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山笑道:“古人云:毕竟西湖六月中,风光不与四时同。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我们来的早了些,只怕到了六月更有一番美景在。”

元秋笑道:“哥哥此言差矣,映日荷花别样红自然美,但是小荷才露尖尖角却也不差。此时来西湖看荷花确是两种美景都兼顾,岂不是最好的时候。”

夏子息和紫嫣是初到杭州没几个月,紫嫣更是第一次见到西湖,又赶上湖面一片碧油油的荷叶,粉嫩嫩的荷花,不禁看呆了,忙跑到水边蹲在细瞅,夏子息怕她掉水里,忙让人去护着。

元秋也叫道:“紫嫣姐姐过来坐,我把荷花的名字都念给姐姐听。”

紫嫣听了便坐了回来,元秋笑着一一指给她:“这个是重台莲,那个是洒金莲,还有远处那个是并蒂莲。”

野游

紫嫣看着西湖边上杨柳垂到水面随着微风轻轻摆动,湖中波光粼粼,抬头便见青山含翠,不禁叹道:“都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真如世外仙境一般。”

元秋笑道:“西湖不仅景色美,流传的故事也美。”说着指着远处的山中央半露的塔尖:“那是雷锋塔,传说是镇压了白素贞的。”

紫嫣之前在山东没有听过这个《白蛇传》,忙问道:“白素贞是谁?为什么要镇压?”

元秋按照自己前世看的连续剧的样子大体的给紫嫣讲了白蛇传的故事,听的紫嫣拿着帕子抹泪道:“那个法海却是可恶,好坏不分,善恶不辨。也不知道白娘娘现在如何了?真真可怜。”

夏子息在一边听了元秋版本的《白蛇传》忍不住和顾山叹道:“令妹倒是会讲故事,一个简单的传说能讲出这么多花样来。还让我妹子听出眼泪来了。”

紫嫣啐道:“你却没同情心的,我一会是要去看白娘子,祈祷她早日出来和丈夫团聚。”

元秋见她入了戏,忙道:“白娘子早出来了,和许仙一起成仙去了,你去了也是看不到的。”

紫嫣道:“如此结局倒也罢了,只是心里还是十分酸楚。”

元秋为了分散她注意力,忙给她介绍西湖十景,听的紫嫣又有了兴致,便嚷着要围着西湖走一圈,把十景都看全。

夏子息忙道:“妹子,西湖大的很,哪里就一天走的完了,还是坐在岸边看荷花才好。”

元秋笑道:“哪里需要走路,叫个船过来,我们围着西湖转上一圈也是容易的,在水中看荷花和在岸上看荷花是不同的,别有一番意境。”

紫嫣听了忙使人去叫船,坐在一边的顾山听着有马蹄声传来便起身往外看,但见世子骑马过来,便笑道:“你怎么也来了?”

士衡下马快步向亭子走来,嘴里不满的抱怨:“你们两个倒好,自己逛西湖,也不叫我。我今日原本想约你们去郊外踏青,使了人去请你们,谁知一个两个都回来说公子不在,去游西湖了,让我好生懊恼。”

顾山笑道:“你是世子,平日里学业自然比我们紧的多,哪里敢经常叫你出来。”

士衡撇嘴道:“明知道我课程没你的紧,就是你不想叫我罢了。”

顾山看士衡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只得作揖赔罪,士衡忍住笑受了,才和亭子里的其他人见礼。

几人归坐说着话,一下人前来回话:“小的四处打听问了,大船早五日便都预定出去了,却没有相应的船可以租。”

士衡闻言道:“你们想坐船?”

