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亦锋看着毕成的背影,听到屋里的狗蛋儿跳地上穿衣服了,赶紧用手肘推了推毕月刷牙的手,毕月拧眉,差点儿杵嗓子眼里,给她整干呕了,什么也干不了。

“没事儿吧?”

毕月没搭理。

“快别刷了,赶紧撤。”

毕月咬着牙刷,一嘴泡沫,傻眼的任由楚亦锋给她牙刷掏出来,往她嘴里倒水命令:“吐。”

楚亦锋捞起地上扔的兜子,俩人扯着手快步离开。

毕月钻进车里,还在抱怨:“有病啊?现在四点多登记?”

楚亦锋一脚油门蹿出胡同,开出去了,放心了。拍着方向盘优哉游哉道:“我要领你这小镇姑娘掌掌眼去,给咱那会所添几件新物。正所谓凌晨出货有盘算,是真是赝看修行。大白天的都是懵买懵卖的。”

“去古玩市场?”

“对。”楚亦锋一手掏了几下兜,变出一手电筒:“看,家伙什都齐了。”

等狗蛋儿听到车声出来…

刘雅芳一边捋头发一边笑骂道:

“哪都有你。你跟着出去嘎哈?剩那老些蛋糕,我告诉你,你们爷仨今早都得给我打扫了。”

这天清晨,从天蒙蒙亮一直到大街上热闹起来,两人肩并肩的身影出现在潘家园市场、琉璃厂大街、护国寺小吃店。

在“捡漏”的市场里,楚亦锋一直跟毕月白话着,显得话格外的多,也看起来很兴奋。

他在告诉毕月,没交女朋友前,他的单身生活其实也挺丰富多彩。

“那时候咱们几个真是说走就走。什么钥匙啊,给大院送白菜的大解放,我们系红领巾时就能引着了偷开跑。

高一?记不清了,我们几个偷刘大鹏他爸的破吉普去天津了。

他哥那时还没牺牲,他哥帮他担着,那大鹏屁股都半个月不敢碰凳子,你想想,刘叔下手多重。

呵呵,我们谁欺负他踢屁股就行。

所以说,那次去天津印象特别清楚,我也真捡着漏了。宋代官窑瓶,大鹏没白挨揍。

现在的价值嘛,找人鉴了,已经不能用钱论了。我当时用粮票换的。那年月也大多数都以物换物,大家都吃不饱饭。”

毕月仰头笑嘻嘻道:“那你偷粮票,回来抱个瓶子,你们家也不顶饿啊?”

楚亦锋也呵呵笑出声:“我妈懂啊。我奶撺掇我爸揍我,我妈拦住了,还跟我吃挂唠挨骂了。那瓶子原来在我住处,你没注意?”看到毕月摇头:“现在会所摆着,明天你能看见,允许你摸摸。”

“切,小气吧啦的样儿。不过我还真没听说天津有。”

楚亦锋走到一小摊前停脚,拿起毕月眼中跟尿壶似的东西看看,随嘴回道:“先有天津沈阳道,后有京都潘家园。”

毕月拽住楚亦锋的胳膊,流连忘返又瞅了眼尿壶,神秘兮兮的问道:“你不砍价儿?那是真的?”

楚亦锋没点头没摇头:“在这儿,谁也别说是行家。眼力、运气,多看多听多问少买。不过我倒是想给你买个把件儿,弄一年头长的手串葫芦戴上。”

毕月连连点头。万一弄好了,她滴几滴血,哪天半夜三更的,她从葫芦里进去,那不就有空间啦?挣钱还用费这劲儿。

楚亦锋不明白毕月在意淫什么,就觉得毕月那呆样儿很可爱。

他们在不同的门脸摊铺前逗留,在犄角旮旯共同商量买不买。

在琉璃厂大街上,两个人都是白t恤白网鞋的青年男女,也会凑在一起嘀嘀咕咕,楚亦锋会拿着一瓶子放在毕月耳边敲几下,让她听声。

女人习惯性偶尔轻抚下肚子,然后傻兮兮看着男人点头,好像她真听到了什么。

直到最后,楚亦锋拿出后屁股兜揣着的手电筒,这东西终于派上用场了,说明他要出手。对着一破旧的茶叶罐子里外照明。

五百块成交。

楚亦锋伸手要钱,毕月掏一次五十,拽几张又是几张十元,可见她很心疼迟疑,毕竟这东西太小,摆哪不显眼,她更可心琉璃瓶什么青花瓷。

紧接着掌柜的就傻愣愣看呆了。

楚亦锋一把揽过女人亲了一口脸蛋儿,就在大街上,笑声里是满满的大声夸赞:“是个会过日子的。”

