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兴贤不感兴趣:“就算变成龙,也跟咱们没有什么关系。”

霍柯同意这看法:“的确,要是见到真龙能登科中举还可以。”

王瑞默默喝着酒,心想,若是那样的话,自己怕是要中状元了,但白栖元没说他有这功效啊。

马萧问道:“你弟弟不见真龙,也快登科了吧。对了,听说你爹将他送到了金陵的书院读书去了,你们不是和王家联姻了么,这是打算乡试之后再完婚?”

王瑞这才知道妹夫被送走了,便看向霍柯:“是这样么,我竟然不知道。”

“虽然后来那判官又给我爹托梦,消除了误会,但是因为这件事我爹觉得我弟实在是脾气拗的可以,要是让他娶到了你妹妹,保不齐就不读书了,所以叫他先中举再完婚。”霍柯道:“这件事是两家商量好的,怎么,伯父没跟你说么?”

王瑞摇头,可能是他爹忘记了,或者以为他从朋友那得知了。

先叫霍桓中举再娶妹妹也不错,他这次有动力了,肯定能金榜题名,再者青瑗年纪还小,在家留几年再出嫁也不晚。

“别说什么蛇啊龙啊的了,反正跟咱们没关系,要说就说美女。”韦兴贤满脸得色的笑问道:“大美女,你们谁想看?”

王瑞第一个没兴趣,正要意识放空,就听韦兴贤继续道:“我父亲的朋友卸任回家路过咱们这里,他有个女儿唤作小倩,据说有十分颜色,你们想不想饱饱眼福?”

这一耳朵听得王瑞浑身一抖,小倩?

难不成是那个小倩。

王瑞插话问道:“伯父的这位朋友姓什么啊?”

韦兴贤回答道:“姓聂。所以那位小姐全名唤作聂小倩,可是有名的美女!”

还真姓聂,大名鼎鼎的聂小倩!王瑞握拳激动的想,就知道自己有会碰到聂小倩的运气。

现在聂小倩还是人,可见离姥姥作恶还远。

也不知道小倩是怎么死的,难不成就是这次来阳信县才身故的?

这些书生虽然对美女有热忱,但得面对被知县捉住的危险,其他人并不是很感兴趣。

反倒是平日里对美色不上心的王瑞,这次表现出了非一般的积极性:“我想看!我想看!”

霍柯打趣道:“这可不像你啊,出了趟远门,性子都变了。”

韦兴贤笑道:“看吧,还是王兄有福气,平日的庸脂俗粉不看也罢,这个聂小倩据说极其有名,不能不看,我再问一遍,你们谁想看,现在还来得及。”

越是这么说,大家越是表现的兴趣缺缺:“不了,免得被你父亲捉住。”

王瑞却不怕,为了看一眼这个知名人物,一切都是值得的:“没事,我不怕!”

韦兴贤赞道:“够意思!明天咱俩逃学,早上你来我家,咱们就将这聂小倩好好看上一看。”说着露出了一副“成竹在胸”的表情。

王瑞当即和韦兴贤击掌为誓:“好,到时候不见不散!”

明天逃课去看聂小倩,后天放假去鬼宅,他的行程排得满满的。

众人见他俩这样,都咧嘴,瞧着吧,肯定是吹出来的美女,一准叫你们失望。

王瑞对聊斋的世界知之甚少,最了解的当属这《聂小倩》了,可算是碰上自己知道剧情的事件了。

他心情大好,多喝了几杯,等酒席散了,回到家里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何云一。

从窗户的孔洞看,何云一还是老样子,仍旧保持着入定的姿势。

王瑞叹气,你到底怎么了,进入待机休眠状态了么?

可是人家何云一这个状态,他也不好意思打扰,在门外来回走了几圈,不甘心的走了。

一边走一边想,不管了,先去看聂小倩,看完她,再回来看你。

第69章 云一摒除杂念

王瑞怕错过“偷窥”聂小倩的机会, 早早就到了韦兴贤府上。

这个朝代禁止官民杂居,所以官员不住在民居内, 而是住在衙门后边的宅子内, 前边办公,后面生活。

韦兴贤知道王瑞要来,早早吩咐仆人给他留了后门,于是王瑞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溜进了后宅, 进入了韦兴贤屋内。

他俩一碰面,韦兴贤便道:“现在我爹在和聂伯伯吃酒,聂小倩和她母亲在和我娘聊天, 等聊完天,她会回到自己住的客房, 咱们在她的必经之路上等她。”

“也好。”王瑞眯起眼睛,有种要见到名人的兴奋:“我一定会睁大眼睛好好看她的。”

韦兴贤见他这么感兴趣, 不由得笑道:“你真是转性了, 是不是在这一路有什么艳遇让你开窍了?”

