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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二章 决斗

长平进宫时已是辰时,天已大亮,豪奢的马车自方府直驶皇宫西安门,此时宫禁已开,不少大臣们都聚集在宫门外,小黄门刚刚来传过旨意,今日皇上龙体不适,不上早朝。

大臣们见长平公主的马车匆匆忙忙驶进皇宫,纷纷避让到一旁,待马车驶过之后,不少大臣的眼睛微微眯起,看着马车消失的方向,心头不由犯了嘀咕。

历来勤勉的皇上今儿停了早朝,长平公主又急急忙忙一大早进宫…会不会出了什么事呀?

长平进宫之后没有直接找皇兄,而是先到了慈宁宫拜见李太后和陈皇后。

“袅袅死了?”长平显得很吃惊。

她怀有身孕已三四个月,小腹已微微隆起,平素偏瘦的她近来已显福态,尖尖的瓜子小脸开始变得圆润光滑起来。

李太后郁卒的叹了口气,道:“你皇兄后宫妃子不少,但他只独宠袅袅一人,袅袅集三千宠爱于一身,昨日袅袅身死,你皇兄性情大变,连下两道圣旨皆是乱命,再这样下去,这皇宫和天下都要乱套了…”

陈皇后也幽幽的叹了口气,然后满是希冀的看着小姑子,凄然道:“宓儿妹妹,你皇兄下了两道圣旨后,人又变得痴痴呆呆,抱着袅袅的尸身死不松手,坐在御书房里一动不动,皇嫂求你去劝劝他可好?他是一国之君,袅袅虽是他最心爱的女子,可…他一人身系天下百姓和江山社稷,不可因袅袅之死,而荒废朝政,甚至…屠戮无辜呀…”

说着陈皇后嘤嘤哭泣起来,身为正宫皇后,皇上的宠爱本应独系她一身才对,可他偏偏最爱的是别人,甚至为了她而不惜令天下动荡,皇上伤心欲绝,她又何尝不是?

长平神色怔忪了半晌,最后苦笑道:“皇嫂,我可以去劝他,但是…恐怕收效甚微,你嫁给皇兄多年,自是知道,以前我顽皮闯祸,一般只有皇兄教训我的份儿,什么时候轮得到我去劝他?我劝他,他肯听么?”

陈皇后闻言心中更是凄苦,再也顾不得皇后体面,双手捂面,放声哭了起来。

李太后戚然道:“如此,莫非这天下就没人劝得你皇兄了么?哀家听内侍说,你皇兄今日连早朝都停了,再这样下去,朝事荒废,政务不通,御史言官们的谏折必将如雪片般飞入皇宫,你皇兄刚刚登基即位,恐怕就会落个‘昏君’的名头…”

长平郁郁叹了口气,道:“劝倒是有一人能劝,他与皇兄相识于书院,本是布衣同窗,二人感情好得跟亲兄弟似的,若说这天下唯一不怕皇兄帝威,敢于直言相劝者,大概也只有他一人了…”

李太后和陈皇后闻言两眼一亮,异口同声道:“方铮?”

长平抿嘴笑了笑,道:“正是我家夫君,而且…而且…”

“而且什么?”

长平叹气,俏脸却浮上几分哭笑不得的神情:“…而且,那位袅袅姑娘,本是出身风尘,我家夫君和皇兄二人在一起时,素喜胡闹,袅袅姑娘还是我家夫君帮着皇兄赎身出来的,他若劝不得,天下还有谁人劝得?”

李太后闻言脸上狂喜,而陈皇后却一副又喜又怨的神情,她对方铮印象不深,只知他与皇上情同手足,而方铮娶了当今御妹,从根子上来说,都算是一家人了,可是…这位不着调的妹夫却帮着自家夫君赎了个风尘女子回来,抢了众嫔妃的宠爱,以至闹成今日之祸事,陈皇后心中真不知该感激方铮还是该恨方铮。

“方铮如今在江南么?快叫人宣他回京呀!”李太后欣喜道。

长平摇头道:“夫君人在江南,乃奉皇命剿灭泰王叛乱,泰王不除,他怎能违旨回京?”

