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腿受伤吗?怎、怎么小舅子还吐血了?这是有内伤?

梁吟秋扑到床边儿,一把搂住楚亦锋的脖子,大哭道:“儿子啊,你别吓唬妈,别吓唬妈,你怎么啦?啊?!”一边儿拥着楚亦锋一边儿冲着门口凄厉喊道:“医生!医生!”

病房门被人从外推开,最不该在此时此刻出现裹乱的老太太,一把拽掉脑瓜顶的格子围巾,白发苍苍,满脸皱纹。

当老太太看到楚亦锋嘴边儿的血,妈呀一声,赶紧拽住身旁的毕月,腿软的似要站不住了,整个身体的重量都需要依附在毕月身上。

挖她的心啊!大孙子这是啥病啊?这还有活头吗?都吐血了!

楚慈在愣神中望着他哥,眼圈儿里慢慢浸满了泪水。

小少年两大步跑过去,再也没有酷酷的一面,哭的像个三岁的孩子,搂住刚刚清醒的楚亦锋,哭着大叫道:“哥!哥你回来了,我怕你和我爸一样!我怕!”

毕月傻了,她任由老太太拿她当拐用,一直给她拽到病床边儿扶住铁架子再弃之不用。

木愣愣的眼神始终落在楚亦锋那条受伤的右腿上,直到老太太一口气喘上来,站她身边“嗷”的一嗓子嚎哭,毕月才有了反应。

一双大眼睛略显呆滞地、看向床边儿耷拉的导管上。

“我老天拔地的扯着你爹、抱着你叔,你爷爷没了,你当那日子好过呢?!扯大了他们,戳我心窝子啊!几次收到你爹要不行躺医院的信儿,到了(liao)你叔啊,这个不孝子!都不孝啊,让我这个白发人送黑发人!

你啊,小锋啊,奶奶带大你容易吗?你咋就能去那地方,你瞅瞅你,腿断了,还吐血!奶奶这么大岁数了,你要有个三长两短,奶奶还能活不啦?!”

老太太哭的很伤心,一手把住床尾的铁架子,支撑住自己没力气发软的腿,一手不甘心的拍着床,她就不明白了,消停过日子、要啥有啥,咋就非得去送死呢?!

女人的情绪,无论年老年少,一旦爆发出来,她不问后果,不管眼前,只顾拼命发泄压在心底的负面情绪,老太太也是如此。

梁吟秋哭着拿过大姑爷递过来的毛巾,一手把着楚亦锋的脑袋,一手给楚亦锋擦着嘴边儿。

楚亦清这个当大姐的呢,干脆扶住老太太一起捂着嘴哭。

所以说,到了关键时刻,还得是男人更担事儿、更理智。

王建安在最初愣过后,赶紧带小跑往走廊方向奔,得找主治医生问问啊,小舅子这是怎么个情况?不行再赶紧推进去重新大检查一下吧!

就连楚慈这个小男生都知道哭完先冷静一下,把住楚亦锋那只包着白纱布的胳膊,焦急问道:“哥,你怎么了?现在都有哪是受伤的?”

满屋子哭声,抽泣的、大哭的,毕月在这种气氛中,不知不觉的眼圈儿也红了。

楚亦锋之于现在的她,早已经不是楚慈的哥哥那么简单。

有知己的意思、更是恩人,几次伸手拉了她一把,先是在雨里拽着她逃离狼狈,又是那天的夜话,紧接着搬家,她高烧不退吃他做的东西,他背着她去医院…

大颗大颗的泪,在低头间掉落。

楚亦锋两条胳膊缠着白纱布,右腿更是不堪入目,他躲开梁吟秋抱他脑袋的手,无波无澜开口道:“妈,让我自个儿静五分钟,就五分钟。”

房间静了一瞬。

楚亦锋又对老太太苦笑了下:“奶,我没事儿,让我静静,成吗?”摸了摸站在身边楚慈的脑袋。

撵走了病房里的所有人,楚亦锋却对尾随出房间的毕月低沉出声:“毕月,你留下。”

梁吟秋、楚亦清、老太太,全都回头看了毕月一眼,也是在一刻才发现,原来屋里还有个“陌生人”。

两个人对视,在对视中,毕月的眼泪一滴一滴的落着,还疑惑着。

“我没去上,在临开战前,出了意外。”楚亦锋忽然侧过头,不想让毕月看清他的表情:“你有什么要对我说的?”

毕月从进了病房就跟反应慢半拍儿似的,闻言小心翼翼地看着楚亦锋劝道:“那是好事儿啊,对不对?比起上战场的,你多幸运啊!”