夏子息忙说:“舍妹因第一次来西湖,所以想把西湖都看全。”

士衡笑道:“那有何难?我家有画舫在这。”

紫嫣听了忙站起身四处望了,却没看到什么画舫,忙问道:“画舫在哪里?我怎么没见。”

士衡道:“这边都是荷花,要过了那座桥往前到荷花少的地方才好停靠。”

元秋笑道:“既然紫嫣姐姐等不及去坐船,那我们就往前走一走吧。”

顾山闻言便忙叫车过来,元秋忙阻拦说:“我们走过去吧,这么好的美景,正要细细体味一番。”

士衡笑道:“元秋妹妹好兴致,就依了她走过去吧,反正也没走远。”

众人便说话着起了身,自有下人收拾了东西忙忙跟上。

几人一路聊天一路往前走,紫嫣眼尖的看到前方水上有个一个亭子,连接亭子和岸边的小桥在荷花中间若隐若现。元秋见紫嫣有兴致,便拉着她快走了几步,两人沿着小桥往亭子里走。

紫嫣笑道:“这个有趣,桥又窄,两边荷花又多,我们就像在荷花中间行走一般,真真有趣。”

元秋点头说:“站在桥中间,四下看去,我都快把自己当成荷花仙子了。”紫嫣闻言乐的不行,忙道:“仙子快带去,我们到亭子里看看。”

元秋笑着拉着紫嫣进亭子,四处转了下,又趴着看了会鱼才走了出来,士衡三人在岸边聊着天等着两人出来才一起继续前行。

因早有下人赶去前面吩咐画舫准备,士衡几人到时,画舫早已准备好酒菜,紫嫣元秋两人先跑了上去,一起趴在船舷上看着水里的鱼,士衡三人刚坐在桌前,就听见从两个姑娘那传来的清脆的笑声。

画舫缓缓的开了出去,顾山忙叫两人过来坐下,士衡给二人倒了果酒笑道:“这个酒味道好却是不醉人的,两位妹妹可以略喝一点。”

元秋拿着杯子小小的舔了一点,觉得有些苹果的清香,却不辣人,便笑道:“我只知道葡萄可以酿酒,却不知道苹果也可以酿酒的。”

士衡笑道:“葡萄酿的酒也有一些,是从西洋那边过来的,只是有些酒味,不敢拿出来给妹妹喝。”

元秋忙道:“不妨的,不醉人的。”此话一出,连夏子息都忍不住笑了,顾山轻轻的咳了下,元秋忙醒过来,知道自己的话突兀了,不禁的红了脸。

士衡忙打圆场:“大家年龄相仿,差不了几岁,不用总想着身份规矩,倒叫人扫兴,妹妹们都不要拘了性子才是。”一面忙叫人拿了葡萄酒上来。

夏子息见船开了出去,近处可以看到荷花,远处又能看到山色空蒙,便端了酒杯道:“今日有酒有菜有美景,不如我们也风雅一回,也做几首诗乐呵下。”

士衡笑道:“这主意好,各人任意选一物为题作诗一首,也不限韵,输了要罚酒一杯。”

旁边服侍的人闻言忙机灵拿了笔墨上来,元秋和紫嫣见状也笑着应了,各自拿了纸笔找了地方坐了。

元秋看远处有朵红莲,静静的独自开在一处,旁边一条小船经过,船桨摇起水花淋在那荷花上,花瓣上滚的大颗的水滴,倒像刚下过雨一样。元秋心中一动,便提笔道:

翠盖含羞吐碧莲,

红幢带露醉人怜。

暖风香里飘芳蕊,

雨后湘妃持玉盘。

元秋收了笔,其他人也都写完了,便有下人上前各自取了都贴到廊上方便观看。

士衡、顾山、夏子息的字里行间里从赏荷透出自己对未来远大的理想、不凡抱负,而元秋和紫嫣两人则写的细腻许多。

紫嫣虽比元秋大上两岁,但因为心境上比较小,措辞就比较稚嫩,倒是也符合她的心态,士衡夸赞了两句便去看元秋的诗,细读了两遍便有些惊奇的看看元秋:“想不到妹妹年龄幼小却能做出好诗来,真真难得。”

