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为白广平不是神仙也不是妖怪, 所以这三大欲望才能折磨到他。

作为人不会被何云一杀死, 但同时也具备了被折磨的弱点。

王瑞喝完了酸梅汤,对何云一道:“咱们开始吃东西吧,这些菜肴还是少了点,要香喷喷,热气腾腾的那种, 我给你点几个吧,要清蒸八宝猪、江米酿鸭子、三鲜鱼翅、焖鸭掌、荷叶卤…”

白广平不停的咽口水,但是舌下生津的速度甚至比吞咽的速度还快, 不一会就积攒了一嘴的口水。

他一瞅儿子,虎子的口水都流出来了。

不争气啊不争气!

白广平紧闭双眼, 士可杀不可辱!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你们的。

等回到真空家乡,要什么有什么, 别说红烧排骨了, 熊掌燕窝烧全羊要什么有什么。

啊…烧烤全羊啊, 用蜂蜜内外抹好,用大枣熏烤…嗯…甜香酥脆…真是美味啊…

不要想不要想!他狠下心,咬了下舌尖, 疼痛让他清醒了许多, 但是肚子在此时也响了起来,此起彼伏。

不止是他,还有他的儿子。

他终于开口了:“你们放了我的儿子, 不要折磨他!”

王瑞摊手,这个世界可没有未成年人保护法:“你也有脸说放了他,卞胭脂可说了,你们父子俩坏事一起干,放了他不可能的。现在想放了他了,干坏事的时候,你想什么去了。”

白广平气不过,将眼睛闭上:“你们就饿死我罢!”

“饿死你是不会的,这点你放心。”何云一冷笑:“我会反复的饿你,直到你饿得神志不清为止。”

这对父子如此容易饥饿,跟普通人没什么区别,看来不是修道的,也没修行的功底。

真正修行的人,多少天不吃东西都没关系,这对父子显然不行,他们更像是会法术的普通人。

关键,法术是谁教给他们的,还有为什么要针对他和王瑞?

白广平不屑的哼了一声,对儿子道:“虎子,你有点出息,这些人间的食物有什么可馋的,回到家乡吃得比这好百倍。”

虎子悲哀的想,爹啊,你教训我的时候,能不能把口水咽干净再说,你这样说话,口齿含糊不清啊。

何云一无所谓的道:“反正我不着急,咱们就慢慢耗着。”

话音刚落,白广平突然觉得自己能动了,楞了一下后,立即扯起儿子,扛起石头箱子,飞也似的逃了几步后,一转身不见了。

何云一对王瑞道:“我在他身上黏了符箓,他们到哪里都逃不掉。”

他发现这对父子并没有逃遁多远,其实离这里只有几十丈。

就是说他们会移动的法术,但是移动的距离并不远,果然没有道行支撑,法术只会个皮毛。

见白氏父子走了,王瑞放下了筷子:“为了馋他,喝了太多的酸梅汤,这会喝了个水饱,都不饿了。”

何云一听他语调哼唧唧的,心想,这难道是撒娇?

他坐到他身边,拦着他的肩膀安慰道:“咱们随时饿了随时吃。”还顺手在他脸蛋摸了一下,光滑细腻,手感好极了。

王瑞抬臂挡开他的手,干什么啊这是,摸脸蛋调戏谁呢。

不能落于下风,于是伸手在何云一脸上回敬的摸了一把,然后站起来,抬步走了:“扯平了,咱们走吧。”

何云一挑挑眉,走到他身后,从后面又摸了他脸一下。

“你还来是吧?”王瑞又想回击去摸他的。

何云一左躲右闪,叫他碰不着,两人一路闹着,往前走了。

——

白广平逃了两天一夜后,终于逃不动了,跟儿子住进了一个小镇的客栈后,瘫在床上,动也不想动。

他滴水未进,现在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好像眨眼睛都费劲。

逃难的这段时间,何云一跟那个烦死人的王瑞一直如影随形。

突然出现在他身边,不是吃就是喝,打,肯定是打不过的,不打又不想看着他们馋自己。

唯有逃跑,可是一跑,更累更渴,他的体力在崩溃的边缘了。

他也想过办法,比如试过喝自己的尿,甚至自己的血。

但无一例外,这些液体在接触到他唇舌的时候都变成了石块。

天虚子,干你祖师爷的啊,你真是杀人不见血。

白广平抚了下眼角不存在的眼泪,他的嗓子沙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也不想说。

这时候,虎子进来,眼睛红肿的捧过一杯茶:“爹,您再试一下吧,万一这次能喝了呢。”

