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应了“是”。

冯氏还是不放,又反复叮咛好几遍才放她们走。

出了桂蔼院,梁幼惠就像出了笼的鸟似的高兴:“我们约了三哥去花园里捉鸟吧!”

沈穆清想起氏的叮咛,又不想直接拒绝梁幼惠而让她心情波动因而笑道:“我们改天再去捉鸟吧——我屋子里的东西还没有收拾呢!你要不要和我一起?”

梁幼惠的注意力立刻转移了,高高兴兴地和沈穆清回了叠翠园。

梁果然关了房门在读书,沈穆清也不打扰他,带着梁幼惠指挥着落梅和珠玑清东西,把该上册的上册了,该入库的入库了,该摆出来的摆出来。

梁幼惠则好奇地在屋里转悠着,不找出两件陪嫁的小物什感叹一番。

沈穆清见梁幼惠在动手动的,那里别说帮忙了,她不添乱都是好的了。只好把她叫到炕上坐着:“给我讲些家里的规矩免得我什么都不知道——今天早上我看着夫人吃饭口水都流出来了。”

梁幼惠一听,很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两个人坐在炕上聊天,一问一答中,沈穆清对梁家内宅的情况有了几份了解。

梁家不存在分家的问题,因此所有的生活开支都是公中的入也是公中的。太夫人每月的月例是六十两,夫人是四十两娘是五两,结了婚的梁恭伯和梁叔信是三十两,没结婚的梁季敏和两个嫂嫂王温蒋双瑞一样,都是十五两,梁幼惠则是十两,江姨娘就更低了只有二两。这其中除了梁恭伯每年有九十二两银子的收入外,其他的人都没有收入。至于管事的妈妈等的二两,二等的一两等的五分子,再往下就没有月例可拿年按季节给做四套衣裳就行。丫鬟们的月例就更少了,一等的一两,二等的六分银子,三等的三分银子,再往下也是没有月例只有一年四套衣裳。

沈穆清不由汗颜。

她在沈家的时候,陈姨娘的月例是十两,大舍是二十两,李氏的月例是五十两,她的月例比照李氏,每月五十两银子。有一次她还为此问过李氏,李氏当时笑盈盈地道:“用不完,你不会存起来啊!”就算是这样,她要用钱的时候,李氏也会从自己的月例里拨给她,或是把她的帐拿到外院挂了沈箴的帐…她当时不以为然,早知如此,就多存点钱了…

忙到了中午,大厨房的粗使婆子送了饭菜来。

一个砂锅煨鹿筋,一个鸡丝银耳,一个桂花鱼打拳,一个八宝兔丁,一个姜汗鱼片,一个五香仔鸽,一个辣白菜卷;四种饽饽:红豆糕、椰子盏,鸳鸯卷、芸豆包;白米饭、白粥、素面,三种主食。

丰盛是丰盛,可惜摆出来的时候都没什么热气了。

梁季敏眉头微皱,而梁幼惠当场就甩了筷子:“怎么又是冷的。你们说新竹院远也就罢了,难道叠翠院也远。”

送菜的婆子立刻就跪在了梁季敏的跟前:“三少爷,实在是抽不出人手来…只今只能顾着老夫人、夫人和三位小少爷那边…”

梁季敏叹了一口气,对那婆子道:“你起来吧!”

又转身劝梁幼惠:“你别吵了,娘知道了,又要生气了。”

梁幼惠就嘟了嘴。

沈穆清看着,几不可见地蹙了蹙眉。

那婆子虽然跪着给梁季敏道歉,脸上却并没有恐惧的表情…

***

黄昏时分,沈穆清去桂蔼院服侍冯氏吃晚饭。

王温坐在冯氏的身边打算盘,看见沈穆清进来,两人才惊觉到了吃饭的时间。

沈穆清给冯氏请了安,又和王温蕙见过了礼,冯氏对面有倦色的王温:“你下去歇着吧,这里交给穆清吧!”

王温声而去。

沈穆清按照自己中午观察所得有条不紊地给冯氏奉羹布菜,冯氏看了,不由得和贴身的董妈妈交换了一个满意的眼神。

等冯氏吃完了晚饭,沈穆清并没有急着回叠翠园,而是接过了丫鬟奉的茶亲手端给了冯氏:“娘累了吧,要不要我给您捶捶腿!”

冯氏颇有些意外,顿了顿,笑道:“好啊!”

旁边早有机敏的丫鬟一溜烟地去拿了美人捶来,沈穆清就坐在炕边给冯氏捶腿。

第七十四章 穷则思变

“我嫁过来的时候,娘让别打家具,太太就把打家具的钱折给了我们。”一边给冯氏捶腿,一边笑道,“一共有四千两银子呢!”

冯氏笑道:“是吗?”

