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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她没办法把成年后那个温和腼腆的青年,和当年那个可怜兮兮土气小男生联系在一起。

“我那时候觉得,你像仙女一样,很好看。”江仲林跟她说起这事的时候,一脸不好意思。而早已变成良家妇女的俞遥目瞪口呆,觉得自己年轻的老公可能少年时候眼神确实不太好,就她自己都不忍回想的杀马特中二期形象,哪里能和仙女有半个字的关系。

俞遥发着呆,忽然听到杨筠叹息的说:“遥遥,你回来了,我真为江仲林感到高兴。”

俞遥一下子从往事里回神,“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很好看。

06

杨筠:“遥遥,你能回来,我真的很为江仲林感到高兴。”

俞遥挑眉:“…我看他倒是不怎么高兴。”

杨筠愣住,“你说什么呢,看到你出现,最高兴的应该就是他了。”

就像杨筠不能理解俞遥的反应一样,俞遥同样也不能理解杨筠的说法。要说她的出现,江仲林有多高兴,她是看不出来,这两天他压根都没表现出过任何激动,也没有很高兴的样子。

所以她揉了揉额角有点心烦意乱的说:“我跟他谈了一年恋爱,结婚一年,相处最多也就算两年而已,但我们都分开四十年了,我觉得他应该早就忘了我了,估计现在我突然出现,他惊吓比惊喜多,要是换个人,肯定会觉得我是个麻烦,但江仲林年轻时候就是个负责任的人,现在也没变,所以接到消息才会去接我回家,说到底,是性格使然。”

杨筠:“你这是什么话,你还不知道他多喜欢你吗?”

俞遥靠在椅背上,不太确定,“以前应该是喜欢我的,但现在都过这么多年了,还记得我就算他记性好,还哪来的喜欢。”

杨筠看着她,忽然问她:“江仲林是不是什么都没跟你说过?”

俞遥莫名心里一跳,“说什么?”

杨筠叹了口气,打开自己的终端,在上面点了几下,然后递到俞遥面前,“你看这个,这是最大的一个寻人网站,早年建立大数据网络的时候由警方建造,上面发布的失踪人口信息每年都会更新,从这个站建立开始,你的信息就一直挂在上面,已经挂了很多年了,始终没有撤下来。因为在上面发布信息每年都需要缴纳费用,所以很多找了一两年找不到人的,家里没希望了都会撤下信息。但是江仲林一直坚持把你的信息挂在这,还在每年缴纳费用,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意思是,哪怕已经过了四十年,江仲林始终在等她回来。

哪怕过了四十年,其他人都相信她已经死了,他还抱有一线希望。

俞遥看着那网站上自己的照片,完全愣住了。

“他…江仲林,这么多年还在找我?”俞遥茫然的问。

看她这样,杨筠心酸极了,为这对分别许久的夫妻心酸。

“当然啊,你说你在服务中心等了一会儿工作人员就联系上了江仲林,就是因为你的信息挂在这个网站,所以他们这么快就找到你的身份信息。”

杨筠说:“当年你突然失踪,什么线索都没有,江仲林联系了你所有认识的人询问你的消息,去警局备案,拜托他家里人还有所有的朋友注意你的行踪,他几乎什么事都做了,你不知道,就是你们家附近那片的大街小巷,他一个人都不知道走了多少遍,找了多久。那段时间他好像是准备跟着他导师备考,但你不见了,他就再没去过学校。”

杨筠想起当年那个瘦的脱了形的江仲林,一句形销骨立都不能形容他的状态。她和当时的男朋友放心不下,经常去看看他,问问有没有俞遥的消息,结果有一次看到江仲林就倒在家门口,钥匙还插在门上,却没有开门,就那么晕倒在了门口。

她们把江仲林送到医院,他醒过来后就大哭了一场。那时候是俞遥失踪三个月多了。江仲林崩溃的问她们,要是俞遥已经死了怎么办,万一是遇到了杀人犯,被杀了,尸体被藏在哪里找不到了怎么办。