李太后薄怒道:“都什么时候了,还剿什么叛乱!赶紧把皇上劝回心意才是正经,同室操戈之事,便是放一放又有什么打紧?”

见长平和陈皇后皆不言语,李太后怒道:“皇上若怪罪,要他来怪罪哀家便是!哀家乃他生母,这点担待还是有的!”

“来人!”

殿外内侍躬身而入。

“传哀家懿旨,八百里快骑下江南,速速宣方铮回京入宫面圣!”

长平离开慈宁宫的时候,步伐明显轻快多了,俏脸也浮出几分明媚动人的微笑。

虽说不愿耽误夫君的正事,可母后既宣他回京,夫妻又可团聚,这教她心中怎能不畅快?

“没良心的家伙,一走两个月,连个口信都没捎回来,哼!看我不…”长平恨恨咬了咬下唇,露出一排白森如贝的银牙。

※※※

伏牛山东面山脚。

四百龙襄军骑兵催马冲锋,已快与冲出火海的反贼碰撞上了。

“大伙儿准备!骑兵冲乱敌人阵脚后,咱们就上!一定要在援军到来前,将泰王留在伏牛山下!”方铮举剑暴烈大喝道。

说话间,骑兵的锥型阵尖已与反贼接触,紧跟其后的大队骑兵杀至,发出轰然震天的碰撞声,一时间金铁兵戈相交,数声惨叫传来,反贼刚冲出火海便遇着当头凌厉的一击,顿时都乱了阵脚,不少冒着生死好不容易蹈出火海的反贼士兵刚一露头便被骑兵一刀贯穿了胸腔。

鲜血流满一地,在熊熊的火光衬映下,战场如同炼火地狱一般可怖,两军刚一接触,便是一场生死搏杀,双方激烈厮杀下,无数士兵尸横就地,战况很是惨烈。

骑兵与敌厮杀的同时,方铮领着步卒飞奔,加入了战场。

“将士们,报国建功,即在今日!”

“杀!”

手执刀剑长枪的士兵群情激奋,虽是以寡敌众,可方铮的身先士卒却令士气大振,人人如下山的猛虎,勇往直前,近五千反贼一时间竟被一千多朝廷军队杀了个措手不及。

方铮依靠多次逃命练出来的灵巧身手,冲在了第一个,而且在他诡谲多变的身法下,竟也被他屡屡得手,砍翻了数名反贼,砍着砍着,方铮却愈发胆寒。

别人上了战场都是开头难,一旦下手砍翻了第一个敌人,也就不怎么害怕了,反而越杀越眼红,可方大少爷却恰恰相反,对他来说,上战场这种事儿怎么也不该轮到他,杀第一个第二个或许是迫不得已,可再杀就有点儿手软了,毕竟这是粗鲁人干的事儿,方大少爷是个典型的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大少爷呀。

方铮进入战阵冲杀了一阵后,两腿开始发软,刚刚一鼓作气的神勇之态再也不复存在,看着满地的鲜血和尸体,他脸色渐渐变白,提着剑的右手如重万钧,抬都抬不起了。

身旁的将士们还在奋勇厮杀,方铮刚刚给他们带了个好头,所以这会儿己方士气如虹,个个奋不顾身,杀得两眼通红,乱成一团的战场上却也没人注意方铮了。

“哎呀,战场果然很危险呀!老子家里一大群老婆,马上就要当爹的人了,可不能糊里糊涂死在这儿…”方铮喘着粗气暗忖,开始打起了小算盘。

“将士们,快!给老子顶上,顶上!皇上有旨,斩泰王首级者,赏千金,封万户侯!”如果手里有把驳壳枪,现在的方铮便活脱像个伪国军小头目,他一边放声大喊,一边不着痕迹的慢慢往后退去。

“嗷嗷…”将士们闻言愈发激动,不要命似的往前冲去,一千多人压着五千反贼,竟渐渐稳占了上风。

就在方铮边战边退,堪堪要退到战圈之外时,倒霉的事情来了。

“方铮在哪里?方铮在哪里?可敢与我决一死战?方铮,滚出来!”

