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铁林上前一步:“亦锋。”

“你们毕家很缺钱吗?”

梁笑笑忘了哭,她和毕铁林都看向始终望向前方的楚亦锋,看着那张冷硬的侧脸。

“我很有钱。你们说个数吧。”

毕铁林闭了闭眼睛,他明白,楚亦锋是在迁怒。

嗓子眼堵的厉害,毕铁林愣是说不出来一句话。

而此时毕月正歪躺在毕成的脚边儿,几天几夜照顾高烧不退的毕成没怎么合眼。

大使馆那面派出的工作人员和此次列车沟通,只给伤员安排铺位,毕月是连座位都没有的,毕成又在噩梦中经常腿脚乱动,她只能蜷曲着搭个床边儿照顾着毕成。

毕月明明知道回国了、进站了、到了京都了,马上就要彻底卸下重担了,可她却像是忽然支撑不住自己般趴在了毕成的腿上。

还是浑身没有一处好地方的毕成,先于毕月爬了起来。

“姐?”毕成那只被打的眼睛此刻已经肿到没了一丝缝隙,他只能用右眼看毕月。

发现毕月睡着了,听见火车进站的鸣笛声,毕成咬牙忍着疼爬了起来,过于用力爬起的动作,牵扯到伤口,毕成顷刻间后背上布满了汗。

“姐?姐进站了。”毕成推了推毕月,发现一直守着他的毕月连动都不动,毕成摸了摸毕月的脑门,这一摸发现毕月发起了高烧。

毕月的棉袄给了受害者罗丹,三九寒天的她只穿着一件毛衣,瘦削的身形蜷曲成一团。

他姐姐的心理压力到底会有多大,连他都后怕,他姐却在歹徒和刀枪面前冷静对话…

毕成在被暴打、被瓦斯枪抵住时没哭,在被他姐搀扶着像难民一般忍着疼再爬上火车时没哭,这一刻双肩抖动。

十八岁的大小伙子双手捂着脸,很久没哭过的毕成,眼泪从指缝中溢出。

他到底和他姐经历了什么?只有他和他姐才最清楚。

旁边儿铺位的乘客长叹了口气,一名中年男人拍了拍毕成抖动的肩膀:“到站了,过去了,咱们没事儿了。”

又走到毕月的脚边儿喊道:“孩子?孩子醒一醒,车要停下了,扶你弟弟下车。”

当毕铁林和梁笑笑疯狂地跟车跑动,直到跟着这趟驶来的国际列车停车才停下脚步喊道:“毕月!”、“毕成!”。

始终站在原地的楚亦锋,脸上露出的是满满的慌张,他早就没了刚才冷言冷语的骄傲。

他慌张地张望着、寻找着可能出现的毕月。

毕月先于毕成下车,在救护车的鸣笛声和周遭警察维持秩序的喊声中,她伸手接住重伤的毕成。

“毕月!”

“毕成!”

毕铁林更是早已没有了以往的淡定,声音喊破音儿了和梁笑笑一前一后的挨个下车口喊着。

“姐?有人喊我们?”

“嗯?”毕月给毕成拽了拽棉帽子,就怕毕成的伤口被冷风冷气吹的更严重。

就是这些照顾毕成的动作,毕月也不是想到才去做,她高烧烧的神智陷入了糊涂的状态,全靠这一路照顾毕成的习惯和本能。

毕成语气激动,他刚被毕月扶着挪下火车,什么都不顾了,再次重复强调道:“真的!姐?有人喊…”

毕成那“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看到了呼哧带喘的楚亦锋,他半张着嘴,心里是从没有过的激动。

楚亦锋胸口起伏的厉害,他上前一步在毕月的身后,双手用力搂住了让他心归原位的女孩儿。紧紧地抱着。

前后脚的功夫,毕铁林和梁笑笑也跑到了姐弟俩的面前。

刚在火车上哭了的毕成,在见到毕铁林那一刻,再一次哭了,并且这次哭出了声。

“小叔!”

毕铁林一把抱住毕成,感觉一颗心终于落了地。

失而复得,还好好的活着。

毕铁林和毕成彼此抱住对方,两个人情绪都完全失控。

当亲叔叔的毕铁林,听到怀里的大小伙子哭的不能自已,眼眶里也浸满了泪。

毕月回眸看向楚亦锋,她傻傻地确认道:“楚亦锋?”

“是!”楚亦锋红着一双眼低头看着惨兮兮的毕月,看着毕月脖子上的白纱布,“你还好吗?”

