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雅芳尖着嗓子喊道:“啥?!”

毕月也站在她房门那了。

这功夫谁都顾不上军辉了。

军辉反应迅速也跟着往门口跑,还知道冲毕月知会一声:“毕月,叔这面有我呢,不用担心!”

喊完就一手一个,拽住了毕家爷俩,指了指胡同口里停着的车,让上车。

慌慌张张的两个男人上了军辉的车。

毕铁刚先是告诉货站地址,然后他也顾不上别的了,坐在副驾驶座上紧着催:“咱快点儿,再快点儿。”

毕成坐在后座中间,拽了把他爹的胳膊焦急问道:“到了几箱洋酒啊?爹?我听那意思都给扣下了,来福叔也没说是几箱啊。”

毕铁刚皱紧眉头:

“老鼻子了(很多),二十好几箱呢,应该是二十二箱。

关键那里头有两箱贼贵贼贵的洋酒。

你说这咋就给扣下了,平常也没出过这事儿,一般的关系,你来福叔指定就能整明白了,关系你小叔早就给打通了。唉,它…”

毕铁刚话还没说完,又及时打住憋了回去。这要是楚亦锋在,他一准儿说实话。

他这个老实人被儿子追问,在这么情急的状况下,都没有脱口而出那里面有两箱来路不明的酒。

然而军辉心里明镜的,他是猜的,挂挡的功夫,看了眼十分焦躁的毕铁刚:“叔,没事儿。我快点儿开。”

“嗯那嗯那。”毕铁刚脸上的笑跟哭似的,这时候想起来太催不好,谁还能开车磨磨唧唧的啊?

还跟军辉解释了两句说道:

“那东西是酒,要是烟啥的了,我就不急了。那帮检查的万一手上没个轻重,砸一下子就完了。这批货款我刚汇过去,钱太多了,那就得白干好几个月。那谁,快是快点儿,咱也注意安全。”

“得咧,叔你坐好。”

风风火火的吉普车卷起尘土到达货站时,都不用打听是几号库就直接找到了。

为啥?因为就那面吵吵把火快要干架了。

毕铁林的手下大杨正推搡一个年轻小伙子,小伙子手中拿着撬棍,大杨赤手空拳一点儿没惧怕。

大杨是谁?要不照毕铁林在他们出狱时千叮咛万嘱咐,不要一看到干架的就兴奋,大杨根本就不会废话,直接拳头上。

“卧槽!你砸一个试试?小兔崽子,你哪个部门呢?执法证呢?你查你妈啊?你敢撬一个,老子今天弄死你!”

还是先于毕铁刚赶到的二老板来福有点儿理智在,他虽然也在跟执法人员一顿撕吧脖领子,但他心里有数啊。

最好别真动手弄僵,因为他知道那里面夹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洋酒,就那玩意最贵,一旦真被撬开发现,多少倍多少倍那么往上罚,那特么得赔款多少钱?还开个屁啊?直接歇菜了,他和铁林的大哥还得被带走。

来福一边儿撕吧拦住不让执法人员上前,一边喊道:“同志,同志你听我说,你就听哥们说一句!”

七个突查的检查人员,早被大杨骂急眼了,也被跟前这几个人给推搡的一肚子火气,他们平常都是过年过节被哄着捧着的那类人,哪能咽下这口气。

其中一个被叫徐头的人斥道:

“听你丫说个屁!孙贼,我今儿非办了你们不可!都给我抬走,不行就给老子砸!砸成碎渣!”

这一声令下,十几个人对峙立刻白热化,眼看着就要一触即发。

军辉、毕铁刚、毕成下了车跑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来福实在是没招了,他也热血上头喊道:

“我特么认识张秘书,你敢砸一个试试?兄弟们,有事儿我兜着,一帮小兔崽子也敢?知道张秘书给谁当…”

毕铁刚跑过来一把拽住那个头目,他刚要打商量,对方一甩胳膊给他抡倒,得亏身后的毕成,以及眼急手快的军辉拽了一把,才没有一屁股坐在装酒的木头箱子上。

军辉用胳膊直接一个回搂的动作,将那个叫嚣的头目揽进怀里,极快地在姓徐的头目耳朵边儿耳语了两句。

只看那人一愣,他这一愣不要紧,那面连明知道不能扩大事态的来福都蹦起来踹人了,大杨已经卸掉始终跟他抗衡那小伙子手中的撬棍,怎么卸掉的,那小伙子都傻了,愣是没反应过来。