等毕月捂脸左右看了下,臊的再一低头,反应过来了,楚亦锋趁她不备偷钱。

小吃店里…

花痴什么样,毕月就有那种表情迹象。

她单手拄在桌子上,拄着下巴,微侧头一脸笑容的看着在窗口排队买早饭的楚亦锋。

时不时发现楚亦锋看过来,她还会挥下手示意她座位占的好好的呢。

对面的椅子上,是一个手电筒。

第五八一章 我们结婚也臭讲究(一更)

人满为患的拼桌,小吃店的伙计还在门口高声喊着:“请吧,您哪!热烧饼,热果子,里边有座哪!”

跟毕月拼桌的俩人是湖南的,刚才问毕月路来着。

毕月心情很好,给写路标记下坐哪路公交车时,时不时还会晃动下左胳膊,就像是左手腕戴的二十五块的手串葫芦很影响她发挥似的。

等楚亦锋排队挤的一脑门汗珠子回来时,毕月那张小脸上的笑容就跟要开了花儿似的。

“傻笑什么呢?”

“呵呵,等着吃。”

俩人在外人眼中,一看就腻腻乎乎。

两碗豆汁儿,一碗面茶,一小叠水疙瘩切细丝浇辣椒油的咸菜,两个芝麻酱烧饼,三个焦圈儿油炸果。

毕月接过面茶儿放在跟前儿,认真地看了看浓浓的一层芝麻酱撒在小米面儿上,最上面那层还飘着一层芝麻,没等吃呢,就感觉香在嘴里暖在心里。

伸长胳膊随意的让楚亦锋给擦擦手,随后她就端起碗来,不用筷子不用勺儿,趁着烫劲儿沿着碗沿边儿转着圈儿的往嘴里吸熘儿,偶尔还卷起小舌再舔舔嘴边儿。

楚亦锋听那声儿,再看毕月那馋样儿,双眸中的笑意挡都不挡不住。

他端碗儿豆汁儿喝了口,夸奖道:“吃的还挺讲究。你一外地人跟谁学的?过去比这个时间还早,老京都人都坐在这一起吸熘儿。我记得我小叔刚结婚那阵儿,那时候还没楚慈什么事儿呢,楚慈外公见天儿的领我出门吃吃喝喝。就咱坐这地方,全是吸熘声,这叫京都人的吸熘儿文化。”

说完,楚亦锋将另一碗豆汁儿往毕月面前推了推:“喝喝这个,喝这东西必须得两碗起,你先喝,我再买。”

毕月一脸恶寒,赶紧又推了过去。

她特看不上这东西。跟泔水似的,一股子酸臭味儿,绿豆发酵的,从来没有喝惯过。

楚亦锋看不出眉眼高低,还继续建议道:“你用焦圈儿蘸着,再吸熘儿口它,油油脆脆、滑滑稠稠,试试?”

“你可别说了。再说两句我得吐你面前。”说到这一顿,毕月眼里露出坏笑:“我也能给你找几个词形容,你要不要听?”

楚亦锋立刻不再强求,打算老老实实吃他的早饭。倒是身边的外地大哥笑呵呵打听道:“为什么得两碗起?”他挺喜欢听这俩相貌顶顶好的年轻人说话。

楚亦锋夹起焦圈儿吃了几口,笑着回道: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我猜大概是早年间传下来的。

据说干隆十八年那阵,这东西传入宫中是为了解腻用的。后来有太多的小贩会挑到街头巷尾,庙会,胡同,就地熬熟那么卖。

那时候就很奇怪,旗人们吃豆花什么的得偷偷的,觉得丢脸,喝它就没事儿…

熬这东西得用小火,火大翻泡就泻了…”

