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其妙地很生气,秉持着她不好、他也要不好的心态,毕月这回拉下了脸,说道:“你还没回家呢吧?回家也够你喝一壶。

你知道我爹为啥坐不住?

你妈,她看我一眼,看北阳台一眼。”

楚亦锋不吃了,疑惑道:“北阳台?”

“那里挂着我的衣服。这回明白了吧?”

楚亦锋直视毕月:“怎么看你的?”

月色中,毕月那双大眼睛先是瞟眼墙面的方向,随后微扬着下巴,嘴角边儿噙着似笑非笑的表情,上下扫了眼楚亦锋,眼珠儿涮啊涮,最后冲楚亦锋一挑眉,示威一般。

“就这样,看明白没?自个儿理解去吧。我爹就是被这刺激的,驮我回来时,让我和你拉倒。”

楚亦锋拧眉。

“我说不的。”

楚亦锋心下一松。

“但是!”

楚亦锋又提心吊胆。

“我说,你家有完没完?先是我娘又是我爹的?唉,我真累了。”

楚亦锋站了起来:“累了早点儿休息。”又指了指黑兜子,怕刘雅芳不开晴继续饿他媳妇,嘱咐道:“那里面还有奶粉,早上喝点儿再去上学。我街口等你。”

毕月微愣地看着走到门口又返回的楚亦锋。

楚亦锋对着毕月的唇响亮地亲了一口,随后很随意地掏兜往床上扔了个存折:“给你的零花钱,他们再闹,把钱还了。”在毕月还没反应过来时,又走了。

第四零六章 二更

毕月赶紧爬到床头,隔着窗户,探头看向墙头。

在她眼里,楚亦锋像极了神秘的使徒行者。

人家也没助跑,咋蹿上去的都没看清楚,三两下的,那背影就能灵活的跟猴子似的,几步蹿上两米多高的院墙。

随后,毕月睁大眼,傻呵呵地冲外面挥了挥手。

因为楚亦锋也像是猜到她会瞭望一般,居然骑在墙上,突然冲她的窗户招招手,挥完非常潇洒地呲溜一下,没了影踪。

毕月不自觉地松了口气:“愁人。”

自言自语完,这才打开台灯,回头看了一眼床铺,那上面乱七八糟的,有吃有喝有存折,直取存折。

零花钱?给多少零花钱啊?

“个、十、百、千…”顿了一下:“万?”

毕月赶紧由盘腿的姿势变成跪坐,又往台灯的跟前儿凑了凑。

她有点儿紧张地清清了嗓子,这回认真地念出声,又重新数道:“个、十、百、千、万、十万…我去!”

傻眼了,惊的她心口砰砰跳,赶紧捏紧存折。

这人,二十万,随随便便就扔给她了?

要不要那么夸张啊?

毕月略显僵硬地收拾那些吃喝,收拾完了爬进被窝,又趴在枕头上,拿起枕下的存折翻来覆去的再次看了看。

这时候已经稍微平静了,可平静后,心里却五味杂陈了。

最开始她寻思,是不是因为收戒指时没手软,他就认为她是啥都敢收的人啊?

她跟他在一起,又不是图钱?觉得心里不太舒服。

紧接着又开始瞎琢磨,他一个军人,哪来的二十万?

管他姐要的?

上回走倒是说他有个三千几在抽屉里,让她缺钱就去取。

可是,就是过年那阵给她写信还叫穷呢,是她给买烟买的吃喝邮去的,还顺便往饼干盒子里塞了二百块钱。

要是管他姐要的,那可真是…楚亦锋,你缺心眼吧!

这不是给她上眼药呢吗?

二十万,纠结的毕月,翻了个身,黑暗中睁着大眼睛,心里又开始变的有点儿甜蜜蜜到沉甸甸了,嘴角不自觉上翘。

怕她不好意思,还整个零花钱,这得咋零花能花这么多?

又忽然收敛笑容。

他啊,总之是好心。

这个时候拿出来,指定是因为傍晚那时候听到他爹娘说的话了。

备不住是觉得家里吵成这样,他能做的,就是把那八万七还回去。

毕月不自禁出声嘟囔道:“傻子!”咬着指甲,闹心巴拉,有气有羞有甜蜜,就觉得楚亦锋想事情太单纯,傻子一个。

虽然最开始要是能借到,她真有可能会让步,这倒是实话。

不要那钱了,就跟装修一样。

但是,那只限于管小叔借。

至于现在嘛,毕月阖上了眼眸,准备睡觉。心里想着:已经不是钱的事儿了。

这些天,她吵、她讨要,是因为是她赚的,她觉得她娘真心不讲理,有种坚持一直在搅合她要赢出个胜负。

即便现在胜负不重要了。

毕月下定决心,他有这个心就好,这钱她不能要,连保管都不能保管。

嗯,明天街口见,街口就让他痛快拿回去。

大概在寂静的夜里,就是会让恋爱中的男女难以入眠。

在这个特殊的时间段,总有一种情不自禁的感受在撩拨着人的心弦。

楚亦锋放下车窗,让夜风吹进车里,单手把着方向盘看着霓虹点点,以及空荡荡的街道,从来没有过不知要去哪的人,可他这一刻却觉得,长夜漫漫、无心睡眠,还不知道要开向哪里。

明明有家不是吗?

