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吴宪会不会留着她呢?吴宪现在是在气头上,冷静下来他也一样宁可相信自己的姨娘是被人利用了,也不愿意相信自己宠爱错了人…这关系到他的面子问题…

再说内宅的管理权在刘氏手上,韩姨娘顺利产下孩子,再养个一两年风声过去了,又是一番光景了。

姨娘们就像水葫芦,有吴宪这个污染源,禁是禁不绝的,对刘氏来讲,危胁更大的是背后的那个人吧。

那人见韩姨娘竟有了生机,必然会再次出手…出手就必有破绽。

吴怡躺在床上打滚,跟正在看一部精彩的电视剧一样兴奋。

韩姨娘有孕的消息一传出来,本来就像是一锅热油一样的吴家立刻像是被扔了块冰块一样的炸开来了,原本以为太太回来就要死定了的韩姨娘,竟然咸鱼翻生了,太太把她挪到了正院旁边的西跨院里,派了心腹服侍着,竟是要帮她保胎。

在姨娘们中反应最大的就是冯姨娘,她本来就着了韩姨娘的道,成了府里的笑话,韩姨娘倒台最开心的就是她,没有想到的是韩姨娘竟然怀上了…

冯姨娘摸着自己依旧干瘪的肚子,活吃了韩姨娘的心都有,比她进府早的,比她进府晚的一个个的都有了儿女傍身,只有她一个人没个孩子,吴宪许是因为韩姨娘的事伤了心,许是因为小别胜新婚,自从太太回来了就一直恋着太太,一直宿在正房里,她见不着吴宪,拿什么去要孩子?再说她也开始有点怀疑自己的生育能力了。

所以冯姨娘对这事的反应是拐着弯求刘氏准许,让给韩姨娘保胎的王老大夫能顺便替她诊诊脉,看看怎么到现在还没怀上。

至于其他的姨娘,一个个都表面上都平静的像是没有这回事似的,如果她们没有在服侍刘氏时旁敲侧击的佯装关心的问韩姨娘的情形的话。

“韩姨娘这胎命可真大啊,竟然保住了。”王姨娘一副庆幸的样子。

“是啊,听见这事我后怕得要死呢,早知道这样老爷大发雷霆要处置韩姨娘的时候,我拚死也要劝阻一二啊。”孙姨娘的表情更是诚实。

“就是,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孩子肯定是个有福的。”冯姨娘用帕子掩了嘴说道。

“这也是托太太的福,要不是太太及时请了大夫,这胎保不保得住还不一定呢,像太太这样贤良的主母,真的是打着灯笼都难找。”小孙姨娘继续扮眼太太最贴心小棉袄的角色。

“唉,也是这孩子命大啊,听大夫说还是有点不稳,得静养,还得慢慢温补着。”刘氏低头扒拉着首饰盒子,快到秋天了她在替吴怡挑秋天的首饰。

“这些小攒子、小珠花很精巧啊,怕不是现今的手艺,自从刘老匠人死了,打这些小东西打得好的匠人就没了。”王姨娘对这些东西是最眼尖的。

“这些是我小时候用过的,我嫁人的时候我母亲装了一大盒子给我,我说我这些花样太稚嫩,我母亲说你难道就不生女儿么?这是给我外孙女备下的…凤丫头不在我跟前养着,老太太预备的东西比我还齐备,这些东西倒便宜了怡丫头了。”

“亲家太太想得真远啊。”王姨娘点头,姨娘们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夸赞亲家太太的活动。

“你们别忙着夸,我不在家少爷和姑娘们秋天的衣服首饰可做得了?冬天的也要预准着做了。”

“做得了,都是按着旧例做的。”孙姨娘回话。

“可不能都按旧例,二姑娘、三姑娘管家辛苦,传我的话每人多加两套新衣。”

“是。”孙姨娘想起了自己留在京里的七姑娘,可是又不敢多问,太太回来时只一句七姑娘病了,留在京里养病就把自己给打发了,看太太那表情似是恼了七姑娘了…

“你们都下去吧,我跟孙姨娘有话说。”太太做厌倦状,打发走了别的姨娘。

孙姨娘更加的担心了,“太太,七姑娘不会有什么事吧?您大人有大量…”

“柔丫头也是我女儿,她在京里我比你惦记她,她也没惹什么事,就是着了凉,在京里老太太是她亲祖母,还能亏了她不成?”刘氏看着自己小指上的指套说道。

“是。”孙姨娘一阵的心酸,姑娘们都是太太的,跟她这个姨娘自然是没什么关系。

“我留你是为了问你二爷的事你可有章程?”

