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她家大妮儿呢?托着她这一家子比人矮一头的,进门就向人低头啊?

更不用说人家楚家的态度了,那是小楚的姐姐吧?对待仇人也不过如此了。

这还没咋地呢?以后可怎么整?!

总之,刘雅芳的各种心绪搅合在一块,再加上她和她闺女刚才经历的那些难堪,她认为自己此刻清醒的不得了,那就不是买东西买多少能解决的!

“什么念?执念?大妮儿,我不懂你有啥念,我就知道你要还认我这个娘,痛快麻溜跟小楚拉倒!”

毕月吸了吸鼻子,没必要为这事儿哭。

从刘雅芳动手对她捶拳头,再到她娘坐在床上哭的不能自已,她始终低着头看地面。

即便心里有团火快炸了,看起来仍旧面色平静。

刘雅芳捂着脸哭着,发现她喊一嗓子不好使,闺女不表态,更是气的不行。

不吭声是吧?

哭的像大脑缺氧似的回头找东西想打毕月,顺手就抄起衣服挂对着毕月的方向比划,声嘶力竭喊道:“你能不能痛快跟姓楚的拉倒?你连娘也不认了是吧?他给你灌了啥迷魂汤?你都不认识自个儿几斤几两了!”

毕月终于抬起泪眼,用手背一抹眼睛,还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冷静的不能再冷静,直视刘雅芳,斩钉截铁道:“娘,一码是一码,跟楚亦锋没关系,您别混为一谈。”

“你?你!”刘雅芳将衣服挂举的高高的,想对着她闺女的方向扔过去,然而她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衣服挂是铁的,气的大喘气继续叫嚣喊道:“没关系?他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啊?

就听说过婆媳处不下去了,人家休了媳妇再娶,就没听说过不要妈的,到啥时候都是媳妇有的是,妈就那一个!

你是不是虎?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大活人有的是!

你被他拴在一棵歪脖树上要吊死自己儿个啊?

我供你读大学,供个一六十三招,就图你别跟我似的成天跟土坷垃打交道,一辈子顺顺利利的,有个好工作,让谁都瞧得起!

你可倒好,你这是认准了要去人家矮一头啊?

我跟你爹没能耐,你知不知道?你给我说句话!”

最后一句喊的是那般无奈,刘雅芳仰着脖看毕月,边骂边哭,眼泪顺着发际线流淌在脖子上,手里始终扬着衣服挂,却仍旧没有下定决心扔出去。

毕月深呼吸。让她说?好。

她直视刘雅芳道:

“娘,您听得懂也好,听不懂也罢,我不想骗你。

我的心里话我也就说这一次:

刚才我买东西不是为了够着楚亦锋,不是为了打肿脸充胖子为了进楚家门。

我向来瞧不上用这样的方式去讨好谁,信不信随你。

我只是想让那个楚亦清看看,你们能逛的地儿,你们能穿能用的东西,你口中瞧不起的村里人,我娘我爹我的亲人照样不比你们差,那钱还是我亲手挣的,我特么就是有钱!

不过我后悔了,是现在后悔了,我明白我给她看个什么劲儿?我就该拿她当狗屁,那才是对的。

可如果再回到刚才,也许我还会那样。

明白是一回事儿…或许,我下一次能有进步。

娘,八百多块钱,说白了就是八百多块钱的事儿,别哭别闹了。

没必要想的太复杂,毕竟那些东西也都是我想买的。您想的太多了。”

毕月不说还好,这一张嘴说完,刘雅芳一股火顶在脑瓜顶,使劲踹了一脚地上堆着的包装袋,挥舞着的衣服架子,这回终于落了下来,直接抽打了毕月后背:“放屁!忘本了你,八百多块钱儿?你爹当年为了供你们读书,为借两块钱走二里地!把人当狗屁你拜特么哪辈子家?!”

这一下子抽打,打的毕月秀眉紧紧皱起,她捂着肩膀也不再平静,涨红一张脸喊道:“就因为以前困难的要死,所以有钱了也得跟守财奴似的不能花是不是?花了就是该死?我给自个儿买东西了吗?!”

刘雅芳甩手就扔了衣服架,紧留的理智让她又重新使上了拳头,对着毕月的胳膊就给了一下子:“你还跟我俩喊?!

说的是钱的事儿吗?那高枝儿是那么好攀的吗?你别说你花个千八百的了,人家要是看不上你,你就是花个底朝天,该瞧不上你还瞧不上你,你明不明白这点儿道理?

堂堂正正让人捧着的日子不过,你够着这个那个的,你真是虎透呛了你!

你看不明白人家老楚家膈应你啊?你还要往上贴,脸吶?!”

骂她啥都行,就是不能骂她不要脸。

有谁骂的,没有亲娘骂的,她干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儿了?

毕月用胳膊一挡,不再任由打骂了,挡住了还想要用拳头打人的刘雅芳,怒喊道:“够了!

我信我这辈子会改命,无须向门第观念低头。

楚亦锋好,我就留着他,不好就滚蛋!

什么婆婆小姑大姑姐的,都特么谁啊?我这辈子怎么痛快怎么活!