夏子息一边笑道:“顾妹妹倒是个才女,我们应该敬她一杯。”

众人忙笑着倒了杯酒贺她,倒把元秋闹了个脸红。几人说笑一阵,士衡见画舫开到略微偏僻的一个地方便指着岸边和众人道:“那里上了岸,有好大一个林子和草地,也鸟语花香的,不如上去坐一会。”

夏子息忙说:“如此甚好,船坐久了也是会晕的。”其他人便哄笑起来。元秋待画舫进了看到那片空地,心里便有了主意,回头和士衡说:“世子哥哥,不如我们带些食物上去,搞个烧烤如何?”

士衡却不知道是什么烧烤,只得笑道:“妹妹需要什么,就吩咐他们准备。”

元秋便去让船上下人去找了一个大的炭盆,上面用洗净的铁网盖了,又让人搭了个架子。待到画舫靠岸,便让人先拿了炭盆上岸去生火,生好火后两人抬了炭盆放在架子上。

厨房里按照元秋的要求腌制了羊肉,又派人现去岸上劈了竹子做成元秋要求的签子把羊肉串了,元秋在厨房里指着厨房里挂着的大片牛肉的细嫩处让厨子切了洗净,自己按照腌制牛排的方法弄好了,又让厨子洗了许多蔬菜一起拿到岸上,临出去时,元秋又见了厨房里洗好的山鸡,便笑着让人一起拿了。

顾山见她让人拿着许多生鲜的食物出来不禁咂舌,忙上前说:“哪里需要如此多的东西,你把人家的画舫都搬空了吧。”士衡笑道:“哪里那么容易搬空,妹妹看还需要什么,只管让他们去拿,即使船上没有的,也可以派人去买。”

元秋笑着说:“够了,再多就真的浪费了。”一说笑着一边把鸡肚子里塞满了木耳、荸荠、香菇等物,在鸡身上细细的抹了盐,让人从西湖里取了新鲜的荷叶来把鸡包好,找了一块干爽的地,叫人刨了个坑把鸡埋里,有两个下人按照吩咐在上面烧火。

士衡几人官宦人家出身,自然不知道“叫花鸡”这种吃法,见到元秋如此处置那鸡便笑道:“妹妹是心疼那鸡死的冤枉?只是若是想给那鸡火化,埋在土里却不顶用的。”

元秋听了先倒了些胃口,索性不理她们洗了手又去烤肉,众人看了稀奇,围着坐了一圈,渐渐的就闻到羊肉串的香味,都一个个笑道:“味道如此香浓,定是好吃。”说着也要动手去烤,元秋忙道:“我这个烤好了,先吃这个。”说着把手里的肉串一人给了五串,又拿了十串给碧儿和紫嫣的丫头。

众人却没吃过烤肉,只觉得外焦里嫩、味道独特,吃完了又眼巴巴的看着元秋,但见元秋慢条斯理的吃着手里的不理他们,便都急了,纷纷起身亲自去拿了肉串回来烤。

元秋笑道:“自己烤着吃才有趣,你们别光吃肉,也要烤些鱼虾青菜,省的吃了不消化。”

顾山忙道:“如此好吃,不消化也是要吃的。”

元秋看着众人都在烤肉,于是自己便拿了一些虾来烤,虾是极容易熟的,很快就飘出了香味,众人便放下手里的肉串都拿来烤好的虾,等细细品完了虾才发现放在铁丝上的肉都糊了,顿时哀嚎声四起,把元秋看的止不住的乐。

元容未归

元秋忙了一会便叫了个厨子过来烤,自己拿了根鱼竿坐到湖边去钓鱼,碧儿忙跟着去打伞,元秋笑道:“这里的树多,树杈都交织在一起,把日头都遮住了,又有风从湖面上吹过,凉快的紧,哪里要去打伞,你自己烤肉去吃才是正经。”

