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玉凤问道:“咋的了?这就去借住个两天,你们吵吵了?让人左右邻居听见了不嫌磕碜吶?别说山子了,他够上火的了!”

“娘,你倒是听听他咋地再说我啊?

那新房,您明个儿自己去看看。

好好的大双人床,好好的大白墙,上面打着钉子挂着像蚊帐那样的大纱帘,比我家窗帘都高档!

挂床上啊,藕荷紫那么个颜色,全是纱的啊。

关键是,你说别人挂那东西是挡人挡光、挡蚊子,你挡点儿啥也不白花钱,戴寒菲整那玩应,狗屁不挡,直透光!

我一问花多钱,你猜猜,婶子你也猜猜?从棚顶一直脱落在地上招灰儿,那么老长,山子说完价差点儿没气死我!”

刘雅芳没接话没吭声,还瞅了眼倚靠在门口的毕月。

赵大姐拍着巴掌,也不等别人猜了,心疼肉疼喊道:“一百八!

还是从南方订回来的,京都都没有啊。

大山让我别撩起来,说是就那么挂着的。我差点儿没气的撕了它。”

随后一屁股坐在炕沿边儿,继续以气疯的状态讲究着:“哎呀我的妈呀,瞅山子那样都像是习惯戴寒菲那么花钱了。

我一个月才挣多少钱啊!他钱是大风刮来的啊?

气死我了,真的,娘,结完婚我必须得点点那个戴寒菲,你不用说,我不怕得罪她那事儿,反正一年到头也见不着她几次,她当她嫁给大干部家吶。”

毕月听到连她娘在内,这回都附和着是挺能祸害钱啥的,她摇着头离开。

挺看不惯。

那纱帘她知道,她过后还埋汰过戴寒菲,古典不古典现代不现代的,用的还是笨方法挂上,那能增添什么浪漫?

你说又没花大姑姐钱,关她啥事儿啊?都快要挤公交末车来的了,为的就是来告状?埋汰一顿弟媳妇?

紧接着…

戴寒菲那张破嘴,是的,毕月认为比她说话还又硬又臭的。

就这么个性格真是没几个好朋友,有几个好闺蜜能忍住那么损的嘴?

所以她就被强制要求成了戴寒菲娘家那面的人。

第二天毕月特意去了戴家,看戴寒菲换上结婚当天的礼服,站在客厅里,她还没等夸能遮住肚子呢,就听到寒菲跟她抱怨道:“月月,你知道我家现在什么样了吗?”

毕月疑惑地四下瞅瞅。这不挺好的吗?确实富裕。

“我是说我自己家。”

“你还没嫁人呢,你就自己家娘家的。”

戴寒菲一摆手,打断道:

“别打岔。我是想说,我今天上午趁着他们都走了,回那面去取东西,我的胸针粉饼头花什么的,都找不到了。

给赵大山打电话一问,说是他那个勤快的二姐,昨天连夜给收拾屋子,边边角角都给我收拾了。”

毕月笑呵呵接过寒菲奶奶递过来的苹果,等着老人走了,这才翻白眼小声道:“你当谁都愿意给你收拾脏乱差的屋子?这二姑姐不错。”

“不错什么呀,我东西全没了,我怎么翻都翻不到。我不是说她偷哈,是她给我乱归拢。

亲人帮着给收拾也分人的,得是看着我长大的,我熟悉我不别扭。

可这是二姑姐,就算我未来婆婆我都受不了。

我又跟她不熟,你说她…

她还不如我大姑姐呢,真的,赵大山她大姐跟我还能说点儿贴心话,说话办事也懂个分寸。”

毕月心话了:

傻丫头,你大姑姐昨晚连夜告状。

这个世间到底有多少嫂子和弟媳妇,像傻子一样还自我感觉良好的跟大姑姐小姑子相处。

实际上背后被讲究个遍还被蒙在鼓里。

只有发生当面锣对面鼓的事儿,才能暴露出来人之本性。

第四五四章 心理压力上升期(二更)

对于这场所有人都不看好的婚姻,毕月能做的就是扯住刘雅芳的衣服袖子嘱咐道:“娘,别我葛大娘埋怨寒菲,你也跟着上眼药的。”

“我上啥眼药了?”