哪理由艳遇, 有遭遇还差不多,王瑞道:“非也,我只是觉得这聂小倩是官宦之女, 必定气质华贵, 是难得一见的气质美人罢了。”这年月见个正经人家的小姐都费劲,更别提官宦小姐了,他这么说倒也合乎情理。

“我看你也不是奔着美貌, 而是冲她的家世来的。”韦兴贤道:“其实也没你想的那么大。他父亲聂学泰和我父亲是同年登科的朋友,我父亲外派做了知县,他则留京做了兵科给事中,一个七品官,专门负责纠察该部的违法之事,是个刚正不阿,铁面无私之人。可惜啊,得罪了人,官做不下去了,这趟是挂靴回家。”

比起她爹,王瑞对聂小倩本人更在意:“聂小倩身体好吗?”

“应该不错吧,没听我娘说过她有什么病。”

那就很奇怪了,这聂小倩是怎么葬在兰若寺的?难道他知道的这个兰若寺不是故事里的兰若寺?

也有可能,全国叫兰若寺的寺庙想必不在少数。

这时候有丫鬟疾步进来禀告:“少爷,夫人还在和聂夫人聊天,但聂小姐先出来了。”

“好,出发!”

韦兴贤走在前面,王瑞心情忐忑的跟在后面,不时督促韦兴贤快走,就怕错过了一睹芳容的机会。

两人走近路来到一处小桥旁的假山后,韦兴贤低声道:“我已经打好招呼了,叫我娘跟前的大丫鬟从这边送聂小倩回房间,她一会必路过!”

王瑞重重的点头:“我都不带眨眼睛的。”

正说话间,就听到有女子的说话声,两人很默契都不说话了,甚至捂着嘴巴不叫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王瑞眼睛寻找着声音的主人们,很快便看到一个丫鬟带路,几个小丫鬟拥着一个女子往这边走来。

女子肌肤欺霜赛雪一般的洁白,五官精致到不似真人,再配合她身上遗世独立的孤冷气质,真真叫人只敢远观。

王瑞屏住呼吸,原来这就是聂小倩啊,果然美貌,气质出尘,否则也不会被姥姥控制成为她害人的工具了。

这么个大美人以后真的会死吗?会死在阳信县吗?还是会死在另一个叫兰若寺的地方,难道,县城郊外兰若寺大门口的那个老槐树,只是巧合,并非是树妖姥姥?

正想的出神,就见聂小倩走上拱桥的瞬间,脚踩住了裙子,一个趔趄,向旁侧闪了一下,竟然直接掉进了下面的池水中。

这还了得,王瑞想都没想,径直跑出去,咕咚一声就扎进了水里。

韦兴贤都看傻了,虽然救人天经地义,但你这反应速度,简直像熟人落水了一般迅速。

等他跑到池边的时候,王瑞已经在水中游到聂小倩身边了。

韦兴贤家这个池塘虽然不大,却极深,淹死人没问题,小倩在里面沉沉浮浮,若不是王瑞抓住她的手,她必定喝足了水,沉下去了。

王瑞将她拖上岸边,那几个丫鬟此时都到了岸边,等王瑞一上岸,就拉得拉,扯得扯,将两个人拽了上来。

聂小倩喝了几口池水,这会弯腰的不住的咳着,倒是王瑞有几次和水打交道的经验,没什么事儿,连气都没怎么喘。

“聂姑娘,你有没有事?”一个丫鬟脱下褙子,给聂小倩披上。

聂小倩一边抹着脸上的水痕,一边道:“我没事,多谢公子相救。”勉强说了这句话,又开始咳嗽了起来。

王瑞看着她痛苦的模样,心想若不是及时相救,她可能就淹死了,难道她就是这么死的?然后就地安葬在了兰若寺,如果是这样的话,她现在被救活了,是不是就意味着聂小倩的故事不会继续了?

哎呀,真对不起了啊,宁采臣,你可能没老婆了。

“不必客气。”王瑞挺起胸膛一本正经的道。

聂小倩落水,浑身都湿透了,丫鬟们不敢让她在外面多待,以免受风寒,赶紧拥着她往屋内走了。

韦兴贤也脱下外袍给王瑞披上:“你不是对她一见钟情了吧?想都没想就去救人。不是我泼你冷水,她有未婚夫,据说十岁的时候就定亲了,你可别陷进去。”

“我对美的欣赏绝对是纯洁而纯粹的,没有任何其他心思!”王瑞义正言辞的道。

韦兴贤看他的眼神确实不掺其他感情,放心了:“感情你救她,真的只是救人而已,你也是个奇人了,算了,进屋吧,找一套我的衣裳给你换上,以免着凉。”

王瑞换了韦兴贤的衣裳,才把头发擦干,就有丫鬟来报:“老爷叫少爷那位救人的朋友过去一趟。”

“要感谢你了,快去吧。”韦兴贤叹道:“可惜啊,就是不能嫁女,否则嫁给救命恩人,这不是现成的姻缘么。”

千万别!王瑞笑道:“你难道对聂小倩就一点心思没动?”