毕月心里有个声音在告诉自己:嗯,低音炮,是楚亦锋没错!

她脑子烧的糊里糊涂,可那一双眼睛在确认完是楚亦锋后,明亮到像是啥事都明白似的,一只手赶紧翻兜,她拔高音调,举起胶卷喊道:“这是我拍的证据!”

在她心里,她就信楚亦锋能抓到。

瞪着一双大眼睛塞到了楚亦锋的大衣兜里,毕月随后就昏倒在楚亦锋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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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零二章 梦缠绵人沉醉(一更)

就像是毕月相信楚亦锋一定能抓到坏人,楚亦锋也同样看透了毕月那双明亮的眼睛是假象。

她不好,她的状态糟糕透了,她糊涂着呢!

楚亦锋在和毕月的对视中就看得清清楚楚。

所以当梁笑笑被忽然晕倒的毕月吓的惊叫喊道:“月月!”,楚亦锋已经两手托住了毕月。

他两只胳膊同时使力,一把横抱起毕月,浑身散发着桀骜不驯的气息,喝令抓住毕月胳膊的梁笑笑:“撒手!”

毕铁林拽住大喊“姐”的毕成,他回眸看了眼被骂愣的梁笑笑,随后才把目光放在了楚亦锋的身上。

毕铁林望着拖着一条伤腿、一瘸一拐横抱着毕月离开的楚亦锋。

很明显,楚亦锋的右腿是承受不住两个人的重量。

但那一瘸一拐的每一步,虽走的蹒跚却迈的坚定有力。

坚毅挺拔的背影抱着他侄女离开,在嘈乱的氛围中,孤傲的没边儿了。

还是一副散发着都给他滚蛋的意思。

毕铁林明白了,那小子算是信不着任何人了,即便他毕铁林才是真正的亲人。

他绝对相信,他现在要是敢上前拦住,楚亦锋敢对他挥拳头。

“你给毕月送人民医院去!听见了没有?!他俩一起住院好照顾!”

楚亦锋是听到了毕铁林的喊话,可他听到了倒把毕月抱的更紧,甚至像是在对身后的毕铁林宣告般,用唇轻吻着毕月的额头。

那双看向前方的双眸中闪动着令观者沦陷的光泽,之前的黯然慌张早已不复存在。

他的心里只有一个念想:以后我的女人,我自个儿护着。

楚亦锋在高一秒、平音一秒、间隔一秒、循环反复的救护车声中,将毕月放进了车里。

他连忙脱掉大衣给毕月盖上。随后又瘸着腿小跑坐在驾驶席上,202吉普车呼啸着离去,直奔军区医院。

“于叔!”

于院长正和几名医生站在军区医院的大厅里说着话,听到喊声一抬头,瞧见是楚亦锋,他心里无奈了。

这小子最近这是怎么了?自个儿住院、父亲住院,这又抱了个女孩子跑医院来了。

“快快!来两个人给抬进去查看一下!”

当毕月被安置好躺在了病床上,于院长的惊叫声却在病房里响起:“小锋!”

楚亦锋狼狈地摔倒在暖气旁边,瘫坐在了地上,腿力不支再也站不住了。

于院长又指挥着护士去喊骨科的医生,他骂着楚亦锋:“你这腿还要不要了?!你是名军人,腿万一要是有什么后遗症,你的军旅生涯就会被迫叫停,你知不知道?!”

楚亦锋却倔强和于院长对视强调道:

“给她做个全身检查!我要她全身检查的报告!”

一个孩子在人民医院,一个孩子在军区医院。

毕铁林坐在毕成的床边儿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

他陪着毕成做完了全身检查,自然也就清楚了毕成曾遭受了毒打,全身伤痕累累。

简单问了几句关键的,听到毕成说毕月没有遭受到侵犯,甚至钱都只丢一小部分,大额的美金全在毕月的身上。

他刚要庆幸地长舒一口气,却不想毕成又扔给他一个炸弹,说是毕月的心里负担比谁都重,因为他那个瘦巴巴的大侄女居然藏在厕所里拍下了照片,又主腰子很正的带着胶卷回国了,并且和匪徒曾面对面当场对峙了十几分钟…