碧儿听了便去烤些了虾用盘子装了给元秋拿过来吃。夏家兄妹坐在树下一起看着西湖一边说着悄悄话,远处顾山躺在草地上闭着眼睛打盹,士衡躺在顾山旁边和他说了会话,见他睡了便又跑到元秋边上也拿了根鱼竿钓鱼。

元秋和士衡有一语没一语的说着闲话,过了约莫两刻钟,鱼竿忽的动了起来,士衡立马站了起来,慢慢的收线,最后用力一拽,一条三斤多的草鱼被甩到草地上,乱蹦不止,元秋见了忙放下自己的鱼竿兴奋的去抓那条鱼的尾巴,奈何鱼又大又滑,她小小的手根本捧不住。

士衡大笑着把鱼丢到桶里,取下鱼唇上的钩子,兴致勃勃的继续去钓鱼,元秋拎着那桶笑着说:“士衡哥哥多钓几条,我给你们烤鱼吃。”士衡笑着应了,自有船上带的厨子接过元秋手里的桶,把鱼取了开膛破肚刮了鱼鳞洗净了,在鱼背上开了几刀,把元秋指的调料都都放了,又拿了葱姜去了腥味,两面抹了油才用铁钩子穿了放在火上烧烤。

烤了两刻钟,鱼便熟了,元秋叫厨子把烤好的鱼拿到厨房去,用辣酱把鲜藕片、土豆片、莴笋片、黄瓜片并许多青菜炒好了先盛到盘底,将鱼搁菜上面。厨子又选了饱满的辣椒用油炒香以后浇在烤鱼上,顿时香气四溢,厨子连忙把鱼端到外面备好的桌子上。

士衡见鱼熟了忙丢了鱼竿跑了回来,坐在桌边拿着筷子要先吃一口鱼,顾山闻着香味也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夏子息领着妹妹一路走过来一路笑着说:“我怎么还闻到了肉的香味?”

元秋忽的想起来之前埋在土里面用荷叶包的鸡,忙让下人把那堆火熄灭了,把那鸡刨了出来,剥开泥巴,顿时肉香扑鼻,下人忙去了荷叶把鸡盛在盘子里端了上来。

顾山正在吃着烤鱼,见那鸡上桌了,忙夹了一筷子吃,细细嚼了半天笑道:“不仅肉质鲜嫩,浓郁多汁,还有荷叶的香味,真真好吃。”

士衡也不说话,只顾低头吃个不停,紫嫣一样吃了两口便撅起嘴道:“元秋妹妹不早说有这么好吃的,害的我刚才吃了许多烤肉,现在都吃没肚子吃烤鱼烧鸡了。”

夏子息忙拍紫嫣的手安慰说:“没事,妹子,哥帮你把你那份吃回来。”众人闻言大笑起来,元秋也早已八分饱了,一样略吃了几口便也放下筷子。

士衡吃了好一会才开口问道:“顾妹妹,你这放在土里烧出来的鸡倒是好吃,可有名字?”

元秋笑道:“有名字,只是不雅,叫做‘叫花鸡’。”

顾山嘴上叼着个鸡腿,闻言一下子掉到了碗里,自己呛得咳个不停,士衡见众人惊愕的呆住,忙趁机把夏子息夹去还没来得及吃的鸡翅捞了回来,一边啃着一边笑着说:“你们都是俗人,只要好吃就行,管它叫什么呢?”