两军混战厮杀的战场内忽然传来一声暴喝,声音很熟悉,暴烈中仍带着几分儒雅之气。

方铮闻言一惊,这不是泰王么?听到泰王的声音,方铮眼中杀机一现,狗日的,老子没找你,你竟敢找我?谋反作乱还这么理直气壮,你讲不讲理了?

有心再杀入战圈,寻泰王与他大战一场,可方铮刚才杀得手软,实在提不起这个勇气。

泰王只是个反贼头头而已,老子身份如此金贵,怎可与他一般见识?总不能他让我决战我就跟他决战吧?朝廷大臣的体面还要不要了?

方铮在心里这样安慰自己,对泰王的高声邀战充耳不闻,身子蜷曲着,仍旧往战圈外退去。

“大人,大人,您怎么在这儿?”温森杀得满脸是血,一猫身窜到方铮面前,还很不识相的指了指战圈之内反贼方向,大声道:“大人,泰王要与您决战呢!”

“胡说!你听错了…”方铮一本正经纠正道:“你听到的是幻觉,幻觉,幻觉…”

温森继续大声道:“不是呀大人,我真的听到泰王邀您决战了…”

好几名在方铮身旁的属下也纷纷附和道:“对对对,大人,属下都听到了…”

方铮板着脸道:“你们都听到了,可我没听到,不算数…”

“…”

就在这时,泰王的声音又远远传来:“方铮!滚出来!你这无耻鼠辈!可敢与我决一死战?”

众人皆看着方铮,这次你总该听到了吧?

方铮脸一白,然后重重叹了口气,泰王这家伙是不是有病啊?你打你的,找我干嘛?招你惹你了?

上去吧,不去不行了,这么多双眼睛都盯着呢,方铮可以偷偷摸摸趁人不注意逃跑,可在大家的目光注视下他却干不出临阵脱逃的事儿,方大少爷也是有道德底线的人,尽管这底线低到可以忽略不计。

泰王高呼几声后,双方激烈厮杀的人马不知不觉停了下来,敌我双方将士皆举着刀剑,静静的站立于火海之外,他们神色刚毅,脸上流淌着汗水和血水,虽停止了厮杀,可仍警惕的注视着对方将士的一举一动。

微风拂过两军阵前,夹杂着强烈的血腥和尘烟味,数千人分成两边,警惕而缓慢的向后退去,给两军之间留出一块数十丈方圆的空白地带,激烈残酷的战场此时一片寂静,所有人都静静的注视着各自的主将,并自觉的让出一条宽阔的道路,让主将从容不迫的走到两军阵前的空白地带上进行决战。

方铮从容不了,他快哭了,被吓的。

老子平日对你们不薄啊,这会儿怎么个个都眼睁睁看着我去送死?前世看书看电视,方铮知道,在古代战场上,任何一支军队的主将必须具备单挑的武力,如果当着己方将士的面将敌将一刀斩于马下,那绝对是一件极大振奋士气的事儿,具有一战定乾坤的决定性作用,可在方铮看来,双方主将单挑,是古代封建主义的陋习,绝对是陋习!

打群架就好好打群架,打着打着忽然将群架改成单挑,这简直是不务正业!

在己方将士们强烈期待的目光下,方铮不得不硬着头皮下了马,慢吞吞一步三回头的踱向阵前。

他走得很慢,一方面想尽力拖延时间,等冯仇刀和韩大石的援军到来,另一方面,此刻他两条腿吓得打起了摆子,想快也快不了。

微风拂过阵前,弥漫着尘烟的空白地带渐渐清晰,一道瘦削的人影当先站在反贼阵前,不发一言,静静的注视着慢吞吞走上前来的方铮。

方铮眯了眯眼,定睛望去,此人正是久违的泰王。此刻泰王神情冰冷,目光阴森,一身银亮的铠甲破损多处,显得很是落魄狼狈,可他目光中强烈的杀意却仍令人胆颤心惊。

擦了把冷汗,方铮挺起胸,昂然走到阵前,将士们都在注视着他,再害怕也得装下去。

“泰王殿下,扬州城下一别,无恙乎?”方铮壮着胆子强笑道。

泰王冷冷一哼:“方铮,你这个卑鄙小人,除了搞些见不得人的阴谋诡计还会什么?本王千秋大业,竟生生被你破坏殆尽,方铮,你罪当诛!”

