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时候收徒弟可不是像现在,天地君亲师,那是和父母一样的人。所以师傅收徒弟是很慎重的一件事,更何况是像常惠这样家传的武艺。

“常师傅,是这样的。”沈穆清忙补救,“你也知道我们家的情况,我就是想请你到家里去坐馆,教教我们家小厮护院一些拳脚功夫——也不用学的那么厉害,只要不被人欺负就是了。”

常惠表情迟疑,半晌没作声。

“如果为难,就算了——”沈穆清忙道:“我不懂这些,也只是提一提。说得不对的地方,你不要放在心上。”

常惠忙解释道:“姑奶奶,您是不知道,但凡有几分拳脚的人,都自视比其他人高一等。要是修养好一点的,遇事自然会忍,可是修养差一点的,只怕就会起纷争。你要是学了个十成十,也好,打遍天下无敌手,就怕你只是个半瓢水,打又打不过,偏偏又有几分功底,人家把你当江湖人收拾——不如不学——江湖中人轻易不会对不懂功夫的下死手,这是不成文的规矩。”

沈穆清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不由讪笑:“常师傅别见怪!”

常惠也笑;“你要是有什么事,让人带信道羊肠胡同找我就是——我们现在搬到那里去住了。用不着为了吃猪肉就养头猪吧!”

沈穆清被他的话逗得笑起来。

眼看着天色不早,让明霞又另外包了二十两银子给常惠。

常惠也不客气,笑道:“我是蚤多不痒,债多不愁啊!”

沈穆清哈哈笑。

送走了常惠,她带了李四官快马加鞭往内城赶,等她感到正阳门时,城门已关,她没有办法,只得转回白纸坊过了一夜。

第二天一大早,英纷赶了过来。

“昨天我回去的时候听说姑奶奶还没有回来,就说您要宿在白纸坊,特意让我给家里报信的。”英纷向沈穆清说着昨晚的情况,怕沈穆清回家后两人的说词不一。

“老爷说什么了没有?”沈穆清怕沈箴担心。

英纷道:“老爷大半宿没睡。还说,以后去白纸坊,甲末就得回来。要不然,就不准再去铺子里了。”

儿行千里母担忧。

沈穆清连连点头:“都怪我没有注意!”

英纷关心她走后的情况,问道:“姑奶奶,那梁家的人来干什么?‘沈穆清觉得自己昨天的遭遇简直让人说不出口,叹了一口气,道:“具体的,你问明霞吧!”

英纷满脸狐惑,沈穆清已道:“对了,我让你打听的事,你打听的怎样了?”

英纷脸色一肃,“我装着是寻亲的人,左邻右舍都问了。说,那院子原是镇武伯家的别宅,三年前被一户姓萧的人家买去。刚开始的时候,还有人住,这两年,一直空着。前段时间还传出来要卖。”怎么会这样?

“还打听到了什么没有?”

英纷摇头。

“萧家人时新搬过去的,而且也不怎么和别家来往——再多的,大家就不知道了!”

沈穆清沉思半晌,喊了林进财来。

“你去柏树胡同那边看看,是不是有幢院子要卖?”

林进财应声而去,沈穆清就有些烦躁地皱起了眉。

如果能到吏部问问就好了——官员任免,那里都有底子——找谁问好呢——想到这里,沈穆清猛地站了起来。

“英纷,叫人备车,我要去甜井胡同闵大人那里。”

英纷应声而去,又很快地折了回来。

“姑奶奶,姑奶奶,萧公子来了!”

“萧公子?”沈穆清怔住,“萧飒?”

“正是萧飒萧公子!”

“让他倒花厅等。”沈穆清忙道,“我换件衣裳就来!”

英纷抿嘴一笑,急步而去。

沈穆清在白绫袄外面罩了件豆绿色的褙子,去了花厅。

英纷和明霞一个上茶,一个上点心,正殷勤地招待着萧飒。

沈穆清见他与那天打扮的大不相同。

宝蓝色的五蝙捧寿团花纻丝直缀,玉色布巾,脚上穿着一双鸦青色福头鞋,不仅打扮得很平常,而其衣服上的褶子还清晰可见——分明是件新衣裳。

莫非因为要见客,所以才特意换了件新衣裳。

她心中微微地刺痛,什么客气话也没有说,开口就道:“出了什么事?你怎么会在京都?”

萧飒在沈穆清走进来的时候就缓缓地站了起来。

听到她问他,他眼睛突然一亮,迸射出如夏日般灼热光芒,不答反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第一百五十四章 乱七八糟

梁家三少奶奶伸出涂着大红寇丹的雪白手指,轻轻的捏了一个在手中,神色慵懒地朝着她笑了笑,然后把那酥饼重重地甩在了碟子里:“我从来不吃酥饼!”