不是只有嫁人生孩子这一种活法,谁也别想管我!

不喜欢那些东西,你就…”毕月也对着一大堆包装袋上去就是一脚:“都烧了吧!”

一脚踹开门,看见陈翠柳站在门口,毕月眼里射刀子:“吃住在别人家,你没有最起码的礼貌?”大步离开。

其他活法?刘雅芳一听心里又添了一样,慌的她瞬间音调都变了,对着院子喊道:“冤家,你就会跟我使厉害。大妮儿,你给我回来!”

第二九二章 你不同意,我同意(二更)

“雅芳姐,我…”

刘雅芳眼睁睁地看着毕月踹大门离开,脸上东一道西一道的,满是干涸的泪痕,心里更是被毕月说的乱糟糟的,哪有心思管陈翠柳是咋想的。

“我,我真是才来。听到你们连喊再吵吵的,寻思劝架,啥也没听着,真的。咋的了这是?”

刘雅芳无力地挥了挥手:“你回吧。”

她微驮着背进了屋,关上了屋门,呆站在门口。

为闺女怒其不争就是不分手而感到心堵。

那不是明摆着的事儿吗?不听老人言啊!

婆婆大姑姐要是心眼子往偏了使,那就够受罪的了。更不用说楚家,那是掐半拉眼珠子瞧不上大妮儿。

趁着年轻,没处几天呢,甭管那小楚人咋样,就冲他那个姐姐那副死样子也得赶紧拉倒。

再趁着年轻扒拉着挑个好对象,大学生,出去上大道上划拉划拉也没有几个,那找啥样的不是扒拉着挑?

找一般条件的工人,进了人家门,那都得被供起来。

找两家差不多条件的,人家也能高看你一眼,啥事儿都把你当个人物似的问问,那才叫日子。

刘雅芳用衣服袖子擦了擦眼角,这特么都快要给她哭懵圈儿了。

瞧瞧,哭的脑袋不好使,刚才她还差点儿被闺女给吓唬住。

还整个愿意咋地咋地?特奶奶个腿儿的。

真能耐,你咋不上天呢?真是娘娘不当要作着喊着当丫鬟!

竟唠小孩儿话,想啥事儿就寻思眼么前儿那一块,要没她掌舵,她家大妮儿好好的一副牌就得烂在手里!

不行,说破大天也不行,必须得给她搅合黄喽!

至于八百多块钱…

刘雅芳捂着心脏的位置,心肝肉痛各种表情齐飞,弯腰拾起几个装衣服的袋子。

这家伙,刚才搁百货大楼花钱就跟干架似的,不让她讲价,人家要一分,那个死孩崽子眼睛都不眨就给人家,还不让她挑挑。

谁买东西不挑挑?这么贵。

刘雅芳拿出她那件驼色羊绒大衣,眼泪噼里啪啦的一边儿往下落,一边儿在泪眼朦胧中仔细的一点儿一点儿扒砸衣服线的地方,就怕哪块是坏的。

心疼胆疼的想着:要是哪件有毛病,她得赶紧回去退了,豁出来干架也得退成钱,反正那俩楚家人也走了,丢人也不丢毕月的脸。

挨个检查了一遍,皮鞋衣服裤子的,都铺散在了床上,脚边儿还放着淌血水的大骨棒。

刘雅芳望着屋门,有点儿后悔后怕,嘴中喃喃道:妮儿啊,娘还能害了你不成?

你吓唬我可丁壳了,以前喝药自杀,现在更能耐,不孝的玩应,打你还跟我支吧。

干哈去了你说你哭着往外跑?

不用你跟我使厉害能耐,我非得给你搅合黄了,楚家那大泥坑子,宁可我跳下去,也不能让你跳!

而此时,“楚家那大泥坑子”,也处在水深火热之中…

楚鸿天手里拿着文件夹,站在二楼拐角处,一身军装的他,再加上脸色异常难看,上位者的威严显露无疑。

楚鸿天沉着一张脸问道:“谁是毕月?”

梁吟秋后脊一僵,发愣地站了起来,望向二楼。

楚亦清眼睛瞪大,侧过头看她爸。

他怎么这时候在家?等看到她父亲那张国字脸正怒视她呢…

完了,楚亦清脸上有慌乱的神色一闪而过。

“问你们话呢,都哑巴了?”

“毕月是小锋的对象。”

楚鸿天马上回眸弯腰:“娘,您咋出来了?不是要睡觉?”

老太太伸出干瘪的手递了过去,让楚鸿天扶着下楼,没吭声。

心话了,我得多大的心啊,楼下这么热闹,我还睡觉?

一个月演八场大戏,哭戏是一场接一场的。

她倒要看看,这回梁吟秋还怎么往下演。

那算卦的都说了,那是命,非得拧巴着挣命,不往好槽子赶,就作吧,欠削的玩应。

楚鸿天就跟扶着老佛爷似的,半头白发搀扶着一头银发的老太太,边扶着边向爱说“实话”的亲娘打听:“娘,小锋有对象了?我都不知道,你咋知道的?你见过?”

你知道个屁,我啥不知道?

