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怕太太的病有什么变化吧!

李妈妈思忖着,连声应是。

从退步出来,沈穆清去看梁季敏的澡子,然后去了梁季敏的书房。

梁季敏并没看书,而是在练字。

穆清还以为他还在为中午饭的事生气。笑盈盈地就走过去看他写的字:“相公练的是柳公直的法贴啊!”

梁放下手中的笔,笑道:“你师从闵山先生,自然是见识不凡,让你见笑了。”

沈穆清没有吱声是很认真地观看季敏的字。

梁季敏先前,也不过是客气话罢了,现在见沈穆清看的这样严肃,心里不由有了几分忐忑声问道:“怎么?可是失望之极?”

沈穆清听出他声音的紧绷,知道他那看似随意的问话实际上却很在乎。

她佯装满脸肃穆地道:“布白舒朗,清秀洒脱…真是字如其人啊!”说到最后已忍不住掩嘴而笑。

梁季敏一怔。

灯光下,沈穆清雪白的面庞光洁如玉,一双大大的眼睛盼顾生姿,流露出狡黠灵慧。

他心中一慌,拼命想要掩饰这种不安。

“真的吗?”梁季敏直觉地想去和沈穆清讨论他写的字——好像只有这样,大家就会在一个安全的范围内。

他伸手想抓住宣纸的一角,却鬼使神差地一手按在了暖砚炉上…

梁季敏“哎呀”一声,吃痛地挥手。

桌子上的笔筒笔格笔屏一下子“稀里哗啦”全扫在了地上。

沈穆清没想到会这样——自己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然会搞得梁季敏烫了手。

转瞬间又想到这件事的严重性。

如果因此而不能写字了,或是耽误了会试,她岂不成了梁家的罪人。

沈穆清心里一个激灵,一手拎起梁季敏被烫的手,一手拿起水中丞就朝他手上淋去…

那边十色也没有想到会出这样的意外,急得大哭:“这可怎么好,这可怎么好…”

梁季敏却笑着安慰他们:“没事,没事是被烫了一下。

去弄点香油抹在上面就好了。”

沈穆清只知道被烫了的紧急处理法就是用冷水冲,不知道还能抹香油。可这个时候,病急了也乱投药,忙催十色:“快去,快去。”

十色慌慌张张地去了穆清接着梁季敏走到羊角灯下细看。

红了,但没有起泡…这应该不算很严重吧!

她呆呆地想。

“别怕!”梁季敏的声音温柔如水“要是别人问起来,你千万别承认就是了。”

沈穆清吃惊地抬头望着梁季敏。

这件事并不是自己的责任吧!

“家里的事已经够多的了。”梁季敏目光沉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沈穆清来找梁季敏是希望能得到他的支持,现在梁季敏劝她忍让,她也顾不得和梁季敏去讨论烫手的事谁对谁错,一心只想着怎样说服梁季敏。

她大大的眼睛立刻噙满了泪水:“季敏,难道我们要这样永远委屈下去吗?”

梁季敏浑身一震。

昏黄的灯光下,眼角晶莹的泪珠如露珠般闪烁着七彩的光芒,让他好似回到了那个夏日的黄昏,面对着闪烁着金色波光的湖面…

他情不自禁地捧住了那张粉白的脸,大拇指轻轻擦试着那滚落而下的水珠:“你相信我,我一定会金榜提名的,到时候,我和你,还有幼惠,我们去过我们想过的日子,我再不让你受任何的委屈…”

轻柔的声音像是怕惊飞的枝头的鸟,看她的眼神却如坠入晨雾般的迷离——好像根本看不清眼前的人是谁。

沈穆清心中一颤,连连后退,摆脱了那双如珍似宝地捧着自己脸庞的手,靠在了书架。

“你怎么了?”沈穆清的举动让梁季敏身子一震,他脸上露出了如春风般和煦的笑容。

火石电光中,沈穆清却是倒吸了一口凉。

原来,梁季敏的笑容,并不是情绪的流露,而是恰恰相反,是掩饰他情绪的一张面具。

第七十五章 梁府春节

沈穆清强压下心中的惊愕,娇嗔道:“好啊,你原来早有打算,却不告诉我。”

梁季敏露出了吃惊的表情:“我有什么打算?”说完,他竟然脸色大变,“我,刚才说了什么?”

