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穆清干脆就不做声了。

难怪人家说,秀才遇到兵,有理讲不清!

自己遇到个这样的,越说越没谱,还显得自己没教养。

梁家三少奶奶见没有人应声,越说越大声:“什么狗屁首辅的女儿,什么狗屁世代书香,还不是一样守不住,要不然,好好一个男人,为啥就和离了——“沈穆清见她越说越不像话,只好侧过脸去不理她。

梁家三少奶奶却不依,伸手就朝沈穆清抓去:“我和你说话呢,你干啥不看我——”

自从梁家三少奶奶身后的那个妇人接住了常惠的椅子,常惠就已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梁家三少奶奶的肩膀一动,他就知道她要伸手,腿微微弯曲用力一点,人就跃到了沈穆清的身后。他一动,那妇人也动起来。伸手就朝常惠拍去。常惠身子轻轻一斜,顺着那妇人的手臂飘了过去,一把抓住了梁家三少奶奶伸向沈穆清的手。

梁家三少奶奶的话只说了一半,就“哎呀”惨叫一声,哭道:“金妈妈,快救我!”

就在常惠抓住梁家三少奶奶手的时候,那个金妈妈已转身一掌朝常惠的后背心拍去。常惠猫身,金妈妈掌风落空。常惠已一脚朝那金妈妈踢去。金妈妈顺势向前一跃,躲过了常惠的一腿,然后反手朝沈穆清拍去。

两人的动作发现在火石电光中,沈穆清只看见两人你进我退的比划了两下,然后那个金妈妈就朝自己扑来。

她下意思地尖叫一声,蹲了下去。身体虽然躲过了金妈妈的袭击,头发却被掌风扫得生痛。

沈穆清立即意识到常惠和这个金妈妈看是轻描淡写地你来我往蕴含着极大地危险。她的直觉告诉她,最好钻到桌子底下去,可自尊心告诉她,如果钻到了桌子底下去,自己在这个梁家三少奶奶面前可能就永无抬头之日了。

正在犹豫不决之时,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大喝:“你们这是在干什么?‘熟悉的声音,却不能让沈穆清松口气。

梁叔信心肠虽好,眼光也不错,可关键时候却不一定能镇得住。

想到这里,她不由叹了一口气,扶着桌子站了起来:“二少爷,您来的正好,再迟一些,我这里只怕会被三少奶奶拆得七零八落的。”

外面的人听到沈穆清的尖叫声,立刻蜂拥而至,岳山更是抽出了大刀。

二掌柜忙将人挡在了门外。

“没事,没事,是个误会!”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满脸的狐惑。

二掌柜忙低声道:“你们守在屋子外面,听着动静不对,就冲进去。”

岳山想想,点了点头,七、八个人把暖亭团团围住。

那边梁叔信已是满脸不自在。他远远地朝着沈穆清作揖:“都是我们不好。我给你赔不是了!”

不知道为什么,沈穆清突然想到那天梁叔信和梁季敏在丛绿堂里议论沈箴,说他是九尾狐,被自己听见——梁叔信也是这样给自己作揖。

她的心中一软。

梁叔信也算得上是那条被殃及的池鱼吧!

沈穆清苦笑:“二少爷不必多礼。我现在不比从前,开门做生意,经不起这样的折腾,还望二少爷能体谅我的不易。”

梁叔信红了脸,一边作揖一边道歉:“是我们不好!是我们不好!”

梁家三少奶奶在一旁冷冷地“哼”了一声,嘲讽地说了一声“熊样”。

梁叔信眉角一挑,眼底闪过一丝恼怒——但到底还是忍了下去。

他朝着梁家三少奶奶拱了拱手,轻言慢语的道:“弟妹,你是明白人,不要和幼惠一般见识。她是孩子心性,说话不经大脑——你是嫂嫂,得有几分肚量才是。”

沈穆清听着一怔。

梁家到底出了什么事?怎么扯上了幼惠?难道是幼惠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离开梁家,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幼惠——可这种节骨眼,偏偏又不能问什么!

梁家三少奶奶横眉怒目:“你们少东拉西扯,梁幼惠今年都十七岁了,比我还大两岁,她又什么不知道的——我看,她是成心让我出丑。我告诉你,梁叔信,你别以为她是我小姑子我就不敢收拾她。你们要是教不好她,我来替你们教她!”

怎么搞成这样一个局面?

幼惠一向是心善的!

