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

“唉,你也要嫁人了。”吴凤理了理吴怡的头发,“嫁了人不比在自家,沈家的人看着倒是好的,谁知道内里如何,别人不说你那嫂子你要多加小心,是个规矩大过天的,你在家被宠坏了,当心长嫂给你排头吃。”

“她是嫂子我是弟媳妇,若是好呢,就好好相处,不好的话敬着她就是了。”

“人家是后族嫡长女,连你婆婆都要让三分,你可别小看了她。”听吴凤的话就知道,她对吴怡的大嫂并没有什么好印象。

“知道了。”吴怡笑道,对于规矩大过天的人,她自有一套办法应对,“我又不是九妹,大姐不必太过担心我。”

“唉,九妹…”吴凤摇头,“九妹小小年纪就这么有主意,又是老闺女,太太宠得紧,真不知道日后嫁了人怎么办。”

“车到山前必有路,什么锅配什么盖,也许就有人能降得了她呢。”

“我看不见得。”吴凤摇头,她看见吴怡插在头上的金莲步摇,“咱们家的姐妹啊,日子过得最糟心的是你三姐,听说她又卖东西了,东大街的铺子也要卖。”

“自家的姐妹能帮还是要帮。”吴怡说道。

“她自己不张口,别人怎么帮?”吴凤说道,“就是彭家那帮人,山匪流寇一般,她偏要做那讲理的秀才,怎么能不吃亏?”

“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吴怡默默的念道,可是吴家不是将败的贾家,是蒸蒸日上的世家,吴莲不应该落到那样的下场,“侍书,你原来跟彩云就好,问问三姐在彭家到底如何吧。”

“你啊,就爱管这样的事,你三姐现在在咱们面前强撑的就是那张脸,你偏要把脸撕了,当心好人做不成,反倒要受她怨怪。”吴凤嗔道,她现在行事熟练老辣,俨然又是一个刘氏。

“大姐…”

“我不管你,让你撞了南墙就知道疼了。”吴凤摇了摇头,“我累了,回去歇着了。”她扶着腰站了起来,“总之嫁人不比在家,你要多长些心眼。”

“是,大姐。”吴怡笑道。

“总要扎到嘴才知道鱼有刺,我不管你了。”吴凤摇摇头,在两个丫环的搀扶下走了。

吴莲默默的坐在自己原来的屋子里,屋里的东西刘氏都没让动,打扫的人还算尽心,屋子跟原来没什么区别,吴莲原来总想着这是自己的笼子,现在却觉得在吴家的日子是自己最开心快乐的日子。

“三姐,原来你在这儿。”吴怡进了屋。

“是五妹。”吴莲站了起来,拉了吴怡的坐在靠窗的榻上坐了,“这些天作梦时常梦到我这间屋子。”

“三姐的屋子最舒服了。”吴怡靠着绣了金莲花的引枕说道。

“唉,你也要嫁人了。”吴莲摸着吴怡的手说道,过去她远着吴怡,生怕得罪了太太的娇儿,她嫁人后,吴家最关心她的却是吴怡。

“可别再来嘱咐我了,大姐已经嘱咐我一车的话了。”吴怡笑道。

“不,我不嘱咐你。”她有什么可嘱咐吴怡的呢。

吴怡坐正了身子,直视着吴莲的眼睛,吴莲呆不了多久就得走了,快要嫁人的吴怡更没有多少空闲,索性开门见山了,“三姐,为女子弱,为母则强,你再不能任彭家的人胡作非为了,难道你要眼看着家产被彭老太太败光?被彭家的人拿走?眼看着姐夫被挑唆的贪赃枉法丢官罢职?两个孩子无处容身?”

吴莲像是榻上有钉子一样的站了起来,“五妹,你在胡说些什么?”

