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到“看似一幅画”时,歌声戛然而止,哗啦啦的水声响起,美人站在浴桶里,准备出浴。

二十岁的女孩儿,到耳边儿长短的学生头,有那么几缕贴在苹果脸的腮边,脸色红润通透,殷红的嘴唇上还沾染着似水晶般的热气。

同一时间,毕铁林骑在墙上,他的面部表情因为肩膀用力变的涨红,羊毛衫里的肱二头肌突起,黑色的大皮箱终于被他拿到。

坐在墙上的毕铁林,双手托起大皮箱,从墙外拉起,“砰”的一声,又费劲地、小心地扔到了墙里面。

他往下瞧着,看到箱子虽然栽倒在雪里,还好,挺结实,没摔两瓣儿!

就那么坐在墙上,松了口气。

他下火车时一翻兜,发现钥匙从裤兜里掉了出去。

至于是脱裤子掉厕所间了,还是掉在哪了,那就想不起来了,也指定找不回来了。

毕铁林打车回家时还想着:别俩孩子都不搁家。

真是凑巧,还真是!

庆幸啊,得亏他没倒出空来找人往墙上扎玻璃碴子。

毕铁林单手扣在砖墙上,上面堆积的雪里留存下一只大掌的手印,“砰”地一声,他跳到了箱子边儿。

立领黑色羊绒大衣,毕铁林敞着大衣怀儿,拉着拉杆箱,直奔大屋的洗漱室,边走边瞅瞅手上的雪水。

如果笑笑没愧疚过,她不会莫名其妙洗澡,想着洗白白、心灵纯净;如果笑笑没鼓励毕月离开,毕月不会在外面落锁,让毕铁林以为家里没人;如果笑笑知道她继续唱歌能提醒外面的人,她一定野狼嚎般放声大叫。

如果,没有如果,这就是天生的宿命。

她是他的天使,从此梦中围绕扎营,再也挥之不去。

梁笑笑两手放在后面,正在系着胸衣,齐耳短发,奶白色般光滑的后背,全部冲着洗漱间的门。

她的旁边还有洗完澡的大浴盆,浴盆里飘动着泡泡。

俏丽、胖乎乎、圆滚滚的女孩儿,浑身散发着水蒸气,后背上还有没有擦净的水珠子。

她拿起凳子上摆好的白色小内内,抬起伤脚,正在鸟悄闷着头穿呢,刚把脚穿进小内内的一侧…

洗漱间的门,就那么毫无征兆的被人推开。

毕铁林…一人一皮箱,站在门口,没了反应。

他的心口,在一瞬间砰砰砰的乱跳。

闷头一心一意抬伤脚穿小内内的梁笑笑,还在无知无觉中。

大概是门依靠惯性,又是冬天,随着一股凉风冲进了洗漱间,梁笑笑后背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疙瘩。

水灵灵的一双大眼睛,以斜睨的方式,眼神里还带着疑惑、好奇、探寻等无辜的目光,单脚勾着小内内,回眸看向门口…

听,两个人心口爆掉的声音。

梁笑笑崩溃到傻眼、懵了,呆滞。

流、流、氓?

毕铁林身体微动了一瞬。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全身血液如海啸般正在急速涌向身下。

隐忍装木讷,根根立的短发,能清晰可见他额头处的青筋暴起。

梁笑笑傻眼般转动了下身体,她的左手五指张开,似要抓脸的样子,一脚单立,扭曲的形体。

毕铁林瞬间右手用力,似要捏断拉杆。

太突如其来了…

浑圆的两瓣儿小屁股,肉呼呼的。

白皙到像珍珠一般的后背,转过身那一刻,上半身呼之欲出,下半身“黑色三角区”、清晰可见。

“啊!!!”