方铮不高兴道:“泰王殿下,合着你谋反作乱还理直气壮了?我奉皇命剿灭叛乱,怎么好象还理亏了似的?你们皇族是不是都这么不讲理呀?”

“这天下本就是我的!我把它拿回来,有何不对?”泰王怒道。

方铮耸了耸肩道:“什么叫‘本就是你的’?天下人若都像你这般不讲理,国家朝廷还不得天天生乱子?两军阵前,再讨论这个问题,你觉得有意思吗?泰王殿下,你已穷途末路,投降吧,你若投降,我在皇上面前保你性命,你仍可以做一世的逍遥王爷。”

泰王冷笑道:“你凭什么要我投降?就凭你这区区千来号人马就想让我束手就擒?目前而言,我的兵力好象比你多,应该是你向我投降才对。”

方铮心中一惊,面上却笑道:“泰王殿下,莫非你以为我调动朝廷大军围剿你,就这区区千来号人么?”

举手遥指空荡荡的四周,方铮笑道:“我费尽心思调集大军,只想毕其功于一役,眼下你已被我团团围住,不管往哪个方向逃跑,你都跑不了,泰王殿下,你知道我素来贪生怕死,不打无把握之仗,我现在既敢堂而皇之站在你面前,自是早已安排布置妥当,不信的话,你便领军与我们拼个鱼死网破试试…”

方铮说完这话,浑身冷汗直冒,如果泰王不上当,这出空城计可就唱得不地道啦…

该死的冯仇刀和韩大石怎么还不来?再不来老子可真成了战死沙场的烈士了,到时候我家那么多老婆岂不是个个要守寡?

泰王闻言也惊了一下,经过江南的数次交锋,他对方铮也有了些了解,深知此人从不按常理出牌,定的计策,出的招数一个比一个损,一个比一个缺德,素来胆小如鼠的他,今日却只领着千多人马与自己一战,此人莫非真的有什么阴谋诡计?

咬了咬牙,泰王怒声道:“多说无益,方铮,当着两军将士的面,你可敢与我决一死战?你敢吗?你有这个胆子吗?”

方铮心中哀叹一声,来了,终于还是来了,这泰王念念不忘单挑,由此看来他的武力值必然不低,起码打自己一个足足富余。

回首看了看将士们期待的目光,方铮知道这次躲不过去了,他好歹也是一方主将,敌将屡次三番挑战,若自己再不应战的话,自己在军中的威望会降低不说,对己方将士的士气绝对是个沉重的打击。

将头狠狠一扬,方铮狠声道:“有何不敢,要死鸟朝天,老子是纯爷们儿,怕你咬我啊?”

方铮此言一出,顿时引来将士们齐声喝彩,一时间士气如虹,群情激奋。

泰王两眼一亮,阴森道:“这可是你说的,你若战败,我必不饶你!”

说完泰王锵地一声抽出了佩剑,挽了几个漂亮的剑花便待欺身而上。

“慢着!”方铮的冷汗一直就没停过,见泰王举剑的姿势,方铮就明白,以自己那点可怜的小武力值,绝对不可能是他的对手,估计一招就会被他刺个透心凉。

泰王闻言,向前的冲势不由一缓,停下身子望着方铮冷笑。

方铮尴尬的咳了咳,然后板起脸一本正经道:“…你我算是久经战阵之沙场老将了,对击技之道的领悟,早已不拘泥于任何形式,正所谓‘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达到咱们这个境界的高手,无处不可为兵,无地不可为战…”

阵后的温森听得浑身恶寒不已,这他妈说的是人话吗?久经战阵?还“不拘泥于任何形式”?这么不要脸的话居然能说得一本正经,难怪你是我上司,我只能做你属下…

泰王手执佩剑不耐烦的在地上顿了两下,皱眉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方铮负手傲然一笑,道:“很简单,古有纸上谈兵之典故,你我今日何妨再效古人,来一次口中论战的特殊决斗?不论输赢,皆可成流传千古之佳话,泰王兄意下如何?”