“三姐,天助人,人也要自助,你是吴家的姑奶奶,你有吴家这个大靠山,你有四个兄弟,八个姐妹,哪一个站出来给彭家一拳彭家都得倒,是他们靠你,不是你靠他们!书里的贤妇是值得敬,可是这世道书里的贤妇只能被活吃了…”

“住嘴!五妹,你这些胡话可不能被人听见…”吴莲拚命摇头,想把吴怡的话从自己脑袋里甩出去。

“三姐,好女孩上天堂,是因为单纯的好女孩,死了。”吴怡直视着吴莲的眼睛说道,“你有孩子,多为孩子想想吧。”

吴莲满脑子全是吴怡的话,吴怡说过的话没有人对她说过,所有人都说她要乖要听话要守规矩,吴怡原来也是一副守规矩的样子,谁知道竟有这些惊世骇俗的言论…

可是如果书里写的都是真的,为什么在她陪嫁的宅子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却是别的女人…

吴莲回到自己屋子里,却没有听见儿女的嬉闹声,她跑到儿女居住的东厢房,却只看见空荡荡的床,“荣哥儿和慧姐儿呢?”彩云厉声问着看院子的婆子。

“哥儿和姐儿被老太太抱走了。”

吴莲二话不说就要往外走,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吴莲醒过来时,看见的是丈夫久违的温和笑脸,“相公,我…”

“莲儿你不必惊慌,你这是又有身孕了。”彭暮春自然是希望嫡子越多越好的。

“荣哥儿和慧姐儿…”

“荣哥儿和慧姐在娘那里,两个孩子都好着呢。”另一个声音说道,吴莲眉头一皱,只见花氏噙着笑脸站在自己床边,手里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鸡汤。

“你说是不是双喜临门,春喜也怀上了。”彭暮春说道,春喜是他给花姨娘取的名字。

吴莲紧紧地盯着那碗鸡汤,她觉得花氏的笑脸莫名的熟悉,在很久很久以前,她在另一个熬鸡汤的女人脸上看见过这样的笑容,“这是参鸡汤,太太还是趁热喝了吧。”花氏端着汤送上前。

“你快喝了吧,这也是春喜的一片心意。”彭暮春笑道。

吴莲看着那鸡汤,整个人发起抖来,她一股激劲,用力一推花氏,啪地一声鸡汤碗打碎在地上,花氏踉跄了一下就要顺势跌倒,彩云本来就是防备她这一手,反应极快地扶住了她,“花姨娘,您可要站稳了。”

“太太您这是嫌弃我?”花姨娘一计不成又生二计,眼含着泪说道。

彭暮春的脸也落下了,“太太您这是何必…”

“我…”吴莲的脸转换了几个颜色…

“太太是不是犯恶心了。”彩云说道。

“我一闻这味就犯恶心。”吴莲做势欲呕。

“原来如此。”彭暮春立刻笑了,“太太今日在岳父家如何?”

“五妹出嫁,全家人自然都是高兴的。”

“岳父对我谋外任的事…”

“老爷说时机未到,但会替相公留意。”吴莲早就准备了话搪塞彭暮春。

“有什么时机未到的,跟我同科的几个人都已经得了好差事了。”彭暮春说道。

“还是要等的。”

彭暮春立刻脸色从春暖花开转到了寒风凛冽,他知道吴莲是绵软的性子,又不得宠,不迫一迫是不会在娘家替他说话的,在自己家也不是得爹娘喜欢,刚开始吴莲颜色好,性子好,现在看起来竟然寡淡无味得很,他也懒得多应付,反正娘家也没人替她撑腰,“我看你是根本没说,今天趁着岳父岳母高兴,你嘴甜一点随便说一说这事也就成了,不知道别人能办的事,到你这里怎么就这么难。”

吴莲的刚刚暖一些的心被他得话说得像被扔进冰窖里一样,“相公你…”

“唉呀,老爷,您不必如此,明知道姐姐为这事为难…”花姨娘拧着身子过来扶彭暮春。

“姐姐?”吴莲简直听着像是针扎耳朵似的,吴家那么多姨娘,谁敢跟刘氏称姐道妹?“你叫谁姐姐?我可担当不起。”

“你…”彭暮春先生气了,“你怎么像是茅坑里的石头似的,又臭又硬?”他拉了花姨娘的手,拂袖而去。

吴莲看着他背影,觉得自己简直是被遗弃了一样,她何至于命苦至此?