夏子息瞪着士衡嘴里的鸡翅,夹了一块鸡肉放在嘴里恨恨的嚼着,紫嫣和元秋被他们逗得笑个不停。几人毕竟之前吃了好些东西,因此并没有吃太多就都下了桌,元秋选了好的鱼肉和鸡肉让碧儿和紫嫣的丫头坐一起吃去,剩下的就赏给厨子了。

紫嫣捂着肚子道:“今天这顿午饭吃的倒比往日几天都多,回去非胖一圈不可。”

士衡笑着说:“谁不是呢,我觉得样样既好吃又好玩,回去让我们家厨子照样做来吃,”

元秋笑道:“这些只是偶尔吃下罢了,在家里做好了端给你吃反而觉得不香了。再说这些都是不好消化的,要是常吃必定会坏了肠胃的。”

几人找了块平整的草地围着圈坐了,各自讲些故事说着闲话,渐渐的日头偏了西。士衡便叫众人起身上了画舫,本来要一路直接回到上船的地方的,因紫嫣说想看元秋说的“雷峰夕照”,画舫便在湖中可以夕照山的地方停了,大家在甲板上坐着,静静的看着夕阳西下,雷峰塔的影子照在湖里,塔影横空宛如彩霞披罩,塔周围的波涌林涛也都被夕阳染成一片金黄色,湖、林、夕阳连成一片美不胜收。

紫嫣不禁赞叹着,连元秋都看住了,士衡见天色又暗了许多,便吩咐将船开回。各府的马车早在岸边候着了,下人们都急的不行,见到自家小主子都平安无事的从画舫上下来,都念着阿弥驼佛,忙上去请了安,各自拉了主子回家。

回到府里,顾山、元秋忙去上房请安,顾礼和李氏早用过了晚饭,正坐着喝茶,见二人回了,便细细的问了都玩了什么吃了什么,顾山把游湖烧烤的事情眉飞色舞地讲了一遍,倒勾起了顾礼的兴致,又听闻元秋做了诗,便让她把做的诗念了一遍。

元秋念了诗,倒把顾礼给惊到了,便问她和谁学的做诗。元秋忙道:“女儿把书房的诗词都读熟了,又听先生讲过些格律,今儿大着胆子做了一首,原本是为了凑趣,当不得真。”

顾礼点头道:“虽此诗做的简单,但毕竟年纪小,又没正经学过。我看秋儿以后倒不必跟着哥哥上课了,单独给请个才艺师傅,学那琴棋书画也学学诗词。”

李氏忙道:“这样好,秋儿是个有天分的,我虽有些底子,但这么些年,早忘得七七八八了,只能教的她些皮毛,有了才艺师傅好生教她,不仅元秋将来能出息,平日里我也省了心。”

元秋闻言也喜不自禁,忙上去给顾礼、李氏行礼,李氏忙拉着她和顾礼笑道:“这孩子素来机灵,也不枉老爷疼她。”

顾礼看着元秋也觉得十分满意,嘱咐了两人一番,便让他们回去了。

李氏见时辰不早了,让丫头们打了洗澡水进来,让小丫头们退了出去,亲自在屏风后面服侍顾礼洗浴。

顾礼趴在桶边李氏帮着他搓背,顾礼忽的问道:“元容在庵里也住了快一个月,可安分些没?”

李氏道:“派去的人回信来说宣抚使林大人家的庶女唤作雪鸢的因和嫡母去庵里上香,撞见了元容,从此隔上几日便去庵里一次找她说话。素来听林夫人说那个雪鸢姑娘也不是安分的,其生母虽是妾,但却是林大人的表妹,虽没什么家世,但毕竟和林大人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两人感情极其深厚,林大人一直很宠爱这个小妾。所以林夫人也不好管这个庶女,只怕让元容和她一起久了也不好。”

顾礼听了半天才说:“林大人也是糊涂的,怎么听着倒有些宠妾灭妻的意思。只是这毕竟是别人家事,我们也不好议论。我总觉得往日恍惚也听到过林家那丫头来家里找过元容。”

李氏一边用水洗着顾礼的背一边说:“之前每个月都来三四回,来者是客,倒真不好拦着。”

顾礼自己趴了一会道:“明日叫人接她回来。再过几个月就是老太太生辰了,让她在屋里给老太太抄佛经祈福。”

李氏笑道:“老爷说的是,只是要让她抄多少呢?”