“何谓‘口中论战’?”泰王疑惑的皱起了眉头。

“口中论战,以口述出各自要使出的招式,双方各持君子之心而斗之,如此一战,虽无刀光剑影,却也足以名扬千古。”

说完方铮负手而笑,笑容自信满满,一副绝世高手的大家风范。

双方将士惊愕的面面相觑,口中论战?这…这是个什么鬼办法?这能叫决斗吗?

泰王神情快速的闪过几分犹疑,扭头看了看身侧空荡荡的平原,平原静悄悄,此时天已大亮,平原一望无垠,微风拂过广袤的草丛,发出沙沙的轻响,泰王眉尖不由自主跳了两下,这平原看似平静,可他怎么看怎么都觉得杀机暗伏,最令他感到不安的,是那几万朝廷大军都上哪去了?他为何要跟我来个什么“口中论战”?莫非他又在打着什么缺德主意?

不论有没有伏兵,方铮的这个提议倒是颇令人动心,泰王已知自己身处朝廷大军的包围,若能动动嘴皮子定一场生死之战的胜负,那是再好不过了,毕竟待会儿若情势生变,自己还能保持充足的体力挥军往北撤退。

定了定神,泰王点头狠厉道:“好,论战便论战,谁若输了,当着两军将士的面自裁便是!如何?”

方铮大喜,却不浮于面,仍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潇洒的拂了拂衣衫下摆,淡淡道:“如此甚好!”

朝泰王客气的伸了伸手,方铮笑道:“泰王乃皇上之兄长,亲王之尊,便由你先攻吧。”

泰王冷声道:“你听好,本王执剑跨前三步,刺向你的左胸…”

“我闪!我往右边闪,你刺不着!嘿嘿,我不但往右边闪了,而且还顺便提膝撞你小腹…”

“哼!本王岂会上你的当?本王向左侧身避开你的膝撞,然后右手横剑直取你左边脖颈…”

“哇!你好毒!我弯腰低头,避过你这一剑,然后顺势一招猴子偷桃,抓你小弟弟…”

“你…卑鄙无耻!本王后退数步…”

“我一直保持猴子偷桃的姿势往前抓…”

“我再退…”

“我再抓…”

“…”

“…”

泰王被方铮不屈不挠的猴子偷桃气得七窍生烟,两边“观战”的将士们却纷纷打起了呵欠,瞧这决斗斗成啥样了,光说不练嘴把式,真够无聊的,还不如继续来场混战杀个痛快呢。

两军阵前,“决斗”仍在继续。

“我一直退…”

“我一直抓…”

“你…你有病啊?怎么老用猴子偷桃?有意思吗?”

“你管我!我爱用什么招是我的事儿,喂,我要抓你小弟弟了,你还退吗?不退就赶紧换招!”

“我…我不退了!我双脚顿地,腾空而起,手中横剑刺你左肩…”

“靠!当老子是根木头啊?你想刺就能刺着?哼!我身子往右一让,避开你的剑,然后提起右腿踢你…”

“哼!你出腿的时候我已落地,趁你下盘洞开,我一剑刺向你的会阴穴…”

“哼!我岂惧你?我…慢着!会阴穴在哪个部位?”方铮楞了一下,问道。

泰王阴阴一笑,扬了扬下巴指向方铮的裤裆之间…

方铮一惊,头皮一阵发麻,双手下意识捂住了裤裆,羞不可抑道:“你…你竟然用剑捅我老二?…淫贼!臭流氓!”