毕铁林深呼吸,随着尖叫声闭上了眼睛。

魔音般尖利的“啊”声响彻整个四合院儿,伴随着这声尖叫声,哗啦啦水花溅起的声音随之响起。

右脚受伤未好,新伤再次添上,梁笑笑单脚站立的左脚呈现九十度角扭了一瞬,她整个人、连带白色小内内一起重新栽进了浴桶里。

嗓子干、痒、热,毕铁林急促呼吸调整着自己。

他僵硬着身体,挺直着脊背,默默地伴随着水花溅起的声音,转过了身。

梁笑笑脸色涨红,疯了般的不安感遍布全身,她都顾不上扭伤的脚,只一门心思嚷嚷着:“出去!你给我出去!”声音里已经带出了哭声。

毕铁林深呼吸,不停转换呼气吸气,他背转身微侧头,低哑的声音陈述道:“我说我不是有意的,你信吗?”

女孩儿哭了,梁笑笑说话带出了哭声,两手紧紧抱着肩膀,似乎这样才能护住自己能增添安全感:“我信!我求你了,你出去!”她像是懵了般自言自语不停地重复:“完了,你都看见了。你是不是看见了?完了…”

毕铁林大掌紧抓拉杆箱:

“我说我什么也没看见,你信吗?”

呃?梁笑笑哭声一顿。

信你就有鬼了!

这回梁笑笑的呵斥声坚定用力:

“你给我出去!把门锁上!再进来我扎瞎你!呜呜。”

毕铁林紧抓拉杆箱大步离开,他的背影看起来从容镇定,实际上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落荒而逃。

行走在院子里,冷风和雪花拍打着他浮躁的热脸。

脑中犹如烟雾缠绕般糊涂,思维全部被浴室里的梁笑笑吞噬掉。

女孩儿的清香;女孩儿的身体;女孩儿的一句句“出去”;女孩儿的那句要把他“扎瞎”;女孩儿转过身“禁地”…

他居然对着女孩儿那胖起微突的小肚子,都能唤起他身体里的七情六欲。

毕铁林站在毕成的房头下。

他的屋离浴室太近,他怕自己、他也怕梁笑笑怕他…

军区医院204的病房里,楚亦锋一口酱香饼,一口坨成一团儿的渍菜粉,大口大口咀嚼着吃的非常香。

他告诫自己要时刻记住注意事项。

因为据大鹏那个不靠谱瞎白话:男人用眼看,女人用耳听。

可见,男人喜欢看一切美的事物,女人喜欢听不管真假的好话软话。

毕月挠了挠鼻子,她忘了粉条时间一长就坨了,早知道不做这个菜了,搞的很明显,一看就像是没用心。

楚亦锋轻咳了一声,侧过头瞧了一眼毕月,笑了笑:“你做饭确实不错。以后常给我做这个菜,我就爱吃你做的这个。”

毕月…

第一四六章 那女孩儿对我说(一更)

成熟男人的讨好,总是会看起来很淡定。

他们懂得一半真、一半假的语言模式。

如毕铁林的:“我说我不是有意的,你信吗?我说我什么都没看见,你信吗?”

亦如楚亦锋的:“你做饭确实不错,以后常给我做这个菜,我就爱吃你做的这个。”

表情、语气、眼神、状态,都表演的很到位。

那么逼真,那么发自肺腑,听上去真像那么回事儿!

毕月抿抿小嘴儿,乐了。

“你吃的惯就行,我也不会做别的,我也就面食做的不赖。”

毕月这一笑,楚亦锋握着筷子侧过头也微笑地看着她。

他咕哝着回了句:“我怕你麻烦,你做什么都挺好。”

愣了两秒,她听清了,脸色微红,笑容扩大了,她坐在沙发上看着楚亦锋,笑的露出了半口小白牙。

楚亦锋看着毕月翘起的嘴角、爽朗的笑容,眼睛微眯了一瞬,眼神落在毕月嘴角弯起的笑窝处。心情大好,他也跟着傻兮兮地笑了。

随后得寸进尺,眼神始终落在毕月的身上,他也不躲躲闪闪收回了,一口饼、一口菜,还兼顾着瞅毕月那张脸。

楚亦锋时不时地笑看毕月,看着毕月还知道起身倒热水喝,一点儿没外道,瞄了瞄毕月的腰条,楚亦锋自个儿在心里先赞了一声。

不得不承认,他这眼光、他能看上的丫头,长的确实漂亮:皓齿内鲜、明眸善睐。五官立体、娇艳欲滴,难得的是不拘小节接地气。

城乡结合部的气质,配上天生丽质的精致,怎么瞧着怎么对味儿!