“别说她吃啥东西可劲儿造,什么东西吃起来没头啥的。别学那些。”

毕月说到这还摇了摇头,看的刘雅芳纳闷不已。

“娘,以寒菲家的条件,她怎么可能是吃什么没够的人。

还不是肚子里孩子影响的。

要不然你当人家没吃过酸果子和巧克力啊?至不至于你腌那咸菜一碗一碗的吃,换以前,给人家都不稀得要。”

刘雅芳有点儿嫌烦地挥了挥手,打断道:

“知道了。我用你嘱咐我那事儿?我不是嘴快的人。再说了,等以后再咋地人家是一家人,我当那坏人呢,跟我有啥关系。”

刘雅芳跟毕月说是这么说,可挡不住她也生了俩儿子,对于葛玉凤跟她说的那些抱怨,她感同身受啊。

虽没和葛玉凤学戴寒菲不注意走路嗖嗖地,但她附和:“可不是咋地,嫂子你就不能寻思那个了,哎呀都已经这样了,等过了门慢慢教吧,城里孩子都那样。”

葛玉凤盘着腿儿坐在床上,一脸愁容,边拍大腿边埋怨道:“弟妹啊,你说我家大山这个命啊,俺们老赵家咋就能摊上这么个儿媳呢?

那花钱如流水,挣多少也不够她败祸的啊?

谁过日子像她那样。

俺家二闺女跟我说,她收拾屋子收拾柜子,光戴寒菲那裤衩子就有好几十条。

那还里头穿的呢?外面的呢?

唉,说是一柜子一柜子的,有的还是新鲜的,一看就没穿过没过水的,都搁那里面团成团儿那么扔着。

窝窝囊囊的,都是她的衣裳,大山的东西就占那么一条条,一个小柜门。”

刘雅芳听的直撇嘴。

这要是大成也给她领回来一个这么败家的,她也得不乐意。

毕月却听的无语。

这还没花老赵家钱呢?人家自己在娘家时买的,讲不讲个道理?还翻人装内衣的柜子翻出理来了?

这才哪到哪,结果听到下面这番话,毕月更是如鲠在喉。

葛玉凤越说越生气,再加上想起两个闺女说的那些,昨夜听到家里爷们报账说去车管所订车的事儿,一股急火上头,她拍着巴掌气愤道:“你说说,弟妹,她要是大闺女嫁进门,她挑饭店挑车的,俺们不说啥,俺们也高看她一眼。

城里闺女嫁咱这小门小户的,那都应该的。

你说她都挺个大肚子了,结婚装啥新人呢还?证都扯完了就走个程序。

要的那个四眼叫齐啊!

这也挑、那也挑,这不好、那不好,也不看看自己啥样。

俺们没挑她就好不错了。

你们都听见了吧?

她那爹娘还舔脸儿要求我们这那的呢,要是我,就得臊死了!

要求啥啊还?

赶紧人家男方认给领走就得了,俺们家能接住了认账,我跟你说,弟妹,谁道你觉得呢?咱是不是就算仁义人家了!”

刘雅芳一看葛玉凤情绪激动,赶紧安抚:

“那不是,嫂子,那不怀孕了嘛,都两好变一好,为了孩子,别说那些了。”

葛玉凤瞪大眼睛,有些话越说越密,有些事越想越气:“为啥孩子啊?我问过大山!”