毕月扫了眼前后左右,有好多个人都支耳朵边吃饭边听楚亦锋白话。

她心里有种说不出的踏实,就觉得楚亦锋今早让她大跌眼镜,其实挺能侃的。

这在之前,包括她俩去秦皇岛那阵,那都没发现。

她俩越来越熟了,熟悉的她不在他面前“装”,是什么时候卸下的面具,她自个儿也不知道。至于楚亦锋嘛,估计他也不再是特意的耍酷卖帅,接地气儿了。

有京都老人接过“两碗起”的话题了,毕月小声问:“你怎么那么会做饭?不应该啊。”

楚亦锋吃着东西含煳道:

“唔,好奇吧。打小就这样,很多东西当玩。也一向是对任何事物都是可以不做,但不能不会的心理。

第一次给我姐做饭,好像也系红领巾吧?记不清了,她记得。

你想啊,那时候柿子黄瓜都为吃饱用的,那阵我就有大厨意识得弄个花瓣儿摆盘儿…”

毕月看着埋头吃东西的大脑袋瓜,嘿嘿笑道:“你奶奶又撺掇你爸要揍你了吧?”

楚亦锋憨厚的点点头:“嗯。经常撺掇。吃饱没?走了媳妇。”

毕月赶紧抬腕看手表:“登记早点儿吧?”

“你这么急?”

“我怕你急的挠墙皮。”

老字号裁缝店里,俩人起争执了。

楚亦锋指着一大红色上面绣牡丹的旗袍,毕月指着一件雪纺灰白色上面绣几朵小花的素气旗袍,两人在大眼瞪小眼。

男人低声提醒,还让老师傅作证:“这是手工的,你选那是机器的。旗袍手工的都有收藏价值。”

女人微扬着下巴:“可我喜欢。你那太俗。”

“谁结婚不穿红?傻,这个贵,高贵,是吧?”老师傅频频点头:“这是店里最贵的。”

毕月干脆耍赖道:“那不买了。正好早上花了好多钱。”说完就开始扒拉衣架上的其他款式,她打算给她娘买一件。

楚亦锋无奈的两手插裤兜里,和老师傅对视了几眼:“听她的吧。”说完就泄气一般进了换衣间,换上了他订制的衬衣西裤。

可等他再出来时,看到毕月那一刻,他面无表情的攥起拳头放在心口处。

没说心跳加快的话,假装没被惊艳。

但却不自觉的四处寻找了下,他很想给找把油伞,也很想有一天,真的能看到毕月在江南烟雨迷蒙的某天,就穿着这身,撑把油伞,还是这幅略带哀怨的眼神向他走来。

是的,毕月哀怨。面前的这小子可真帅,但她怀孕怀的,这肚子,这腰,这算什么嘛。

楚亦锋清了清嗓子:“自个儿照照镜子。”

当毕月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她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

旗袍着身,曼妙多姿,虽然是雪纺,但就感觉穿的是绫罗绸缎。

她又在镜子前绕了个圈儿,前后左右照完就趴在镜子前,瞬间笑颜如花绽,叹道:“我可真美。”

楚亦锋汗颜,好好的画面破坏了。上前两步站在毕月的身后,拍了拍女人的屁股:“别吸气,对孩子不好。”

车里东西杂着呢,泥罐子和给毕家人买的穿戴放在一起。

车门大敞四开,一边一个,两个人都在弯腰换鞋,男人换皮鞋,女人换平底儿凉席,毕月还在冲楚亦锋喊话:“你这人就是臭讲究。”

直折腾到上午九点多,俩人才在民政局见。

民政局负责在结婚证上卡戳的徐大姐,在见到同事小李领进来的俊男靓女小夫妻时,微愣了下。

这装扮,也太郑重了。

小李笑呵呵道:“徐姐,这是我爱人的战友,您通融下,按照结婚报告上的日期办理一下吧。军人执行任务耽误时间了,咱们地方也关照些嘛。”说完还冲徐大姐挤咕了几下眼睛,转身出去时也冲楚亦锋点了点头。

“行、行吧。”徐大姐伸手接过材料,低头一看名字那栏,她立刻坐不住了。

“你俩稍我下哈。”

都没敢在办公室打电话,直接跑到走廊里,摸起挂在墙上的电话就拨号打给外甥女送信儿。

而此时刚刚和王建安谈完分手的楚亦清,也和她母亲进了办公室。口罩还没来得及摘下呢,小张敲门进来在楚亦清耳边耳语了几句。(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第五八二章 也算裸婚吧(二更)

楚亦清被口罩捂的,不但有点儿喘不上气儿,鼻尖儿也都是汗珠儿,微侧头疑惑地问秘书:“你二姨?”