白广平绝望的摇头,不可能的,指了指儿子,意思是他喝吧。

虎子见父亲这般痛苦,恨自己帮不上忙,将茶水端了下去。

白广平躺在床上,思绪混乱的想,天虚子不会饿死自己的,他也说过,会反复的饿他。

就是说,他会在他彻底饿死之前,让他喝水吃饭的…

啊…好期待那个时候啊…他什么时候来?

他嘴唇干裂出血,轻轻嚅动,都能裂出一个血口子。

腹中空空如也,头昏眼花,太过解饿,甚至让他神志不清,无法思考了。

天虚子什么时候来…不、他不能来…

万般念头,汇成一个字:饿。

发生饥荒的时候,吃活人也好吃死尸也罢,好歹还能吃,但是他却连吃都吃不了,从某种程度来说,他是最可怜的了。

他甚至没有力气睁眼,好像听到了门打开又关合的声音,可能是虎子进来吧。

他想着,浑浑噩噩的,意识仿佛飘了起来,他一会觉得自己身处云端,一会又觉得的自己在地上爬行。

终于,他闻到了一股诱人的香味,钻进了他鼻子里,这香味好像一双手将他的胃都扯出来。

他强睁开眼睛,看到王瑞正吃着一个鸡腿,就在床前,弯腰低着头看他。

太他娘的欺负人了,白广平一瞬间憋屈的想掉泪,但憋屈很快转化为怒火,喉咙中沙哑的挤出一个字:“哼!”

王瑞往后退步,讥笑道:“呦呦呦,脾气还不小,有骨气,佩服!”

白广平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闭上了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了飘渺的仙乐,他睁眼一看,门口有一道金光。

有个声音道:“回真空家乡来吧。”

他喜极而泣,一定是他圆满了,圣祖来接他回家乡了,他爬下地,朝那到金光爬去。

可是金光后,却是一片荒凉的石头地。

有的石头像骡马那么大,也有小的,像西瓜那么大。

这、这就是真空家乡?怎么会?不会的,真空家乡不会是这样子。

而这时,他痛苦的趴到地上,痛哭流涕,突然间,鼻子碰到了一块蘋国大小的石头,而这块石头竟然有饭香味儿。

他小心翼翼的试了咬了一口,没想到这石头竟然可以咬动。

他嘎嘣嘎嘣的嚼着,眼泪混着石头咽了下去,幸福的擦着眼泪:“不愧是真空家乡,连石头都能吃,天虚子,你没想到吧,我不需要你解开咒术,我可以靠吃石头活着了。”

“喂,你在那儿念念叨叨说什么呢,要吃东西就好好吃。”

有人拍了下他的肩膀,他茫然一看,正是王瑞。

“你、你怎么在真空家乡?”白广平猛地被噎了,捶着胸口,再抬眼的时候,发现自己还处在客栈当中。

而手里的也不是石头,而是一个肉包子。

他张大嘴巴,没咽下去的包子碎末掉了满衣襟:“我…”

何云一坐在桌前,朝他森森冷笑,眼神中的不屑,如同看尘埃一般。

王瑞则笑眯眯抱着肩膀站在他面前,他仰头才能看到他的脸。

“我拿个了包子在你鼻子前,你就闭着眼睛追着包子,爬下了地,一边爬还一边说着什么真空家乡。后来看你太可怜了,就解开咒术,让你吃了。”

白广平茫然失神,难道刚才那道金光是…肉包子吗?