众人满头黑线:“…”

第三百五十三章 两道旨意

两军阵前,枪戈林立,双方主将却因各自的算盘,而开始了一场口水战,此战当然并非方铮所说能够“名扬千古”,说“贻笑千古”可能比较靠谱儿。

两军将士也是满脸难堪,一边是背水一战,急求脱困的反贼,一边是士气高昂,急待杀敌建功的朝廷军队,可被两位主将这么一闹腾,双方鼓起的士气却渐渐萎靡下去,将士们打着呵欠,将手中的兵器顿在地上,百无聊赖的看着主将在阵前耍嘴皮子。

方铮却说得口沫横飞,丝毫没觉得这样的行为有多难堪,他越说心里越高兴,就这样拖下去,拖到冯仇刀和韩大石引军来援,然后就没我什么事啦,只等着收泰王项上人头回京报功便是。

泰王却越说越觉得不对劲,方铮拖时间的举动实在太过明显,令人忍不住心头生疑。身处大军包围,更可怕的是方铮口中的朝廷大军仍不见踪影,不知埋伏在何处,这让泰王打从心眼里感到惊惧。

“…你用剑我也要用剑,你听着,我用剑刺你…”方铮犹自滔滔不绝的练着口把式。

“慢着!方铮,你老实告诉我,你领军围山,大军到底在何处?”泰王毫不客气的打断了方铮。

“他们…嘿嘿,当然在一个遥远而神秘的地方…你猜猜他们在哪里?猜中了我请你喝花酒…”

方铮咧开嘴笑得很畅快,心中却暗暗着急,冯仇刀和韩大石俩王八蛋怎么还不来?莫非他们用爬的?

从两军交战,到主将论战,差不多也有半个时辰了,算算时间,他们也该到了。

泰王闻言脸色一白,目光中疑惑更甚,恨恨的盯了方铮一眼,转头命令身后的将士道:“全军往北急行军!”

不论方铮打着什么鬼主意,我不接招你总拿我没办法了吧?

近五千反贼刚列好队,仿佛为了验证泰王的话似的,远处忽然传来声势震天的马蹄声,声音由远及近,很是迅疾。

泰王脸色一变,扭头恨恨盯着方铮,咬牙道:“方铮!你…你刚才一直在唱空城计么?根本就没有朝廷大军,对不对?你将兵力部署到西面山下,却没料到我会从东面而出,所以你便在此拖延时间,等待大军迂回包围我?”

方铮听到马蹄声,情知韩大石的一万龙襄骑兵终于赶到,心下不由大定,闻言笑眯眯道:“泰王殿下真聪明,刚才我确实唱了一出空城计,不过呢…呵呵,现在不是空城计了,我的大军真真实实的赶来了,泰王殿下,伸出脖子准备挨刀吧…”

马蹄声愈行愈近,泰王两眼似要喷出火来,极其怨毒的盯着方铮,忽然展颜一笑,左手悄悄扶上右腕…

方铮见泰王笑得诡异,他也笑了,笑得很阳光,心下却愈发提防,右手暗垂,从宽袖中摸出一样物事,紧紧攥在手心。

二人各怀鬼胎,可笑容却皆是一副爽朗开心的模样,相互看了一眼,接着二人同时仰天大笑,仿佛二人听到一个非常好笑的笑话一般,一个捂着肚子,一个弯着腰,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连眼泪都流出来了。

笑声中,二人身形一顿,忽又原地暴起,两样物事疾若闪电般向对方面门射去。

泰王射出的是藏在右手护腕内的一支玲珑袖箭,而方铮却迎面向泰王洒出一大蓬石灰。

二人笑得畅快,下阴手时也毫不留情,手段端的毒辣无比。

情形与当日扬州城下两军阵前何其相似,本是相交甚厚的一对老友,自泰王暴露出真实的意图后,二人彼此心中便再也没将对方当成朋友看,而是当作了生死仇敌,必欲取其性命而后快,下手一个比一个狠毒。