小张看了眼沙发上的梁吟秋,点了点头,又凑过去继续耳语道:“您不是让她给看住了,她在民政局啊,您忘了?您弟弟现在…”

“啊。”楚亦清不冷不热这么一声完,干脆摘下口罩。

都和王建安不过了,还得住办公室,秘书这面是瞒不过去的,得有人给她买饭送饭。

在小张立刻惊呆的眼神中,楚亦清回了句:“知道了。”

“知?知道了?”秘书眨了眨眼,楚总被家暴打傻了:“您不是说要找茬拦…”

楚亦清扭头看向窗外,非常平静地打断道:“我自个儿都没过明白呢,谁又知道他们会过不好?没有人有前后眼。”

梁吟秋目送小张离开,一边按着肿胀生疼的眼珠儿,一边问道:“说什么呢?”

“呵呵。说您儿子结婚了,现在在登记呢。”

“啊?”梁吟秋瞪大眼歪着身子看女儿:“现在?没给我打电话啊。他那手续,还有毕月那面,都得找人。不对啊,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楚亦清踩着平底白皮鞋,一瘸一拐的绕过办公桌,又是拿水壶又是拿杯,给梁吟秋倒水时才回道:“因为你女儿坏呗。

妈,所以说别哭了,也别替我担心了。

我什么都没耽误不是吗?

该生子时我生了,童童都那么大了,公司运营的也不错。

您儿子今天还登记,咱就是图一吉利,也就别哭了吧?”

楚亦清将水杯往前推了推,一副商量的样子,继续劝解道:“您骂我也于事无补,对吧?我们就这种情况了。

您去多操心操心小锋的事儿。

办婚礼得张罗起来,毕月那还挺个大肚子,怎么个章程,咱这面是男方,得主动些。啊?别坐我这了。”

砰砰两声…

毕月瞪着两个大眼睛,看着那大戳对着红色的对折小本卡戳,她不自禁的捏皱了旗袍。

她结婚啦?

她穿到八十年代才一年多的时间,她还什么都没干吶,这就交代了自个儿?

偶滴个神啊!

而楚亦锋却在第一时间侧头看她,他笑了。

他笑的凑到毕月面前打了个响指,然后就意气风发的站了起来,跟徐大姐握手感谢。

这一刻的心里是别样满足。

一直以来,他楚亦锋的人生一步没落下过。

该念大学时,恢复高考。

该结婚时,二十七岁不但交出了自个儿,还一起完成两件事儿,有妻有子,谁能有他行?

毕月对卡戳的徐大姐也弯腰感谢,她两手上前郑重接过结婚证,随后也不管楚亦锋又挨屋发糖块,就站在椅子跟前儿认真地看着:姓名:楚亦锋。

姓名:毕月。

自愿结婚,经审附和中华人民共和国婚姻法关于结婚的规定,发给此证。

持证人,嘿嘿。毕月捂嘴乐。又是她和楚亦锋紧挨着的名字。

发证机关,京都市人民政府婚姻登记专用章。

这证?这证?

毕月站在民政局的大门口,望了眼大晴的天儿,有那么一瞬不可置信,又捏紧结婚证再次看了一眼,看完就傻乐呵喊道:“真没想到,比我毕业证还早。这可是靠我自个儿努力拿到的第一个证!”

楚亦锋也一脸阳光的笑,弯腰驼背双手抱拳道:“楚毕式,望以后多多关照。”

“好说好说,毕楚式。”

“哈哈。”

两个人都是一副郑重的打扮,可表情上看,却好像脑子都不太够用。

民政局这地方,有结婚的,就有来离婚的。

一对儿要即将办理离婚手续的多年夫妻,女人站在远处忽然不走了。

她看着毕月那稚嫩脸上的笑容,心里想着:

“真傻啊姑娘。这么年轻就陷进婚姻那泥潭里?青春就那几年吶。等你迈进去了,会不会跟我一样被柴米油盐折腾的后悔?”

可这女人的嘴角边儿,却慢慢随着远处毕月和楚亦锋的说话声弯起。

她想,这就是喜事儿的差别。每一个敢于在年轻时迈入婚姻的姑娘,都是好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