她当时就觉得,江仲林要是再这样下去,肯定会受不了的。

不过后来,他还是挺了过来,人冷静了很多,虽然照旧在为了寻找俞遥四处奔波找关系,但没有先前的颓废了。一年后,他重新回到学校继续学业,杨筠都以为他已经没事,结果之后才发现,江仲林的焦虑症根本就没好,为了抑制焦虑,他乱吃了很多药,差点没把自己的身体搞垮。

“那段时间不是有几个关于女性被害的热门报道吗?江仲林说他怕你也像那几个人一样,他那几年有很严重的焦虑症状。”

俞遥想过自己突然消失,江仲林可能会很伤心,但她没想过,给江仲林带来的伤害会这么大。

“那…后来呢?”俞遥喃喃的问。

杨筠想了想说:“有一段时间我和他联系很少,他读完博后,差不多有十年时间去了山村支教,很多偏僻的乡村都去过,我们都以为他是为了放松心情,后来他回来,请我们这些人一起吃饭的时候,才跟我们说起一个原因。”

“他说,他有一天看到新闻说,有人贩子会拐卖年轻的女性卖到偏远乡村,就做了好几个噩梦,梦见你也被人贩子拐走了,关在漆黑的屋子里没人去救,所以他看到学校里有支教活动,鬼使神差就报了名,他导师都没拦住。”

江仲林支教了好几年回来,请他们吃饭那次,杨筠几乎认不出来这是江仲林了,又黑又瘦,满面风霜的样子,唯一让人感到欣慰的就是精神好了很多,已经能和以前一样说话带笑了。

“这几年,我走了很多地方,我老是在想,要是我真的在那些地方找到了她该怎么办?要是没有找到,又怎么办?”江仲林那时说这句话的神情,让杨筠印象很深刻。

那会儿俞遥已经失踪了十几年。那一刻,杨筠觉得有些羞愧,因为她虽然还念着自己的好朋友,可她已经有了家庭丈夫孩子,这些冲淡了她对于朋友的思念和牵挂,她们好像都已经有了自己的新生活,只有江仲林,仍然耿耿于怀,念念不忘。

杨筠一点一点的,把这些年自己知道的关于江仲林的一切都细细道来,在她细碎的描述里,俞遥看到了这四十年巨大时间鸿沟里,那个孤独的影子。他就好像一只失偶的孤雁,南来北往,寒暑交替,一直都是一个人。

那种不知道从哪里蔓延过来的心酸和痛楚,攀附到了俞遥的心脏,让她觉得心口一阵针扎般的紧缩。

“他就没有再找别人吗?”俞遥默默问。

杨筠摇头。

俞遥想起前天自己走进家门的时候,心里的那个念头。她那时在想这么多年了,江仲林肯定再娶了,说不定还有孩子了,可直到现在她才发现,江仲林比她想象的更固执。

俞遥感觉自己眼睛里溢出了泪水,决堤了一样。她不是个爱哭的人,中二期奉行流血不流泪,长大后性子懒散,日子是随便过的,最重要的就是图个开心,她真的很少哭,可现在,哭的怎么都停不住,仿佛不是为自己哭,而是为了那个踽踽独行从青年变成老年的男人哭的。

杨筠坐到她身边,抽出纸巾给她擦眼泪,也给自己擦。可她这个老人家都不哭了,俞遥还在哭。

“哎哟,遥遥你可别哭了啊,眼睛都肿了,你停了一停好吧。”杨筠老奶奶看她连连摆手就是停不下来,都要心疼坏了。

“你可别哭了,现在不都好了吗,你回来了,好了好了,以后你们都好好的。”

俞遥捂住嘴,闭着眼睛,可是就算这样,眼泪还是不断从眼角溢出来。她想一想江仲林当年的心情,就感觉什么东西被撕裂了,苦水从缝隙里漫出来。

等她们回家的时候,江仲林被俞遥那双红肿的眼睛吓了一大跳。惊讶的问她:“怎么了,怎么哭成这样了?”

“唉,你先坐,我给你拿条毛巾擦擦。“他说着就去打湿了条毛巾,把冰凉凉的毛巾给俞遥敷眼睛。

俞遥的心情已经平复,可她再看到江仲林,心里又很难过起来。

江仲林让她们坐,端了蜜水过来,有点语重心长的开解说:“乍然大喜大悲都容易伤身,发泄一下也好,不过不能这么一直难过,调整好心态,以后会好的,你不习惯现在的社会,我们都可以帮你,不要太忧虑。”

他语气和缓的说着,眼里都是关心和担忧。

俞遥握着冰凉的毛巾盯着他,心想,这样的平静,是真实的吗?