“姑娘,他们实在欺人太甚了!真欺我吴家无人了。”彩云说道,“五姑娘说的话虽然不中听,可是句句在理,明明是彭家有求于吴家,姑娘何必如此委曲求全?”

“也许这是报应吧。”吴莲躺倒在床上,望着棚顶发呆,所有人都以为她不记得了,其实她记得很牢,她记得生母,也记得生母带着笑熬鸡汤给老爷的另一个宠妾喝时的样子。

结果那个宠妾一尸两命,太太震怒,生母被人从屋子里硬生生拖到正院,奶娘抱着哭闹不休的她离开了生母的院子,从此她再没回去过那个院子,那年她四岁,那一天的记忆却特别的深。

“姑娘,大人能受委屈,孩子怎么受?”

“太太!太太!”王婆子从外面跑了进来,“太太,老太太拿着鸡毛掸子要打慧姐儿呢!”

吴莲腾地一下坐了起来,下地穿鞋,就在她跑到老太太的院外时,正听见两个孩子的哭叫,彭老太太挥舞着鸡毛掸子追着打慧姐儿,荣哥儿护着慧姐儿不让她打,几个婆子都是吴莲带来的人,都拦着老太太不让打。

“老太太,慧姐干什么了您要打她?”吴莲再怎么面团性子,也是为人母的,疯了似的跑到慧姐儿跟前,抱着慧姐儿。

“她偷吃!”

“奶奶不给我糕吃,哥哥给我吃,奶奶打!”慧姐儿已经能完整表达自己的意思了。

“小姑娘家家的,那么馋!也不知道是怎么教的!”彭老太太说道,她本来就不喜欢慧姐儿,慧姐儿长得太像吴莲了。

“小孩子难免贪嘴,两个孩子给了这个不给那个当然要起争执,老太太你这事做得过份。”彩云实在气不过。

“你是谁啊,还数落起我老太太来了!我养了那么多孩子…”

吴莲耳边响起吴怡的话,为女子弱为母则强,她能受委屈,难道要孩子也受委屈?她看着慧姐吓白了的小脸跟被抽红了的手背,荣哥哭得通红的眼睛,整个人像是被人抽了一顿似的,整个人都醒了。

“来人,把哥儿和姐儿抱回我的院子。”吴莲站了起来。

“谁敢!”彭老太太瞪起了眼。

“我敢!”吴莲喝道。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哥儿和姐儿的东西收拾收拾,抱回咱们院子去!”彩云见吴莲终于硬气了起来,立刻帮腔,吴家的人早就看彭家的人不顺眼,只是吴莲自己软弱这些人才跟着忍气吞声,如今见吴莲这样,一个个也都挺起了腰板。

彭老太太伸手要拦着,可是吴家的婆子多,几个人连哄带拉的就把她拖回了屋,乡下婆子的力气也架不住人多,只好撒起了泼,“唉呀我的天啊,儿媳妇反了天了,我要去告官!”

“你告啊!”吴莲看着老太太的眼睛说道,“你找不到地方我派人套车送您去,你告也告得,骂也骂得,你告我忤逆不难,就是休了我也成,相公难免也落得个治家不严的名字,官也不用做了,大家一起回乡下种地去。”吴莲这几句话说的轻声细语,但是听在彭老太太的耳朵里如惊雷一般。

她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忍气吞声的儿媳竟然如此硬气了,愣愣的看着吴莲,吴莲一手牵着一个孩子,往自己的院子走,一直到走回自己的院子吴莲才发现自己的腿是软的,可是竟觉得从没有过的痛快。

是的,书里的贤妇是书里的,就算是刘氏也是绵里藏针的…

过了一个多时辰,听了母亲哭诉的彭暮春到了吴莲的院子里,却看见把母亲气得病倒在床的吴莲正在做小孩的鞋子,整个人散发着过去从没有过的威仪,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相公来了。”吴莲站起身施礼,“来人,上茶。”彩云上了茶,彭暮春喝着茶看着自己的妻子,想起了她平日的小意温柔,又硬气了起来。

“你是怎么把娘气病的?她是孩子的亲奶奶,还能给孩子气受不成?”