“说真的,看到聂小倩的真容后,我挺失望的,不是我喜欢的,我喜欢像牡丹那般雍容艳丽的女子,聂小倩怎么说呢,少了点活人气儿,漂亮肯定是非常漂亮的,却冷冰冰的。还是丰腴温暖的软玉得我心啊。”

知道你喜欢什么类型的了,应该叫你碰上葛巾和玉版,让你们彼此榨干。

王瑞对聂小倩一点没失望,可他想象中的感觉是一样的,不是指五官,而是气质,很符合她聊斋鬼届第一美女的称号。

他俩一路聊着,跟着丫鬟往韦知县和聂学泰吃饭的小筑走去。

丫鬟通禀完毕,他俩被请了进去。

聂学泰虽然对女儿前脚落水,后脚就有书生相救的巧合有怀疑,但怀疑归怀疑,救人毕竟是事实,不能不感谢。

《孟子》就论证过,所谓“嫂溺不援,是豺狼也。男女授受不亲,礼也;嫂溺援之以手者,权也。”,哪怕是嫂子溺水,也应该施以援手,不救便是豺狼,因此危急时刻,救人之时,男女大防这个礼法也要向“事急从权”让步。

事急从权,大家都是读书人,都懂,事情紧急发生的时候要看情况有所变通,不可死守教条。

守教条人就死了,还是人命更重要。

因此只要聂小倩不是王瑞推下去的,他救人一点毛病没有,反而还得大加感谢才对。

他打量着王瑞,见他容貌尚好,目光澄澈,对他的审视并不躲避,看着不像是好色作恶之徒,之前的怀疑打消了不少。

他起身请王瑞入座:“多谢这位公子搭救小女,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伯父客气了,学生王瑞。”

韦兴贤也落座了,帮替王瑞吹嘘道:“聂伯父有所不知,王瑞是我们书院第一侠肝义胆之人,今日他路过搭救聂小姐一点不奇怪,他还曾勇斗尸魔。”

儿子的朋友救了自己朋友的女儿,韦知县脸上也有光,跟着附和:“是的,那是去年一桩奇事,我这位贤侄的确称得上豪侠之人了。”

王瑞听得有点不好意思了,不过心中也略微得意的想,尸魔那事儿都是哪百年的老黄历了,他的履历早就更新了,河神和地府娘娘都斗过,唉,不敢说,就怕你们不信。

“果然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啊!来,敬王公子一杯。”聂学泰举杯道。

王瑞赶紧应承下来,举杯将酒饮了。

大家开怀喝了一杯,聊了一会后,聂学泰道:“你搭救了小女,我没什么可以送给你的,这里有几本在京城最近翻刻的程文,送给你,这里面都是历年两榜进士所写的精华文章,你要好好研读,对你大有裨益。”

程文就是考试例文,有官方出的,也有书商请人假借进士名义代笔的,质量良莠不齐。

但聂学泰是京城来的,随身带着这几本程文,可见也是想回老家送人的,质量应该过得去。

面对送上来的考试资料,王瑞双手接过来,内心流泪,哪有送人家文库考题的啊。

他眼角含泪:“举手之劳,不足挂齿,伯父真是太客气了,太客气了。”

韦知县劝道:“这是人家的一片心意,你就收下吧,你不收,你聂伯伯总会觉得亏欠你什么。”

韦兴贤在一旁含笑看热闹,这时候聂学泰看到了他:“贤侄,既然你在这里,正好将你的那套也给你,哈哈,本想临走的时候再赠给你的。”

轮到王瑞笑了,这才公平嘛,大家一人一套。

韦知县道:“看你聂伯伯对你多好,这些程文可是你伯伯托人印的,外面根本买不到,这样吧,你和王瑞都好好背下来,我会抽空考你们的。”

王瑞绝望了。韦兴贤则抛给他一个“坚定”的目光,似是在说“不要慌,我爹记性很差的,不一定会考咱们!”

这时候韦知县忽然想起了什么:“咦,今天书院不上课吗?”

韦兴贤立即扯谎掩饰:“昨天先生病了,告诉我们今日在家自己温习。”

韦知县和聂学泰正在兴头上,也没过多怀疑,信了他的话。

又聊了一会,王瑞和韦兴贤两个小辈就不打扰他们了,一人捧着一本程文退了出去。

在走廊内,两人都用“死鱼眼”彼此瞅了对方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王瑞看时候不早了,与韦兴贤告别,拿着属于自己的习题回家了。

在马车上,他随手倒着翻了几页,正好最后几页收录的是去年的乡试考题,他将程文里的文章读了,不由的感慨,人家能点中解元的确实至名归,自己跟人家的差距…啊,不,自己的进步空间真的还有很大很大。

出于溜达了一圈,聂小倩看到了,接下来就是去看何云一了。

到了他所在的客房前,他悄悄的蹲下身,慢慢蹭到窗前,从窗户上的孔洞看他…

何云一的姿势一点没变过,王瑞瞧了半天,他连睫毛似乎都没抖过,王瑞一度甚至怀疑他是否还有呼吸。

这样下去真的行吗?不吃不喝真的不要紧吗?

是不是自己太婆妈了,净担心的没用的。

他又看了一刻钟,何云一还是跟一副立体画没有什么区别,他便叹着气离开了。

走了几步,就听身后门吱嘎一声,他忙回头,看到何云一抱着肩膀靠在门框上:“你鬼鬼祟祟的要干什么?”

王瑞猛地回头,惊喜的道:“你醒了?”

“什么叫我醒了?我一直都是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