“二爷的事自有老爷太太操心,我哪有什么章程啊。”实际上孙姨娘还没从吴柔身上把心思转过来,她也没有想到二爷有什么事。

“他也不小了,十四了吧?”

“他生日小,虚岁十四,周岁才十二多点。”

“嗯,冬月初六的生日,是小了点…我听老爷说他在书院颇得先生们的赏识?”刘氏自然是记得老二吴承平的生日,吴承祖是腊月二十八的生日,他过两周岁生日的时候刘氏开了恩让姨娘们停了药,没多久王姨娘跟孙姨娘就怀上了,孙姨娘转过年冬月初六生的吴承平,王姨娘冬月二十生的二姑娘,因为生日小说岁数的时候都是赖一岁,说十三。

“托老爷太太的福,他也是个知道感恩的,读书颇用功。”

“嗯,知道感恩就好,他现在住书院,身边伺候的都是小厮,终究不尽心,我记得他院子里还有几个丫头是吧?你挑一两个送去服侍他。”

“这事妾没办法擅专,还是得太太做主。”孙姨娘知道这是要给二爷挑屋里人了,可是二爷才多大啊…若是挑了淘气的丫头去,勾引的他移了性情…可是孙姨娘明知道这是太太挖的坑,她闭着眼睛也得往下跳。

“嗯…我素日瞧着碧桃、黄杏都不错,让她们去吧。”

这两个人都是吴承平房里原有的丫环,也都是奔着升姨娘去的,现在都十六了,早已经是盛开的两朵花了,挑她们去,她们自然没有耐心等吴承平长大,等自己变老…

“我替二爷谢太太了。”孙姨娘手攒得紧紧的,指甲深深的插进肉里,可是脸上还得带着笑。

“二爷是我儿子,有什么谢不谢的,我乏了,你下去吧。”

“妾身告辞。”

刘氏冷笑的看着她,孙姨娘是个老实的,吴承平除了读书读得太好也没有什么缺点,四姑娘也是个书呆子,可是谁让她有吴柔呢?

如果要是让吴承平有了大出息,吴柔不定怎么嚣张呢,说不得,只有牺牲吴承平这个庶子了,他要是个有定力的,也算他造化大,只是他这个年龄的男孩,有几个是真有定力的?

七丫头以为她装病躲在京里,攀上二太太,顺便攀上老太太就能成事了?他们娘几个的命都在她手里攥着呢,她就是孙悟空,也休想翻出她这个如来佛的掌心。

七丫头只是疥癣之症,那个隐藏在幕后无论是“帮”韩姨娘盗名帖的,还是栽赃韩姨娘的,都是吴家的心腹之患。

她猜的没错的话,那个人快要沉不住气了。

杀人不见血

齐童生名齐鹏字天赐,是家中三代单传的独子,靠着祖上留下来的几十亩田产,倒也活得滋润,他父亲亦是读书之人,早年中过举,在上京的路上因为水土不服病死在了半路上,他的寡母带着他相依为命,齐鹏幼时极为聪颖,是有名的小才子,十岁时就过了童生试,当时县令大人都曾经亲自来看过他。

谁知道在由童生到秀才这条路上,却是极为不顺,屡屡碰壁,不过二十岁的童生并不算老,在不远的村子里有一位童生已经六十岁了,孙子都成亲了,还在考。

这些日子齐鹏一直在忙着四处串连,打算召集今科秀才跟童生的联名上疏朝廷,痛陈扬州知府吴宪,宠妾徇私,操纵院试,勿必要将吴宪扳倒。

齐母杨氏一直对此颇为反对,这一日见齐鹏满头大汗的从外面回来,连忙递上汗巾,让他擦汗,“儿啊,所谓民不与官争,那吴宪是扬州知府,你不过是小小的童生,你得罪了他,岂有好下场?”