她们两个之中,在这场玩笑一样的突然穿越里,江仲林最痛苦的那段时间在于她失踪后,他只能一个人去扛着。而她最痛苦的时期在于现在,在于这个四十年的落差,在于亲人爱人骤然老去,可她现在并不是一个人,江仲林从把她接回来,就一直在用最温和的姿态让她熟悉这个世界,包括他自己,尽可能不去给她任何压力。

俞遥在江仲林交握的双手中,看到了他的慎重对待。

是吗,是这样的吗?

这一下午,俞遥都很沉默,晚上杨筠许先夫妻两去了附近的酒店住,是杨筠提议的。俞遥没有反对,家里只剩下她和江仲林。

江仲林看着说明书,磕磕绊绊的把她买的游戏装在了电视屏里,还特地把买的游戏杆体验器放在俞遥手边,可俞遥没有动。

江仲林起身去做饭,俞遥站了起来,跟在他身后,看他去厨房淘米。

“江仲林。”俞遥站在厨房门口问他:“等一个人很多年,你不会很难过吗?”

江仲林淘米的动作一顿,他有些讶异的回头看俞遥。然后他微微笑了,摇摇头,一双温润的眼睛有温柔的亮光,“不管什么事,都是能习惯的。”

俞遥盯着他:“我以为你不会因为我突然出现高兴,但杨筠说你是高兴的,真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哭,都给我哭。

07

江仲林放下手里淘了一半的米,转身看着俞遥,说:“是真的,我很高兴。”

俞遥:“那为什么我看不出来?”

江仲林明白她的意思,有些无奈的回答:“可能是因为我已经是个老头子了,老人家,看的事情多了,就比年轻人沉稳。”

俞遥是铁了心要把面前这老头在想什么搞个清楚,站在门口和他对峙一般,有些咄咄逼人的问:“那你还喜欢我吗?”

江仲林是个很内敛的人,也许来自于他的家庭教育和环境,他从小就羞于将喜欢或者爱之类的字眼说出口。

俞遥还记得当年结婚之前,他们出去约会,她开玩笑的问他喜不喜欢她,江仲林吭哧半天都没开口,哪怕他的眼神和动作都时时刻刻追着她,里面的喜欢藏都藏不住,他还是回答不出一句喜欢。这个问题她是早上问的,结果江仲林一直没回答,一整天犹犹豫豫坐立不安,到了晚上两人分别,江仲林最后突然说了句喜欢,让她莫名其妙的没能反应过来,等到回家了一想,才发现他在回答几个小时之前那个问题,简直含蓄的像…像一株含羞草。

他年轻时候是个那么内敛的男人,老了之后,是个更加内敛稳重的老人家。面对俞遥的逼问,江老师真是无法招架,站在水池前好久都没能吭声。

俞遥走向他,“不是等了我这么久吗,我真回来了,你就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

其实没有刻意等待,只是忘不了你,等到回过神,发现竟已经过了这么多年。

江仲林低头看到自己的手,那双皮肤松弛的手,将这句话放回了心里。

俞遥看他老不说话,心头火起,上前一步一把拉住江仲林的手。江老师吓了一跳,下意识缩回了手。俞遥吼他:“干什么!我自己老公还不能碰了?!”

江老师有那么一瞬间想,要是他再年轻十岁,俞遥现在肯定不会好好跟他说,直接上脚踹了。这么一想,他不知道为什么就笑了出来。

“可以碰。”他把手大方的递了回去,神情平静的说:“没有年轻时候好看了,皮肤都皱了。”

俞遥一把握住他的手,又用另一只手去碰他的脸。江仲林不太习惯这种接触,下意识又把头往后偏了偏。

俞遥好不容易消下去的火又蹭的冒了出来,继续吼:“你躲什么!”