刘雅芳赶紧截住,对往暖瓶灌水的毕月说道:“月月啊,你快放那,一会儿娘整,去回你屋看书去吧。”

毕月也确实听不了,没有人注意她刚才灌热水时手上的动作一紧。

可当她刚关上门,就听到葛大娘说道:

“就那一次,俺们大山一问三不知稀里糊涂的。

她能跟大山那样,我知道她以前啥样啊?

你看她那爹娘给她惯的。

弟妹,你看见了吧?现在我那儿媳也有点儿疯疯癫癫的…”

“哎呀,嫂子,可不能那么想,是性格外向,不能那样!”

“是,我就是那么一说。

我就顶瞧不上戴家没个自觉性,孩子都那样了,还能扯个大嘴叉子好意思要求这那呢。”

葛玉凤还说了一大堆,她不把刘雅芳当外人。

毕月却替戴寒菲心寒,也为自己心寒。

她捂着小腹呆呆地坐在书桌台前,想着自己要怎么办,自己会不会也会被人说成这样。

毕月代入了戴寒菲的角色,无形的压力侵蚀着她。

她甚至还不如戴寒菲那个当事人,至少当事人没有听到那些“谁人背后不说人”,毕月却以一个旁观者看的清晰明了。

这一刻,她深呼吸闭了下眼睛:

原来,人真的不能犯错。

钱上、事儿上,可以差点儿,被挑剔,这都可以忍。

可人品,原来在别人眼中也会变了味儿,就差没有人品可言了。

赵大山的两个姐姐买烟酒糖茶抱怨。

抱怨买回来得退回去,可是谁能给退啊?

因为戴母直接下脸子说糖茶都不够档次。

烟酒还是毕铁刚给的进货价,勉强过的关。

葛玉凤也抱怨,抱怨到对刘雅芳直抹眼泪,说戴家要逼死人了。

有多大饭盆吃多少饭,为啥要为难他们这些一年也挣不了两个辛苦钱的农民?

赵树根儿也一脸愁容,两手搓着裤线,对毕铁刚为难道:“老弟,老哥哥是真的…那个饭店一桌酒席太贵了,十几张桌,我、我没带够钱。我想管你借点儿,等大山那头你们分钱,你就直接扣。”

连续三天,各种抱怨声,赵大山这个准新郎到了丈母娘家还得听指挥,嘴上得答应还缺啥张罗啥。

回到家了,听到两个姐姐指着鼻子埋怨他,赵大山只能和他父亲对着抽烟,一次次用着悔不当初的悔恨眼神望向父母。

毕月旁观着一切,就感觉这婚礼啊,要是没有孩子那条线拉扯着,早拉倒了。

指定就在商量这些细节中拉倒,挺不到结婚那天。

门不当、户不对,一方觉得已经不停降低底线,一方觉得为了让对方满意已经倾尽所有还得拉饥荒。

两家谁都不适应,谁心里都不舒服。

就是在抱怨声中,眼看着双方不是结成亲家要挺不住时,赵大山和戴寒菲的婚礼如期而至了。

第四五五章 结婚 (一更)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起,头车奥迪出发,后面四台车有三台是戴家亲属开的,外加最后一台是毕月开的夏利。