“母亲,你不必再说了,我必然要替将此事一闹到底。”齐鹏自小被赞为天才,其母因为怜他自幼丧父对他也是极为宠爱,因此也把他宠成了孤傲不通庶务的性子,齐母此时再想劝他,他已经听不进去了。

他草草的吃了饭,换了件衣服,就又出去了,齐母担心的看着他的背影,却不知应该如何归劝儿子。

她虽然只是乡下老太太,但是这些年经过见过的太多了,所谓破家的县令,灭门的知府,虽然吴宪这个官在扬州地面上官声不错,虽说不上清如水,但也是个爱惜羽毛的,做事并不狠绝,但是自己的儿子这一次却是要将他得罪的狠了,能坐上知府的位子的,有几个是真的好惹的?

杨氏越想越心惊,心中暗暗打定了主意,儿子晚上回来之后,那怕打折他的腿也不能再让他出去惹事了。

这也是因为吴宪平日御下极严,官场中人虽知道他的底细,普通小民中知道的却少,若是杨氏知道吴宪的父亲是当朝一品大员,岳父是前任刘首辅,连襟是皇帝的胞弟安亲王,到扬州渡金的成份更多一些,等到两任任满必然高升。

恐怕在齐鹏一开始想找吴宪麻烦的时候就直接把他关在家里了,可是她并不知道这些,这也让她悔恨终生。

却说齐鹏独自一个人走在乡间的土路上,心中踌躇满志,他自幼学的都是圣人文章,却无人告诉他这人间险恶,并不是每个人都遵循着圣人的教导生活着。

此时已经是八月末九月初,秋老虎却厉害得狠,齐鹏尽量躲在树萌下走,却也热得满头大汗,眼见路边有一树大树,树下有几块石头,他赶紧快走两步,走到了树下,坐到石头上。

他从怀里拿出已经密密麻麻写了十几个签名的条陈,心中美滋滋的,这将是他做成的一件将会轰动江南甚至轰动京城的大事,也许皇上也会因此而接见他…

齐鹏半闭双眼靠在树杆上,眼前已经是他站在金銮殿上面圣,侃侃而谈得到圣上嘉许的场面。

就在此时,远处远远的传来一阵女子的哭声,齐鹏睁开了眼,向哭声传来的地方望去,他是当地人,自然熟悉这一片的情形,传来哭声的地方分明是一片坟地。

他初时有些害怕,后来一想如今是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此时哭的必然是人非鬼。

他壮着胆子循着哭声走了过去,在走到那片坟地时,远远的就看见一个浑身素白,头戴白花的女子,跪在一处新坟前哭泣。

那女子身形纤瘦如弱柳扶风,眉目清秀可人,一双杏眼哭得红肿不堪,脸上犹带着泪痕,见了有男子过来,当时惊得用扭身只给了吴鹏一个背影,可这匆匆一瞥已经让齐鹏心动神摇,这女子虽然没有韩怡萍生得美,但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娇弱可人,自有其惑人之处。

“这位娘子,你因何独身在此哭泣啊?”

“我…”他关切的一问,那女子本已经止住的泪水又涌了出来,“奴家是在哭自己命苦…不瞒公子说,小女子新婚不到一年我那短命的夫君就丧了,婆婆骂我是克夫的丧门星,日日打骂,小叔又逼我改嫁,奴家逼不得已从婆家逃出,想要逃回娘家,可又舍不得夫君,故而在此哭泣。”

齐鹏这才注意到女子的脚下有一个蓝布包着的小包袱。

“唉,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既守寡,夫家不容你,投奔回娘家也是应当,只是不知道你娘家所在何处啊?”

“就在往东十里的赵家村,村口第三家便是,奴家娘家姓赵。”

“那小生送你一程如何?”

“那…多谢公子了。”女子止住了泪水,抬眼偷瞧齐鹏,见齐鹏年少英俊,脸不由得微红。

“不谢不谢,不过举手之劳。”齐鹏心中默念圣人训导,脸却早已经红得像是红布一般。

那女子看起来却是个守礼的,说是被齐鹏护送,两人之间却总隔着十步左右的距离,她在前面慢行,齐鹏背着手跟在后面。

向前走了十里路之后,果然到了一个村子,那村口前有一棵大槐树,槐树下坐着几个闲人,见着那女子都颇为熟悉的样子,“三娘子回娘家啦?”有个老妇说道。

那女子站在原地转身,对着远远跟着的齐鹏福了一福,“多谢这位公子了,小女子已经到家了。”

“不谢不谢。”

齐鹏转身要走,却被人唤住,“慢着慢着,可是这位公子送我妹妹回家的?”