“你刚才说,让我相信你,你会带着我和幼惠一起,过上好日子的。”沈穆清笑得天真,“你怎么知道我不高兴?”

梁季敏有瞬间的呆滞。但他很快就恢复了谦谦君子的温润模样,笑道:“我看你这几天都没有吃好。”

沈穆清心乱如麻,直觉地点头,僵硬地说着心中早有的打算:“小澡子后面不是有个土灶吗?要不,我们把那土灶改改,做个小厨房,平时热热菜,做些小点心…”

“把土灶改小厨,根本不要什么功夫。”梁季敏叹道,“问题是,开了小厨房,就得用己钱。大房和我们当然自然没什么,可二嫂那边…更何况我们刚成亲,这个话由我们开口说,娘还以为你要闹着分家呢。那就更不好了。”

梁季敏迷离的目光一直在沈穆清的脑海里。她此刻哪里还有心情去和他计较什么,讪讪然地笑道:“既是如此,待有了妥当的办法我们再商量吧!”

梁季敏也有心不在焉地应了。

两个人不咸不淡地又说了几句,沈穆清就告辞回了正屋。

***

第二天。是小年二十。家里要祭灶神。沈穆清跟冯氏和王温蕙忙了一天。

二十五。开始扫尘。准备过年。

冯氏怜悯沈穆清年纪小。又是刚过让她和梁幼惠天天陪着太夫人带着平哥、安哥、康哥三个孩子玩。自己则领着王温蕙和身边地董妈妈治办年事。忙得脚不沾地。

平常这个时节。沈穆清也忙。忙着做新衣裳。忙收礼物——有从云南送来地活孔雀。有从福建送来地活山鸡;有从浙江送来地干鲍鱼。也有从南京送来地新鲜菜林林总总。每天都有新玩意。而现在。梁幼惠每天陪着孩子们跑跑跳跳地倒头就睡季敏除了每天地昏定晨省外。关在书房里一步不迈。沈穆清虽然有些孤单。但有时望着梁季敏紧闭地房门还是会大大地松一口气——她还没有从那天谈话所受到地震撼中恢复过来:这样理直气壮地避而不见她感到轻松多了。

很快就到了腊月二十八。家里地门神、联对、挂牌、桃符都焕然一新。祭祖、年夜饭、春宴地酒席也准备妥当。王温蕙终于可以歇口气带着身边一个叫地丫鬟到闲鹤来看孩子。

梁幼惠正带着平哥、安哥在闲鹤里追老太太养地玳瑁猫。康哥在乳娘周妈妈怀里咯咯地笑。沈穆清抱着手炉在一旁看着。不时地吩咐身边地小丫鬟们:“看着点。千万别让猫抓了二姑娘和两位小少爷地手。”

小丫鬟们在一旁献媚献地笑:“三少奶奶放心,这猫都剪了爪子的。”

尽管如此穆清也不敢把目光挪开。

还是安哥发现了王温蕙的身影,他丢下姑姑和哥哥朝王温蕙跑去:“娘,娘也来捉猫猫。”

王温出手帕笑着弯下腰去给安哥擦汗:“别跑那么急。看你满头是汗的。”

沈穆清忙上前给王温蕙行礼。

王温蕙回了礼,梁幼惠和平哥也了过来周妈妈抱在怀里的康哥朝王温蕙乱叫,一时间,热闹非常,把太夫人也惊动了,让刘姨娘请大家进去。

给太夫人请了安,分了长幼坐下,太夫人让人带了梁幼惠和孩子们去洗脸换衣,又问了王温蕙准备年事的情况。

大家正说着话儿,冯氏身边的董妈妈闯了进来。

太夫人脸色微沉,董妈妈却是一副视而不见的模样,她神色激动地向太夫人草草行了一个礼,道:“太夫人,大喜了。我们侯爷升了宣同总兵。”

“哐当!”一声,太夫人手边的甜白茶盅一下子从炕桌上落下来摔了个粉碎。

王温沈穆清不约而同地“哎呀”了一声站了起来。

镇安王袁晟的官职是:太子太傅武英殿大学兵部侍郎宣同总兵。

现在梁渊升了宣同总兵,那镇安王呢?

太夫人脸色煞白,指着董妈妈的手轻轻地颤抖着:“谁说的?”

董妈妈上前几步立在了太夫人的身边,轻声道:“宫里的梁公公让人来讨赏了。”

“那镇安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