“娘身子不好,怎么能够再劳神替我看孩子呢。”吴莲打定了主意,这事就是不能松口。

“你不是怀上了嘛。”彭暮春说道,“对了,春喜说要接她爹娘上京,你给收拾个院子出来。”

“不过是姨娘的爹娘,在外院安排个屋子就行了。”吴莲眼皮都不抬的说道。

“你…”

“这是规矩,老爷要在仕途奔大前程,传出宠妾灭妻的名声可是不好听。”吴莲这句话一出,惊得彭暮春半张了嘴,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眼前的女子是吴家的三姑娘。

“来人,送老爷。”吴莲看着彭暮春,从没觉得自己看这个男人看得这么清楚过。

彭暮春只好讪讪地走了,自此吴莲在自己家里终于找到了当家作主的感觉,彭暮春在她面前,再也没有直起过腰来。

●● 105、白首之盟

现代时吴怡也曾经帮助姐姐妹妹们准备婚礼,在古代嫁出去的姐姐已经有四个了,可是到自己的婚事终究不同。

福嬷嬷指挥着丫环们把该带的东西带走,侍书已经订亲了,夫家是太太的陪房秦普家的的外甥,太太的陪嫁庄子做庄头的,她舍不得吴怡,这才把婚事拖到现在,昨日吴怡还是送走了她,让她回娘家备嫁。

侍书虽然没有脱离开吴家家奴的身份,可是在家里也是使奴唤婢的做少奶奶。

侍字辈的在侍书之前都陆续嫁了,嫁的都不差,太太嫡出姑娘身边的丫头,无论是在外面还是在吴家,都是极受欢迎的。

已经是两个孩子母亲的夏荷以陪嫁的媳妇子的名义回到了吴怡的院子,只是跟在福嬷嬷身边看她指挥调度,并不多插言,她现在气度越发的沉稳老练,虽然年纪轻轻的,看起来却颇有威仪的样子。

现在吴怡身边的大丫环是红袖和红裳两个,她们也是铁定的陪嫁丫头。

红袖来来去去的指挥着小丫头们做活,是个嘴一份手一份的爽快性子,红裳话少,可是心里有数,吴怡要带去娘家的绣品都是经过她手整理,再由婆子们送走的。

吴怡则是躲到了刘氏的正院,靠在刘氏的榻上吃瓜子,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依恋过刘氏。

刘氏忙碌了半天,总算歇下来的时候,也陪着吴怡坐着,帮她剥着瓜子,“你生出来的时候才一点点大…哭声却比小子还响,如今也要嫁人了。”

“太太。”吴怡靠在刘氏身边,很不好意思地撒着娇。

“我嫁人的时候,你外祖母跟我连说了三天的话,我当时就暗暗发誓,轮到我嫁女儿的时候不说那么多的话,结果现在真是备了一车的话想跟你说,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太太想说什么?我一定记得牢牢的。”吴怡正色说道。

“你跟你三姐说的话,都是好话。”刘氏说道,吴怡跟吴莲说那些话的时候,她也没打算瞒过刘氏,“但是在夫家不管是对谁可不能那么说了。”

“女儿晓得。”

“到了夫家你上有婆婆下有长嫂、小叔、小姑,要记得话到嘴边留半句,做事多留心眼,不要像在家里一样惫懒,在家里无人敢挑你的毛病,在沈家却要时时处处留意。”

“是。”

“沈家人口虽少,事情却也不少,你在家里爱管闲事,脑子一热不管不顾,在沈家却不能这样了,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你帮得了人初一,帮不了人十五。”

