仍在破口大骂:“…你有病啊?咳咳…来人!给老子吹哨子,叫人!”

直到离开围观人群老远,侍卫这才惶恐向方铮赔罪。

方铮余怒未息,悻悻的哼了一声:“算了,这种人没素质,咱不跟他一般见识,有病!”

侍卫擦了擦汗,苦笑连连,大人这是骂上瘾了怎么着?

“派两个人跟上去,摸摸他的底细,找个机会扁他一顿!扁到他承认自己有病为止!哼!在京城这一亩三分地里,还没老子不敢揍的人!”方铮怒声吩咐道。

侍卫苦笑道:“大人,您不用摸他的底了,此人属下认识…”

“靠!难怪你刚才不上来帮我骂,原来他是你的熟人,他是谁?”

侍卫嗫嚅着嘴唇,看了看方铮的脸色,这才开口道:“他是寿王府的人,名叫潘荣,据说是寿王侧妃的弟弟,此人不学无术,专混迹于街市茶馆酒肆,寿王就藩时,他在京城还算老实,寿王一回京,他就开始得意了…”

寿王府的人?居然还是寿王的小舅子,难怪那家伙比我还嚣张。唉,难道老天注定寿王要与我为敌,还没见着寿王的面呢,这儿就跟他小舅子骂上街了…

方铮觉得有点牙疼,捂着腮帮子呻吟道:“姓潘的怎么都这德性啊?他姐姐该不会正好叫金莲吧?那寿王脑袋上的帽子可就…嘿嘿嘿,嘶——哎哟…回府,回府,真他妈的晦气!”

侍卫见方铮独自YY得笑出声来,不明其意,试探问道:“大人,还要不要派人跟着那个潘荣?”

方铮一楞,接着狠狠道:“跟!当然要跟!老子在京城怕过谁?反正那小子不认识我,你们手脚利落点儿,找个没人的地方狠狠揍他一顿,揍完就跑,别被人认出来啊,人家若找上我,我可不认帐的…”

侍卫恭声应命,带了两个人无声无息的消失在街头。

※※※

太子府内。

太子铁青着脸,脸上的肌肉止不住的抽搐,原本英俊非凡的相貌此刻显得有些狰狞。

范瑞头也不敢抬,仍垂首低声禀着这段日子的所见所闻。

“皇上昨晚宣寿王进宫,考校寿王的策论,帝问:‘君当何如?’,寿王答曰:‘君当贤其贤,亲其亲,前王不忘也。’帝又问:‘天下不靖,又当何如?’,寿王答曰:‘守成者失其土,拓疆者得其土,天下靖矣。’寿王答毕,帝大悦。”

“殿下,情势不妙啊,皇上好象越来越看重寿王了,祖宗规矩,如非太子,亲王皇族不得问政干政,可皇上昨晚却主动考问寿王的策论,这…是不是皇上在向殿下和朝臣们预告着什么?”

太子脸色仍旧铁青,身躯因愤怒和恐惧,止不住的微微颤抖着。

范瑞默默看了一眼太子,面带忧色的道:“都说天威难测,果然如此,皇上的态度如此含糊,实在让人琢磨不透啊。还有那个寿王,他向皇上答对之时,说什么‘守成者失其土,拓疆者得其土,天下靖矣。’这话分明就是暗指殿下将来即位了,也只是个守成之君,可能会让整个华朝败亡,这句话实在太狠毒了…”

太子怒哼一声,道:“寿王一直在兴庆府监军,多次与突厥人征战沙场,所谓‘拓疆者’,必是指他自己,他只差没有直接向父皇自荐为太子了!狼子野心,哼!欺人太甚!”

范瑞思索了一会儿,缓缓摇头道:“殿下,请恕在下直言,我觉得殿下此时最要提防的,不是寿王和英王…寿王和英王未奉诏便私自离藩回京,皇上虽然没说什么,但他心中必然不悦,更何况那两位王爷回到京城便四处活动串联,拉拢大臣,给自己造势,这些我相信皇上肯定是知道的,试问对于这样昭然若揭的争权举动,皇上难道不介意吗?昨晚宣寿王进宫,皇上也许只是给殿下和大臣们做了一个假象而已…”

太子眼睛微眯,瞳孔缩得如针尖般大小,阴森森的道:“先生的意思是说…”

范瑞点了点头,沉声道:“在下认为,就算皇上有易储之心,他所中意者,也必非寿王和英王。”

太子神色怔忪,沉吟了一会儿,道:“那就只有福王和泰王了,泰王无意朝争,性喜游历,胸无大志,父皇肯定也是不喜的,那么父皇中意的太子人选,便只有…”

“没错,殿下如今最要提防的,反而是福王。扫除潘逆后,皇上打破祖宗规矩,命福王入主吏部,这便是他为福王上位做的铺垫。…殿下啊,皇上那个时候便开始布置了,咱们小心再小心,还是低估了皇上的算计呀。”

范瑞看着太子苍白的脸色,狠了狠心,接着道:“福王性子懦弱,可性情至善,侍亲至孝,皇上向来便喜欢他,而扫除潘逆时殿下强压住神策军按兵不动,如今看来,皇上早已知晓此事,那时起,他可能已对殿下生了防心,于是暗中开始布置福王接替太子之位,可是福王在朝中毫无根基,若大张旗鼓的易储,皇上又恐福王成为众矢之的,举步艰难,正在这个时候,寿王和英王却回了京,如此正中皇上下怀,于是对他们在京城所作所为,皇上一直睁一眼闭一眼,任由他们去闹。甚至偶尔还做出欣赏寿王的假象,让朝臣们以为寿王或许会取殿下之位而代之,这样便间接保护了福王…”

范瑞一字一句的分析着皇上的心思,越说太子的脸色便越阴沉,隐隐还带着几分恐惧之色。

四面皆敌,莫非孤已陷入绝境了?此刻太子心中充满了苍凉和悲哀。不论皇上是哪种心思,可以肯定的是,他已有了易储之心,也就是说,他这个太子快当到头了。他无法想象,失去了太子之位,他还算什么?

“先生不用再说了,孤现在全都明白了。”太子心烦意乱,不耐烦的一挥手,打断了范瑞的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