第一零三章 “丑八怪”

“你说什么?!”楚亦锋瞬间转过头,直视着站在床边儿的女孩儿。

“嗯?毕月?”

他那双曾经只要见到毕月就爱笑的双眸,闪动着不可置信。

毕月又不是傻子,知情识趣还是有的。

人家那表情明显不对劲儿,语气不认同。

可她真是不明白了,她说的不对吗?那怎么劝啊?

毕月有点儿莫名其妙,还特意回忆了下刚刚说了啥…

“呃,你都哪受伤了?没开战前就碰到敌军啦?然后受伤?”想转移话题,缓解一下尴尬气氛。

虽然她不懂打仗是个怎么样的流程,但她把楚亦锋那张脸看的分明,那是什么表情?瞪着俩眼睛,像是看陌生人!

楚亦锋半张着嘴,就那么直愣愣地盯住毕月,他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可笑到…是啊,没碰到敌军,为什么会出意外?!

为了她,他可以拼了命的努力,试图去了解她,懂她,站在她的立场,可她哪怕有一丝丝明白自己…

原来一丝都没有…

“呵呵。”楚亦锋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忽然轻笑出声,笑着、还死死地盯着毕月那双懵懂的双眸。

曾经,那双笑起来、弯的像月芽一般的漂亮眼睛,此刻看在他眼里,很空洞。

毕月站在病床边儿,看着楚亦锋那副对她好像很无语的样子,听着笑声,不知名的尴尬遍布全身,就像是在笑话她一样。

毕月脸色微红,语气里没了小心翼翼,这人真是有病了!

对探病的人,那算是什么态度啊?她总共进屋也没说几句话,一直在哭好吗?这是什么意思?!

“楚大哥,你好好养病吧,我改天再来看你。你单独叫我留下,是不是有什么要嘱咐我的?你的房子、车子都好好的,我还买了棉花,给你车套了件衣裳。”

楚亦锋仍旧笑着,只是眼里没了温度,眼含深意,眯着眼看向那个他居然能给写遗书的对象。

他的遗书,他的平安扣,他望着星空去想象的女孩儿,他如果那天不下车、不买什么该死的平安扣,又怎么会窝囊到被甩在泥潭里…

她跟自己聊房子,聊车子,聊她做了好人好事给他做了件“车衣”。楚亦锋啊楚亦锋,有没有感到讽刺?

楚亦锋胸口隐隐作痛,憋闷感缠绕着他整颗心。

理智到冷静、平淡的声音:“你不打算问问我到底哪受伤了吗?”

毕月有一瞬沉默以对。

她明明问了好吗?

进门就看见他在吐血,当时吓坏了所有人,他那奶奶哭着问了好几次了,有人回答吗?!

这怎么、怎么找茬啊这是?!

调整了下心情,毕月劝自己,谁有病的时候,都脆弱!她表现出关心问道:“那楚大哥到底哪受伤了?我现在只知道你腿,是不是打了钢钉?为什么会吐血?要不然你再检查检查吧,别是有什么内伤…”

“好了,毕月。”不急不缓的语气,这次直接变成了冷漠的态度制止道。

楚亦锋当着毕月的面,身体往下窜了下位置,扯到了受伤的胳膊、没过麻药劲的伤腿,他却像无知无觉一般,连眉毛都没皱一下,躺在枕头上,闭上了眼睛,一副他要休息的样子。

随后无力的对着毕月摆了摆手,示意她离开、示意她住口!他真的想对毕月说:“我不想再见到你!”

楚亦锋没说出来,但是就这摆手的姿态,看在毕月眼里也明白了,她这是遭人嫌弃了。

曾经两个人之间拉近的距离,因为本身没什么基础,因为没经过什么事儿,现在又在不知不觉间重新竖起了围墙。

毕月先是有了怒气,真是莫名其妙!

她想着:她这一天时间,是倒霉的日子吗?

楚大哥有事儿就说事儿!有病就养病!没求他病倒第一时间非得像对待其他探病人客气的态度,但最起码不能是这样…

一种毕月也说不清的态度。

可这人干脆从头到尾,根本就没回答她的问题,磨磨唧唧的,说着好像似是而非的话。

单怒气过后,毕月看见四肢只剩左腿没有缠白纱布的楚亦锋,又叹了口气。

她想着,这人啊,为什么那么善变?为什么不能好好说话?

她和笑笑变成这样了,当初那么好…

时隔俩月,楚大哥也神经兮兮了…

她明明对待这俩人都掏心了,可他们怎么就变了呢?到底是谁的问题?