毕铁林趴在毕成的嘴边儿刚听到时,他有那么一瞬,说实话觉得很不可思议。

毕竟毕成的伤势在这摆着呢。到底当时是什么情况,似乎那种惊心动魄的场景就在眼前。

但是不得不说,无论事情的过程到底是怎么个情况,听到毕月一个女孩子啥事儿没有,毕铁林那颗心也算是落了底儿。

他无暇去军区医院那面看望毕月,或许说是他很放心楚亦锋,通过这次事件,也算是彻底明白了毕月在楚亦锋心里真是心尖子。

打发走了梁笑笑回家煮粥做饭,毕铁林守在毕成身边把住他做噩梦乱挥舞的胳膊腿。

毕铁林眯眼看着毕成那张肿胀不堪的脸,他愧疚得不行。

还有毕月,那丫头真是让他无言了。

毕月是让她的亲叔叔毕铁林对她无言评价,却让楚亦锋心里震撼到焦灼,他有很多话想和毕月说。

楚亦锋一边儿生气到想弄醒毕月啪啪打几大巴掌甩过去,想骂她几句好好长长记性躲离危险。

一边儿又眉头打着结,专注地看着手心里的胶卷,脑中回播着毕月刚见到他时喊的话。

他重新将胶卷放在了裤兜里,执起毕月的手放在唇边儿轻吻着,眼神中满满都是化不开的柔情。

他感谢祈祷奏效了,毕月除了外伤再没有其他。

发现毕月微皱秀眉,楚亦锋赶紧弯腰站起,将那个军绿色的书包放在了毕月的手边儿,小心翼翼的将书包带子塞进了毕月的手心里。

看见毕月舒展两眉又重新陷进了睡梦中,楚亦锋两个肩膀耷拉了下来,刚才那满腔都是感叹怎能不爱的多愁善感,瞬间转换成无力且无奈。

瞧他多悲哀?

他这双手、这个人,在毕月的潜意识里根本不好使,一点儿也抵不上那装着带馊味儿的破书包。

他都不用翻就知道,那里面一定藏着钱。

楚亦锋给毕月掖了掖被角,又看了眼输液瓶子,才走出了病房。

“锋子,啥事儿啊?我那面都是事儿忙着呢!”

楚亦锋笔直地站在医院门口转过身看向左涛,他用着不屑的眼神上下扫了眼左涛,递过胶卷犀利地看着左涛:“你们警察要是还不行,我们军队来!”

左涛握紧胶卷,他看向拄着拐爬楼梯的楚亦锋,激动、沉重等等情绪交织着,最后对那个背影喊道:“是那个女孩儿拍的?我会向上面汇报给她个人荣誉!”

而远处却传来楚亦锋不屑的回答:

“我们家还需要那个吗?你最好马上抓住!别让我费二遍事儿!”

就在毕月和毕成高烧不退昏睡在医院一整夜的时间里,中国警察兵分两路。

一路明面上组成的高级警官小组,在第一时间直飞莫斯科。

而另一路负责秘密抓捕劫匪的警察们,他们在京都铁路公安局的食堂喝完壮行酒砸了手中碗。

便衣警察们只带着擀面杖和自行车锁当做防身武器,连夜爬上了国际列车。

第二零三章 被“抓包”了(二更)

“你认识飞哥?飞哥什么模样啊?小丫头,你要敢瞪着眼睛撒谎,瞧见没?你的死期到了!”

“飞哥?飞哥!”啊!飞哥什么模样来着?

毕月紧张地咽了咽吐沫,但输人不输阵,她上前一步,不顾暴徒的长刀已经割掉了她脖子上的一块肉,任由血迹蔓延全身,昂首挺胸、大声回答道:“飞哥七尺大汉、侠义心肠、一代豪杰!爱穿黑布短靴,一身黑的短褂紧腿裤装扮,徒手同时就能遏制住三人,武功盖世!爱使木棒铁棍,所走之路武器滑过地面刷刷刷直冒火星子!”

“放屁!”红唇女“二姐”用皮鞋撵灭烟头,她掏出腰间手枪对准毕月的额头:“简直胡说八道!飞哥身材瘦小、面黄肌瘦、形如病夫,为人机巧灵便,他属智囊而非武力值超群,不擅长主动出击、只擅长潜伏数个小时,人送外号翻江鼠!”

什么?!

许叔居然跟她撒谎了,他居然瞎白话美化了飞哥!

坑!大坑!

完了,怎么办?怎么破?她的死期真到了。

毕月眼睁睁地看着枪放在了她的太阳穴处,她右手攥紧包带,心里合计着:死特么也要能削对方一下就削一下,她要运用全身所有的力量狠砸这个死女人!