毕铁刚当即心里就一个想法,完了,人脑袋打成狗脑袋就完了,再给人一帮当官的整进医院去了,他们老毕家就得吃不了兜着走了。

军辉这边儿耳语完了,就过去拦店里的几个人。

“都住手!”就在这眼瞅着就要斗殴成一团时,那个姓徐的头目也有上前拉仗的意思了。

不过两面骂骂咧咧持续了两分钟,大杨甚至呸的一吐,一脸怒意地吐出一颗血牙,可见对方几人也不是吃闲饭的,有人趁他不备给了他一拳头。

明明都卖面子了,可这头目一看手下这几个人都受伤了,他问谁是负责人,还看了眼军辉,毕铁刚猫腰上前,不停地重复:“是我,大兄弟。不对,同志,同志误会,真是一场误会。哥几个,老大哥在这给你们赔不是,我…”

“得得得,误不误会的!”对方冷笑了一声才继续道:“我们联合执法,几个部门一起突击检查,你们敢暴力抗法,妨碍公务?知不知道能马上给你们拷走?!”说完对手下一扬下巴:“抽两箱撬开验!”

军辉马上上前一步,说话时意味深长地先和毕铁刚对视了一下。

他嘴边儿露出几丝笑纹,这才转头对人说:

“验是必须得验,配合执法部门这都是应该的,指定得让哥几个对上面有个交代。”看了眼毕铁刚:“叔,对吧?”

“嗯?嗯嗯。”毕铁刚连连点头:“对对对!”

军辉心累,这怎么他干巴巴的说了两句了,毕叔还没反应呢。

是哪几箱啊?等着抽到呢?等着被带走呢?

第四六八章 毕家爱情故事(二合一)

毕成拽了下毕铁刚衣角,对马上反应过来的来福说道:“来福叔,咱俩一起抬。”

“嗳嗳,好咧。毕成,抬、抬这个箱子。”

毕成反应极快,也没废话,他引着来福将一箱酒往旁边的半截车上抬。

那还用问吗?边上三台车,一台他家烟酒行的小货车,一台军辉的,剩下就是人家这几个执法小子的车呗。

毕铁刚这功夫终于反应过来了,骂大杨,也是第一次露出他是管事儿的做派。

平日里,他都跟弟弟这帮手下主动说话啥的,因为他觉得自己是外行、啥也不会。

“都瞅啥呢?再往上抬两箱,让老弟们回去有个交代。咱们确实得配合检验。瞅瞅你们干的事儿?闹多大误会!”呵斥时还冲头脑发热冲动的大杨,挤咕了两下眼睛。

那面军辉已经掏兜开始挨排递烟了。

军辉站在原地,看着拉着三箱酒离开的执法车,耳边儿听着毕铁林那几个手下,包括那个毕叔口中的来福,一边抬货一边都在骂骂咧咧。

他歪了下嘴角,心里其实挺不屑的。

听听那骂的。

什么叫要敢硬来,就给人胳膊腿儿卸掉。

什么刚才就不该把酒白给他们,一准儿那几个人过来扎钱了,这不是就称他们心如他们意了吗?

什么要真把酒都给扣了,照样也得还过来!

军辉心想,不就是认识个什么张秘书吗?打架?他要出手能卸掉所有人的下巴。

但是有意义吗?这帮人好像没长脑子。

拍了下毕成的肩膀,军辉用着赞赏的眼光看了毕成一眼。另一面的毕铁刚也在喊话道:“先都拉到总店去。是哪几个箱子刚才被抬走了?”

来福瞪眼瞅毕铁刚:

“大哥,柱子在南面发回来的箱子号,那不都在你那记着呢吗?”

毕铁刚一拍大腿,还特么得回趟家,顺便还得给弟弟去个电话。他这才回头找军辉。

车上…

毕铁刚坐上车就开始一门心思在回忆啊。

他弟弟给大柱子那面早就下了规定,哪样哪样,哪个箱子都得标货号,刚才抬的5号8号和22号箱子里,装的都是啥来着?