齐鹏扭过头一看,只见一个穿着青布衣裳,头戴瓜皮小帽的青年男子叫住了他。

“正是。”

“眼下天热,请公子到我家用喝杯水再走。”

齐鹏本想推辞,但是看见那赵家三娘子水灵灵的大眼睛暗暗带着期盼的看着他,心便软得跟水一样,“如此就叨扰了。”

赵家的院子极为规矩整齐,院子里连草棍都没有一根,三间正房修得亮亮堂堂,赵家两老亦是干净利落的样子。

两老见了女儿抱着一通哭泣,一边哭一边骂赵三娘子的婆家狠心,“那家既是不留你,你就该早早的找人捎信叫你哥哥去接你,你还有三个月就满了一年的孝期,本朝寡妇改嫁也不是什么奇事,你又年轻没有儿女拖累,再嫁又有何妨,老身定要找个比那短命鬼更好的相公给你。”

齐鹏听着本有些觉得不对,可是又觉得颇有道理,太祖皇帝最恨朱理之学,说朱理之学是误国误民之学,不许寡妇改嫁更是坑人不浅,那位行伍出身的太祖亲言,如今战乱连连,把寡居女子都关在家中,谁来嫁我的将士们?谁来生育后代?

在天下平定之后他便诏喻天下,女子寡居无子守孝一年可改嫁,有子者自行定夺,若想改嫁夫家不得阻拦,各州府衙门禁止再立贞节牌坊。

如此过了百年,寡妇改嫁再无人多嘴,像是赵家娘子这样的,改嫁更是平常事。

那赵家老两口对齐鹏极是慇勤,又听说齐鹏至今未娶,那亲近又多了几份看未来女婿的亲切,召待齐鹏喝了水不说,还要留饭。

酒过三巡,齐鹏只觉得口齿缠绵,头晕目眩,竟一头栽倒在饭桌上…

齐鹏是被一阵剧痛惊醒的,他醒来之时却发现自己被一股强力扔在地上,无数拳脚劈头盖脸而来,竟全朝要害的地方打。

“你这书生,我看你本是仁人君子,谁料想你竟以酒遮脸逼奸我妹妹…”齐鹏此时才看清,打自己的正是赵家娘子的哥哥。

他自己□上身只穿着里裤,又看了眼自己所处的地方,竟是一间女子的闺房,在床上嘤嘤哭泣的不是赵家三娘子还能是谁?

他刚想辩解,门外又冲进来赵家老两口,老太太哭了一声我苦命的女儿啊,就直奔女儿而去,母女俩抱头痛哭。

老头拿着拐杖劈头就向齐鹏打来,齐鹏手托着拐杖跪了下来,“老人家,我实在…”

“你这衣冠禽兽,竟做出如此事来,叫我女儿如何见人,我今日在这里打死你,明日再与你偿命!”赵老头说着便打。

“等等。”赵家哥哥拦住了父亲,“我们既便打死了他,妹妹也一样没了清白,不如…”

“是,是…”齐鹏自幼娇生惯养,那受过如此的皮肉之苦,顿时磕头如倒蒜,“我既做出如此丑事,本无颜提婚事,恳请二老将三娘子嫁与我…”

那赵老头缓和了脸色,长叹一声坐倒在地。

赵家哥哥与齐鹏商量了半天,最终拿出一纸契书让齐鹏按手印,齐鹏脑袋昏昏沉沉,又被打了一顿吓了一场,没有细看那契书就按下了手印。

他穿好了衣服连夜逃回家里,躺在自己的床上,只觉得汗出如浆,当夜便发起高烧来。

杨氏连忙请医问药,还没能药熬好呢,就只见几个当地的泼皮无赖闯了进来,拿着契书要收房收地,齐鹏挣扎着起来细看契书,竟不是所谓的娶妹契书,而是以五百两纹银卖掉家中田产房屋的契书,上面说银两当场点清,第二日齐鹏就要腾房。