顾礼道:“就让她在老太太寿辰前一个月抄完一千份《金刚经》来。”

李氏算了下时间,只剩下三个月不到,便笑着说:“时间确是紧了些,也不知道那丫头能抄的完吗?”

顾礼哼道:“就是让她忙的没空想别的才好,等找个时机把她送回京城吧。”

李氏闻言满脸喜色,声音却依旧正常的跟背对着自己趴在浴桶边上的顾礼讲着话,待顾礼洗漱完毕,李氏忙让丫头换了水自己洗了,便留了盏灯,自己坐在床边放下帐子。

顾礼闻见李氏身上的幽香,心里不由的一动,便把她揽在怀里,去吻她的唇,李氏闭着眼睛应承着顾礼,心里喜的不行。

原本顾礼一月也只大半月宿在李氏屋里,还有十来天要去张氏那里,自从元容在筵席上丢脸以后,顾礼罚了张氏禁足,一月便只去她院子一两次。如今张氏挨了板子,顾礼便再没踏足张氏的院子,整日都歇在上房,倒让李氏有了新婚燕尔的感觉。

翌日一早,李氏早饭后,就派了家人去接元容,待到傍晚时分,李氏担心的不行,催了几次,管家才报说远远的见到接二姑娘的车回来了。

李氏才放下了心,坐在上房吃茶,等元容来请安,谁知半天了却没见元容的踪影,只有去接人的婆子独自回来了,还带回来一封信。

京城来人

李氏看到婆子手里的信,心里猛地一惊,忙夺过信,手指颤抖着把信打开,迅速的读了一遍,才缓过神来靠在椅子上喘气,婆子见了忙跪下不敢言语。

元秋进屋来正好看着母亲拿着一封信气的直抖,忙上前请了安,便静静的站在一边,李氏使了个眼色给那婆子,那婆子行了礼起来弓着身慢慢的退了出去。

元秋见那婆子出去了,便走到李氏身后帮她捏背,又找些有趣的事情和李氏说,李氏开始心不在焉地听着,后来慢慢地被元秋说的话吸引,逐渐松了眉头,嘴角也含了笑容。母女两个说了好一会话,李氏才叹道:“你是个体贴的孩子,不像你姐姐是个不省心的。”

元秋听李氏说这话,便知道那信与元容有关,心理转了几个圈细细地琢磨一番。对于李氏来说,元容是自己丈夫和别的女人生的孩子,即使那孩子再好,落在自己眼里也是个刺眼的。更何况元容又不是乖巧听话的,最近连连惹事,轻视嫡母,早让李氏心里窝了一把火。但李氏又不能太过惩罚元容,怕落在顾礼眼里成了苛责庶女。如果被下人乱嚼舌根传出府外,怕是也会影响到李氏贤良的名声。

元秋想了一遍,笑着开口道:“姐姐年龄也不大,虽然现在心思有些佐了,倒也不是改不回来的。只是现在无论母亲讲什么,姐姐多少都会猜疑母亲的良苦用心,倒不如丢给父亲去管,母亲乐的清闲,以后若是她有什么不好的,父亲也怪罪不到母亲头上。”

李氏听了搂着她笑道:“你想的容易,哪有父亲教养女儿的?”

元秋道:“即使不能让父亲教养她,那以后她的大小事情,母亲也必要都先给父亲通了气,父亲允了母亲再去做,省的她故意找些事来和父亲嚼耳根。”

李氏听了点头道:“我现在已经是这样了,只是难得你也会想到,我的秋儿真真聪明。”

元秋伏在李氏怀里只是笑,李氏寻思了下便把元容的信拿给元秋看,元秋展开信,细读了一遍惊愕的抬头看着李氏:“姐姐打算在庵里住满一百日?”