如果说非要挑剔差点儿啥,那就是他的小月亮,如果能温柔点儿、会撒娇,看见他就能笑得跟朵花儿似的…咳。

楚亦锋及时调整情绪,应该离那一天不会太远!

索性放下筷子,其实他早就吃过了,姐夫王建安今儿个下班早,特意回大院儿给他取的饺子。

他现在吃的这几口,那真是硬塞,也难为他得表现出一副胃口很好的样子。

“毕月,咱们打一针吧,啊?”

毕月抱着水杯摇了摇头:“快好了,没必要。我一般感冒挺一挺就过。”

楚亦锋滑动车轮,坐在毕月的面前,直接伸出大掌摸了摸毕月手中水杯的温度。

突如其来的动作,弄的毕月抱着水杯往后躲了一下,随后抬眼看向楚亦锋尴尬地僵硬一笑。

楚亦锋表情未变,还是一副笑模样:

“推我去医生值班室,让她给你试试青霉素过不过敏。你不只是感冒,应该是也跟毕成那小子上火了。”

毕月意外,原来他连毕成的事儿都知道。她那个大弟弟,就那性子,居然跟楚亦锋说了?

想到这,毕月站起身时微眯了下大眼睛,哼!一定没少黑她。

楚亦锋微侧头,对着推轮椅的毕月告知:

“现在条件好点儿了,那小子开始没事儿找事儿了。你不用管,等我出院了,让他去照顾我,我多折腾他几次,让他不懂好赖,给你出出气。”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呢?

心房大敞四开,任由这个时机,恰当的人来催泪。

毕月推着楚亦锋走在医院的走廊里,她心态平和,没了抗争、没了和楚亦锋顶牛吵架的狂躁,心里满满的都是平静。

她很配合的在楚亦锋的注目礼下,让医生给量体温、拿着医用手电筒查看嗓子,拽起衣服袖子、伸出胳膊做试敏。

毕月听着楚亦锋跟医生,你来我往的说着重感冒的注意事项,脱口而出就能报出她目前都吃着什么药。

他看着楚亦锋皱着两道剑眉和医生说:

“那先打两天吧,她这眼看就要考试了,不能老这么拿咳嗽当逗闷子。”她没顶嘴,没像往常瞪着大眼睛犟嘴“谁拿咳嗽逗闷子!”

她低头瞧着楚亦锋又仰头看她,两人对视间,她清清楚楚的看明白了楚亦锋那双眼睛里满满的为她着想:“啊?毕月,别肌肉针了,那玩意儿虽然快,但一针下去得缓半天儿,赶上手艺不好的,你得一瘸一拐!就输液吧,明天你正好给我送饭,再扎一天。两天看看情况。”

絮絮叨叨的楚亦锋…

毕月点头乖巧道:“好。”

今晚的毕月,没去客气的和楚亦锋说“谢谢”,没去和他发牢骚说毕成的“变了”。

虽然她能感觉得到楚亦锋已经递过了想和她聊天的橄榄枝,但是她觉得累了,什么都懒得说。

或许是她心里觉得,嘴巴能说出来的谢谢,太轻。

或许是她心里觉得,嘴巴能形容出来毕成的不是,不足够形容她当时的崩溃。

毕月没去想躺在楚亦锋的病床上输液,会不会碰到楚家人;不抓紧时间回家,能不能赶上末班车;在这种时刻躺在他面前,是不是给了他错觉、时机不对。

毕月不过是输上液五分钟后,她就睡熟了。

楚亦锋坐在轮椅上,给毕月盖了盖被子。

他瞧了眼输液瓶,这次没有搞偷袭亲一口,没有心存侥幸的摸摸胸、摸摸手。

今晚的楚亦锋也老实的不像他,他拿起睡前常看的军事书,就那么坐在病床边儿看了起来。

室内充满恬静,外面雪花漫天,就这样的状态持续了两个小时。

毕月用着单薄的肩膀架起楚亦锋,两个人喷出的热气交缠。

她用尽全力给楚亦锋放倒在了病床上,累的满身大汗,抬起还粘着白胶带的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呼哧带喘嘱咐道:“你睡觉吧,我走了,明天能提前来。”