沈穆清急得不得了,脸上却不敢露出分毫,支了耳朵听那梁叔信答话。

梁叔信却好像怕这件事被沈穆清知道了似的,含糊其词地道:“当时是家宴,说话就随便了些。弟妹不要放在心上。娘知道是幼惠不对,已经把她送去冯家反省了。你就不要生气了。”虽然依旧是劝慰的口吻,鬓角的青筋凸起,手也紧紧地攥成了拳,语气也极其生硬。

第一百五十五章 无言以对

梁家三少奶奶却不领情,忿忿不平地道:“既然知道她不对,为什么不让她去蹲祠堂——送到冯家去反省,凭什么送到冯家去反省——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金妈妈轻轻地拉了她的衣袖。

梁家三少奶奶立刻转身,脸色一沉,很不高兴地样子;“干什么?”语气却缓了缓。

金妈妈笑道:“姑奶奶,您出来也有这一会了。再不去,西大街吴家的猪头肉就要卖完了。”

梁家三少奶奶“哎呀”一声,有些懊悔地道:“早知道就应该早点过来——我们走吧!我早就听人说京都西大街吴家的猪头肉天下无双,这一次,可得好好尝尝。”说着,也不看众人一眼,径直朝外走去。

金妈妈朝着沈穆清点头笑了笑,跟了上去。

梁叔信则是苦笑着朝沈穆清拱了拱手,走了出去。

沈穆清两腿一软,捂住胸口坐在了一旁的玫瑰椅上长吁了口气:“梁渊从什么地方寻了个这样的活宝来——真真是恶人自有恶人磨!”

“姑奶奶别生气,”常惠磕磕巴巴地安慰沈穆清,“家要败,出妖怪。我看,这梁家,缺德事做多了,要遭报应了!”

要是人人做坏事都能遭报应,天下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沈穆清失笑,真诚地对常惠道:“今天多亏有了你,要不然,真吃大亏了。”

常惠谦虚道:“是谁也没有想到一个妇道人家也有这样好的身手!”

沈穆清沉吟道;“那个金妈妈的身手很好吗?”

常惠点头;“在女人当中,她算得上数一数二的高手了——我大嫂不病的时候,大概也就和她在伯仲之间吧!”

沈穆清一怔。

她没有想到六娘也有一身好武艺。

“那,她是什么病?”

常惠苦笑:“她一个做几份工——铁打的身子也经不住这样的熬——我想去镖局里做师傅,她又不让。说大哥已经不在了,不能让我——他好像有很多的心思无处可述一样,和沈穆清絮絮叨叨地,“我离家已有二十年了,父母全靠大哥大嫂孝敬——不孝有三,我占全了。大嫂的话我不能不听——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才向姑奶奶借的那些银子——”

沈穆清笑道:“我们家的经济上比你们家宽裕一些,可你们家的人都有一副好身手——人都是一样,各有长短,有难的时候就应该相互帮一帮。常大叔的两个孩子还小,等挺过这几年,日子就好了。”

“可不是,”常惠目光一亮,“侄子在义学里读书,先生夸他聪明伶俐,说怎么也能考个秀才——我知道我不应该没骨气,向你们家借银子。可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以后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就是了。”

沈穆清觉得他虽然形象不佳,但谈吐却很有趣。笑着直点头。

常惠本就是个多话的人,见沈穆清不嫌弃自己家长里短的,心里一高兴,本不想说出来的话很自然地说了出来。

“穷人怕得病啊。身体好的时候没什么,可这一倒下,就知道好歹了,大嫂等着吃药,侄子等着拿米拿肉去义学,侄女自大哥没了,新衣裳都没再添一件——这到处都要用钱——骨气都换银子吗?我一个人,在大漠待了十五年,看过天山的雪,也喝过纳木措的水——真苦的时候,只想着能活下去就成,管它是为尿还是馊饭,一样咽和是去——”

每个人心中都有倾吐的需要吧!

生活这么艰难,能说出来,心情会好很多。

沈穆清微微地笑,听常惠絮叨。

两人说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二掌柜隔着帘子请她示下:“你看,我们明天还要不要再雇几个师傅?”

应该不用了吧?

难道那个梁家三少奶奶还能天天出门不成?

如果身边有个像常惠这样的人就好了!

念头一闪,沈穆清动了心思。

她先吩咐二掌柜:“眼看着时候不早了,请师傅们歇歇,等我和常师傅说两句话,你代我做陪,大家一起去香楼喝酒吧!”

沈穆清的话音刚落,常惠已摆手:“我就不去了!那种地方,我不习惯!”

天香楼是京都比较有名的妓院,常惠不去也好!

“既然如此,那你们先去吧!”

二掌柜应声而去。

沈穆清就笑道:“对了,常师傅,不知道你这武艺是跟谁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