李氏冷笑道:“可不是,还主动承认了粽子的事,说什么心里内疚,悔不当初。愿在庵里住满一百日来赎罪,为父母兄长和妹妹祈福。”

元秋寻思了一番道:“她这次的法子倒不赖,连母亲都没想到她能主动把这件事担下来。

李氏道:“她这是做给你父亲看呢,她主动承认错误,只怕你父亲心里就先软了三分了,再加上在庵里住三个多月,想必那时候你父亲早都消了气了,更会去心疼她在庵里清苦。她倒是找了一个好军师啊。”

元秋又把那信看了一遍笑道:“母亲放心,她愿意在庵里就随她,母亲还怕她能翻出花来不成?她就是闹腾还能闹几年?不去理她,我们自家清净几天是几天。”

李氏本来想和元秋商量些法子,听元秋这样说才想起她年龄不大,哪里会有什么好法子。往日只因元秋早慧,看事情透彻,又经常一针见血的说到点子上,倒让李氏总是忘记她真正的年龄,把她当大人了。

晚上,李氏服侍顾礼躺下,把元容的事情和他讲了,顾礼听了也一愣,却没说什么,直接天亮李氏服侍顾礼梳洗的时候,顾礼才道:“我和你一起去庵里把元容接回来。”

李氏忙应了,麻利的收拾好以后,传了早饭,两人匆匆忙忙吃饭以后,坐了车直奔郊外的葫芦庵。

主持师太将二人领到净室,便让小尼姑把元容带了过来。只见那元容一声素色粗布衣服,用木头簪子挽起头发,素净着脸,一脸平淡的出来给顾礼、李氏请了安。

顾礼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点头道:“你这一个月性子倒沉静了许多。罢了,总呆在庵里也不是常事,和我们一起回府吧。”

元容听了上前先给顾礼行了一礼后,淡漠地笑道:“父亲亲自来接女儿回府是给了女儿天大的体面,女儿自是感激涕零。只是女儿在佛前许下誓言,要日夜念经忏悔满百日。女儿此时回府,恐怕佛祖会怪罪下来。”

顾礼闻言倒无话可说,李氏心里冷哼元容倒找了一个让人无法驳回的借口。三个人相对无言默默地坐了一会,顾礼便带李氏回府了。元容目送顾府的马车绝尘而去,嘴角含着冷笑回了庵里。

元容不在府中,元秋倒是觉得清净许多,和新请的才艺师傅学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李氏倒没想让元秋样样都精通,但必要每样都略知一二才是。之前李氏看元秋不在女红上下功夫,便说了让她绣寿图给祖母贺寿的话,因此元秋每日还要绣寿图,李氏见元秋学的东西太多实在辛苦,便心疼地说:“那日只是为了激你一下,虽说你现在绣的还成,但是当做寿礼献出去还是不到火候,就不用那么辛劳了,等过几年有了大长进了再送这样寿礼。”

元秋听了笑道:“日后也要亲自绣寿图给祖母的,正好现在练习了,以后送出去才不丢人。”李氏闻言只得依她。

顾山上两日课便去郡王府和士衡一起学一天武艺,即使在家时候他也在卯时起床,先在院子里打一通拳,在洗漱了去上房请安才去前院跟张先生上课。

顾府上下都各忙各的,转眼到了元容回来的日子,李氏又派了车去接,只是晌午不到便有车来了,却不是接元容的车,而是京城老太太派人来送中秋礼。

李氏忙迎了出去,见来的人是沈妈妈,心里不由得一惊,面上却是一脸惊喜的迎了上去。

这个沈妈妈是当年老太太的陪房丫头,在顾家是极有脸面的人物,连顾礼见了沈妈妈都得礼让三分。沈妈妈见到李氏故意要请安,李氏忙上去扶了起来,嘴里叫道:“我的妈妈,这么老远劳您大驾过来,哪里敢让您请安,这可当不得。”