他知道,忽然之间,他缺的是归属感。

想得慌,分不开,要依照他的本意,还想溜进毕家院子里,那里面住着他想时时刻刻靠近的女孩儿,一个让他得了心魔的小妖精。

楚亦锋坐在车里对着三层小楼熄灭了车灯,他这面刚弯腰下车,梁吟秋披着件西服外套就打开了房门。

“回来啦?”

梁吟秋看着从她身侧走过的儿子,紧蹙秀眉问道:“吃饭了吗?去哪吃的?”

“未来老丈人家。”

“你?”梁吟秋被他儿子这直白的回答,气的瞬间如鲠在喉。

跟着换鞋进屋的楚亦锋一起猫腰:

“你去人家吃饭算怎么回事儿?小锋啊,我和你爸就那么一会儿功夫,连你爸都看出来了,人家毕月她爸不待见你。”

楚亦锋呵笑了一声,瞬间扭头看向他母亲。

那口气都提到心口了,想问问她母亲,就你?就你那斜眼看完北阳台,又上下扫视挑眉嗤笑毕月的,换别人那么瞅你女儿,你能待见啊?

梁吟秋也以为他儿子得不顺气的跟她吼几嗓子呢。

但是,楚亦锋却深吸了口气,双手搓了搓脸,放下手再看向梁吟秋时,就像是非常疲惫般,点点头:“睡吧,啊?妈。”

“那我走?”楚亦锋转身。

梁吟秋对着楚亦锋的胳膊给了一拳:“你回来是气我的?”

“好了,我承认,您和我爸看的确实挺明白。人家啊,是看不上我。

妈,您想啊?那我更得上门泡了。

一日三餐,啥活都干。

舔脸往前凑呗,要是看不上还不主动点儿,什么时候能娶到媳妇?您说对不对?”

说完,楚亦锋转身上楼。

对什么对啊?

梁吟秋被楚亦锋气的原地转了两圈儿。进了卧室,将外套往床尾一扔,听着楚鸿天的呼噜声,她好半会儿没睡意,翻来覆去的,心堵的厉害。

咕噜噜,毕月吐掉嘴里的牙膏沫子,将牙缸放在水龙头下冲洗着,这才抬眼看了看面前跟堵座山似的毕成。

“玻璃谁砸的?你回来又跟娘吵架了?姐,咱爹大早上的就被你气没影子了,娘也起不来了,平时这个点儿,她都做饭了。你要干嘛啊你?”

毕月用着嘲讽的眼神紧盯毕成:“分析的挺头头是道啊?那你还问我干嘛?起开,别挡道!”

毕成指着毕月的背影:“你那是什么态度?!”

毕月推开卧室门进屋,进屋就被她娘整无语了。

她给刘雅芳买的高档雪花膏啊,雪花膏的香味儿还飘散满屋呢,然而那装雪花膏的瓶子,却像火罐似的在刘雅芳脑门上扣着呢。真拔火罐也不能败家吧!

带着痛苦、难受、拉长的呻吟声,刘雅芳对毕月道:“唉,早晚被你爷俩气死。你做饭吧。”

第四零七章 儿女回归,格局气氛(一更)

刘雅芳这话一说,毕月更不高兴了。

再看到她娘头顶雪花膏瓶的样子,脸上还沾有燃烧纸张的黑灰。

她就纳闷了,她娘咋就不知道个美丑呢?

真难受,是发烧是感冒还是上火,那就吃药,对吧?

拔火罐子拔在脑门上,那带着印子出门得多难看?

饭店都是人,是点餐啊是看她?别以为她不知道,她娘得天天去饭店收营业额。

但她没说。

毕月现在真心觉得,她和她娘没啥可说的。

就是饭店那一块,她也暂时这个把月的认了,那钱不要了,反正确实不能让他们手里没有生活费,就当给的生活费用了。

刘雅芳没有听到她闺女丁点儿反应,扭头一看,毕月还要转头就走,赶紧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念给毕月听似的,说道:“你爹,他可真行!

给我踹这样,他还来气儿啦?

一宿没回屋。

大早上的,开大门往死里咣当一声,不往好槽子赶。

咱家啊,再折腾两天,我就得死过去!”

这回毕月站住脚回嘴了:

“他被你挠成那样,咋面对我们?我都怕他没地方可去。他上哪去,人家都得多瞅他两眼,你咋能往脸上挠?啥叫不往好槽子赶?我们都不对,就你对!”