楚亦锋舔了舔唇,抬眼看向毕月也嘱咐道:

“别差那俩钱儿。打出租回吧,外面冒烟大雪,你这还一脑门汗。”

他们对彼此这样说话,嘴上明明不习惯,但都在努力适应。

楚亦锋想着,想要完整的爱一遍,首先要学会交谈。原来此时此刻、比刚刚看到毕月的笑脸、还能让他心暖。

毕月站在沙发旁边,系好了围脖,戴好了手套,她脸色微红看向门外,她问道:“楚亦锋。”

“嗯?”楚亦锋像是有预感般,心口莫名狂跳。

“你为什么要对我好?”

楚亦锋看着始终给他侧脸的女孩儿,开口之前、唇角弯弯,他表情带笑:“因为我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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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七章 患得患失(二更)

原来是一只脚,不能吃力、使不上劲儿!

如今,梁笑笑是两只脚都受了伤,她的样子看起来凄凄惨惨戚戚。

梳着学生头的女孩儿,头发底部还挂着水珠子,帽子也没心思戴了,里面只来得及穿上一套水粉色的线衣线裤,外面披着大衣。

别人是一瘸一拐就够惨的了,梁笑笑走在院子里,那走姿像半身不遂。

她两个脚都舍不得放在地上,落下哪只脚都心疼、一踩一用力就钻心的疼。

飘落的雪花洋洋洒洒,梁笑笑猫着腰,用脚后跟点着地,短短五十米的距离,愣是走的满头大汗,她的齐耳短发、一冷一热一冻,像一块没泡开的方便面。

毕铁林捏着拳。

跳墙进院儿是什么样的造型,此刻毕铁林仍旧还是那副模样。

他没心思脱大衣,满心满眼都被洗漱室占领。

“呜呜,嗝。疼,呜呜…”梁笑笑声泪俱下。

她边小心翼翼费力地挪着腿、用脚后跟儿点着地,边大哭着,内心是崩溃的。

疼,脚扭了钻心的那种疼,为这哭。

丑,被毕铁林看了个精光,羞死个人了,为这哭。

无助,谁来帮帮她啊,没脚走路又不能爬行,她咋那么惨啊,屋漏偏逢连夜雨,为这哭。

毕铁林站在毕成屋的窗前,就那么望着,他看着梁笑笑一把鼻涕一把泪,头发还被冻的支楞巴翘的…

要不要冲出去背起她就走?

还是不要了吧,她现在应该最不想见他。

眼神追随着梁笑笑的身影,天黑透了,可毕铁林就像是能清晰地看到梁笑笑的表情。

他纠结着,他对自己此刻这磨磨唧唧的闹心劲、心烦!

梁笑笑盘着腿儿,坐在毕月的床上,两只手各抱一只脚丫子,她仰着头,大眼睛里泛着泪花,一眨就掉:“呜呜,月月,你咋还不回家?”

哭的全情投入,哭的异常委屈,哭的非常无助,似乎除了哭,她再也找不到憋屈的发泄方式了。

毕铁林终于脱了黑大衣,他在看到梁笑笑猫着腰推开了侄女的门后,就冲出了毕成的屋。

先是跑到仓房搓了几块蜂窝煤,又拿了几个木头块,用铁搓子搓着这一堆东西,随后推开了毕月屋的房门。

梁笑笑正哭的投入呢,她的眼窝里还挂着泪珠子,瞬间哭声戛然而止,两手抱着白花花的胖脚丫,愣住了。

瞧?

毕铁林和梁笑笑对视中,心口似被忽然罩上了乌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