齐鹏此时才明白自己竟中了仙人跳,一口鲜血喷出,顿时不省人事。

话说那杨氏不是那些泼皮的对手,母子俩个被扔了出来,只得破庙容身,身上仅有的银两也都给齐鹏买药治了病,谁知那齐鹏一病不起,不到三日便亡故了。

杨氏到知县衙门告状,竟遇到了到此巡视庄稼收成的扬州知府吴宪,吴宪听闻此案拍案而起,着捕快速办。

没几日那赵家一家四口便落了网,判了流刑,吴宪怜悯杨氏孤苦,派人赠银百两,将其送到养荣堂荣养。

此案一出扬州上下无不称赞吴宪大人有大量,竟然帮想要告自己的齐童生找回了公道,吴宪实在是难得的青天大老爷,官声又好了一成,那些想要告他的童生、秀才见齐鹏如此下场,不懂道理的以为吴宪为人仁义,不是齐鹏口中所说的贪官,也就不告了,明眼人更是看出齐鹏此案蹊跷不敢再告,曾经轰轰烈烈传扬的院试舞弊案竟再无人提起。

没人知道的是那被判流刑的赵家一家四口人,竟然因为熬刑不过死在了牢中。

韩家诚被吴宪荐去福建海关做书办,高高兴兴的携了全家上任去了,却不想行船到半路遇上了风浪,一家人全都葬身鱼腹。

齐鹏也好,韩家诚也好,都不过是吴宪青云之路上的土坷拉,连绊脚石都算不上。

琐事

刘氏知道这两件事之后,在自家的佛堂里多点了一柱香,默念佛号,命左右人等不得将这两件事告诉正在保胎的韩姨娘,她整了整衣服,走出佛堂,看见自己的女儿吴怡正在院子里摘花,顿时笑着迎了过去,“怡丫头,你大中午的摘花做什么?”

“我不爱闻屋里的薰香,想要摘些花晒干了放在屋子里。”

“傻丫头,这种花晒干了就没香味了,你若喜欢花香不如让丫环们摘些玫瑰、茉莉之类的就是了。”刘氏抿着嘴直乐,自己的女儿纯良憨厚,实在是越看越喜爱,“你的秋装可曾做得了?因为咱们在京里,这边的裁缝不知道你的尺寸,只是按着旧例略加了些,若不合身你告诉我,我好让她们改。”

“新做的秋装合身的很,也很好看,只是今年秋老虎厉害,九月中了还这么热,想穿秋装都穿不上。”吴怡回想起自己那每季公中八套秋装,再从刘氏的私房中填四套一共十二套的秋装定例,暗自为自己的生活奢侈咂舌,要知道她还是个没什么社交正在长身体的孩子。

“知道秋老虎厉害还在外面晒着,快随我回去,早晨的绿豆汤可还有?”刘氏问珍珠。

“有的。”

“少加些冰,送过来两碗。”

“是。”

刘氏的房中摆着冰盆,一进屋就觉得凉爽的很,吴怡坐到罗汉榻上,伸手就拿了桌上的黄桃吃,这黄桃是刘家七舅舅派人送来的,只有两篓,吴怡自己的屋子里也是有的,只是不耐储存,据说送来的两篓倒扔了三分之一。

“天热,少吃些桃子,当心闹肚子。”

“太太放心,我只吃这一个。”

“难道我送给你的你全吃了不成?”刘氏笑道。

“太太您不知道,五姑娘说这黄桃好吃,只是不易储存,教我们将黄桃剥皮洗净用糠水煮了,装到罐子里再放到冰库,说要长长久久的吃呢。”

“你这个猴儿,净祸害东西。”刘氏轻点吴怡的额头。

吴怡讪笑,玻璃不用她发明,火药她不知道怎么回事,橡胶太祖已经留下方子,她也就是小打小闹弄点吃食吧,还不知道在这个没有防腐剂的古代罐头能不能保存住…她可以说是史上最没用穿越女了。

“太太,九姑娘午睡醒了。”刘氏派去伺候九姑娘吴玫的碧玉进来禀告。

“快把九姑娘抱过来。”

听刘氏这么说,吴怡才有些愧疚的想起自己已经很久没见自己的这个小九妹了。

九姑娘长大了很多,因为天热只穿了湖绿色肚兜,同色的小裤,脖子、手腕上叮叮当当的挂饰全拿下来了,怕沾了汗磨皮肤。

“太…”九姑娘现在只会说一个字,隐约能听说是太太的意思,一进屋就伸手要刘氏抱。

刘氏把她抱在怀里哄,“我们九姑娘会说话了是不是啊?是不是啊?”

