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月失笑道:

“我说军辉,咱俩刚认识那会儿,我可在电影院卖坚果呢,你们一帮富家子弟进里面看电影。

你现在让我请你吃饭?

好吧,我只是表达一下我这一刻的复杂心情。说明我确实富裕了,走吧。”

上了车了,毕月对梁笑笑介绍道:

“这是军辉,跟咱中午一起吃饭的,你们挑个地儿吧,找个环境不错的,我请你俩。”

最近太过压抑的毕月,也不想回自家饭店吃饭,她自己都知道自己最近不正常。

梁笑笑扭身对军辉憨憨地一笑,实际上她的心眼在七拐八拐,心里想着:这都哪淘弄到的?明明天天在一起啊,月月怎么又认识一男的?

傻呵呵的梁笑笑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居然脱口而出问军辉道:“你不会也是军人吧?”

军辉一挑眉:“嗳?你还真猜对了。”

梁笑笑立刻瞪大眼睛,被惊着了。

也是一家新开的餐厅,虽然装修的在八十年代人看来挺高档豪华,但在毕月眼里有点儿违和不搭配。

吃上饭了,军辉很善谈,天南海北的给两个姑娘讲外面的世界,讲他出任务去过的地方,讲他们到了个别少数民族地区闹的笑话,也有他以前当兵营房里的趣事。

军辉这一放松,梁笑笑终于问她感兴趣的话题了:“你?你不会也是什么特种大队的吧?”

毕月听不了这么傻的问题了,歪头告知道:

“他和楚亦锋是一个地方的。”

“他们在一起?”梁笑笑又重复一遍,惊讶地问军辉:“你们在一起?”

毕月也不知为何,这话就是戳中了她的笑点,噗嗤一声笑了。

笑的军辉那颗心,看到笑脸高兴,想到是因为到底提到楚亦锋了,而又变的不舒服,时时刻刻复杂的情绪围绕着他。

“嗯,在一起。”

梁笑笑马上说:“嗳?那楚…”

军辉不着痕迹地截话抢话,他不想听到“毕月的男朋友就是楚亦锋。”要不然他接下来该怎么办?怎么装傻?

所以他马上接话,宁可用调侃自己的方式道:“他是二中队中队长,我是三中队中队长,我们还是光腚娃娃,打小就一个院儿里长大的。你说我俩在没在一起?”

“噢噢。”梁笑笑马上给予肯定道:“那看来你也很优秀。”

军辉笑答:

“我比不上楚哥优秀。嗯,应该说是很多方面都比不上。”

毕月抬眼,梁笑笑客气地一摆手:“怎么会?”

“比如我不如他理智。我这次回来之前,他正好要外出执行任务。

我俩还聊呢,我问他怎么不给家里去个电话,他说没那习惯,我也发现他确实那样。

无论出什么任务,执行前,回来后,他都不会告诉家里人。

我就不行,我记得我都升副连长了吧,那时候还在密云当兵,出个不算太危险的任务,我还给家里打电话告诉一声。

在这点上,我就不如楚哥。

楚哥说过,当兵的人,哪能干什么都有牵挂…”

军辉又说了两点他不如楚亦锋的。

比如楚亦锋只要忙着干件什么事儿,比如学习,就会一心一意,心无旁骛。谁打扰跟谁急,直到楚亦锋过瘾为止。

但梁笑笑却无心打听了,她侧头看向毕月。

出任务了?那她过两天打电话找谁啊?啊?

毕月在军辉说完话时,才低头夹菜、声音平淡地问道:“楚亦锋现在已经出任务了,不在部队是吗?”

军辉看着对面毕月的脑瓜顶,不着痕迹微眯了双眸,随后唇角弧度扩大,大大咧咧道:“对啊。去大南面了,飞机运走的。估计我休假回去了,他差不多才能被运回来。

还别说,我觉得我应该去看看他奶奶去,再告诉楚伯娘一声,免得他们担心。

另外,我提醒一下两位女士,不要再问我楚哥出任务的问题了,军事机密,我今天已经说的够多的了。”

这话一出,毕月心里一紧,有为楚亦锋出任务的担心,还连带着有说不出的失落。

虽然她没想告诉楚亦锋,可是不告诉是不告诉的,他连人都不在。他出门执行任务,也不告诉她。

这就是她和他。

再一联想,楚亦锋还真像军辉说的那样。

自从去了那面,确实给她打电话打的少。这次走也是。只有刚到地方的一个电话和一封信。

以前她劝自己,一定是忙着,为升职、为训练、为不搞特殊。

最开始离开那两天,她还有点儿失落,觉得把自己交给了他,那人却走的毫无牵挂。

楚亦锋说过写信不方便,因为特种大队的信得检查,得被运到附近的县市才能发走,可过年那阵,管她要东西怎么就能连发两封信呢?还有一封信邮到了东北老家。

想找一个人,怎么都能找到,还是不想她。

现在在听军辉总结楚亦锋的特点,原来是不习惯啊。

毕月不知怎么的,第一次心中浮起,或许,她在楚亦锋心里的位置并没有那么重要。

等三个人吃完饭出了饭店,这回军辉知道点道为止,再要跟着去学校等晚上放学,那太明显太难堪了。

他对毕月说:

“你们去上课吧,我自己溜达回去。这么的吧,我一个大老爷们得请你们吃饭啊,明天我回请,梁笑笑小姐,你也给个面儿,明儿咱仨,学校大门口不见不散,我带你们再去个新地儿吧?”