沈妈妈拍着李氏的手笑道:“大太太这是说的什么话,礼不可废、礼不可废啊。”她虽说此话,却没有再请安,只是拉着手和李氏说话。

李氏面上应着,心里不由得盘算,这沈妈妈可是和老太太一样的年纪,平日里更是老太太的心腹,这么老远从京城让她送端午礼,怕是没那么简单。更何况,往年只有他们往京城送年节礼的,京城来送节日礼倒是头一回。

李氏心里越想越凉,面上只能装作无事拉着沈妈妈道:“妈妈这么远的路过来,真真苦了您,和我进屋吃茶去。”

沈妈妈拍着手示意她稍安勿躁,自己回了头冲着车里喊道:“你们也都下来吧,这回可到家了。”

李氏闻言也不由得向马车看去,只见车帘子掀开,两个穿粉色做妇人打扮的年轻女子从车上走了下来,一起上前给李氏请安:“林氏(王氏)给夫人请安。”

刹那间,宛如一桶冷水浇在李氏头上,心里凉个彻底,只得僵硬的将头转向沈妈妈。

原来,那日顾礼将素梅打发回京,老太太见到自己送给儿子的小妾这么多年来不仅没被收房,反而被打发回来,顿时觉得没了脸面,心里不由得对李氏不满起来,连说辞都没听便把那人打发了回去。

素梅因在杭州受了羞辱,被打发回了京城又没了前程,心里越发的凉,加油添醋的把李氏的不好讲了一遍,那老太太原本就对李氏有些意见,又听说她捏算吃醋,不让顾礼收素梅入房;苛责庶女,甚至为了不让小妾张氏侍寝而蛇蝎心肠的给庶女下毒。老太太听完心里对李氏愈加不满起来。

顾家老太太素来偏爱小儿子,长子在外为官又因夫妻情深一起去了任上,老宅里长房无人理应二房当家,但因老太太担心二房当家会让小儿子受委屈,生生越过二房,让三房媳妇吴氏当起家来。

那日素梅回来,正巧吴氏也在上房,见老太太气的浑身发抖,忙劝道:“大嫂是仗着大哥身边没贴心的人罢了,那张氏年龄本就和大嫂相当,早过了如花季节,又生产过,哪里还抓的住男人的心。”

老太太冷笑道:“我倒是想给儿子娶几个小妾,只是送去的美人能几年不动原本的送回来,让媳妇这样打我的脸我哪里还敢送?”

吴氏谄媚笑道:“媳妇倒有个主意。”

老太太瞅了眼吴氏,低头吃了口茶,才眯了眼睛。吴氏见状忙上前说:“素梅送去的时候,老太太没给走过明路,所以大嫂装糊涂混了这么多年。这次不如老太太做主先给帮大哥把妾室纳了,再把人送过去,到时只怕大嫂想不认都没办法。”

老太太闻言觉得这个主意不错,眼睛从屋里扫了一圈,便招手让大丫鬟彩珠上前来:“你以后就是大老爷的人了,去了杭州好生服侍他,争取早日生出个一男半女来。”

彩珠闻言忙跪下给老太太磕了头,乖乖的说了声:“谨遵老太太教诲,彩珠一定服侍好大老爷。”

吴氏心里见老太太指了彩珠,心里便有些不甘。原来她给老太太支这招是有缘故的,老太太表弟去年过世,他子嗣艰难,这么多年只得了一个庶女雪莲。因他府上不宽裕,怕自己过世后正室会改嫁,到时候女儿无人看管。便临终前托人把这个雪莲送到顾府。老太太念及旧情,便把她养到身边。雪莲温柔乖巧,又长相甜美,来了一年多倒让整日来请安的三老爷瞄上了,只是碍于雪莲没有及笄,不好开口。

吴氏平日在上房伺候,自然知道三老爷的心思,更是明白以老太太对三老爷疼爱,若是他开口这事必定是准的。因此心里整日的盘算着怎么把雪莲送出去,正巧素梅回来了,吴氏心里便有了盘算,于是出了那个主意,谁知道老太太根本没想到雪莲,直接点了个丫头出来。