江老师又默默把头偏回来。他垂眼看着四十年容颜未改的妻子,感觉到脸上微凉的触感,有一瞬间恍惚。

他想起了一个片段,他们结婚后,做饭都是两人交替来的,一般谁有时间谁做饭,两人的厨艺都差不多过得去。而两个人都有空的时候,大多是他在做饭,因为这个时候俞遥会待在客厅玩游戏。他不爱吃洋葱,俞遥却爱吃,他第一次买洋葱回来,切的时候不知道洋葱的巨大威力,熏得眼泪都掉出来了,戴着眼镜被熏得看不清,不能用手擦,只好抬起手臂勉强擦拭,眼镜都差点被擦掉了下去。

新婚夫妻,他并不好意思喊外面客厅的俞遥来帮忙,可这个时候,本该在客厅玩游戏的俞遥却出现在厨房门口,她看了一眼他这个狼狈的样子,说:“闻到洋葱味就知道你肯定没注意,书呆子就是书呆子,这点生活经验都没有。”

她说着,凑过来给他擦掉脸上的眼泪,她的手指触碰到脸上的感觉,就是这样。

仿佛时光回溯,仿佛旧景重现,他还是那个想用厨艺讨好妻子的毛头小青年,被一个洋葱闹得处境尴尬,可他微微垂头任由妻子的手指抚摸脸颊的时候,心里怦然心动。

俞遥的手指碰到江仲林鬓边染上了白色的头发。他好像比其他人的头发白得早,杨筠家的老头子许先,比他还大上几岁,却没有他这么多的白发。

俞遥心里微微酸痛,她放下手,另一只手还握着江仲林的手没放。

她忽然认真看着江仲林的眼睛,问他:“当初我决定要嫁给你的时候,杨筠不太看好,因为你比我小三岁,我爸也不答应,可我还是嫁给你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历经了风风雨雨的江老师被年轻的妻子拉了好一会儿手,已经很快适应,能处之泰然了,他委婉的回答说:“我以为,是因为岳父不同意,你才…”

俞遥被他堵了一把,有点噎住。她跟她爸相处糟糕,确实处处以反对他为乐,可这个问题,江仲林这么说,她就不高兴了。所以她非常不尊老爱幼的捏了一把江老师的手。

虽然也有这个原因,但——“主要不是这个原因。”俞遥扯了扯嘴角,把话题拉回来。

江老师心里叹气,很包容年轻人的火气,“那是我当年想错了。”

俞遥说:“是因为你喜欢我,我才会嫁给你。”她二十多年的人生里,喜欢过很多东西,却从来没有喜欢过她自己,她常觉得自己这个人浑身上下的毛病,没什么好喜欢的,所以遇到江仲林,发现他对自己的感情,惊讶又好奇,好奇他能喜欢多久,就答应了嫁给他。

“你知道我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吗?”

“…”

“我的意思是,如果你现在不喜欢我了,那我会尽快搬出去,省的你面对我不自在。”他要是现在不留她,她真的马上就走。

江仲林被俞遥握着的手指动了动,良久后,他说:“留下吧。”

“可以。”俞遥笑了,“早说不就是了,三棍子打不出个屁。”

她说完了叉着手往外走,走到厨房门口,又扭过头说:“我现在觉得老头也挺可爱的,摸起来感觉也没有很怪。”

等她走了,江老师转身继续淘米,淘了两下,他忽然反应过来,刚才他是被俞遥口头调戏了?

唉,年轻人啊。江老师这辈子教了那么多的学生,什么难搞的年轻人都遇到过,可招架不住的就只有这么一个。他一把年纪被年轻人给凶了,却忍不住笑起来。

俞遥是个很温柔的人,她的温柔和他不同,藏在随性的举止之下。她刚才说的做的,只是在表达一个意思而已——“把我留在你身边。”

不是所有人都能毫无芥蒂的接受一个骤然老去的恋人,她刚才明白的告诉他,她接受了。

简单到有点冲动了。可年轻人就是这样的,心里有爱的时候,什么都能为此去做。

两天前,他接到了那个电话,那个年轻的工作人员告诉他,找到了他的妻子。有那么一刻,江仲林觉得自己是听错了,他听不懂电话那边的人在说什么,手里端着的茶杯摔在地上,水溅湿了鞋子。他忍不住追问:“你刚才是说…?”