“你?放屁!”刘雅芳用手肘拄床,气急败坏地指着毕月。

毕月深吸口气,对她摆手道:

“对,我放屁。我不想大早上的跟你吵架。咱俩也少说话,省得你也生气,我也闹得慌。”

“都能溜,都好个脸面!”刘雅芳啪啪拍了两下自己的右脸:“就我,就我这脸是鞋垫子!我被闺女骂,被老爷们好顿踹,连个不字都不能说了,谁逮谁踩!

我告诉你,大妮儿,将来你也有儿女,你…”

又是老话重谈,毕月赶紧推门走。

“你给我站住?”刘雅芳又急又怒,腾地坐了起来,指着开门的背影,大喊道:“你能不能给我站住!我说完了吗?你就走?!”

我就不该来。

毕月停下脚,对着院落翻白眼。

她这不是欠得慌是什么啊?

刘雅芳倒了口气儿,捂着心口,这回还算有理智在,知道问那事儿得小点儿动静:“你给我把门关上!”

叹气都不足以表达毕月的心情。

她依言关好门,但还是脸冲门的姿态,没看刘雅芳一眼。

“我问你,你上哪去了?别跟我撒谎说上课,还有什么跟那个姓梁的丫头在一起,我们要是不找个遍,能找到楚亦锋那去?”

毕月没吱声。

刘雅芳使劲砸了下床,砸的她头上烀的雪花膏瓶子掉在了被子上:“问你话呢?你是想熊死我啊?”随后话音儿一转,又特惆怅道:“我这几天啊,成宿成宿睡不着。

你是个丫头,你说没影子就没影子?

你想没想过我们会惦记?

先头瞎寻思,就怕你嘚嘚瑟瑟拿钱买地跟个二百五似的,再让谁看见,跟上,别给你害喽。

那多少闺女小子的,说让人害了就害了。外面没有你想的那么平平安安的,你自个儿不知道?

你说我能不那么寻思吗?

那楚亦锋是军人,谁能寻思他那么没正溜,能撺掇你胆肥不上课啊?”

“娘,你想说啥?!”不提外面不安全还好,一提,毕月更不打一处来。

现在说惦记她了,当初给她撵走让她死外面的时候咋不寻思这寻思那的呢?

她娘以为那话说完就拉倒呢?知不知道那话扎心?

这是她见识过市面,要是普通的农家女孩儿,被骂那样离家出走,不被人害了也得被人骗了。

刘雅芳顾不上毕月跟她是拧眉瞪眼的表情了,就像做啥偷偷摸摸的事儿了似的,先是寻摸了一眼院子,又用着极小的声音,瞪大眼紧盯毕月问道:“到底上哪去了?”

毕月平常音量:“周边儿溜达了一圈儿。”

“溜达?不上课溜达?!”刘雅芳点点头,又勉强让自己压下气,商量道:“行行行,我问你,你跟我说实话,跟那个楚亦锋在一起,吃没吃过亏儿?必须说实话!”

毕月这回侧低头看刘雅芳了,这话问的她好心堵:“我就在你这吃过亏!”说完推门就走,这回无论刘雅芳怎么喊她,她都装听不着。

大清早的,她饭还没做呢,现在见到她娘就生气,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有时候一句话都不想跟她娘再说了,恨不得形同陌路才好呢。

可有时候,比如刚才,她又真想再大吵一架。

毕晟纳闷地接过盘子,瞅了瞅盘子里的酱猪蹄,又歪头瞅了瞅他姐,没吱声。

毕月只盛了自个儿和狗蛋儿的粥,没扯毕成。

毕成端着筷子,看了看毕月,看了看直看他脸色讷讷不语的狗蛋儿,忽然觉得自个儿像个外人。而以前,以前都是他和他姐更好。

挺生气地对刚要喝粥的毕月吼道:“姐!”

毕月夹了个驴蹄筋放狗蛋儿碗里:“吃,吃完赶紧上学去,别瞅热闹。”

嘱咐完小弟弟了,这才抬眼看大弟弟,还用着带搭不稀理的态度说道:“大早上吃现成的也堵不住你的嘴。

你要真惦记娘,去吧,别吃了,把饭给她端过去,哄她吃饭。

你也别上学了,出门找爹去。别只会喊我,我不该你欠你的。”

毕成一倔答站起身,气哼哼端着空饭碗去了厨房。

而毕铁刚此时坐在饭店的休息间里,顶着脸上三道血印子,正拿着一个田字格的本子,对着新华字典在认认真真地学字。

他凌晨三点多钟起来先量完玻璃尺寸,蹲屋里寻思了一会儿,左思右想觉得:管是干啥玩意儿呢,不能是念信都费劲的程度吧?

这个清早不平凡,不平凡是在于儿女都归家了,格局不同了,气氛自然不一样,楚家也是。

楚老太太递给楚亦锋半拉咸鹅蛋,非常慈爱地小声嘱咐道:“吃,冒油的,可香了。”

老太太觉得太压抑了,她几十年如一日的不喜欢这种饭桌气氛,都不吱声,不能吵吵把火说话啥的。

所以前些年,她能折腾动的时候,她就回妹妹那呆一个三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