“不、不可能的!”白广平嗓子嘶哑的吼着:“是你们对我施了障眼法,让我陷入了迷阵。”

王瑞笑道:“如果这么想能让你好受点,你就这么想吧。”

白广平捏碎了手里的包子,狗似的趴在地上,浑身上下痛苦的抖着。

他的意志力不过如此,一个肉包子就能破坏他的神智。

白广平恨恨的捶打着地面,他就知道他对天虚子没有胜算。

除了像被虫子一般的碾压外,没有其他的可能。

对方举手之间,就能叫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毫无尊严的乞食,自信心的崩溃,让他整个人瞬间仿佛老了十岁不止。

何云一轻描淡写的问:“说吧,你为什么要针对我们?不要抵赖,胭脂的魂魄什么都跟我们说了。”

胭脂?白广平听到这些,更加无力了,既然见到了胭脂,那么一定什么都知道了。

再隐瞒也没有意义了:“…门主他…”他嗓子几乎说不出话。

王瑞道了一声接住,便将桌上的茶壶扔给了他。

白广平接过来,对着茶壶嘴猛灌了几口,直将一茶壶的水都喝净了,才道:“门主他的旨意,我也不清楚。”

才说完,就见何云一手指一动,一道蓝芒抽了过去,狠狠的给了他一耳光。

白广平扑倒在地。

何云一气道:“给你水喝,你就说出这么一句废话来?!你也不清楚?”

“门主让我阻止你破戒,我从胭脂那里得知你看中这个书生了,瞧你的样子,一定是破色戒了,因此要阻止你,当然是拆散你们了。书生喜欢名利富贵,于是就将周巡抚也牵连了进来。”

阻止他破戒?何云一满头雾水:“你们那个门主是谁?”

“门主就是门主,他是无极圣祖亲自点化顿悟的,是天上的神灵降世,只是现在以凡人之姿展现给世人罢了,早晚会大家建立人间的真空家乡”

“无极圣祖又是谁啊?”

“是创世之神,是造物之主!”白广平大声道:“他要于末法时期,降临天上和人间,扫清六合,一整乾坤。”

何云一完全听不懂他说什么,手指挥动,又抽了他一下:“说人话,你们门主姓甚名谁?”

白广平总算又开始说人话了:“门主即墨人士,俗世名字,罗清。”

王瑞对何云一小声道:“信了邪教的都这样,神神叨叨的。”

何云一对罗清的这个名字也是毫无印象,想不通为何他要阻止破戒。

白广平对何云一口若悬河的道:“我们门主阻止你破戒,是为了你好,你为了这么个书生,放弃仙途,值得吗?依我看,或许门主见是你贤才,想招揽你成就一番事业,他日与我们一起回到真空家乡共享极乐。”

何云一第一次清楚的感受了什么叫做无语凝噎。

他竟然跟一个疯子费了这么多精力。

王瑞也很无语,现在看来,就是一个不知哪里蹦出来的异端邪教,盯上了何云一,想拉拢他入教。

并且“为了他好”的不让他破戒,派出白广平搞了这么一场事。

白广平从胭脂那里获知了他的存在,便认为他可能叫何云一破色戒,于是通过设计周巡抚,叫周巡抚拆散他们。

没想到,面对何云一,白广平和周巡抚皆不堪一击,偷鸡不成蚀把米。

白广平本人也被何云一给逮住了折磨。

王瑞想翻一个白眼,信邪教的人,脑子都有坑啊,真是说不清道理。

从白广平嘴里问出的话,显然不能让何云一满意,他绷着脸。

心想,要不要去会会那个叫罗清的家伙?但若是见面了,发现是个更大的蠢货,岂不是浪费了跟王瑞在一起的宝贵时间。

但是如果不理,这个罗清会不会继续纠缠他?

还有在黄家挖出的通往地狱的通道,这个罗清肯定在密谋着什么。

唉,真是烦人的家伙,不如明天去找他,打他一顿好了!

白广平忐忑的看着何云一,不知他会不会再惩罚自己。

就听他道:“时候不早了,暂时让你休息,明天再做定夺。”说完,带着王瑞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