电话那头的工作人员重复了一遍,他听到‘你的妻子俞遥回来’这几个字时,后面的话就再没听清楚,不得不再问了一次。他从没有觉得一句话那么难以理解,每个字都听得懂,可就是不明白意思。

曾经想过千百次,始终没有成真,当他放弃了,却骤然降临。他穿着湿透的拖鞋,缓缓坐下,听着电话那边的声音。

“…好的,那么您尽快来接俞女士回去吧,具体的手续我们这边先给您发一份电子信息…”

他放下电话后,呆坐了一会儿才感觉到脚上冰凉湿透的触感,起身去换了衣服,路过镜子前面,他忍不住停下脚步端详自己,看着镜子里面那个老头,江仲林心里想,她怎么可能接受这种头发都白了的老头子。

他体会到了近乡情怯这个词中的心酸,可还是很快的赶去接人了。

推开服务中心大门之前他还在想,要是俞遥不能接受怎么办?然后又想,不能接受他也没办法,他已经老了,还能怎么办呢。就在那个瞬间,他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准备,接受俞遥所有选择和反应的准备。

结果推开门,看到坐在那的俞遥,他就忘记了这些,把她带回家,看她躺在家里的沙发上,他从接到电话后就开始无序的心平静下来。

不管怎么说,俞遥好好活着,没有遭受任何他曾想象过的苦难,这很好。

他放下了一个四十年的沉重心事。

他的‘沉重心事’这会儿在外面玩起了游戏,唰唰的音效传进厨房,很有节奏感,也很热闹。

沉重心事四个字,没了沉重,就剩下心事,仍然牵绊在心头,不让他放下。

江仲林洗了洗手,拿出洋葱切。

俞遥在客厅敏锐的闻到了洋葱味,她跳起来,轻手轻脚的走到厨房门口往内看,picipici了两声,看到江老头循声转头,露出戴着的护目镜。

厉害了,切洋葱会戴护目镜了。俞遥把纸巾悄悄在手里揉成一团,若无其事的回到客厅,一个投球,把那团小纸巾扔进了垃圾桶,正中。

“我还睡楼上?”吃饭的时候俞遥问。

“是啊。”江老师说,仿佛没听懂她话里的意思。

“…是不是人老了就会变成顽固老头?”俞遥在桌子底下把拖鞋甩到了江仲林那边。

江老师看了眼摔在自己脚边的拖鞋,新买的毛绒草绿色拖鞋翻了个边,他咽下嘴里的饭,好脾气的回答:“是啊。”

俞遥给对面的油盐不进的老头舀了一大勺的洋葱。

作者有话要说:俞遥:靠,被老头拒绝了!

08

杨筠陪了俞遥几天,就准备回去了。她们夫妻两帮小儿子带着孩子,这几天她们不在,那孩子就交给保姆带着,结果生病了,杨筠和她家老头子都不放心。再加上杨筠自己这几天太过激动,身体也有点不好,她常用的医生又不在这边,所以俞遥直接让她们回去。

杨筠愧疚的拉着俞遥的手,“等孩子病好了,我们再来看你,多陪你一段时间。”

俞遥笑着说:“不需要,您老人家还是赶紧养养身体吧,别奔波劳累了,要是想我,我跟你视频聊天就行了,现在这视频聊天技术,简直就是身临其境,我觉得这样就挺好的。”

杨筠奶奶瘪嘴:“你是不是嫌弃我老了?”

不得了,都是奶奶了,瘪起嘴还像她幼儿园认识的那个小伙伴一样。有人说女人不管多大在爱人面前都是小孩子,但俞遥觉得,这话用在好朋友身上也是一样,看杨筠现在,活脱脱还是个撒娇少女。

俞遥毫不掩饰的露出嫌弃的神色,嘴里却说:“哪能啊,我都不嫌弃老江,怎么可能嫌弃我家阿筠筠呢!”