沈穆清被她的这种态度激怒了。

什么意思?自己和梁季敏已经和离了,男婚女嫁,各不相干了,她凭什么来找自己?王温蕙凭什么做这种两面三刀之事?

她笑着喊明霞:“你去跟四官说一声。让他去趟定远侯府,说她们府上的三少奶奶在我这里,请他们派人把她接回去。”

三少奶奶一听,“腾”地站了起来,柳眉竖立,大喝道:“你好大胆子,竟然敢赶我走?”

沈穆清一怔。

她这么一喝,眼角眉梢竟然就有种阴森之气——看见沈穆清被自己的喝斥吓的一顿,梁家三少奶奶很是轻蔑地笑了笑:“你们这些所谓的大家闺秀,名门之女,也不过是会耍耍嘴皮子!”

明霞和沈穆清在江南走了一圈,见识大不同从前。

她隐隐觉这位梁家三少奶奶身上有种让她感到害怕的东西——因此没等沈穆清再吩咐,她已悄悄地朝着门口挪着脚步。

可没等她走到门口,正和沈穆清说话的梁家三少奶奶忽的站了起来,转身冷冷地盯着明霞,“怎么?想去报信?”说着,她抬起脚朝旁边的椅子踢去,沉重的黑漆玫瑰椅就像纸糊的一样朝着明霞飞去。

沈穆清大吃一惊,凄声喊了一声“明霞”。

明霞也没有想到,呆呆地立在了原地。

半空中就飞下一个人,脚在那椅子上点了一下,椅子就打了一个转,不偏不倚地朝梁家三少奶奶飞射过去。

梁家三少奶奶张大了眼睛,满脸的惊恐。

空中突然伸出一只手来,那玫瑰椅就稳稳当当地停在了离梁家三少奶奶鼻尖只有一尺的地方。

“姨奶奶,您可别把沈家姑奶奶的人砸伤了,”拿着那把椅子的是梁家三少奶奶身后立着的那妇人,她满脸笑容地望着从梁上跃下来的常惠,“人家家里可是藏龙卧虎,不像梁家,说的是将门之家,却受不了姑奶奶的三鞭子。”

那妇人开了口,梁家三少奶奶僵硬表情立刻活了起来,她转身瞪着沈穆清:“你待怎样?”

沈穆清虽然不知道常惠的身手到底怎样,但能镇得住这妇人,她也有了几分胆气。轻轻地笑道:“梁家三少奶奶,这句话应该我问您才是。您先是叫了贴身的妈妈点着名儿见我,现在又拿了椅子砸我的婢女——梁家三少奶奶,说实在的,我与梁家早已没有了关系,你找我,到底意欲如何?”

她语气虽然柔和,表情虽然亲切,眼神却很冷,眉宇间自然有一种凛然之气,让人不敢小窥。

梁家三少奶奶闻言,脸上又浮现出几分凶恶。

外面突然就传来二掌柜的声音:“姑奶奶,定远侯府的二公子来了,说想见见您?”

沈穆清一怔。

跟着梁家三少奶奶来的那妇人就拉了拉梁家三少奶奶的衣襟,低声道:“姑奶奶,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没等她的话说完,梁家三少奶奶已狠狠地甩开她的手:“你怕什么?梁家的人就算知道我来一文茶铺又怎样?沈家姑娘修养好、德行好、人大方、又长的漂亮——这不是她们家从上到下都挂在嘴边的吗?怎么我来瞧瞧也不行?”说着,她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门口“唰”地一下撩了帘子:“去,叫那个梁叔信进来。我到要看看,他跑来干什么?沈穆清可是他和离了的弟媳妇——”然后她骤然回首,目光闪烁地望着沈穆清,“莫不是还惦记着自己弟媳妇的好——见她还没有嫁人,要来看看!”说完,她捂着嘴,笑得花枝乱颤,无比的猥琐。

“你!”沈穆清气得脸色发白。

她两世为人,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人和事。

虽然心里知道不应该和她一般见识,但到底还是觉得委屈。

都是梁季敏——自己所受到的侮辱都是因他而起——“你这女子,说话怎如此不知廉耻——”常惠涨红了脸,替沈穆清说话。

“呀哟!你们有廉耻——”梁家三少奶奶讥笑着,“你们有廉耻,怎么暖亭的大梁上藏了个男人——难怪要和梁季敏和离——说着,她眉角一挑,别有所指地笑道,“你可好了,男人一个接着一个,只苦了我,守着个银枪蜡样头——”

“你,你——“常惠到底也是厚道的人,气得发抖,可也不好开口骂一个妇道人家。

明霞是个姑娘家,虽然知道她的话不中听,却不知道怎么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