能侃大山,很健谈,非常随和,这就是军辉给梁笑笑的第一印象。

虽然知道这种富家子弟一定还有另一面,但军辉可比楚亦锋能胡侃多了,听着也有意思,这倒是她没想到的。

第四六五章 走不出去(二更)

被谈论了一中午的楚亦锋,他哪能想到毕月现在都对他有点儿失望了啊?

他此刻嘴里叼着一颗小草,正以卧趴的姿势匍匐在地。

特种大队嘛,哪里需要哪里去,不难的任务能找他们吗?

由楚亦锋和陆擎苍带领的两个小分队,被飞机运到大南面,配合当地武警抓捕贩卖毒品的。

可是这都趴了半天了,口干舌燥的,贩卖的还没入境,连个鬼影都没有。

乔延递给楚亦锋水壶,小声道:“给我留一口,我得给老陆留着。”

楚亦锋嫌弃地看了眼乔延。

这老小子现在跟陆擎苍比跟他好多了。

乔延用胳膊肘碰了碰楚亦锋:“我说,你不是说休假回家给老陆要划拉个媳妇吗?媳妇呢?”

楚亦锋哑然失笑。

乔延用望远镜看了看远处,放心了,继续不放过楚亦锋说道:“你逗老陆玩呢?一把岁数了,他嘴上说着不想找,心里不定怎么盼呢。”

楚亦锋噗嗤一下乐了,他摸了摸鼻子说道:

“我还真给当回事儿办了。但是我家那丫头说了,她说话又给劲又不给人面子,没什么好朋友,把主动要套关系的女孩子都给吓唬走了,我去哪给老陆划拉女的?”

可见楚亦锋刚才心情不错憋不住乐,不是因为想象到陆擎苍半夜三更想媳妇,而是想起他小媳妇了。

他小媳妇当时拧着小眉头撅嘴犟犟,大言不惭脸不红不白的嚷嚷自己人缘不好,楚亦锋怎么想怎么觉得可爱。

“你家那丫头?呵呵,我说,你那是什么称呼?不知道的以为差辈儿了呢。”

楚亦锋抿了抿唇,抿紧嘴角露出一侧的酒窝,想要让自己憋住笑容,免得乔延笑话,停顿了几秒才回道:“就是丫头,那是我家大孩子。”

王大牛两肘向前蹭了又蹭、蹭了又蹭,蹭到楚亦锋近处:“队长,有对象是什么感觉啊?”

乔延和楚亦锋互相对视一眼,笑话王大牛道:“你个青瓜蛋子!”

“我要不青瓜蛋子,我问你们做什么?队长,是心里天天刺刺挠挠的吧?”

“我看你皮子刺挠。”楚亦锋回嘴骂了句,才声音有点儿缥缈的轻声道:“什么感觉啊?大概是总会问自己,下一次能什么时候回去,想要有个归期,有个盼头。”说完就用阻击枪看远处。

几个人也瞬间不吱声了。

王大牛是想家了,乔延是也想那个她了。

谁不想天天回家,谁不知道天天在一起好?

可是都这么想,谁还当兵?

楚亦锋低声极快道:“3号入口有情况。”

附近的几个人立刻眼睛冒绿光。龟孙儿们,可让老子等惨了。

军辉说,他要请毕月和梁笑笑吃饭,他要找新鲜地儿,他们仨去尝尝鲜,可是他没做到。

三天时间里,他都没在毕月的面前露面,被别的事儿绊住了脚。

像楚亦锋一样,楚亦锋是利用要走的那一上午,错过和毕月约会的最好时机,连点儿悄悄话都没说上,帮战友媳妇和孩子送上了火车。

军辉是接到战友来电,去了趟战友的老家。

他背着一位大娘上了车,住了院,交了钱,还熬的两天两夜没合眼,因为他帮的是战友的孤寡老母。

军辉的母亲笑呵呵地和军辉的父亲说这个事儿时,爽朗的语气中也带出了一丝心酸、一丝委屈:“他爸,我住院都不一定能借上的辉子的力。就放这么几天假,三天假期白扔了,每一天我都恨不得掰成八瓣,唉。”

“他是军人。我说,老伴儿,你要有觉悟,你已经比普通军人的母亲强多了。那是战友情,应该帮的。”

军辉的母亲不再嘀咕她的小心思,点点头应和道:“是,我都懂,别跟我讲大道理了,你这几十年都这样,我早就习惯了,能帮一把是一把吧。”