可惜毕铁刚咋想也想不起来,心里乱成一片,还着急想在心里尽快拢一个大概损失。

心疼胆疼钱,感觉刚才那一幕,被人说抬走就抬走三箱子,就跟走大马路上被人忽然抢劫了似的。

军辉看倒车镜的时候,用余光看了眼毕铁刚。

毕铁刚心里的想法就跟画在了脸上一样,军辉基本全猜到了。

正想着要不要解释一下这里面的利弊,后面的大成说话了。

这一刻,军辉觉得,毕家突然富裕了是有原因的,至少有那么几个聪明人。

“军辉哥,以后要是再碰到类似这种情况,最聪明的做法应该是什么?”

毕成依然坐在后座中间,他猫着腰微探着身子,不懂就虚心问,反正他觉得刚才跟人呛呛不对。

“呵呵。这帮人。跟老百姓直接打交道的,你要记住了,我下面说的话不是贬低,是人性。

他们吶,被捧的时间长了,心眼不那么灵活,灵活的,早都用不了几年升上去了,也早就学会得夹着尾巴做人了。

越是有本事的,才会越谦虚。因为聪明的,都知道这是皇城根儿脚下,早晚会碰到茬子。

还有句话叫,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就是这么个意思。

认识谁?

你除非认识的是直接管他们的,能当场卖个面儿,要不然真跟你犟起来,你说是人家有理还是你有理?

再说,多大的官,人情你得用在刀刃上。对不对?”

军辉说到这,还侧头看了毕成一眼,这功夫了,毕铁刚也不在心里合计他丢了多少钱了,注意力也放在了军辉的话上。

军辉想着,那个张秘书,要不要挑开他知道是谁?

得,把话往透了说,他怕他点到为止,尤其是旁边的毕叔听不明白。

“你总不能扣烟扣酒被查执照,事事麻烦人家大官儿。

人家也忙,能给你三天两头跑这事儿?先不说给不给你办,跌份儿。

再说回来,就打比方刚才,你们那个谁啊,喊着他认识谁,这不就是给人惹麻烦?

真要提名字,觉得到了不得不提谁的程度了,私下说。

再不差事儿,只要脑袋没病的,都会卖个面子。

哪有大声吵吵的?这样说话办事儿,靠山再硬吧,也早晚给人惹麻烦。”

毕成问道:

“军辉哥,我猜来福叔是想先震住他们,你说,能不能震住他们?”

“没必要啊。他们能记住几个上面人的名字?你除非带着名号喊,他是谁谁谁的秘书!”军辉说这话时,语气特意加重,还停顿了下,随后才看了眼窗外继续道:“使蛮力再给那几个人惹毛了,就跟你犟执法有理,这不占理的事儿真犟起来,你就是到哪,认识谁,他也得有个规矩吧?

就刚才那帮二愣子,要是再加上几个刚参加工作的,或者脑子直、爱较真的,就给你往上捅。

到了那一步,于公于私,被架到那了,呵呵,估计你们找那人都得发话,以显示他是个好领导。

一声令下,从严处理。你觉得吃亏的是谁?”

说到这,军辉还问毕铁刚:“是吧?叔?”

毕铁刚一下子就想通了:

“对对对,破财免灾破财免灾,就当给小鬼儿撒点儿钱了。要不咋整?大成啊,你听着点儿,这都是经验。听见没?”

军辉将毕铁刚和毕成送到胡同口,抬腕看了看时间,回绝了毕家父子让进家吃口饭。

他刚才话是那么说,那是想要给毕叔摆道理。没有谁能一直护着谁。

说白了,像他,是因为毕月,像那位张秘书,那是利益拉扯,都不如自己能看明白事儿。

但是,他军辉还没吃过这哑巴亏呢,三箱酒给拉走了,不但得给他送回来,还得下次见到毕家烟酒行得给他绕着走。

他还进院儿吃什么饭,抓紧时间要酒去吧。

毕铁刚说了几句麻烦了,军辉笑呵呵告知道:“叔,我不是外人,等过两天再上门陪叔喝两杯。”

就因为这事儿,军辉给毕铁刚的直观印象就是:这小伙子办事稳当,还不像有能耐人家的孩子那么爱装。

他心里的评价,准确的说是:情商高。但是“叔,我不是外人”,这句话吧,毕铁刚听着心理有压力。

毕家父子俩刚出现在院子里,刘雅芳就连着问了好几遍:“咋样了咋样了?”