杨筠登机前还不舍的望着俞遥,“要是你能去我家做客就好了。”

这是不行的,因为俞遥有半年的观察期,这半年里她并不能出国。

“行,等我能出国了,就去你家看你。”俞遥这么说,杨筠才开心了些,被她家老头子招呼着走的时候,还不舍的一步一回头看她,好像再也见不到了似得。俞遥望着好朋友走远,心想杨筠也许是想到了多年前她消失那天。

她出门去买菜前不久,接到过杨筠的一个电话,两人约好去看新上映一个电影,顺便逛街,和以前很多次一样,但那次她就此失踪。她失踪这四十年,除了江仲林,杨筠也承受了许多痛苦,哪怕没有时时刻刻的念着她,可只要想起她,心里肯定不会好过。

就像一根刺一样,扎在心里。

“等我去看你!”俞遥忽然大喊。看到那边杨筠老奶奶也蹦起来,朝她用力挥手,好像很高兴的样子。

俞遥自穿越后第一次感到庆幸,还好,还好只有四十年,还好江仲林和杨筠都还在,她这辈子还有机会看到他们,要是穿越的时光更久,她都不敢想,到那时候所有认识的人都变成永远怀抱遗憾的一抔黄土,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会是怎么样的情形。

“我们先去一个地方。”江仲林将车开离机场。

“去哪?”俞遥怀疑的看着他。他总不会也像杨筠那样带她到处去回顾青春吧?

事实证明江仲林没有那样的情怀,他先去花店买了白菊。俞遥明白了,于是沉默下来。

他去的不是墓园,是海市内的英烈纪念碑。因为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纪念碑附近没有几个人,俞遥站在纪念碑前,江仲林将白菊递给她,说:“岳父没有设墓碑,他的骨灰就葬在这后面。”

俞遥面无表情的看着巨大的纪念碑,迟迟没有把手里的白菊放上去。

“他是在十二年前一起追捕人贩子行动中牺牲的,他的同事将他最后留下的话带给了我。”

“‘我这一生没有做过一件恶事,终生都为了理想和正义奋斗,所有人都说我是一个好警察,可我却不为此感到骄傲,反而十分愧疚,因为为了成为这样一个好警察,我没能当一个好丈夫好父亲,所以这辈子妻离子散,都是报应。我死后,不和妻女合葬,她们可能不愿见我。’这是他留下的话。”江仲林说。

俞遥动了动唇,她想讽刺一句,这个男人还挺有自知之明,但看着冰冷的石碑,却没能说出口。

她还记得自己小时候,和父亲的关系很好,她在读幼儿园的时候,常常很自豪的告诉所有的小伙伴,爸爸是个大英雄,他虽然不经常在家,偶尔赶不上她的家长会和生日,但她的妈妈说,爸爸像超人一样正在拯救遇到困难的人,所以她原谅了总是很忙很忙的爸爸。

后来,她慢慢长大,知道爸爸并不是什么厉害的超人,他在外面做的,大多是些不值得夸耀的琐事,东家吵架西家丢了东西,他都要管,当他脱下那身警服,回到家,他仍然不能安心做他们家的支柱,邻里有任何事,他都热心帮忙,把自己的家扔在一边。

俞遥第一次对这个父亲感到不满,是读小学时,她看着父亲去帮一个毫无关系的邻居搬煤气罐,而他们家正好也需要换煤气罐,是她瘦弱的母亲一点点满头大汗扛上楼的。她那时想,爸爸是看不到她们也需要他吗?

这只是件小事,可是小事越积越多,终究爆发了。那一个爆发的点就是母亲的死。

俞遥刚上初中的时候,母亲怀了二胎,父亲很高兴,待在家里的时间多了些。俞遥住校,每周只能回来一次,每回回来她都坐在母亲身边看她的肚子,她很期待母亲肚子里的弟弟出生。

预产期将近那几天,俞遥很担心,但父亲说他会请假几天待在家里专心照顾母亲。可是结果呢?结果周末俞遥放假回家,高兴的打开门,第一眼看到的是母亲的尸体。

她已经死了一天了。鲜血浸透了她半个身体,长长的红色拖痕从厕所一直到客厅。俞遥几乎能想象得到,她是怎么在厕所里不小心摔倒,忍着疼痛挣扎着爬出来,想到客厅里打电话求救。然而她的身体并不好,或许是摔得太狠,力竭后没能打出去那个求救电话,就在这里悄无声息的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