刘雅芳最近更是看毕月看的紧。

一个是毕月前几天病了,她得看着闺女吃东西。

另一方面吧,她就是觉得她闺女别扭。哪别扭?发型?梳疙瘩揪了?所以才瞅着不对劲儿?似乎又不是。

再一个她还想问问闺女,那天那个小伙子,在哪认识的啊?瞅着怎么跟闺女好像很熟似的呢?她咋没听说过。

总之,刘雅芳几次话到嘴边、欲言又止。

不是因为她不想像闲唠嗑似的打听,是她家大妮儿根本就没给她那个机会。

总是在她走近时,想要跟女儿说点儿体己话的时候,毕月就会躲开。

毕月都看在眼里,她也知道好几次说自己累了,拒绝和她娘聊天,她娘都有点儿不太高兴地离开,但她顾不得了。

她现在控制自己别闻到什么怪味儿吐在家人面前,都忍的都好辛苦。

昨天她娘做了道羊肉炒圆葱,她从进了院子就开始往上反恶心,硬生生给自己憋的一脑门汗,到底偷偷的又吐了。

“晴天,怎么样了?”毕月边将副驾驶的包扔后面,边焦急道。

“毕月姐,我还想着明天要给你打电话呢。”

“恩恩,你说。”

“现在出国难,难于上青天,这话一点儿都不夸张。我问带我的李老师这些方面的消息,她说不行的。

去年还好点儿,就去年那些人弄的,五花八门、使劲浑身解数,哭着喊着要出国。

越是大城市越是这样。

你户口还在京都,要是回东北,从那面走呢?不过不得等俩月啊?”

“再等俩月?”毕月摇了摇头。短期出不去还张罗这事儿有什么意义。

就俩月,王晴天还觉得很难呢:

“嗯,俩月也够呛。

去年很多人打着进修、探亲、外嫁,还有留学和外派的,表现都不好,今年被个别城市影响控制非常严格。

你知道吗?毕月姐,有人外派居然敢预期不归,更有的是不少涉外的工作人员呢。趁着短期出国就失踪了,这人就没影子了。

据说都着急去国外淘金了,削尖儿脑袋往外钻。

咱们这里,魔都,越是大城市越不好出去。

你说挣再多,常年离开家人是不是也想家?有的人还属于叛逃。

今年出了各种规定,好像是各省各市的规定都不一样,反正咱们京都有的人手续不过硬就走了,以前单位分的房子都给没收回来了。”

王晴天唏嘘地说了一大堆。

毕月这才直观的认识到,改革开放改革开放,她正好卡在控制出国热最严的时期。

第四六六章 墙角被挖的松动了(二合一)

回家这一道,毕月怎么把车开回去的都忘了。

也多亏现在大马路上没什么拥堵的车。

她就知道想要短期快速出国这条路,好似跟泡沫一样,一戳即破。

王晴天下车前问她:为什么呀?毕月姐你为什么忽然想起出国,她都无力编谎话了,只说了句要替她保密。

晴天都走了两步了,又敲车窗建议她找梁笑笑的舅妈。

此时毕月想起来,她无奈地咧了咧唇角,边锁车门边下车往家里的院子走。

梁笑笑要是行,她会找一个刚去新单位实习的王晴天吗?

她不敢跟笑笑说这想法,怕那小胖妞反弹,很容易被吓的不一定会干出什么事情,或者嘴一秃噜,就容易跟她小叔说了。

因为听说她小叔最近在拜托笑笑爸的同学跑什么手续。

基本三天两天一个电话,笑笑准时准点到家,就为了想听听那俩人都聊啥。

她如果隔着笑笑去找舅妈,舅妈认识她是谁啊?

给好处费都不会接,估计能办,当场也会有一堆推辞让她等消息,然后私下里找梁笑笑问情况,这不又绕回来了?

至于戴寒菲,她要是行,她自己早跑了,那就是一个废柴二代。

废柴?

谁不废柴,毕月自嘲。

她自己也挺废柴,都来这地方一年多了,扒拉扒拉手指头,没认识几个有能耐的人,自己也没有多大本事。

“回来了?”

毕月蔫头耷脑地“嗯”了一声。

刘雅芳眼睁睁看着她闺女,像是飘进了屋一样,她半张着嘴看着那道房门。

毕月屈膝抱着自己,她眼睛盯在椅子腿儿的方向:认命吧,坦白吧,当单亲妈妈吧。

生下她,生下跟自己长的很像的小闺女,她就彻底有了家人了,小小的生命,她带着她,一起在这八十年代走一遭。

至于哪天能下定决心坦白…

哪天?

毕月咬了咬牙,就她下次再吐的时候。

家里接受她就接受,不接受…

毕月这次嘀咕出声,像是在说给自己听,像是在给自己鼓劲下决心一般:“不接受就搬出去。耽误之极,先买个房子放那,有个退路。”

毕月下完决心就咬唇抬头。

不行,她得找个借口出门出门,先看看有没有哪块贴出卖房子的。澡堂老板家的女人消息灵通。

“娘,我洗澡去。”

“啊,那我烧水啊?”

“不了,我去公共浴池。”

“去那啊?就搁家洗呗?天儿挺热的,娘给你搓后背。到那谁逮谁瞅的。”

刘雅芳用着打商量的态度看她闺女,她实在不喜公共澡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