楚老太太安稳地坐在沙发对面的红木椅子上,摆了摆手,意思是别问她,她啥啥不道。她只负责说刚才那一句。

楚鸿天抬手看了看手表,冲梁吟秋道:“你跟我上楼。”

重新迈步子踏上台阶时,回头冲楚亦清斥道:“建安又要往上走一步了,年根底他忙,你就得撑起来。少回来气你妈,别啥事儿都瞎掺和!”

楚亦清被她父亲气的不行。

打小就偏心眼,她父亲心都偏的没个边儿了,比她奶奶还严重。

她图什么啊?进门就挨骂。

老太太抬眼皮,看了眼坐在沙发上眼圈带泪的大孙女。

贱皮子,都被骂成这样了,不赶紧哪来的去哪,还好信儿等结果呢。该,还是被骂的轻。

楚鸿天听的直拧眉,什么乱七八糟的,又住院又骂架的,就听明白毕月是给小慈当家教跟他儿子认识的。

“毕月住院,亦清去干嘛去了?”

梁吟秋无奈透顶。

跟眼前这一根筋的也说不明白啊。

总不能说,你闺女去骂人,结果碰到厉害茬子了,俩人对骂,弟弟没帮姐姐,亦清记仇,今天又碰到了,买东西…

唉,那眼前这一根筋就得问,人家买东西关你俩屁事儿?

梁吟秋直接敞开天窗说亮话:

“我不同意。跟小锋不般配,跟亦清有过节,进了门,家里会乱。”

楚鸿天再次抬腕看时间,简明扼要表态:

“你不同意好使,你跟我说。你把你同意的领小锋面前,让他同意也行。啥啥都不管用,不同意就单过。成家立业,你当母亲的不要犯糊涂,门第观念,我娘还在楼下坐着呢。”

梁吟秋羞怒打断:“我那是时代造成的,家庭成分和性情秉性能一样吗?”

楚鸿天戴好军帽,鼻子里哼了一声:

“我就知道一样,自己的路自己走去,好赖都别瞎掺和。历史不能倒退。

你不要一边儿瞧不上我娘,一边儿跟我娘一样。

他自个儿拿主意,定下来尽快结婚,对人家女方要负责,成家立业,少一样都不是合格的军官。”

第二九三章 酒壮怂人胆(二合一大章)

司机稳稳地开着车,尽量能不按车喇叭就不按,就怕打扰到后面。

楚鸿天靠在后座上,两手习惯性放在膝盖处,正靠在那闭目养神。

心里挺无奈,回家比当年在军校握笔写字还累。

耳朵边儿好像还能听到梁吟秋的哭声似的。

老梁她现在动不动就哭。

自打从医院回来,就像变了个人。越看脸色捧着越脆弱。真是近之不逊远则怨。

虽然他承认,他刚才话说的重了点儿,是有些迁怒了。

为啥迁怒?其实是一直以来压在心底的石头,露出了一角。

老太太以前开朗的不行,现在是能少说一句就少说一句。

别人不清楚,他嘴上不说,心里却是比谁都明白的。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娘把跳大神的招家来,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吟秋给他老姨强制送上了火车。

吟秋拿他真当甩手掌柜的了。

他娘那个人啊,不怕事儿大,不怕吟秋闹离婚,是他从医院回来,他人过半百,不怕在娘的面前丢脸,居然哭求他娘让步。

他娘怕的是他这个大儿子被伤着心。

从那之后,老太太就这样了。

唉,现在又开始闹上了小锋的事儿了。

这个吟秋啊。她就没想过儿子为啥说走就走。

听参谋跟他汇报,亦锋在那面被训倒了一次,直接被拉到当地医院去了。

本以为是腿,实际上是胃炎,那可是新添的毛病。

楚鸿天微眯着双眸看向前方,表情上看一派严肃,嘴上也决不会承认是心疼儿子了。

实际上他就是心疼了。连楚亦锋身上有啥毛病都有数。

楚鸿天不明白怎么女人家家的,事儿咋就那么多?咋啥都想伸手管管?

尤其吟秋,她最不该想不开。

她都遭大半辈子罪了,没轻了被娘磋磨,怎么还能犯糊涂?难道非要让儿子和未来儿媳也重复他们的日子?

到老了,儿子夹板气受不住那天,再哭求母亲让步,吟秋的心上也多一道疤,才算拉倒?

一辈儿一辈儿的,都忘了生养时,只盼孩子们活的顺遂的初衷。

楚鸿天下了车,挠了挠头皮才戴好军帽,对身边的人说了句:“给大院去电话,我晚上有会。”这就是告知不回去的意思,可见楚鸿天对家庭琐事有多心烦。

别人过年过节,是不是成双入对?

别人是不是受了委屈挨了打,正让男朋友柔声细语地哄着呢?

别人是不是无处可去时,还有个人陪着。

尤其矛盾点还在男朋友身上,一般男朋友该咋样?

噢,也许正在发誓赌咒:我会珍惜你的,不会让你后悔。

悔不悔的,以后事儿上看,时间说的算。

单说现在,她就盼着耳朵听听好话都找不到人。

不是说好了,男朋友之于她毕月就是解闷和安慰的吗?

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