她一个人来到这陌生的年代,经过半年,还是一个人。

原来,真的是只有自己、才不会背叛自己。

一股委屈心酸溢满心间,毕月劝着自己:别哭,哭多难看,不知道的以为她是他老婆、在这演蓝色生死恋呢!

同时在心里警告自己,别再轻易对谁都真诚掏心,这样就不会出现他们说撩脸子就撩脸子、然后自己只能尴尬地逃亡。

没了再拿热脸腾冷屁股的心。

穿着黑大衣的女孩儿,默默地转过身,放轻脚步,不再小心翼翼讨好,不再想抓住那仅剩下、曾经很理解她的人。

楚亦锋听着毕月转身离开时说道:“我改天再来看你,楚大哥,好好养病。”而他一声未吭,仍旧闭着双眸假寐。

如果心口还有一丝亮光,现在也熄灭了。

他像不像傻瓜?她不配自己像傻瓜一样去对待她!

这就是楚亦锋的心理。

毕月静静地离开,她想着:临走临走,他连嗯都没嗯一声。

毕月走出病房,病房门关上的那一瞬…

梁吟秋意味深长的率先打招呼道:“小毕?”

“梁阿姨。”毕月的笑容有些僵硬。

面对梁吟秋那复杂的眼神、面对楚亦清微扬下巴、上下扫视她的目光,面对楚老太太伸出食指指着她的鼻子方向,面对楚慈好奇的看着她。

就在她觉得有点儿尴尬、窘迫时,更让她难堪的一幕出现。

梁吟秋刚要开口再说些什么,楚亦清想问:“我弟弟和你说什么?”时,病房里响起了清脆炸裂的声音。

楚亦锋在毕月合上病房门那一瞬间,拖着伤腿挣扎坐起,一掌挥开床头柜上的所有东西。

玻璃杯碎片、脸盆、毛巾散落一地。

可他的左手里,却紧握着那颗小的平安扣,他想像他那颗一样捏紧攥断,最后又无力的摊开了掌心…

第一零四章 七情六欲(一更)

一生之中,总有这样的时候…

最想流泪的事情发生时,死撑着不肯落一滴眼泪。

最想挽留的人离开时,咬紧了牙,不肯说一句挽留。

后来,不知要经了多少事,不知要过了多久,你才会懂,因为软弱,所以逞强。

楚亦锋见不得毕月说走就走的转身,听不得毕月关门时毫不拖泥带水的声音,他砸了触手可及的一切。

失落、失望,他做不到无所谓,他是那么在意毕月是怎样看他。

事实上,这和他想象中最温暖的情侣模样、完全不同。

这和他期待的爱情,天差之别,差到让他无言。

以前他总想着,之于男人女人最难得的是…

女人青春不在、容颜衰老,男人还能把她当个宝。

还能对儿女们提起他们妈妈,夸奖道:“你们妈妈年轻时,美,谁都比不上!”

而之于男人,就是他此刻。

他承认,他不是什么英雄,窝囊极了!

可他想做毕月眼中的那个英雄,只做她一个人眼中的就好。

男人在外面的世界做英雄般归来受伤,女人能温柔的给他包扎伤口。

这幅画面,没有!她都不明白!

这是他喜欢、认真对待的女孩儿,却不明白、不懂。

楚亦锋从没有不堪一击过,今天尝到了那个滋味儿。

他甚至唾弃自己,砸了一切,他为什么会忽然后悔,居然怕外面的毕月听到响动,没有感觉到一丁点儿痛快,心口被堵的厉害。

门外正和楚家人两两相望的毕月,听到病房里有东西炸裂的声音,脊背一僵,尴尬难堪。

在她心里翻涌着不知名的怒气和酸楚时,门外的楚家人,顾不上和她多说话,有一个算一个,包括楚慈,推门着急进屋看看情况。

而她僵硬地,任由每一个人和她擦肩而过时会碰到她,却忘记了要躲开。

毕月站在门外,缓了好几秒钟,直到听到病房里老太太:“咋了咋了?”似才反应过来,脚步匆匆,挺直脊背离开。

她的心里有一股火,堵着她心口窝难受。

立起大衣领子,双手插在大衣兜里,她每一步路都走的很用力。咬牙切齿想的是:真特么矫情!

一个大男人,居然比她这个女人还矫情,人世间最特么矫情的两个字就是:“你猜?”

让她问、又不回答,她离开,他砸东西!

楚亦锋,你是不是认为我能跟你熟到任你欺负的程度了?太过分了!