九姑娘伸手去抓她的耳环,刘氏赶紧拨下头上的一朵绒花给她玩。

九姑娘可不管这花是法兰西来的精贵东西,直接就塞到嘴里了,看得吴怡想捂眼睛。

九姑娘已经会走了,刘氏就把她放在榻上让她扶着雕花的围栏走,小姑娘一步一步的走的很稳,走累了就一屁股坐在榻上,不哭不闹的。

吴怡忍不住手痒伸手去抢她的绒花,“五姑娘小心九姑娘抓人!”碧玉赶紧阻止,谁知道已经晚了,发现有人企图抢她的东西,九姑娘反应飞快地上手就抓了吴怡一把。

吴怡赶紧把手缩回来,手背上已经有一道红印子了。

刘氏一点都不可怜吴怡,就在那里笑,“你妹妹是属虎的,哪有在虎口里抢东西的?可不是被抓伤了!”

这什么妈啊,吴怡郁闷了,可还没等她继续郁闷呢,九姑娘貌似发现了她这个姐姐比绒花好玩,丢了绒花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吴怡被梳成小辫子塞进包包头里的头发。

几下子就扯了下来,“哎哟!”吴怡挣又不敢使劲挣,头发又被扯得疼,眼泪汪汪的看着刘氏。

刘氏很快出手解救了吴怡,“这回你知道疼了吗?你像她这么大的时候,趁我没注意抓住了我的耳坠子,差点把我的耳朵扯豁了。”

所以啊,妈啊,你拖这么慢才救我是为了报复吗?吴怡捂着辫子继续眼泪汪汪的,刘氏搂过她替她梳头,九姑娘在那里一看以为她们在玩,也扑过来跟着捣乱。

吴宪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就看见她们母女三个在罗汉榻上玩,立时就笑了,“小孩子能有多大的劲儿啊,吴怡小时候憨厚,不像老九这么淘,老九淘的像小子,不像姑娘。”

“是不是啊?爹的小老虎。”吴宪抱着九姑娘,让她踩着自己的腿站着,九姑娘可不管他爹是不是四品知府,直接伸手去抓他的头发,吴宪任她抓着,又慢慢的哄着她放手,九姑娘的注意力又被她爹腰上挂的零碎东西吸引了,扯着个玉佩就不撒手。

“喜欢这个?喜欢就给你。”吴宪解下玉佩给九姑娘玩,不意外的,玉佩又成了只有四颗牙正预备长另两颗牙的九姑娘的磨牙工具。

“今儿怎么这么早回来?”

“衙门里没什么事。”吴宪说道,“对了,五洲的信来了。”五洲是刘氏的七弟,吴怡那个大航海时代的弄潮儿有当朝陶朱公之称的七舅舅刘凤歧的号。

刘家的几个男丁取名字取的懒,老大就叫刘凤达、老二刘凤双、老三刘凤山…以此类推,到了老七这就成了凤歧了。

吴怡听说这事的时候,对她一直不知道的刘氏的名字产生了不怎么好的推测,后来问了刘氏,刘氏在娘家的时候叫刘三娘,出了嫁也没人叫了。

吴怡对自己没有穿越到刘家深感庆幸。

“他在信里说了什么?”刘氏根本没有要信的意思。

吴宪却用一手抱了女儿,一手去拿怀里的信,直接给了刘氏,碧玉见他抱九姑娘抱的辛苦,伸手想接过来,被吴宪阻止了,他现在就想抱抱孩子。

他不是天生没血没泪的怪物,虽然该出手该见血的时候他从不犹豫,可是心里还是不开心的,抱着女儿能让他内心平静些。

齐鹏就像是很年轻时的他自己,只不过身为世家长子,很快就被教会了这世上的残酷黑暗,在官场上争斗彼此都知道失败的下场是什么,今日跟你推杯换盏的人,明日就有可能害你抄家灭门。

可是齐鹏这样的一介书生不一样,他不懂规则,可是他必须死,他若是活下来了,吴宪在同僚眼里就成了人人可捏的软柿子了,刘氏见他抱着女儿出神,委婉的张口,“这信里七弟说要让我们吓一跳,你知道他又出什么妖蛾子了吗?”

在世代书香的刘家人眼里,刘凤歧就是富可敌国,一样是不务正业。

“他没说。”吴宪回过神来,把九姑娘交给了丫环,“带两个姑娘到穿堂里玩,那边凉快。”

“是。”丫环们知道这是代表他们夫妻有话说,领着吴怡抱着九姑娘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