“是。”

“姑爷跟你大姐夫也不一样,跟你爹不一样的地方也多,他这人重情,到了沈家切不可由着性子他原来的人敬尔远之,他重情,你要看着比他还重情,要对他的人多有敬重。”

“是。”

“像咱们这样的人家,有通房丫头本是常理,姑爷也有一个特别宠爱的丫头,据说是个能写会画的,这种人必然沾着点文人的清高脾气,又因为自己的出身心有不忿,看起来难对付,实则好对付得很,还有一个不怎么受宠却是你婆婆送的,是个伶俐人,却处处不及她,必然心存怨恨,你只要坐山观虎斗即可。你不要轻易把身边的丫头开脸,红袖、红裳都是做管理媳妇的好材料,你院子里别的人却不成器,我再送你两个丫头带走,一个叫彩鸾,一个叫清鹤,彩鸾善算数,你院子虽小,陪嫁的庄子却多,有彩鸾在你只需要看一遍总帐即可,清鹤善厨艺,尤善药膳,是吴六媳妇的亲侄女,颇有些手艺,也是个忠心的,这两人你虽不认得,却可以放心,他们两家全家都是你的陪房,你尽可以用,福嬷嬷我跟她商量了,她不想再多费心机去争斗,却也乐意跟着你,有她和夏荷在,你总不至于吃亏,记得万事多和她们商量。”

“是。”吴怡在听说沉思齐身边的通房丫头时,还是感觉不舒服了一下,虽然是陌生人,但毕竟是自己未来的丈夫,听说他身边有合法小三,心里难免难过…也许在两个丫头眼里,她这个后来的才是小三也说不定,总之是找个人搭伙过日子,莫要强求…吴怡心里这么想着,这才觉得好过了些。

“你大姐让你小心冯家大奶奶,你可莫要不当回事,你对她要敬而远之,不要得罪她,可也不要深交。”

“嗯。”吴怡点头,她现在对沈大奶奶警戒级别那是相当的高。

“扬州的绸缎庄跟丝场现在都是秋红两口子在管,我把他们一家连带着产业全陪送给你,虽然秋红是个忠心的,可是财帛动人心,时日久了谁也难保不动心思,你年年要派人查帐,不光是他们,就是我陪嫁你的几个田庄也是如此。”

“是。”

“我跟老爷商议了,你舅舅生意咱们家原有一成的干股,你们姐妹三个,一人陪送一分,剩下的等我们去了,三分归你大哥,你三哥、四哥各得二分,这一分是暗地里陪送的,不在嫁妆单子上,他日你自己斟酌着要不要跟姑爷说,就算是分家也不要让沈家人知道。”

“是。”七舅舅的生意越做越大,一分的干股一年至少也是二十万的分红,不用刘氏嘱咐吴怡也不敢轻易告诉别人。

刘氏又拿出一个盒子,里面是各式的小瓶,都标注着胭脂水粉之类的字样。

“太太,这是…”

“这个瓶子。”刘氏拿了一个标着杏花粉的小瓶,“这里面是绝子药,无论是姨娘丫头,你若不想让她生育,把这个药给她吃了,累死她她也生不出来,这药是宫中密制,不伤身,女人生育总是过鬼门关一般,你自己的儿女若是足了,自己吃也是可以的。”

吴怡又点了一下头,古代后姹女人的生存技术那都是刚刚的。

刘氏又拿了一盒胭脂出来,“这个是百病生,药效虽慢,吃下去的人却会百病丛生,又病又弱,难免…”

“是。”

“这些药终究有损阴德,你自己斟酌着用。”刘氏最后又说道。

吴怡又点头,她开始怀疑是不是大嫂也有这么一个盒子…世家女子看起来嫁人之后高高在上,实则危险重重,若无什么傍身的,怕是生存艰险得很。

“这是你外祖母传给我的,我又传给你们姐妹,世道艰险,我不是要你们做毒妇,但也要有傍身之物。”