袖箭来势甚急,直奔方铮咽喉要害,方铮大惊,急忙侧身闪避,可好运不可能一辈子伴随着他,纵是他反应灵敏,闪避得快,小巧的袖箭仍不可避免的射中了方铮的左肩头。

箭尖入体,方铮痛得瞋目裂眦,放声惨叫一声,接着像根被人砍倒的木头一般,直直的倒了下去。

相比之下,泰王也好不了多少,他显然也没想到方铮跟他打着一样暗袭的主意,方铮手中的石灰洒出,泰王猝不及防,躲无可躲,生生被石灰洒了满脸,最要命的是,石灰已入了眼睛,泰王也痛得大叫一声,踉踉跄跄往后退去,早有部下急忙赶上扶住他,退回军阵之中。

“快!快!全军往北撤!在包围圈收口之前冲出去!”泰王双眼紧闭,被石灰刺激得生疼,嘴里仍急切下令道。

数千反贼不敢再与方铮身后的一千多将士纠缠,急忙收了兵器,左右搀扶着泰王,仓惶向北奔去。

“追!给老子追!不准放走一个反贼!”方铮倒在地上,右手捂着肩头的箭伤,咬着牙怒声喝道。

方铮身后的众将士不敢怠慢,高举刀剑向反贼冲杀而去。

温森和一干影子属下却大惊失色的迎上前来,将方铮扶起,七嘴八舌问道:“大人,您怎样了?”

“大人,您受伤了!”

方铮痛得脸色苍白,豆大的冷汗一滴一滴顺着脸庞流淌,稍稍侧头,见左肩膀上斜斜插着一支长约四寸,如同钢钉一般的袖箭,鲜血顺着伤口流出,已染红了半边衣裳。

方铮杀过人,当然也见过血,不过见别人流血跟见自己流血完全是两个概念,刚才与泰王互相暗算时尚不觉得,这会儿看见自己肩头上殷红一片,一种强烈的恐惧和后怕感自心头渐渐升起,方铮睁大了眼睛,直直的盯着自己的伤口,哆嗦着嘴唇无助的看了众属下一眼,忽然大叫一声:“狗日的!老子负伤了!”

接着便“啪”的一声,仰头又往地上一倒,晕过去了。

温森等人大惊,急忙抱起方铮,迅速往后退去,乱军之中,众将士执刀剑杀赴反贼,只留温森等一干影子属下守着昏迷过去的方铮,温森见袖箭仍插在方铮的肩头上,怀着惴惴的心情,小心的抽出袖箭,迎着阳光仔细看了看,又将鼻子凑到箭尖上细细闻了闻,发现箭尖并未淬毒,这才放下了心,撕下一截干净的粗布,给方铮将伤口包扎上。

“温大人,方大人没事吧?”众属下七嘴八舌问道。

温森轻松的摇头道:“没事,箭尖并未淬毒,方大人福大命大…”

“可…既未淬毒,只是肩头一点小伤,大人为何会昏过去?”众属下纷纷不解。

温森看着脸色苍白仍旧昏迷的方铮,眼中渐渐浮上几分笑意:“嗯——大人可能是被吓昏过去了…”

众人擦汗:“…”

※※※

离方铮数里之外的韩大石正领着一万骑兵疾驰,此刻他心头有些着急,方铮身边侍卫去传令时,他才知道泰王并未如他们意料之中的往西面而去,却反其道而行,径自由东面下了山,韩大石急了,东面并没有布置兵力,只有留给方铮点山火的千多名士兵,这点兵力能顶得住五千多名训练有素的反贼进攻吗?

韩大石得报之后,当即点了骑兵马不停蹄往东面疾驰而来,他怕泰王会趁东面兵力空虚,借机逃脱众将士好不容易布置下的包围圈,他更怕泰王手下的反贼伤了方铮的性命,方铮是钦差大臣,他若有失,韩大石和冯仇刀此次江南之行纵有天大的功劳,恐怕也会被一撸到底,甚至还可能有牢狱之灾。

震耳欲聋的马蹄声中,韩大石一马当先,待赶到东面山外平原下时,远远见着一群队列不整,仓惶往北奔去的军队,他们身着黑衣黑甲,却显得颇为破烂,队伍很是凌乱,依稀可见不少军士为了奔逃方便,纷纷解下了身上厚重的盔甲或兵器,然后撒腿往前没命的奔去。

反贼要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