越想、毕月的步子迈的越用力,直到她走到二楼楼梯口,正对着军区医院大门时…

毕月站在高处,看着从远处走进来的三位军人,她停下了脚步。

一双刚刚有过懵懂、怒气、憋闷、无助过的双眸,紧盯住那三位的绿军装,认真地望着。

一个漂亮女孩儿,紧盯住军装,三位军人虽然是目不斜视向前看,腰板挺直路过,但是心里还是有一点儿点儿乱了。

毕月侧过头、回眸继续看着军装裤子、上衣、肩章、大檐帽,以前只觉得这身衣服好帅、好酷,尤其走过一排排军人的时候,此刻…

毕月扶住楼梯,漫不经心的下了楼,心里想的是:她的生活里,居然出现了军装、她从前从没有认真了解的行业。

站在军区医院的门口,哈了一口冷空气。

唉!楚大哥,你这样的态度…我那么相信你,相信你到、此刻我真的怀疑自己是不是说了什么伤害你的话。

可刚才说了什么,我明明记得。

病房里的楚亦锋,对他那个动不动就要抹眼泪、大嗓门的奶奶,无力地回答道:“是我想坐起来,不小心打翻的。没发脾气。”

没针对谁…

蔫头耷脑的毕月,带着失落、迷茫、质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说话不过大脑,往大排档的方向走着。

唉!一个两个的,都嫌弃她说话难听,然而她都不知道到底哪句话说的不对劲了,笑笑和楚大哥却都甩了脸子!

“老板,结一下账!”

“嗳!来啦来啦!”

赵大山带着棉闷子手套,端着烧着的炭火盆,这边刚给客人把烤肉锅放上,顾不上其他,又着急忙慌的跑到另一边儿结账,嘴上还得跟身旁桌的客人解释道:“正在找地方!可不是咋地,这天儿眼看就要到三九寒天了,真不能让你们坐外面吃,再热乎吧,也得被小风小雪的刮个透心凉!一会儿小弟我给你们都端上骨头汤,熬了半宿的,上面全是油,谢谢大家伙捧场,不好意思哈!”

毕月赶紧带小跑进屋换掉大衣,穿上以前的红花大棉袄,没了那些悲秋伤春的情绪,拿着账本跑出小屋。

“大山哥?毕成呢?咋就你一人忙活!”

赵大山憨厚的笑了笑,眼睛笑的眯成了一条缝:“你和笑笑这两天是不是有事儿啊?那啥,大成都给我汤锅整翻了…”想了想,跑到门口处,站在毕月身边小声道:“我看他紧着看手表,备不住是心里存了事儿。他都十八岁大小伙子了,不能成天跟这耗着,几个月了,一天都没休息,我让他该干哈干哈去了!月月,你也别问,谁心里还没点儿秘密,是不是?!”

憨憨厚厚带着笑的模样,那么朴实、忠厚、老实,就跟自个儿亲哥哥一样不计较谁干多干少…

毕月眼睛笑的弯成了月芽:“成,咱俩干一样,我今个儿不回学校,我逮着他也不打听!晚上收摊,大山哥送我回去!”

“咋不回学校?”赵大山回身看着毕月摆了摆手,挠了挠脑袋,听大成说,昨个儿月月也没回学校,笑笑还单独取饭,这是小姐俩生气了?

直忙到晚上十一点多,按照往常,这属于买卖不好的情况,可他们这个烤肉摊,这就属于不错不错的了!

没找到租住的屋子,现在这个小屋还得住人,目前最着急的情况就是赶紧找个一二百平房的门市,把那些桌子都搬进来才能不耽误挣钱。

“大山哥,咱在这没根儿没地儿的,一般人都不敢租给咱,一年半载的,没人租!打算长远租的,最少得付三年钱,费用倒是够,可是,咱手里就没啥活动资金了。”

“月月,你自己看着办,反正你咋想的就咋做,我白天上菜啥的,也留意留意、打听打听。”

赵大山看着毕月坐在炕桌边儿抱着骨头汤碗喝着,昏黄的灯光照着毕月那张小脸,他就觉得毕月脸上的汗毛都那么清晰可见,挠的他心痒。

夜晚,总是能轻易地挑起潜在内心的七情六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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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五章 简单点儿才会好(二更)

“大山哥,还有咱们这个得改良一下。你看哈,烤肉完用的锅,添上你熬的骨头汤,给大家上一碗麻酱、韭菜花啥的,那小锅直接能涮面条、青菜啥的…噢no,青菜也不成,现在冬天了,没啥太多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