一对儿新人再加上肚子里的小宝宝,看上去是挺喜庆,两个人的脸上也都挂着高兴的笑容。

新娘的红裙子,新郎的红领带红腰带,上车时裤腿儿处露出的红袜子。

一切看起来,嗯,是真的结婚了,尘埃落定了一般。

在外人看来,新郎新娘也算很般配,很热闹、很喜庆了。

赵树根儿和葛玉凤带着俩闺女女婿们早早的就到达饭店,他们谁都不认识,认识的亲属就那么几位。

可是因为是礼拜天,戴家在京都的亲戚非常之多的原因,满场十几桌宾客却都坐满了。

赵树根儿和葛玉凤一看戴父忙着递烟说话的,嗓子都哑了,他们也不管了,管是认识不认识的呢,主动上前说话。

主动跟戴寒菲的爷爷奶奶攀谈,两手始终不空,分发瓜子奶糖,表示感谢。

之前赵家人还抱怨呢,这一刻,毕月看着赵家人倒是从心往外的高兴。

包括大山哥那两个姐姐,那是真笑啊,由心往外的乐呵。

连孩子们东跑西颠儿撞翻盘子了,她们也是笑骂几句就拉倒。不像前天抓过来对着屁股就打。

再看戴父,那就明显状态不对了。

太过忙乎了,有装忙碌的嫌疑,就像是不想让自己静下来似的。

尤其是上面像是证婚人似的,其实就是戴父找的好友致辞说话时,戴父挺高大的形象却蜷缩着坐在那,都没敢抬头看站在前面的戴寒菲。

证婚人自由发挥笑呵呵地说:

“儿女都是父母的心头肉,不论是有没有自己的小家,也走不出父母的心田,走不出父母的目光,小两口先对父母的方向三鞠躬!”

毕月听到不长心的戴寒菲弯腰行礼时,还嫌弃她爸不看漂亮的她,嘟囔了句:“干嘛啊,爸。”

倒是赵大山…

赵大山先看了眼毕月,那眼神有点儿意味深长,毕月不懂那眼神是什么意思。

随后在举行完简单的仪式后,赵大山居然当着很多人的面儿,眼圈儿红了,对赵树根儿和葛玉凤说:“爹、娘,为了我,花光了半生积蓄。唉,谢谢。”

连刘雅芳都陪着葛玉凤泪中带笑。孩子明白,比啥不强,就觉得可值得了。

毕月像是好奇一般,在赵大山感谢父母时马上看向戴父的方向。

那名养闺女的父亲,已经告诉亲属家的女孩子,赶紧去扶戴寒菲去休息室,他嘱咐完就去了饭店门口,送那些观礼完就走的宾客。

毕月不自禁地看了眼满脸带笑的毕铁刚和刘雅芳。

她不知道她将来那天时,毕铁刚和刘雅芳会什么样。

她觉得她一定是因为怀孕影响的,怎么鼻子有点儿酸。

依照八十年代当时结婚的习俗,女方父母其实是不能到场的,但戴家顾不得了。

只有戴母在家,算是遵守习俗,戴父来了,他不来不行,满场宾客百分之九十冲他来的啊。

戴父嗓子沙哑,还得扯着赵大山的胳膊挨桌介绍,老丈人那种热情的态度,就像是对女婿赵大山很满意似的。

休息室里…

“月月?啊,我的平底鞋,还在我妈那屋里呢,怎么办啊?”

新娘戴寒菲对毕月呲牙咧嘴,她忘塞包里了。

跟着毕月一起当女伴儿的是戴家亲属的几个女孩子,毕月无奈了:“我就说你别穿高跟鞋,你个头又不矮,为什么要弄这麻烦事儿。”

“嘿嘿,我不是想压他一头嘛。”

毕月想要脱掉自己的平底鞋,戴寒菲却事儿多嫌弃道:“我不要,我那平底鞋是新的,也是红的,你这是白色的。你开车给我取一趟吧?”

毕月站在戴家的客厅里,咬着唇,踌躇不前,无形中,她那颗心又被捏紧了一分。

戴母正拉着戴寒菲小姨的手,正满脸是泪的哭那份舍不得:“她结婚了,从那么丁点儿大…

她上面的哥哥没了,后来有了她,所以从她出生我就惯着,一直惯到她惹了大祸。

我的菲菲,一直被千娇万宠长大,却嫁了那么个人家。

她不听话啊,女人最荣光的一天就是今天嫁的好,她嫁的哪里好!”

“姐、姐你别这样,你别哭啊。”

平日里强势的戴母,拉着她亲妹妹的手,泣不成声道:“她明明不该这么嫁人的,我从那么丁点儿给她养大,就为了让她去别人家遭罪的?

找的那算是什么?就差强压着头登记结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