毕月的耳边儿充斥着牛三淫笑的声音,听着他建议跟他睡觉,看着那双肮脏的手眼看着就要袭胸了…

“啊!去你妈的!”毕月腾地坐起,单手抡起书包就往人脑袋上砸。

楚亦锋正给毕月将被子往上提了提,摇了摇头还想着,一会儿得找护士给去打点儿粥送来。

他就上个厕所的时间,这丫头就能把被子踹到脚底下,还差点儿没弄的滚针了,刚将棉被提到毕月的胸口处,就被突如其来的书包差点儿砸个正着。

楚亦锋一把拽住飞起的书包,一把按住暴起情绪激动的毕月。

听着霹雳啪啦点滴瓶子连着点滴架子全都倒地的声音,他也被吓了一跳,连忙松开按住毕月肩膀的手,嗖地一下拔掉了毕月手上的针头。

“毕月?毕月?!”

毕月还要往回拽书包呢,她刚从噩梦中惊醒,此刻分不清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心里就知道完了,这回连特么“武器”都被人拽住了,这还有活路没有啊?!

楚亦锋和毕月那双怒视中带着惊恐的大眼睛对视,瞬间明白了,这丫头是做梦抓劫犯呢吧?

这回声音放亮了,沉着音儿大声叫醒毕月:

“是我!楚亦锋!你做梦了毕月,我是楚亦锋!你看、你摸,我!”

楚亦锋和顷刻间被他喝令到呆呆傻傻的毕月注视着,两手同时动作着,一边儿将手里的破书包扔的远远的,一边儿用右手攥住毕月的左手,用手心给毕月擦着手背儿上的血珠,小心翼翼试探道:“认出来没?”

毕月呆傻的眼仁终于动了动,心里想着:嗯,认出来了。

就在楚亦锋觉得毕月要烧傻了要摸毕月额头时,毕月忽然嚎啕大哭,在哭声中用着哀怨的声音声声指控道:“楚亦锋!你怎么才来啊?啊?

那个臭男人要摸我胸,我就差一丁点儿就要被羞辱了,我还差点儿要一头撞死你知不知道?!

我抓那么多擦屁股纸藏相机,我想跟他们拼了,我要被吓傻了!

咋就没有英雄救美呢?

啊?一个英雄都没有!我特么倒霉透了!

我自己一人挑俩犯罪团伙的头子。

我眼睁睁地听着毕成挨打,眼睁睁地看着女人光溜溜地,男人被剁脑袋被剁手指头!

你那么厉害,为啥就不出现?

你还说要追求我?你怎么连保护我都做不到!你这叫啥追求?!

你快去给我报仇!报仇!我要你报仇!…”

楚亦锋一把搂住毕月,他对着毕月的唇狠狠地吻了下去。

他听不得那一声声控诉,因为毕月的每一句话都在戳他的心窝子!

是啊,他在哪呢?他怀里的女孩儿一直很胆小不是吗?

碰到入室盗窃的小偷都被吓的赶紧搬家,吓的她扯着他不撒手,吓的她给他机会。

楚亦锋用舌尖儿撬开了毕月的唇瓣儿,他紧闭的双眸潮湿一片,一寸一寸地贪婪地分享彼此的唾液、气息,用力地探索每一个角落。

毕月只觉得身体被束缚进了一个有力的怀抱,那怀抱的力度越是强硬,她觉得越是安全。

就像是怕失去在男人怀中乖乖做小女人被保护的感觉,毕月也在拼劲全力地往楚亦锋的怀中挤、挤到没有一丝缝隙。

两个人此刻的呼吸变的灼热地要烧透彼此的心,语言已是多余的东西。

毕月的鼻尖儿渗出密密的汗珠儿,在楚亦锋的唇刚和她分开时,她甚至伸出鲜嫩水润的舌尖儿追了上去。

只这一个动作,那清纯的目光中夹杂着妩媚,唤起的不止是楚亦锋全身爆满的欲望,还有情难自禁想对毕月掏出所有怜爱的一颗心。

“月亮,月亮,不怕了,我是楚亦锋,你不需要再害怕了。我保证,我向你保证!”

楚亦锋喃喃地在毕月的唇边儿呼唤着。

几声呢喃唤出了浓浓的爱意。

随后楚亦锋搂紧毕月,在不知不觉中两人一齐倒在了病床上,他压着身下的女孩儿,温柔怜爱的吻转换成了像暴风雨般让人措手不及的舌尖缠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