毕铁刚一屁股坐在小板凳上,撸了把脸上的汗,回头看过去,一眼就看到他闺女了。

毕月站在她的房门前,蹙紧秀眉等着听结果。

毕铁刚不像是回答刘雅芳,更像是告诉女儿似的瞅毕月说道:“白给了三箱酒。”

毕月心一松,马上肯定道:“应该的,散点儿小钱少麻烦。军辉帮忙了?”

毕铁刚含糊道:“不算吧,他就说了两句。”

“嗯,那就好。”

毕成在一旁听着心里有点儿失落了。

他觉得他照他姐差远了,你看他姐明明没去,就像是看到了似的。

毕成觉得那是一种开窍,他就像是这方面没开窍。

再被刚才军辉比对着。

还有前段日子,包括楚亦锋那次和几个哥们在饭店吃饭、他作陪,听着他们说那些话,就跟鸭子听雷似的。

毕成心里有种无力感。

不止是毕成,刚才明明劝自己别心疼钱的毕铁刚,又完了,又开始心疼上了。

道理懂,毕铁刚就是一种单纯的心疼,细心的人被抢钱了的感受,一时半会儿忘不了。

说了那么几句,毕铁刚这算是跟闺女汇报了一下,就去了前院儿,身前身后跟着啥细节都想打听的刘雅芳。刘雅芳明明帮不上啥忙,可她惦记。

毕月拧眉看大门口:

“大成,都几点了,你要干啥去?不赶紧进屋吃饭?”

毕成头都没回,任性回道:“我出去溜达一圈儿,散散没干起来的火气。”

毕成心情低落,还掺杂着点儿纳闷,纳闷别人也纳闷自己:为啥都年纪轻轻的,没比他大几岁,却都懂那么多事儿?

他人情世故上是不是出了点儿什么问题?好像没长那根筋。

人比人难道真得死?

一个个岁数还都不大,却个顶个优秀,啥都明白。

楚哥是,军辉哥是,楚哥那几个发小也是,就他毕成不是,啥也不是!

毕成就是怀揣着这样失意的心情,三溜达两溜达的,就溜达到王晴天家胡同口这。

王晴天家住在这胡同最里面,毕成走着走着就觉得不对劲儿。

王家对门、斜对门,还有跟前儿邻居怎么都站在外面说话,不像是晚上吃完饭在乘凉闲聊天,倒像是指指点点在说着什么。

他赶紧小跑了起来。

“怎么了晴天?啊?”

毕成上前扶住坐在地上哭的昏天地暗的晴天娘,眼里满是慌张之色,看向在院子里正收拾东西的王晴天。

王晴天边哭边收拾着散落在院子里的衣服。

“你都看见了,还问什么,这都是他们扔的,要翻我家存折。”

晴天娘忽然高声喊道:

“这些个该天打雷劈的啊!老天爷啊,赶紧来个雷劈死他们吧!孩子她爸啊,快保佑保佑我们吧,赶紧给他们都抓走!”

这冷不丁的一嗓子,又是咒怨的话,给毕成吓了一大跳。

毕成本来都半抱半拖拽的要给晴天娘扶起来了,结果被吓的手上力度一松,晴天娘又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摔的够呛。

晴天娘倒是随着几嗓子喊完发泄了,王晴天无语凝噎,双手捂着脸哭了几秒,这才说道:“娘,你能不能别喊了,外面人都听到了,还嫌咱家不够热闹吗?你?”

女孩儿站在院子里,一张脸哭皱的快要变形了,她用手背擦着脸,紧咬着唇,在毕成看来,王晴天马上就跟要咬破自己似的。

“娘,你再被气犯病了,我还怎么上班?你要是再被气的有个三长两短,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呜呜。”哭的肩膀不停抖动。

这话一出,晴天娘倒是不喊了,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只会喃喃自语:“我可怜的孩子啊,我的晴天啊!”

毕成赶紧回身去关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