“是。”

“虽说真贤妇早就尸骨无存了,贤妇却还是要做的,你有好名声,你人品好,他日就算是有人说你是毒妇,也是没有人信的。”

“是。”吴怡再点头。

“你不是做长媳的,凡事不可以强出头,抢长房的风光,管家之事更是不要插手,就算是有人让你做,你也不要管。”

“女儿什么都不懂。”吴怡笑了。

“是啊,你什么都不懂。”刘氏也笑了,管家的事吴怡的熟练程度不在欧阳氏之下,做事更得刘氏的心,可是吴家的事吴怡就是有欧阳氏在,丁点不管的,“心里却要有数。”

“嗯。”

这个晚上吴怡是在刘氏的房里睡的,刘氏整整跟着吴怡说了一夜,各种情形都替吴怡想到了,也都跟她说了。

到了出嫁的头天晚上,大嫂欧阳氏抱着个匣子神神秘秘的进来了,脸通红的拿着春宫图给吴怡讲解,吴怡明明觉得古人做得春宫图身体比例失调,美感不足,却也要装害羞的听着。

“总…总之不要怕就是了,妹夫应该是什么都懂的。”欧阳氏说道。

“嗯。”吴怡低着头点了头。

“一梳梳到白发齐眉…”

在全福太太的吟唱声中,吴怡闭起了眼晴,她要成亲了,从吴家的五姑娘变成沈家的二奶奶,镜子里的女子变得不像她,全福太太替她开了脸,用线绞去她脸上所有的汗毛跟额头鬓角新生的软发,脸上被香粉涂了一层又一层,只有红红的腮红跟画成樱桃形的嘴唇是红色的。

全福太太把她的头发梳成复杂的发髻,又插了满头的金饰,吴怡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竟然越来越陌生。

福嬷嬷端了一盘点心给全福太太,又指了指吴怡,全福太太笑着把几块点心包了塞到吴怡宽大的喜服衣袖里,“姑娘留着垫肚子。”

吴怡刚刚收拾好,外面就有人喊:“吉时已到,姑娘上轿啊!”

第一声吴怡不能动,旁边的人要劝:“姑娘上轿啊!”

又隔了一会儿又有人喊:“吉时已到,姑娘上轿啊!”

一直到第三次,吴怡这才盖了盖头,早已经等在外面的吴承祖进来,背了吴怡,“妹妹,哥哥背你上轿。”

吴怡掀了盖头环视众人,回想起自己穿越过来的点点滴滴,鼻子一酸眼泪掉了下来,全福太太赶紧拿了帕子给她擦眼泪,“姑娘,大喜的日子不能掉眼泪,不吉利。”

她这次是真的离开这个一直为她遮风挡雨的家了,在吴宪和刘氏的宠爱之下她这个嫡出的女儿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在夫家又有什么样的人、事、物等着她去面对她不知道,她知道的是从今以后,虽有娘家依靠,她的日子过好还是过坏,最终还是要靠自己。

吴怡后来听说抬自己的花轿很精美华丽,在这京城中也是第一等的,可是她只看见了轿内满目的红和自己涂了红寇丹的手。

沈家和吴家隔的并不远,但为了夸耀两家的富贵还是走了大半个京城,到了沈家的时候,吴怡已经没有心思想什么离情别意了,整个人都晕得不行,喜婆搀了她下轿,吴怡晕头转向地任喜婆牵着手,让迈步就迈步,让跨步就跨步,让往左就往左,让往右就往右,她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往她身上披挂那么多足有十几斤重的金饰了,完全是为了让她累到没办法想东想西。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吴怡跟着司仪的声音一次一次的跪拜,心里想的却是快点结束仪式吧,她累死了,当那双温暖的,外表软绵,却有力量的手握吴怡的手时,吴怡才意识到这是自己丈夫的手,那条红红的花球联接着她的左手,沉思齐的左手握住吴怡的右手,走入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