身子却是一僵。

沈穆清看着微微一笑。

这可是没有上礼单的。

她点头道:“太太,您事事都为我打算,让我也要好好的孝顺您,把您当成自己的亲生母亲一样看待。”说着,从衣袖里掏出一个荷包递给冯氏,“我年纪轻,不懂事,这么多的钱,还是娘帮我们管着的好。”

冯氏目光锐利地观察着穆清的表情。

沈穆清笑容减,表情真诚而坦然。

有犹豫从冯氏的眼中一闪而过。

沈清目光流转,摇着冯氏的胳膊撒娇:“娘,我虽然跟着太太管家,可太太总说我花钱大手大脚的…在我心里,您和太太是一样的。以前有太太管着我,现在我可全指望您了!”

冯氏眼中地打量渐渐散去。有了几分意。沉吟道:“既然如此。我就帮你们管起来——等你们要地时候。再给你们。”

沈穆清笑眯地向冯氏道谢。然后感叹道:“我还有一千两银子地压箱钱。不过。我听二妹妹说。家里有头有脸地管事妈妈每月地月例是二两。丫鬟是一两…我这边。管事妈妈是五两。丫鬟是二两。我就想着。上面还有太夫人、夫人。三位嫂嫂。要是我依了旧例。只怕是其他屋里地妈妈、丫鬟心里浮燥。要是不依旧例。又怕陪房地妈妈回去抱怨。就想着不如变个法子。我从这一千两地压箱钱里拿出一些来照这春节、端午、中秋地节气。还有这夏天、冬天发些过节费、冰炭费什么地。把他们差地这部分给补齐了。你看这样妥不妥?”

冯氏先是皱了皱眉头。然后叹道:“本来呢家这旧例都有上百年了。早就该随时这行市涨一涨了。可毕竟是老祖宗们定下来地规矩。谁当家也不好开这个口。你能想到两位嫂嫂事又这般地周全。我听了很是欣慰。不过。你要记住了。不管怎样。你总是三房地。”说到最后。话里已有了几分严厉。

“娘地吩嘱我谨记在心!”沈穆清忙不迭地点头。“我一定会尊敬大嫂地。”

冯氏见她态度温顺。微微点了点头笑道:“说起来。你大嫂那边地几家陪房也是拿着年节费做幌子用梯己地银子补差额。你就照着你大嫂地办吧!”

“是!”沈穆清恭敬地应着。

等沈穆清一走,董妈妈就笑着奉承冯氏:“太太,三少奶奶年纪轻轻的,做事却这般的稳当,真正是难得。”

冯氏很满意地点头:“先就听过她的贤名,只道是阿谀奉承之辈以讹传讹,没想到还真是伶俐…”说着望着那荷包叹了一口气,“要是我们家幼惠能有她一半的机敏就好了。”

“二姑娘天天跟着三少奶奶,不学也要看会的,你就放心吧!”董妈妈安慰着冯氏。

“但愿如此吧!”冯氏苦笑。

***

从桂蔼园里出来,英纷低声问沈穆清:“三少奶奶这样,妥当吗?”

沈穆清停下脚步望着桂蔼院屋檐下高高悬挂着的大红灯笼,神色平静:“有什么不妥当的。我不交了底给她不知道我到底带了多少嫁妆来,只怕是心里更慌。”

英纷犹豫道:“既然要交什么不交给太夫人?”

沈穆清轻轻地摸着披风上毛茸茸的紫貂毛,淡淡地道:“对太夫人来说,大少爷也好,二少爷也好,都是他的孙子,可对夫人来说,却不是这么回事!”

英纷不解道:“三少奶奶是要把大少奶奶给比下去吗?”

沈穆清低声笑起来:“傻英纷,我把大少奶奶比下去了,还不知道让谁捡了便宜去。做那吃力不讨好的事干什么。我只想把自己的日子过舒适才是正理。

英纷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她们回到叠翠院,沈穆清并没有直接回正屋,而是去了后面的退步。

李妈妈躺在床上吭着小曲,月桂坐在她旁边给她捶着腿。

看见沈穆清进来,李妈妈一个激灵地坐了起来。

“三少奶奶,这个时候,您怎么来了?”李妈妈陪着笑脸。

沈穆清笑道:“趁着从婆婆那里回来的机会到你这里转一圈。”

李妈妈会意,立刻叫了月桂:“去,看着点。”

月桂应声而去。

李妈妈立刻低道:“照您的吩咐去打听过了。管厨房的是太夫人的陪房黄妈妈。早几年,二少奶奶没有身孕,大少奶奶常借着孩子要吃东西指使大厨房的送吃食,二少奶奶抱怨过一次,结果太夫人发了话,说让先顾着孩子们。这样一来,大厨房里不免行事有些偏颇。刚开始的时候,是疏忽了二姑娘——新竹院离大厨房远些。夫人发了一顿脾气,可因

房的是黄妈妈,也是雷声大雨点小。”

“现在二少奶奶怀了身孕,自然是最大的。”沈穆清冷冷地道,“而三少爷却是最能忍的人,所以忙起来了疏忽一下三少爷也是没有什么事的。”

“看三少奶奶说的。”李妈妈笑道,“三少爷那是性情温和。这大家大族的事,就是这样。”

是啊,她是在李氏的羽翼下过习惯了,所以忘记了这个世界有多冰冷。

“让月桂以后每天都回去一趟,看看太太那边有没有什么交待的。”沈穆清很郑重地吩咐李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